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逆十字的殺意

第5章 第五章完美嫌疑犯

逆十字的殺意 何慕 24461 2018-03-22
“老傢伙還半死不活地躺在醫院,集團裡的事,當然是咱們董事局的人集體決定。”黃祈雙手放在腹部,不溫不火地說,“老陳,現在集團公司裡已經死了四個人了,而且都跟你那個明盛公司有關,警方已經開始大張旗鼓地調查了,你要不要給兄弟們一個交代?” 楚鐵駿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吼道:“陳籍,這些年,你只坐在豪華辦公室裡喝茶玩女人也就算了,你就不能把屁股弄乾淨點?連著出了四條人命,到底怎麼回事?你自己倒霉不要緊,可不要連累我們!” 陳籍笑道:“兩位兄弟,少安毋躁。只不過四條人命而已,咱們在起家的時候,禍害的人不更多?況且警方只是在刑事方面進行調查,經濟方面根本沒有介入,老兄弟們就坐不住了?再說了,明盛公司只不過是集團的子公司之一,一直是我的下屬蔣崢在打理。就算有事,蔣崢出來頂缸,絕對不會連累到大家。”

黃祈淡淡道:“現在就等老頭子在醫院裡嚥氣了,然後咱們就可以拆分集團公司了,到時候各自拿走自己應得的那份,各走各路,要二度創業的二度創業,要逍遙快活的逍遙快活。不過在此之前,至少得確保警方不會發現賬目上的問題,不然大家誰都跑不了。陳籍,不是兄弟們放心不下你,都累死累活地干了二三十年了,要是因為你翻了船……” 他沒有再往下說,只是冷冷一笑。 陳籍摸了摸花白的頭髮,沒有接話。計劃仍在順利進行,隻死了四個人而已,接下來會死更多的人。要的就是警方的注意,要的就是發現明盛公司的經濟問題,接下來的事,soulmate早已策劃好了,你們這兩個白痴,不是我有心要害你們,是你們太笨了。整個集團公司三十多億的資產,為什麼要分成三份?你們傻,要我跟著也傻嗎?

這世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窗外電閃雷鳴,蔣崢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滿天的烏雲和間或亮起的閃電,心事重重。 他以前是另一家公司的副總,筱鵬有限責任公司。比起明誠集團來說,它要小得多,但是在日化這一塊,也頗有影響力。那個時候,陳籍找到他,要他幫一個忙,弄垮筱鵬,條件是調他到明誠集團下轄的子公司明盛當總經理。蔣崢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覺得陳籍腦子有毛病。雖然一個是副總,一個是總經理。但在筱鵬公司裡,蔣崢有一票鐵桿的手下,薪資和灰色收入是最高的,總經理兼老闆對他信任有加,而且還下放了不少權力,簡直可以說是讓他為所欲為。如果讓他捨棄這一切,去一個集團公司裡重新開張,變數太多。先不說他一個跳槽的上司能不能服眾,單說陳籍的目的就不能確定。陳籍會不會利用他搞垮筱鵬之後,將他棄置一邊呢?這點誰都不敢打包票。

面對蔣崢乾脆利落的拒絕,滿頭白髮的陳籍只是笑了笑。他起身就走,一句話都沒有。 蔣崢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恐慌,他突然覺得這樣乾脆地拒絕了陳籍,可能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關於明誠集團,他聽過不少傳聞。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有四個大學畢業的年輕人,憑著兩千塊錢在s市白手起家,歷經三十年的打拼,他們的公司發展成為總資產三十多億的集團公司。關於他們發家過程的說法,有各種版本,每個版本都伴隨著血雨腥風。本來商場如戰場,你死我活的搏殺是商界默認的規則,但明誠集團要么不做,要么做絕的行事風格,著實讓不少人從心底感到恐懼。 時間過去了一個多月,當蔣崢以為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在酒店房間壓著一個小明星享受魚水之歡的時候。房門突然開了。陳籍背著雙手走了進來,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給自己泡了杯綠茶,看著他道:“你還有一次機會。”

蔣崢摟起床單,圍在自己的腰間,滿是不解地看著對面的老頭子。他在這家酒店是常客,這間房是他長期包下的,他不明白老頭子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又是怎麼開的門。 “我把這家酒店買了,反正一直在贏利,不算虧本生意。”老頭子點起一支煙,看著蔣崢,“你這人甚麼都好,就是有一個缺點,太喜歡玩女人,而女人又是最不能信任的。” 他向蔣崢身後的小明星揮了揮手,那個女明星從床上站了起來,赤身裸體地走到陳籍身邊,像一條狗一樣伏在了陳籍腳下。 “每個人都有一個價格,這個我知道,但我不喜歡用錢收買人。”老頭子點起一支煙,抽了一口,把煙灰彈在剛泡的綠茶裡面。 “你說,剛買了三天的奔馳s320的剎車系統會不會有些毛病?”老頭子摸著小明星的頭,好像不經意地問道。

