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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5、柏林—沙倫廷

解剖 赛巴斯蒂安·菲茨克 6882 2018-03-22
赫茲斐完全不知道他們被困在什麼地方。開了好幾公里都沒有看到服務區的標誌,英格夫在布蘭登堡邦附近下了高速公路去找加油站。現在他們在一家汽車維修站前面,就像在德國很常見的維修店一樣,裡頭有商店,和一般購物中心沒兩樣,也有快餐區和咖啡店。英格夫去加油了,赫茲斐則在咖啡店裡買了兩杯意式咖啡。英格夫纏著他問到底是在忙什麼不尋常的案子,才必須和別人進行奇怪的對話,並且前往赫格蘭島。赫茲斐以保密義務的藉口搪塞過去。但他知道,如果他們持續迷路,他遲早都得說明一切。反正一切就看著辦吧,現在他必須再次聯絡上琳達。 “你那裡怎麼了?”他盡力壓低聲音對著電話說。赫茲斐在角落選了一個位置,然而在他還沒聽到琳達的回應前,一對情侶就在餐桌旁坐了下來,和他中間只隔了一棵塑料棕櫚樹。

“您為什麼掛電話?” “我以為我們不再客套了。” 赫茲斐微笑道:“好好好。你掛電話之前是不是尖叫了一下?” “抱歉。我以為我看到丹尼了。” “丹尼?” “我前男友。他……別提他了。” “等一下。你男友在你那裡嗎?” “沒有。聽著,我現在焦躁不安。我的前男友去年一直騷擾我,為了逃離這種恐懼,我躲到這座島上。結果我還得解剖屍體,看樣子躲到島上來是失敗了。也難怪我在這裡會看到鬼。電梯上樓時,我從後面的鏡子看到一個影子輕輕飄過去,這當然是我的幻覺。就像我說的,現在我的精神狀況其實並不好。” “那我就放心了,我本來還很擔心。你現在在哪裡?” “我又回到停屍間。”

赫茲斐鬆了一口氣。 “我很害怕,所以我要去拿把刀。”為了避免誤會,琳達馬上接著說,“是要自衛用的,不是要切開艾瑞克的屍體。” 與赫茲斐相隔四百公里,琳達凝視著她映在解剖刀刀面上的影像。如果她不知道那就是她自己的話,她會以為那是一個四十歲女人的黑眼圈。 “你不能像拿鉛筆或餐具那樣,琳達。要用整個拳頭握住,就像匕首一樣。” “你還是不放棄?” “你知道我有理由。” 她嘆口氣。她對屍體的長相已經很熟悉了。如果她現在走到繪圖桌前,她可以憑著記憶把這個有一雙鷺鷥腿而又超重的男人給畫出來,而且畫出每個細節。她覺得死者就像她在讀藝術學院時一次習作中的抽像模型,這個想像讓她暫時忘記了眼前的屍體。

“好的。如果我可以忍住不嘔吐,那我該做什麼?” 事實上,她已經決定繼續下去,是電梯裡的恐懼讓她做這個決定的。剛才她還不相信她能克服自己的噁心感。她一離開停屍間,襲向她的不是丹尼,而是另一個同樣有威脅性的“熟人”,那就是她的恐懼。 當然,當她拉出艾瑞克並且檢視他的口腔時,她覺得很反胃,也充滿厭惡。但她害怕嗎?並沒有。當時她內心一點也不害怕。在過去幾小時裡,丹尼已經從她的意識裡消失。這一場“遙控”的驗屍,讓她完成了過去幾個星期就算做夢也做不到的事。和屍體共處一室,聞著那越來越濃濁的氣味,而且要觸碰屍體……整個感覺再怎麼不舒服,還是比那不理性的、壓抑的恐懼好多了。幾個月來她一直遭受這種恐懼的折磨,甚至為此逃到赫格蘭島。

