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風暴島

第20章 第十九節

風暴島 肯·福莱特 6285 2018-03-22
露西醒來時,昨天晚上刮起的風暴還在狂吼。為了不驚動大衛,她躡手躡腳地俯身到床邊,從地板上撿起她的手錶。才剛過六點。狂風還在屋頂周圍咆哮。大衛可以繼續睡下去:今天只有一點工作要做。 她不知道一夜的暴風雨是否刮走了屋頂上的板瓦。她得檢查一下閣樓。但這些工作要等到大衛出去以後再做,否則他會因為沒讓他做而生氣的。 她悄悄溜下床。 天氣很冷。前幾天的溫暖天氣是個假象,是這場暴風雨的前奏。現在已經像十一月一樣冷了。她把法蘭絨睡衣從頭上脫下,迅速穿上內衣,套上褲子和毛衣。大衛動了動,翻了個身,但是沒醒。 她穿過小小的樓道,往喬的房間裡看了看。這個三歲的孩子已經從搖籃結業,睡進了小床,夜裡時常掉到地上都沒醒。今天早晨他倒是睡在了床上,仰面躺著,大張著嘴。露西微笑了。他睡覺的樣子實在可愛極了。

她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一時想不出自己為什麼會起這麼早。也許喬弄出了什麼響聲,也許是外面的暴風雨。 她跪到壁爐前面,捲起毛衣袖子,開始生火。她一邊清理爐柵,一邊吹著口哨。她扒出冷灰,用最大塊的木柴架在底部,然後放上乾的羊齒蕨做引火,上面再加上柴和煤。有時她只燒木柴,但這樣的天氣燒煤更好。她將報紙舉在壁爐上,過了一會兒,好把火撥到煙囪裡。她拿開報紙時,木柴已經燃著,煤也燒紅了。她疊起報紙,放到煤桶下,準備明天再用。 爐火會很快地烤熱這棟小房子,同時喝上杯熱茶,就能暖暖身子。露西走進廚房,把水壺放到電爐上。她把兩個杯子放到托盤上,這時看到了大衛的香煙盒和煙灰缸。她沏上茶,倒滿兩隻杯子,端著托盤,穿過廳堂,來到樓梯前面。

她剛踏上了樓梯一步,就听到了叩擊聲。她停住腳步,皺起眉頭,覺得是風刮響了什麼東西。叩擊聲又響了起來,像是有人在敲前門。 這實在可笑。沒有人會去敲前門的——島上只有湯姆在,而且他都是走回房的門,何況他也從來不敲門。 叩擊聲又響了起來。 她出於好奇退下了樓梯,用一隻手托穩茶盤,用另一手打開前門。 她嚇了一跳,茶盤失手落地。一個男人摔進了廳堂,把她撞到了。露西驚叫了起來。 但她立刻就鎮定了。那個陌生人趴在她身邊的地板上,顯然無力攻擊任何人。他全身衣服濕透,面部和雙手凍得蒼白。 露西站起身來。大衛坐著滑下樓梯,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有人。”露西指著說。 大衛到了樓梯底部,他身上還穿著睡衣,他撐起身子,坐進輪椅:“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叫的。”他說。他滾動輪椅,湊到前面,注視著地板上趴著的人。

“對不起。他嚇了我一跳。”她彎下腰去,拽住那人的兩隻手臂,把他拖進客廳。大衛跟隨在後面。露西把那人放到壁爐前面。 大衛沉思著盯著那失去知覺的軀體,納悶地說:“見鬼,他是從哪兒來的呢?” “他大概是一艘沉船上的水手。” “當然。” 可是露西注意到,他穿的是工匠的衣服,而不是水手裝。她端詳著他。他塊頭很大,身高超出爐前六英尺長的地毯,而且肩頭渾圓厚實。他的面孔堅毅,輪廓清晰,額頭高起,下巴很長。她心想,要不是他臉上那種慘白的顏色,應該是蠻英俊的。 陌生人動彈了一下,睜開了眼睛。起初他嚇得要死,彷彿一個小孩在陌生的環境中醒來似的;但他的表情很快就放鬆了,目光犀利地打量著四周,短暫地停留在露西、大衛、門窗和爐火上。