蔣崢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那輛車,是現在供職的筱鵬公司老闆的座駕。 老頭子瞇起眼,看了蔣崢很長時間,將那杯彈滿了煙灰的綠茶遞給小明星,“給他端過去。” 蔣崢坐在床上,看著小明星晃動著美妙的身材走過來,滿嘴都是苦味。他顫抖著雙手接過那杯茶,猶豫了好久,終於全部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老頭子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出了門。小明星開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蔣崢看著她,滿眼怒火,但是他不敢碰她。他在害怕,害怕打了這個女人,他的命就沒了。 那天他在房間裡躺了好久,才穿起衣服出了酒店。看著溫暖的陽光,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勇氣,他按下了筱鵬老闆姜鵬的號碼,他想提醒這個共事了十多年的樂呵呵的中年人一下。 手機通了。

卻一直無人接聽。 過了好久,他才知道,他撥通那個電話號碼的時候,姜鵬已經死了三個多小時。高架路上六車連環相撞,屍體都沒能撿全。 如果那天他沒喝下那杯滿是煙灰的綠茶,他走不出那個房間。 吞掉了筱鵬公司之後,明誠集團旗下的明盛公司開始主打日化產品,在s市的銷售額曾經一度超越某著名的世界500強公司。陳籍出乎意料地遵守了他的承諾,讓蔣崢做了明盛公司的總經理。蔣崢沒說什麼感謝之類的話,也沒表什麼忠心。他已經明白,在明誠集團裡,這些都是多餘的,你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是因為你能給公司賺錢。 這是唯一標準。 接下來,他成了陳籍的嫡係部隊,而且也知道了明誠集團這個龐然大物並不是鐵板一塊。經過歲月和金錢的腐蝕,當初的四個兄弟早已貌合神離。集團公司董事長蕭離努力地維持著兄弟之間的關係,他不希望一起創建的這個商業帝國分崩離析。但他卻不明白,對於其餘的三個人來說,這個商業帝國再龐大,也是他的,不是他們的。一年前,蕭離著力培養的接班人——他的兒子、公司副總出了車禍,全家都死於非命。他的身體徹底垮了下來,躺進了醫院,剩下三個董事鉤心鬥角。

蔣崢聽到這個消息後,嘴角竟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他想起了多年前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想起了在高架路上被撞得支離破碎的前老闆姜鵬。這算不算報應?他問自己。我呢?我算好人還是壞人? 雖然我玩女人,賭錢,花天酒地,但我還沒殺過人,那我算好人? 可我在壞人手下兢兢業業地打工,聽他指揮,為他賺錢,那我能算好人? 好人又怎麼樣?壞人又怎麼樣?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計劃……計劃……老頭子的計劃才剛剛開始,死了幾個人了?他們都是壞人嗎? 一道亮光撕破黑暗,滾滾雷聲猶如古代戰車碾壓而來,大雨傾盆而至,肆意地鞭笞著天地間的一切。蔣崢想起了他剛到s市時,晚上加完班,突然下起了大雨,公交車停了,出租車太貴,他只好打著傘走回出租屋。半路上還不小心踩到了一個臭水坑,那種雙腳黏糊糊又散發著惡臭的感覺糾纏了他半個多小時。

現在他站在明盛公司的豪華辦公間,願意回家的話有專車送,不願意回家的話就躺在辦公室的一百多平方米的臥室裡好好睡一覺,還可以叫美女作陪,想叫幾個就叫幾個。 一窗之隔,兩個世界。 既然得到了,誰又捨得放下? 他踱到桌邊,點開ipad,按照計劃書的安排,第五個人應該快要死了。方城……雖然互不相識,但是對不住了。 盧芳坐在辦公桌前,煩躁不安。 賬目上的問題,搞得她頭昏腦漲。都是公司的那幾個高層搞來搞去,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筆糊塗賬。作為明誠集團最賺錢的子公司,明盛公司的風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她不明白,想不清楚。為什麼在公司賺錢的時候,蔣總卻任那幾個高層胡來呢?為什麼要輕易放棄好不容易打拼出來的事業呢?