寧可嘔吐,也不要恐懼。 當她心裡想著,等這一切過去後,她要把這句話印在T恤上面,她就忍不住微笑。也許他會成為她漫畫裡的主角。 “把刀子放在下巴的下方,刺進肉裡,然後往下劃到胸骨。”赫茲斐指示說。 她再次戴上手套和橡皮圍裙。冷水從花灑流到腳邊的水槽。她照著指示做,完全不想去思考冷水會混著什麼東西。 “真的可以這麼做嗎?”琳達看著屍體的喉嚨問道。男人在死前不久一定刮了鬍子,她看得出來刀口在粗糙的皮膚上留下的小傷痕。 “我是說,一個門外漢不可以從事解剖工作,是吧?” “我說可以就可以,琳達。你是我手臂的延伸。不用擔心,所有責任我來扛。” “包括我的夢魘嗎?” 赫茲斐在電話那一頭沉默不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動作。 刀尖無聲無息地刺入上層皮膚。她以為會看到血,至少會有涓細的血流從傷口流出,但是連一滴血都沒有。 你根本就可以待在這裡,你這個孬種。琳達想到艾德,然後自言自語說:“這不是人。不是皮膚。這只是一個假人。”這種感覺其實很像美工刀劃過堅硬的橡皮泥。皮膚亳不費力地劃開了,切口形成兩個往外掀的深黃色棱角,由此可以看見紅褐色的肌肉組織。 “好了嗎?”赫茲斐問說。 “你指心理上還是身體上?” “你切到胸膛時,就從下巴那裡重新劃一刀。但這一次請沿著下顎從左往右切。” “你為什麼要壓低聲音?”琳達問道,赫茲斐向她解釋說,他不想被別人聽到他在說什麼,因為現在有人坐在鄰桌。

鄰桌?他媽的我在替你幹臟活,你在那里幹嗎? 琳達的緊張轉為憤怒:“媽的,我就不能直接從脖子那裡刺下去,然後把那黃色東西拿出來嗎?我從外面就看得到那顆膠囊在哪裡。” “絕對不行。請照我說的話去做。不然的話你會破壞那個東西,然後所有線索都會消失不見。” “等一下,”琳達放下刀子,她已經用那把刀子切開右側下顎骨下方的皮膚,“這東西會不會爆炸?我是說,它會不會是顆炸彈?” “不太可能。如果兇手要用這種方式殺我的話,他在第一具屍體裡就已經放炸藥了。” 赫茲斐的話聽起來雖然很篤定,卻不是那麼有說服力。顯然他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希望你是對的。”琳達回到解剖台旁。當她完成後,她問赫茲斐說,割了一個很粗糙的尖角會不會有問題。剪口在氣管左右兩側形成兩個直角三角形。

“你做得很好。”雖然赫茲斐看不到,他還是讚美了琳達。 琳達知道這只是一個步驟而已,但他溫柔的聲音讓她冷靜了一些。 “現在呢?” “現在你必須利用雙手。一手拿刀,另一手拿鑷子。” 琳達從器具桌上拿起工具。從聽筒裡,她彷彿聽到餐具的聲音。 這個傢伙在吃飯嗎? “跟我們處理眼皮部分時一樣,”起初教授的音量比較大,現在聲音再度壓低,“抓住皮膚的褶皺,然後以刀子破壞脂肪組織。” “破壞?” “抱歉。我是說:把皮膚盡量拉高,然後水平切除皮下的脂肪組織。刀口必須保持水平,每一刀都劃向胸膛兩側,就像把肉去骨一樣。” “保羅?” “怎麼了?” “拜託,不要一直拿食物或煮菜來比喻。我覺得很噁心。”

赫茲斐再次道歉。 這不是人,只是個假人。你是在上藝術課,等一下要描繪假人的內臟。 在解剖刀底下,皮膚宛如脫膠的地毯一樣脫落。當她用這個方法切開下顎區域和喉嚨時,可以從下巴尖端直接看見嘴裡。 “還有一塊肉在嘴裡。”她氣喘吁籲地說。 “這個就是我們所謂的舌根。兇手不會剪下整根舌頭。你可以把那殘餘的部分……” “切下。”琳達接話說。 “不,不是切除。把刀尖直接插入嘴裡下顎中間,從門牙後面往下劃大約五厘米。然後把刀刃拉到兩邊下顎枝的背面,直接在骨頭上,往左右兩邊劃。用一隻夾子或鑷子,就可夾到舌頭剩餘的部分,把它往自己的方向拉,然後用刀子切開咽喉的黏膜,直接穿過錐體。然後就可以輕易將舌頭剩下的部分切除。”