露西說:“我們得給他脫下這身濕衣服。大衛,拿一套睡衣來。” 大衛滾動輪椅出去了,露西跪到那陌生人的身旁。她先脫掉他的鞋襪。他看著她,眼裡似乎閃過愉快的神色。但當她伸手去脫他的外套時,他把雙臂交疊在胸前,自我保護著。 “你要是繼續穿著這身濕衣服,肯定會死了肺炎。”她用護士的口吻和藹地說,“讓我來脫掉吧。” 陌生人說:“我確實認為我們彼此還沒有了解到這種程度——至少,我們還沒有互報過姓名呢。”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講話。他的腔調很自信,字眼很正式,和他那可怕的外表極不相稱,惹得露西笑出了聲:“你不好意思嗎?” “我只是認為,一個男人應該保持一點神秘感。”他張嘴而笑,但迅又收斂了笑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大衛臂上搭著一套乾淨的睡衣回來了。 “你們倆好像已經混得很熟了。”他說。 “你來給他脫衣服吧。”露西說,“他不讓我脫。” 大衛的表情莫測高深。 陌生人說:“我自己能脫——但願這不至於太失禮。” “請便吧。”大衛說。他把那套衣服扔到一把椅子上,就滾著輪椅出去了。 “我再去沏點茶。”露西一邊跟在他身後往外走,一邊說。她隨手關上了客廳的門。 大衛已經在廚房裡給水壺灌水了,他嘴上叼著一支點燃的香煙。露西利落地收拾好廳堂裡碎了的茶杯,來到他身邊。 大衛說:“五分鐘之前,我還不敢肯定這小子是活人——但這會兒他竟然已經能自己穿衣服了。” 露西忙著弄茶壺。 “也許他是因為害羞吧。”

“他是因為知道你要給他脫衣服,所以一下子恢復了精神。” “我無法相信有誰會害羞到這種地步。” “你自己不知臉紅,也就使你低估了別人害羞的能力。” 露西把茶杯弄得劈啪直響。 “你通常都是吃完早飯才開始找彆扭挖苦人的。再說,這方面的能力有這麼大嗎?” “你總是以咬文嚼字當作最後一道防線。”大衛把他的煙頭扔到水槽的一窪水中。 露西把開水沏進茶壺:“今天咱們別吵了一我們還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可做呢,換換口味吧。”她端起托盤,走進了客廳。 陌生人正在扣他睡衣上的釦子。她走進去,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她放下托盤,倒出茶水。等她回過頭來時,他已經穿好大衛的睡袍了。 “你真是好人。”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確實不像那種害羞的人,露西心想。不過,他比她年齡要大一大概四十歲吧,她猜測。這也許是他下害羞的原因所在。他的樣子越來越不像一個遇難的人了。 “坐到壁爐前面去吧。”露西說著遞給了他一杯茶。 “我沒把握能拿得住杯子。”他說,“我的手指還不聽使喚。”他用僵硬的雙手捧著茶杯,小心地湊到嘴唇上。 大衛進來,送給他一支煙。他婉謝了。 陌生人喝光了茶,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大衛說:“這地方叫做風暴島。” 那人露出一絲放心的表情:“我還以為自己被吹回陸上了呢。” 大衛伸出雙手,在火上捂著指頭:“你可能被吹進了海灣,”他說,“這不稀奇,海灘就是這樣形成的。” 喬進來了,眼睛上還糊著眼屎,拖著一隻和他一樣大的獨臂熊貓。他看到陌生人後,就跑到露西那兒,把臉藏在她懷中。