蔣總這個人雖然好色,但是一直深得盧芳的崇拜。她雖然四十多歲還沒有結婚,但也並不是一個有道德潔癖的人。私生活的混亂在她看來並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尤其是對一個站在巔峰的男人來說。 她自從大學畢業,就在明盛公司供職,可以說是把近二十年的青春都獻給了明盛。前幾年,明盛只是集團內很不起眼的一個小公司,只有幾十號人,一直處於被裁撤的邊緣。雖然算是陳籍董事直轄的子公司,但他也不怎麼上心。直到蔣崢到來,情況才逐漸好轉。 據說蔣崢是從一家叫做筱鵬的公司跳槽來的。有時候,人跟人不一樣。他來的時候,沒人看好他。但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公司就有了新氣象。半年之內,就在s市日化市場上殺出了一條血路。兩年之內,就佔據了s市日化市場的半壁江山。

這後面固然有陳籍董事的支持,但蔣崢的能力也是不容置疑的。 崇拜強者是女人的天性,是千萬年來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演化下來的本能。 每天盧芳都會偷偷地看蔣崢的背影,那個並不高大的男人在她心裡是異常的偉岸。這一看,就是十三年。盧芳從來沒想過跟蔣崢上床,她甚至沒有將自己當成女人。蔣崢是很濫情,但是只限於對漂亮的女人,像自己這種姿色平庸,又沒有一點韻味的女人,沒有一點機會。再說跟偶像上床,也是件很無趣的事情。 只要在後面默默仰望就好了,就算他不知道。 作為公司的財務人員,她只是默默地把賬目整理好。在發現最近幾筆稀里糊塗的壞賬和爛賬之後,她曾經跟財務總監說過,但那個二世祖卻嗯嗯啊啊地含糊敷衍。她甚至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財務總監懂不懂她說的那些東西,因為他從未看過什麼賬目。 公司的幾個副總在轉移資產,利用壞賬和爛賬,將明盛公司的資產一點點地挖出去。她有這個懷疑,但從未告訴任何人。這只是一個財務人員的猜測罷了。如果沒有證據,冒昧告訴了蔣總,蔣總會相信嗎? 好在是公司的老員工了,還有點老資格。她找了公司的幾個會計,把這段時間所有有問題的賬表都收了起來,晚上加班核對。已經連續做了一個多星期了,同事們都很不理解。這樣義無反顧地為公司加班,是不是蠢了點?她不覺得。她認為一定是公司的那幾個高層蒙蔽了蔣總,只要把賬目搞清楚,做一個細緻的分析報表給蔣總看看,他一定能意識到問題所在。不然的話,公司一定會被越來越多的壞賬拖垮的。十幾年的心血,有蔣總的,有自己的,這是唯一能將他們結合在一起的東西,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化為烏有。 “小盧,還在忙啊?”門口突然響起了一聲溫暖的問候。 盧芳抬起頭,光線太暗,看不清楚。 那個深夜的訪客慢慢走了過來,昏暗的燈光照亮了他,是丁明,集團公司的財務總監,元老之一。 “丁總監。”她慌忙站了起來,雖然自己也是老員工,但比起這個職位高了她好幾級的男人,那點老資格算不得什麼。 “這麼勤奮啊,呵呵,真不愧是好員工。”丁明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 “有些賬目有點問題。”她突然感覺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把情況告訴丁明,以他集團公司財務總監的身份,收拾子公司的幾個副總,綽綽有餘吧? “什麼問題?”丁明點著了一支煙。 “有不少的壞賬。我懷疑,公司的幾個副總正在以這種形式轉移資產……”盧芳的心迅速沉了下去。 丁明笑吟吟地看著她,“有時候,勤奮不見得是件好事。”他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得十分詭異。 “要開除我?”盧芳冷笑。 “你太善良了。”丁明還是那副和藹的神色,“牽涉到八千萬的壞賬,怎麼還可能讓你走出這個房間?” “你敢?!”盧芳站起身,退到茶色玻璃牆邊。 牆外一片繁華,牆內絕望如霜。 玻璃牆是單面的,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的狀況。