琳達滿臉厭惡,大聲咳了幾次,一步步地按照赫茲斐的指示,把割下來的舌頭肌肉團從死者咽頭里分離,放在器具桌上。琳達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水槽裡的水已經染成紅色。 接下來的過程進行順利。赫茲斐指示她,用刀尖從外面正中央縱向切開喉嚨,然後如同剝蝦一般將軟骨分開,直至膠囊掉到她手裡。 琳達對這種食物的比喻感到噁心不已。死者的喉結“咔嚓”一聲在她手裡一分為二,一個圓形的黃色物體在咽喉深處閃閃發光,她的好奇心和緊張壓過了噁心的感覺。 “你不會猜到喉嚨裡插了什麼。”她本來想這麼說,卻沒有作聲。有個聲音打斷了她,她以為是什麼東西爆炸了。 琳達向四周張望,驚愕地盯著門口。當她發現是誰製造那種聲音時,她真想把解剖刀扔過去。

“他媽的,你瘋了嗎?”她的叫聲壓過了隆隆的噪音。她太專注了,以至於沒發現艾德已經回來了。他把一個啤酒箱形狀的手提音響拿到停屍間內,並且把音量開到最大。 “餵,你們那裡發生什麼事?”赫茲斐現在知道了,因為艾德將音量調小,可以聽得出來音響播放的不是重金屬音樂,而是傳統的迪斯科。 “抱歉。是我的錯,我不知道會那麼大聲。”管理員一臉懊悔地把音樂調得小聲點,“我從辦公室拿來的。我以為可以讓氣氛輕鬆一點,我是說,史達克博士他們也都聽音樂。” “哪個博士?”琳達問。 “史達克。一部愚蠢的電視劇,”赫茲斐在電話中回答說,“而且我目前聽到的是女神卡卡,才不是什麼音樂。” 琳達笑了:“我們難得意見一致啊,教授。” 琳達彎腰撿起剛才因為驚嚇而從手裡掉落的東西。 “等等,這是笑話嗎?這個東西是你剛剛從那個男人裡頭拿出來的嗎?”艾德激動地走近解剖台,但當他看到水槽裡都是血水時,又退後了幾步。 “是啊,”琳達回答,“一顆健達出奇蛋。” “一個什麼?”赫茲斐問。 “確切地說,是健達出奇蛋裡的黃色膠囊,裡頭總是裝有塑料玩具的膠囊。” “或者是另一個驚喜。”艾德搭腔說,卻不知自己語帶雙關。 “我要打開嗎?” 這一次琳達不等赫茲斐的指示,好奇心驅使她打開膠囊。 “可能是一張照片。”她拿出捲起的紙張,舉到頭上的手術燈下方。 “上面有什麼?你看出什麼嗎?”赫茲斐聽起來很緊張。她聽見椅子向後推的聲音,好像是他往後彈起來的樣子。 “一個女人,灰色的頭髮,圓圓的臉龐。看起來和廣告裡典型的老太太沒什麼不同。” 琳達聳聳肩:“我以前沒見過她。” “我可以看一下嗎?”艾德問道,他再次嚇到她,因為她沒注意到他走到她身後,也在歪著頭看照片。 “如果這不是費德莉·多芬,我的屁股給你舔。”他最後說。 “你認識她?”琳達和赫茲斐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不,我不認識她本人。”艾德不安地抓著後腦勺,“但我知道她住在哪裡。” “你還好嗎,教授?” “我很好。呃,我是說……”赫茲斐差一點忘了他請的是病假,“我想我好點了。星期一我應該就會完全康復。” “那就好。”他的秘書巴貝特在電話那頭鬆了一口氣。 巴貝特的煩惱不是裝出來的。這位長著一副男人面相的四十七歲女士,實際上是聯邦刑事警察局的“老母雞”。她不僅僅是六個孩子的媽,還是大部分同事的“媽媽”。 “有沒有人好好照顧你?要不要我帶點雞湯過去?” “不不,不用了,謝謝,你人真好。”赫茲斐真希望他真的只是得了腸胃炎。如果可以救他女兒,他願意承受全世界的各種疾病。 “人事處很生氣,因為你請病假而必須取消你的案件,教授。” 啊,是的,沒錯。赫茲斐注視著自己發青腫脹的右手手指。對他來說,他和那個動物虐待狂打架的結果顯得無關緊要。他們應該把他開除的。在這期間,他隱瞞所有的證據,甚至教唆一個女人去打擾一個可能的被害者的安息。但他有足夠的理由這麼做。 “你得到我的電腦裡查一點東西。”他告訴他的秘書,接著和英格夫再次上車。在他們旁邊,有個焦急的汽車司機正用熱水融化結冰的擋風玻璃清潔液的管子。而英格夫的擋風玻璃沒有半點雪片。在他們短暫休息時,他讓車裡的暖氣一直運轉著。 “你的電腦還是登入狀態呢,教授。”隔了一會兒,巴貝特抱怨說,“我要做什麼呢?” “費德莉·多芬,請你找找看我的資料裡有沒有這位女士的資料。” 艾德一說出那個名字,赫茲斐就有一種考試不及格的感覺。多芬,他以前一定聽過或看過這個名字,他很確定。但是他居然不記得任何相關線索,真是太失敗了。 “在我個人的日程表上,我跟這個人有約,但我忘記是什麼事了。”赫茲斐撒了個謊。 “有沒有變音?”巴貝特問名字的拼法。 “我記得有V和v。你最好找找所有類似的名字。有可能是個病患、同事、警察或某個事件的名字。” “噢,教授。你以前可沒這麼健忘,看來你真的病得很重。確定不要我給你帶點茶和藥嗎?” 赫茲斐感覺他被推進座位,希望巴貝特沒有因為引擎發動的聲音而感到納悶。他們正在前往高速公路交流道的路上。 “你就按下搜索鍵。這樣就幫我很大的忙了。” “如果搜索所有的檔案夾,可能得花上幾分鐘。” “找到了再打給我。好嗎?” 赫茲斐掛掉電話,提醒英格夫這麼大的風雪不要吝於使用雨刷,這樣才不會出車禍。這時候,有電話打進來了。 赫茲斐聽到一段柴可夫斯基鋼琴演奏曲開頭的管樂。一開始他以為是收音機的聲音,後來才發現那是英格夫的手機鈴聲。 實習生翻了個白眼,在方向盤上用大拇指按了個按鍵。 “哈囉,爸爸。” “哈囉,我的兒子。” 我的兒子?老天,這位警察局長私底下聽來跟在電視上一樣自大。 英格夫用眼神向赫茲斐表示歉意,接著說:“情況不太妙。我現在在路上,然後沒有……” “你那邊情況總是不好。”這位父親唐突地打斷他,然後不忘改回親切的口氣,“我剛跟在紐約的喬·哈伯談了很久。” “然後呢?” “他告訴我錢一直沒有匯進去。” “我們還是意見不一致,爸爸。” 英格夫從大衣內側掏出口香糖,並且打開包裝。赫茲斐留意到他訂製的西裝裡搭配了一件排扣襯衫,心想他今天早上是否把它穿在手術服底下去的解剖室。對於自己老是在不恰當的情況下注意無關緊要的細節這個毛病,赫茲斐也覺得很納悶,但是一直改不掉。 “年輕人,我以為我們已經討論過了。”父親命令的口氣又回來了。讓赫茲斐驚訝的是,對於即將開始的口角,英格夫似乎感覺很興奮。他從座位上挺身坐起。 “你有在地鐵站加強警力嗎?”他問他父親。 老阿朋哼了一聲:“柏林已經破產了,哪來的經費?”“是啊,讓我想想。”英格夫停頓了一會兒,用手指如同鼓棒一般地敲著方向盤,“啊!有了,我想到了。關鍵詞就是:撙節。” “年輕人,這你不懂。” “為什麼?我告訴你我不懂什麼。昨天我經過一個柏林自來水公司的廣告板。” “然後呢?” “給壟斷資本家打廣告?那根本就是胡扯。我根本無法選擇要用哪一家公司的自來水。我查了以後,才知道這個莫名其妙的形象廣告居然要花費納稅人一百多萬歐元。” “也許吧。但是光是街頭警力,我就要三千五百萬歐元,而且是每年。”父親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談話節目裡辯論一樣。 “那個廣告板只是其中一個例子,爸爸。你是警察局長,有點創意好嗎,不然……” “你是在威脅我嗎?” “不是,我是在警告你。身為一個法學專家,你應該能夠分辨威脅和警告的不同。” 沉默片刻。赫茲斐試著了解他所聽到的對話,並且打量著英格夫的側面。沒有任何改變。他看上去還是很孩子氣、傲慢、不知天高地厚,和他所說的話很不相稱。 “你是個男人,爸爸。你有選擇權。你是要我為你的選舉籌措大筆經費,還是……” “好了。你的錢什麼時候可以匯進來?”