“我把你們的小姑娘嚇壞了。”那人微笑著說。 “他是個男孩。我該給他剪頭髮了。”露西抱起喬,放到雙膝上。 “對不起。”陌生人又閉上了眼睛,並且在座位裡搖晃起來。 露西站起身,把喬放到沙發里:“大衛,我們得把這可憐的人放到床上。” “再等一分鐘。”大衛搖著輪椅,湊近那個人問,“會不會還有其他生還的人呢?”他問。 那人抬起頭來,喃喃說道:“我只有一個人。” 他已經疲乏到極點了。 “大衛——”露西剛開口。 “還有一個問題:你把你的航行通知海岸警備隊了嗎?” “這有什麼關係?”露西說。 “有關係,因為如果他通知了,就可能有人冒著生命危險正在尋找他,我們得讓他們知道他平安無事了。”

那人慢吞吞地說:“我……沒……有。” “這就夠了。”露西告訴大衛。她跪到那人前面問:“你能自己上樓嗎?” 他點點頭,慢慢站了起來。 露西把他的一隻手繞到她肩頭,攙扶著他朝外走。 “我把他放到喬的床上。”她說。 他們一步一級、一步一歇地走上樓梯。上到二樓時,剛才靠爐火在他臉上烘出來的紅暈又消退了。露西引著他走進小臥室,而後他躺倒在了床上。 露西給他蓋上毛毯,把他裹好,然後離開房間,輕輕關上門。 一陣輕鬆之感湧上了費伯的心頭。求生的過程中,他以超出凡人的毅力挺過了最後幾分鐘,如今他感到周身無力,如同患了大病。 他好不容易爬到這棟小屋前面,前門一開,他就任憑自己癱倒了片刻。那美貌女子動手給他脫衣服時,他記起了貼在胸前的底片。為應付這一局面,他全身的神經才又再動員起來。他還擔心他們會叫救護車來,幸好沒有,大概這個島太小,沒有醫院。至少他沒在陸上——不然的話,他們是不可能不報告沉船的事的。聽那做丈夫的詢問的口氣,一時還不准備報告上去。