辦公室的門,丁明進來的時候已經鎖上了。 “作為近二十年的老員工,你連明誠集團怎麼發展起來的,都不清楚嗎?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丁明面帶微笑,慢慢地靠近,將盧芳逼到了角落。 “蔣總早晚會發現的!他那麼聰明,你們瞞不了多久的!”盧芳聲嘶力竭地喊道。 丁明笑了,“他早就知道。” 世界,轟然倒塌。 我睡過頭了,當然,在我醒過來的時候,熊貓還在睡。 他趴在事務所裡唯一的桌子上,因為上呼吸道狹窄的問題,他毫無意識地發出粗重而可笑的呼吸聲。我從滿是線纜的地板上拾起一瓶純淨水,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大口。方城的資料,徐佳通過郵件傳了過來。我跟胖子一起熬了個通宵,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 手上的這份資料,是根據方城在提審時的口錄整理的,很平凡的經歷,沒有什麼特別的。 方城出生於一個小縣城,父親為化工廠合同製工人,業餘時間寫詩,但從未發表過。母親無業,體弱多病。家境貧寒,也沒有什麼親戚走動。父母的交際圈很窄,僅限於那片老城區。 方城是家中獨子,在校時表現一般。實際上,在向學校老師問詢的時候,大部分老師都記不起他。能讓老師有印象的,通常都只有尖子生和差生。就算翻開了畢業冊,指出了方城的照片,很多老師還都只是笑著搖頭。 “那個孩子很懂事。”他的初中物理老師說,“而且對物理很感興趣,成績雖然不算好,但有很強的好奇心。對了,聽說他父母死的時候,他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呢,是堅強的孩子啊。” 堅強的孩子?會在看到屍體後會嚇得雙腿顫抖,挪不動腳步嗎? 十五歲那年的夏天,方城父母雙亡。喪事是父親廠裡的同事和鄰居們湊錢幫著辦的,方城捧著父母的照片,走在送葬隊伍的前列,從頭到尾,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父母的遺體火化之後,他又捧著父母的骨灰盒,站在黑洞洞的小屋門口,突然覺得這個狹小的家太空曠,空曠得讓他害怕。 未來要怎麼辦。 還有未來嗎? 一周後,舅舅來了。從未見過面的舅舅從鄉下趕來了,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他用粗糙的手指撓著短短的頭髮,滿臉歉意地向鄰居們解釋著來晚了的原因。兩家以前因為一些事情鬧過彆扭,有十來年沒有聯繫了,他並不知道這邊的情形。 “可是,就算上輩的人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總不能苦了孩兒。”他憨厚地笑著,挨家挨戶地還完了葬禮上用的錢,帶著方城回了鄉下。 舅舅的家比起方城的家大得多,房間也多得多。舅舅給方城做了一張結實的木床,放在了西屋。晚上方城一個人睡在裡面,顯得有些孤單。 舅舅有兩個孩子,一個已經出去打工了,一個跟方城同歲。舅舅和舅媽似乎總是對方城有些溺愛,吃的、用的總會盡力滿足方城的要求。或許,是對自己妹妹的一種懷念嗎?表哥們對方城也很好,遇上方城跟村里的孩子打架,他們總是義無反顧地替他出頭。 “這是我們城裡來的親戚,以後還要回城裡的。”他們總是很自豪地對別人這樣介紹方城。 方城在這樣淳樸的鄉村里生活了三年,直到他考上了大學。 在大學時,他經常會想起舅舅家的生活,雖然沒什麼有趣的東西,但總能體會到濃濃的人情味。大學期間,他帶著陳蕊回過舅舅家幾次,但看得出來,舅舅一家似乎對陳蕊並不歡迎。有一次舅媽還偷偷把方城拉到一邊,要他找個能過日子的媳婦,而不是這種很作的女人。 然後就是進入公司上班。據方城說進入明誠集團有很大的偶然性,本來新錄取的員工裡沒有他,但由於一名被錄用的員工突然離職,人事部從廢紙箱裡拿出了方城的簡歷表,錄用了方城。 方城在公司的表現也並不出眾,尤其是在陳蕊跟他的頂頭上司張成禮結婚之後,方城在公司的表現更加不能讓人滿意。項目部有人說這是張成禮在排擠方城,也有人說是方城的能力問題。但不管怎麼樣,方城只是明誠集團近萬名員工中的碌碌一員,為什麼soulmate要找上他呢? 