局長不耐煩地打斷他。顯然他意識到和兒子抬槓沒有任何意義。 “等到記者會以後,就是你宣布要招募更多警察的記者會。但是要快一點。昨天在雷亨特堡地鐵站又有乘客暈倒了。” 英格夫漫不經心地和父親道別後掛上電話。一絲微笑掠過他的嘴角,使他看起來更稚氣了。 赫茲斐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然後他說:“這事跟我無關,可是……” 英格夫轉向他說:“很抱歉讓你不得不聽我們談話。” “不用抱歉。” 英格夫舉起方向盤上的雙手,彷彿投降了一般。 “我早看破了,”他笑著說,“我爸爸自己罪有應得。我本來是要告訴他我不是一個人。” “你不會吧?”赫茲斐再次反駁他。 你想要我聽到這一切。 英格夫笑得更開心了,只差沒有開始吹口哨。 柏林的政治命運要由一個沒有男子氣概的紈絝子弟來決定,這是在開玩笑嗎?或者真的如此? “你多大?” “二十一歲。” “哪裡來的……” “我的錢從哪裡來的?” 他們改變路線並且放慢車速。前面塞車,有輛車打了方向燈。 “你聽過臉書嗎?” 赫茲斐翻白眼:“我看起來像白痴嗎?我不是二十歲的年輕人,但起碼還生活在這世界上。” 英格夫將口香糖從嘴角的一邊移到另一邊,說:“我建立了stayclose.de這個社群。”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 “這個網絡社群很久以前就不存在了。我十三歲的時候,我們就從漢堡搬到柏林。我失去所有的朋友。” “那段時間一定很難熬吧?”赫茲斐簡短地評論說。 “是啊,當我單獨站在校園裡,想念過去一起玩耍的朋友時,我心想:'餵,英格夫,其他人一定也是這樣。'所以我就建立一個中學生互相聯繫的網站。” “Stayclose.de。”赫茲斐說。 “它只不過是公開的紀念冊罷了。你上傳一張照片,你的朋友就能找到你,而且可以在你的塗鴉牆上留言。我當然不是唯一意識到時代精神的天才。後來SchulerVZ、StudiVZ、wkw、Facebook和其他的社交網站一個個突然出現了。” “真倒霉!” “不,是真幸運。當我收到競爭者的電子郵件時,我的網站已經有四萬名中學生註冊了。” “讓我猜猜。你的網站賣了一百萬歐元?” 調皮的微笑再現:“十四倍。” “一千四百萬歐元?”赫茲斐緊抿著嘴唇,讓下巴不至於往下掉。 英格夫又笑了:“錢在十四歲生日那天匯給我。超扯的!但我喜歡這個像徵數字。” “然後你現在要用這筆錢支援父親的選戰?” 英格夫搖頭。爸爸只拿到利息。 “哈伯用大部分的錢去做好的投資,我爸正好相反,他投資胡亂炒作的不動產和沒有價值的基金,這不是賺錢,而是燒錢。” 赫茲斐還在思考這個實習生是不是在玩笑時,巴貝特的電話把他拉回現實。他盯著手機,不情願地接起電話。 其實他有一段時間真的是分了心。現在他不得不想到他女兒和那張被切除舌頭的照片,他無法忘記的照片。 “怎麼樣?”他問。保時捷越開越慢,而他的心卻跳得更快了。 “找到了。”她興奮地說。赫茲斐卻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她找到了什麼。她告訴他搜索的結果。其實在她說第一句話後,他就想起他是在哪裡聽到“費德莉·多芬”這個名字,而且聽過許多次,讀過許多次。他一直希望過去的恐懼不再回來。他希望是他搞錯了。 赫茲斐閉上眼睛,記憶被拉回到四年前,噩夢的後遺症直到現在仍然衝擊著他。從這一刻起,他就知道女兒已經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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