費伯沒精力去計算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的風險了。他目前似乎是安全的,他也只能努力到這一步了。而且,他還活著,身上不再濕漉漉的,感到很暖和,床鋪也很鬆軟。 他轉過身來,觀察房間。牆壁漆成粉紅色,似乎這小倆口當初期盼著生個女娃娃。地上有一列玩具火車和許多圖畫書。這是個充滿家庭情趣的安全地方,一個家。他則是闖進羊群的狼,不過是只跛腳的狼。 他閉上眼睛。儘管他已疲憊不堪,還是強迫自己一點一點地放鬆。漸漸地,他不再去想任何事,沉入了睡夢中。 露西嚐了嘗麥片粥的味道之後,又加了一撮鹽。他們都已愛上了按照湯姆的方法製作所謂的蘇格蘭口味麥片粥:裡面不加糖。即使以後白糖供應充足,不再要用配給的,她也不會再做甜麥片粥了。說來有趣,人們出於被迫,卻往往形成了習慣:黑麵包、人造牛油和鹹粥都是。 她把麥片粥盛出來,全家人坐下來吃早飯。喬的麥片粥裡加了好多牛奶,這樣就不燙了。大衛近來吃得很多,卻不見發胖,這是因為活動量很大的緣故。她看著他放在桌上的那雙手:粗糙紅褐,是做粗活的人的手。她剛才注意過那陌生人的手:指頭細長,皮膚白皙,只是上面帶著瘀傷和血污。他不是那種做慣海上粗活的人。 露西說:“你今天干不成什麼了。暴風雨不像要停的樣子。” “無所謂,”大衛喃喃地說,“不論天氣如何,羊群總是要照顧的。” “你到哪兒去?” “湯姆那邊。我駕吉普車去。” 喬說:“我能去嗎?” “今天不行,”露西告訴他,“外面下大雨,天太冷。” “但我不喜歡那個人。” 露西笑了:“別傻了。他對我們沒什麼害處。他病得快動不了了。” “他是誰?” “我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的船沉了,我們得照顧他,等他身體好了回陸上去。他是個挺好的人。” “他是我叔叔嗎?” “只是個陌生人,喬。快吃吧。” 喬有點失望。他曾經見到過一個叔叔。在他的印象裡,叔叔給他糖,他愛吃,叔叔還給他錢,他沒處花。 大衛吃完了早飯,穿上雨衣。雨衣是帳篷式的袍子,幾乎能夠把他和輪椅整個罩住。他還戴了頂海員用的防水帽,在下頦處把帽帶係緊。他吻了喬,和露西道了再見。 過了一兩分鐘,她聽到了吉普車發動的聲音。她走到窗前,看著大衛冒雨開車走遠。汽車的後輪在泥地上打滑,他得多加小心了。 她轉過身對著喬。他說:“這是一隻狗。” 喬用牛奶粥在桌上畫著,露西打了下他的手,說:“瞧你弄得亂七八糟的!”小東西滿臉不服氣,露西心想,他真像他爸爸。他們都有黝黑的皮膚,烏黑的頭髮,而且不高興時都是一副生悶氣的樣子。只是喬愛笑——他從露西身上還是繼承了母系家裡的東西,謝天謝地。 喬把她凝神的盯視當成了生氣,趕緊說:“對不起。” 她在水槽處給他洗了手和臉,然後清理掉早飯的餐具,心中想起樓上的陌生人。現在危險已經過去,她知道他不會死了,於是就對他產生了好奇心。他是誰?他從哪兒來?他在暴風雨中做什麼?他有家嗎?他為什麼穿著工匠的衣服,長著職員般的雙手,而且有倫敦一帶的口音?這倒是蠻有意思的。 她想到,如果她是住在別的什麼地方,就不會這麼毫不猶豫地接待一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了;她揣摩,他可能是個逃兵、罪犯,甚至是逃跑的戰俘。但是住在這樣一座孤島上,誰都不會把其他人當成是威脅。在這兒看到一副新面孔是件多驚喜的事情啊,再心懷疑慮就太不近人情了。又或許——這是個令人不快的念頭她比別人更急於歡迎一位有魅力的男子?她立刻把這念頭逐出腦海。 真是愚不可及:他衰弱到這種地步,根本威脅不了任何人;即使在陸上,也沒有人可能拒絕接待這樣一個渾身濕透、神誌不清的人。等他好些,他們可以再查問他的來歷,如果他對來這裡原因不能言之成理,再往陸上發電報也不遲。 她洗淨一切之後,便爬上樓去窺看他。他面對著門睡著,她向裡望的時候,他的眼睛立刻睜開了,目光中又閃過瞬間的恐懼。 “沒什麼事,”露西悄聲說,“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還好。” 他沒有說話,又合上了眼睛。 她回到樓下,她給自己和喬穿上雨衣和靴子,就出門了。