如果把這四起案子從頭到尾梳理一遍,似乎可以得出一個很明確的結論。張成禮,跟方城有矛盾;陳蕊,是方城的前女友;李明和張姓離職廚師,都和張成禮被殺有關係。也就是說,如果畫一幅人物關係圖的話,死去的四個人都能和方城扯上關係。 而且,徐佳昨晚傳過來消息,說陳蕊曾經在張成禮消失前,為張成禮投過一份巨額保單。就在前天,保險金被提了出來。保險公司稱警方已經宣布張成禮死於謀殺,符合賠付條件,不存在什麼問題。這筆保險金總額為一百七十四萬元,很可能就是陳蕊口中的那筆錢。那麼,是soulmate把錢取了出來嗎?一百七十四萬元,足夠誘使陳蕊在得意忘形之際,說出那番話了。但是既然已經說出了那番話,為什麼兇手還要殺掉陳蕊?如果僅僅是為了獨占這一百七十四萬現金的話,不見陳蕊不就好了,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 不,不是為了錢,是為了錄下那個名為“truth”的視頻。熊貓監控明誠集團的電腦,發現方城的電腦曾多次被入侵,刪除了即時通信痕跡。當時我們推斷是soulmate所為。也許,soulmate留下的那個名為“truth”的視頻,並不是給警方的,是給方城的。 方城看了這段視頻後,又會有什麼感受呢? soulmate為什麼要方城看這段視頻呢? 手機鈴聲響起,我趴在地板上找了好半天,終於在一塊鼠標墊下找出來。是徐佳打過來的,在我猶豫著要不要回撥過去的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 按下接聽鍵,徐佳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在哪兒啊?你在哪兒啊?” “我在事務所啊,你要幹嗎?這時候請吃飯,未免也太早了點吧?” “吃你個頭啊!又死人了!還是明誠集團的!” 怎麼會……離陳蕊的死只不過三天而已,這節奏也未免太快了吧? “這回死的是誰?怎麼死的?你們局裡有車嗎?帶我去一下案發現場。”我手忙腳亂地穿衣服,順便踢了胖子兩腳。他嘟囔了一句,往旁邊挪了挪,又發出了鼾聲。 “你自己來吧,就在我們局後邊的殮房。” “怎麼,現場在你們局裡?” “哎呀,一兩句難說清楚,你先來吧,我讓張磊去接你。” “張磊?” “你不是見過嗎?就是收屍的那個傢伙!”徐佳在電話裡有些焦急,“不跟你說了!陳處喊著開緊急會議,你趕快來啊!” 張磊……我突然有點吃醋的感覺。 到公安局門口時已是下午,撥通了徐佳電話,徐佳告訴我她仍在開會,然後通知張磊到局門口接我。於是,我走進了旁邊的超市,要了瓶鹽汽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靠在收銀台邊看著站在門口百無聊賴的法醫張磊,看了他足足半個多小時。 就在這廝忍不住要轉身向公安大院裡走去的時候,我笑容滿面地從超市裡走出來,跟他打了個招呼。 “等了半天了吧?”我樂呵呵地問道。 “沒,沒,我也是剛到一會兒。”法醫也樂呵呵地回答。 “瞎說,我都看你站了半個多小時了。”我拍了下警察兄弟的肩膀。 “……” “走吧,屍體在哪兒,帶我去看看。”我依舊樂呵呵地看著黑著臉的張磊。 “哥們儿,你也在追徐佳?”張磊抖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 “沒……我受不了那個男人婆。人家可是跆拳道黑帶三段,跟她談戀愛危險係數太高了。” 張磊長吁了口氣,臉色恢復到了正常狀態,大踏步地在前面領路。 我是沒追過徐佳,但萬一小姑娘抵擋不住我這個名偵探的魅力,主動靠過來的話,我也不能傷了人家小姑娘的心吧。我點了點頭,緊隨而上。 殮房裡沒有人,只有屍體。 張磊把我領到一面橫放著的銀白色屍櫃跟前,開始跟我介紹:“我這裡可是什麼屍體都有。那些涉案屍體都放在這裡,男女老少,環肥燕瘦全都有,你要不要看看?” “我沒這個嗜好。徐佳說的那具屍體呢?明誠集團的那具。” “哦,那具啊。在這裡,下午剛剛送到。”張磊走到一個屍櫃跟前,雙手放在把手上,用力往外一抽,一個裹著黑色塑膠袋的長條物體出現在眼前。張磊跳到屍櫃一頭,動作熟練地拉開黑色裹屍袋上的塑料拉鍊,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具屍體…… 不認得。 是個女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並不怎麼好看。屍體的兩鬢處都有一道橫著的壓痕,鼻樑處有兩塊比較白的皮膚,應該是經常戴眼鏡鼻托壓到的地方。眼口鼻耳處均無異常,身體上也沒有什麼致命的傷痕。整個屍體水淋淋的,但並無發脹的跡象,看來在水中浸泡的時間並不長。 “哥們儿,佳佳讓我先跟你交代一下情況。這具屍體被綁在一個木製十字架上,漂在江里,被一艘駁船發現後打撈起來。發現她的時候,脖子裡還繫著身份卡,叫盧芳,現年四十七歲,是明誠集團的人。我們已經聯繫過明誠集團了,他們人事部也派人過來確認過了,是集團下屬子公司明盛公司的財務人員。”張磊道。 “十字架?什麼樣子的?”屍體的手掌和腳掌上沒有貫穿型的傷口,只有一些環形的淤痕,應該是被繩索捆綁所致。 “就平常的十字架嘛,哦,好像就是人給綁反了。” “綁反了?什麼意思?” “嗯……怎麼說呢,死者的兩臂被綁在了十字架的橫臂上。跟耶穌受難的樣子差不多,不過不同的是,十字架上的銘文方向跟屍體的方向正好是上下顛倒的。” 又是逆十字架。兇手還是soulmate? “死因呢?”這具女屍身材很一般。 “還沒解剖,初步斷定是溺水窒息。不過奇怪的是,據送來屍體的兄弟講,駁船上的人打撈上這具屍體的時候,就是裸體的。身上不但沒有衣服,連項鍊之類的首飾都沒有,就在脖子裡係了張身份卡。兇手為何這樣做?” “毀滅痕跡。不管是犯罪心理側寫,還是犯罪現場調查,都要依靠大量的現場資料,比如環境、衣著、飾物,甚至污漬。這具屍體不但被人剝了個精光,還扔到了江里,幾乎把所有的痕跡都清洗掉了,所以根本無法圍繞這具屍體來進行推斷。兇手行事手段蠻老到的。”我搖了搖頭,“我是無能為力了。鑑證科發現了什麼?” “他們也查不出什麼,所以陳處長才讓徐佳把你叫過來。”張磊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看來對我幫不上什麼忙似乎感到十分高興。 徐佳推門而入,看到我就問道:“怎麼樣?查出來什麼了沒有?” 我搖搖頭。 她嘆口氣:“剛開完會。已經死了五個人,局裡現在壓力很大,要對明誠集團展開全面調查。死的這個是財務人員,經濟偵查方面也已經抽調人手加入專案組了,要對死者經手的賬目進行檢查。” “警方行動很快啊。” 在這個案子裡,我除了解了幾個謎題外,幾乎沒有發現其他強有力的線索,長此以往,說不定就要跟諮詢費說拜拜了。不過這也怪不得我,我的特長是犯罪心理側寫,而明誠集團這個系列殺人案,卻詭異得很,完全脫離了連環殺人兇手的軌跡。先是密閉空間消失,然後兇手自首後死於心肌梗死,緊接著發現了兩具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屍體,現在又來個漂在江里的裸體女屍。五條人命,四種死亡方式,其中兩個還沒有犯罪現場。如果按照連環殺手行凶模式來進行解讀,是完全行不通的。更值得注意的是,第一死者張成禮、第三死者離職廚師,在他們死前,兇手都曾發出過死亡預告;而第二死者李明、第四死者陳蕊、第五死者盧芳,卻都屬於突然死亡。這給我的第一印像是兇手很可能有兩個,所以才造成了犯罪模式的改變,但很快我又推翻了這個看法。這五起命案雖然在犯罪模式上分為兩類,但彼此之間的聯繫非常緊密,根本不可能為兩個人所為。比如第一起命案中的張成禮引出了第二起命案的李明,而第二起命案的李明直接關聯到了第三起命案的離職廚師,而第四起命案的陳蕊又是第一起命案死者的妻子,現在的第五起命案雖然還暫時看不出跟前面有什麼聯繫,但五起命案有一個很明顯的共同點,那就是全部都跟明誠集團有關,而其間更有一個關鍵性的人物——方城。 雖然這起系列殺人案的兇手署名為soulmate,但我已經排除了張璇的嫌疑。這五起命案的風格跟張璇相差太遠,張璇的風格細膩陰冷,詭異妖媚,而這個soulmate卻是心高氣傲,大刀闊斧。而且這個soulmate的作案動機一直無法推斷,讓人頗為頭疼。 不過警方有警方的調查方式,私人偵探有私人偵探的調查方式。 soulmate應該和方城聯繫過,我只要先找到方城,跟他搭上線…… 手機又響了。我無可奈何地從褲袋裡摸了出來,是熊貓那個二貨睡醒了嗎?走之前踢了他好幾腳都沒踢醒他,現在又餓了要蹭飯嗎?