天還在下著傾盆大雨,狂風還在怒吼。她抬頭看看屋頂:確有些石板瓦刮掉了。她彎腰走進風雨中,向崖頂邁去。 她緊緊拉著喬的手——不然他很容易被吹跑的。剛走了兩分鐘,她就後悔不該出來了。雨從領口和靴口往裡灌,她很快就濕透了。喬也是一樣,不過既然已經淋濕了,索性這樣淋濕著再待上幾分鐘也無妨。露西想到海灘上去。 然而,他們走到斜坡頂上時,她才明白已經去不成了。窄窄的木棧道十分濕滑,加上大風,人很容易失足,掉落到六十英尺下的海灘上。在這兒看看就行啦。 景色十分壯觀。 一個個小屋那麼大的巨浪成排地席捲進來,後浪緊接前浪。浪濤越過海灘,更高地激起,掀起的浪頭彎成一個問號,然後狂怒地拍打著崖底。浪花濺過崖頂,逼得露西慌忙後退,喬卻高興得直叫。風吼和海嘯已經壓倒了一切聲響。露西之所以還能聽到兒子的笑聲,是因為他剛才已經撲到她懷裡。她抱著他,他的嘴正對著她的耳根。 站在緊貼崖壁的地方觀看洶湧的浪濤、噴濺的水花,讓人震動不已。她既感到恐懼,又覺得安全,既冷得發抖,又怕得冒汗。太激動了,而露西的生活中最缺乏的就是激動。 她擔心喬會著涼,正要返回去時,卻看到了那艘船。 當然,已經不再是船了——這才正是嚇人之處。所剩的只有甲板和龍骨的大塊木頭了。它們散亂地攤在石崖下,如同被扔掉的一把火柴。露西看得出來,船本來不算小,雖說一個人可以駕馭,但絕非易事。大海把人工巧手製造的船體解體殆盡,景象十分可怕,已經沒有兩塊木頭還連在一起的了。 天啊,那個陌生人是怎麼活著從船上下來的? 她想到浪石相撞可能會對一個人體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不禁打了個冷戰。喬感到她情緒上的突然變化,便對著她耳朵說:“回家去吧。”她立刻轉過身,沿著泥濘的小徑,匆匆返回小屋去。 進門之後,他們脫下濕透的衣帽和靴子,掛到廚房晾乾。露西到樓上去,又看了看那陌生人。這次他沒有睜開眼睛。他似乎睡得十分安詳,不過她有一種感覺,她一上樓他就醒了,並且聽出是她的腳步,只是在她開門時又閉上了眼睛。 她放滿了一浴池的熱水,脫光喬的衣服,把他放進了浴池裡,然後——基於一時衝動——脫掉自己的衣服,也泡到了浴池裡去。熱得真舒服。她閉上眼睛,放鬆全身。這樣真好:待在家裡,暖暖和和的,任憑暴風雨在屋外無能為力地拍打著牢固的石牆。 生活在剎那間變得有意思了。一夜之間來了暴風雨、一艘沉船和一個神秘的男人,而在這之前是三年的冗長乏味。她巴望陌生人能盡快醒來,這樣她就能了解到他的一切了。 她該為男士準備午飯了。她有羊胸肉可以燉一燉。她跨出浴缸,用毛巾輕擦著周身。喬在玩他的洗澡玩具,那是一隻被咬得斑痕累累的橡皮貓。露西在鏡中觀察著自己,檢視著由於懷孕在肚皮上留下的條紋:它們在慢慢消失,但永遠不可能完全褪掉了。進行全身日光浴或許有些幫助。她對自己笑著,心想:這種機會怕是難得了!再說,除了她自己之外,誰又會對她的肚皮感興趣呢? 喬說:“我還能再待一會兒嗎?”這是他慣用的字眼,“一會兒”可能會長達半天。 露西說:“等我穿好衣服你就得起來。”她把毛巾掛到一個橫桿上,向門口走去。 陌生人正站在門口,望著她。 他倆對視著。這場面很尷尬——這是露西在事後才想到的——但她一點沒有覺得害怕。那是因為他看她的那副樣子:他的眼神中沒有威脅、沒有淫猥、沒有假笑、沒有慾念。他沒有看她的下體,甚至也沒看她的乳房,而是看著她的臉——直視她的眼睛。她回視著他,有點驚訝,但沒有發窘,腦子裡只有一點點納悶:自己為什麼沒有尖叫,沒有用雙手遮掩自己,沒有把門在他面前砰一聲甩上。 他的眼神中確實出現了什麼,那是在最後——也許是她出於想像,但她看到了崇拜,一閃而過的淡淡誠懇的好意和一絲傷感——隨後那瞬間便逝去了,他轉過身,回到他的臥室,把門關上。過了一會兒,露西聽到了他的體重壓到床上時彈簧的吱嘎作響聲。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到了可怕的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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