看也沒看屏幕一眼,我就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餵?” 聽筒裡很安靜,好像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嘆息,穿越了重重時空,經歷了千年等待,跌落在冰冷的殮房。 我突然有一種預感,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又好像以前似乎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經歷過這種情形,我的手開始顫抖,我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你?” “是我。”聲音熟悉而溫暖。 “你沒事?”我看了一眼正在一旁討論著什麼的徐佳和張磊,邁著有力的步伐離開殮房。 “沒事。” “呃……你現在在什麼地方?不,不,我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怎麼了,名偵探,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你如果感到愧疚,那對象應該是我姐姐,而不是我。” “不說這個了,對了,你知道嗎?最近s市又出了件連環殺人案,兇手冒用你的id,處處署名soulmate,真是……” “徐川,你怎麼知道是別人冒用我的id呢?”那邊的聲音變得有些溫柔,似乎是翹起了嘴角。 “這麼簡單的問題,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嘿,不光犯罪側寫結果不同,犯罪模式也不同啊。再說以你的性格……” “你對我了解多少呢?” “什麼?” “你是愛上我了?” “我……” “我們只見過幾次面而已,真正相處的時間加在一起不超過三天,你真的了解我了嗎?真的了解一個善於偽裝的心理學天才嗎?”她的語氣突然變得刻薄,“哼,王進還要收你當關門弟子,想不到你也是個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俗物。” 那邊不是張璇?突然間我腦袋裡浮現出這樣的疑問。可這聲音,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怎麼可能不是張璇?但為什麼說話的方式跟以前相差這麼大?以前的張璇雖然冷漠,但卻沒有這麼刻薄。或者,還是像她說的那樣,我根本就不了解她? “你有跟那個小女警卿卿我我的精力,不如好好查下明誠集團這案子,不要怪我沒告訴你,第六個人,很快也要死了。” “第六個?這次的soulmate……” 電話被掛掉了。 我沒有回撥,而是點開手機上的網頁瀏覽器,在百度裡輸入剛才的電話號碼,顯示的地址是s市,也就是說這張卡是在s市辦的?我快步跑進殮房,衝著正跟張磊聊得高興的徐佳道:“幫我查個號碼,看她在什麼位置。” 徐佳狐疑地看著我,問道:“你臉色怎麼那麼差?” “幫幫忙啊,慢了會死人的。”我按照號碼撥了回去,果然已經無法接通了。 “這個是要辦手續的,經過主管副局長簽字同意後才能調查的。我可給你找不來人。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急?”徐佳推了一下眼鏡,好奇地看著我。 “我來。”張磊嘻嘻笑著舉起手機,沖我示意,在心儀的異性面前不遺餘力地表現自己的優勢。張璇說得很對,男人真的是一種很愚蠢的生物。 “哥們儿,幫忙查個號碼……哎呀……是我兄弟的女朋友……嗯……可不是嘛……眼看著坐人家車裡……嗯……對……誰知道去哪個酒店來著……對啊……好的……”他掛掉電話,瞇著眼看著我,“等兩分鐘。兩分鐘後能把位置鎖定在五十米之內。” 兩分鐘,猶如兩個世紀一般漫長。 我在殮房裡不安地走來走去,張磊在一旁講著不咸不淡的笑話,徐佳一邊漫不經心地搭腔,一邊滿是懷疑地看著我。 張磊的手機鈴聲響起,是我最討厭的《愛情買賣》,不知為何此時聽來竟有如天籟。他沖我點點頭,按下了接聽鍵,沒有說話,臉色卻變得非常古怪。 “你確定不是搞錯了?”他掛掉電話,疑惑地看著我,說,“你剛才接的誰的電話?那個人剛才就在我們局裡,離我們最多一百多米!” 我瘋了一樣衝出殮房,衝出公安局的院子。夜已經深了,慘淡的街燈將寂寞的長街染上一層薄薄的暗黃,猶如一件年代久遠的銅器。路上行人稀少,幾乎可以一眼看到路的盡頭。我向左跑了幾步,又折了回來,向右跑去,然後又停下腳步,徬徨地張望。 那個身影,彷彿從未出現過。 我想要大聲呼喊那個名字,卻只能讓它停留在喉間。 木然地站在街道的中央,神色冷漠的行人與我擦肩而過,他們扭過頭看著我,猶如看一條喪家之犬。 喪家之犬。 今天的天氣很好。 徐川倒在柔軟的蘆葦叢中,嗅著微風吹過來的河水清香,透過頭頂上茂密聳立的葦條看著蔚藍的天空。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優雅地掠過片片白雲,向著未知的方向翱翔。陽光被一張秀氣的臉擋住了,只能灑落下一些金黃的光暈。 “是你嗎,張璇?”徐川閉起眼睛。 “是,又不是。”她溫柔地說。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我想見你。” “你不是已經見到我了嗎?” “你知道的,”徐川坐了起來,看著遠處若隱若現的不知名的水鳥,“這是在夢裡。” 明盛公司第三接待室。 比起明誠集團的頂層會議室,這間縮水了不少,只有十幾平方米的樣子,不過裝修還蠻不錯的。磨砂玻璃牆、布藝沙發、玻璃茶几,帶點時尚氣息,讓人感覺蠻舒服的。 明盛公司是明誠集團的子公司之一,主要業務是在日化產品這一塊。消失的張成禮、釘在牆上的陳蕊、丟到江里的盧芳都跟這個公司有緊密的聯繫。公司的老總叫蔣崢,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跟我的合夥人龐洪昇先生似乎很熟。 嗯,是我的合夥人。龐洪昇先生在送我一箱子裝備的第二天,就在《s市晚報》上登了一篇專訪,題目非常唬人,叫《沉默的洞悉者——名偵探背後的影子》。寫這篇軟文的記者業務水平非常嫻熟,用了十分之一的篇幅對名偵探徐川做了簡介,然後用了十分之三的篇幅強調了我的搭檔兼合夥人龐洪昇先生在“午夜拔頭人”、“碎屍重生案”等案件中發揮的必不可缺的重要作用,然後用十分之六的篇幅對龐洪昇先生運用心理學從事的形象設計工作進行了詳盡的介紹,就差沒把價目表貼上去了。文章的最後恬不知恥地標榜徐川為二十一世紀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並稱龐洪生先生為二十一世紀的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記者煽情地寫道,真正的英雄都是無名的,在夏洛克·福爾摩斯流芳百世的時候,有誰還記得他有一位更加聰明絕頂的哥哥呢? 這位“沉默的洞悉者”現在就坐在我旁邊,用大概七十分貝的聲音跟手機裡的一位成功人士談生意。說起來我真得感謝他,如果不是他曾經跟明盛公司的蔣總有生意上的往來,我是很難以這種方式約到方城的。 人脈,這東西應該是所謂的偵探必不可缺的條件之一。但在社會資源上分配極少的我,是接觸不到所謂的上流人物的。沒地位、沒錢、沒背景、沒名氣,就算削尖了腦袋往上流社會里扎,也沒什麼用處,運氣差的被人一腳踢出來,運氣好的也只是變成了上流人物的玩物或走狗。 無所謂公平或不公平。 這就是現實,接受不了,就不配存活於世。 龐洪昇接完了電話,有些不太高興,好像是生意上有點問題。他摸出一支煙叼在嘴上,點了火卻不抽,“搞什麼,都等十來分鐘了,還沒來?” 我莫名其妙地想起前不久的一個小案子,因為涉及一個富二代,我和徐佳要找他了解一些情況,我們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見了那位爺三分鐘。 龐洪昇摸出電話,正準備催一下蔣總的時候,門開了。出乎意料的是,進來的不光有方城,還有一位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少婦。哦,少婦只是第一印象,並不是說她年齡有些大,而是感覺她有一種與年齡所不相稱的成熟與嫵媚,還有一種歷經風霜後的干練感覺,似乎是個有故事的人呢。 “你是……”龐洪昇比我更先發問,一臉垂涎三尺的表情。 美女皺了一下眉頭,沒有說話,拉開椅子坐在了我們對面。方城站在她旁邊,拉開一把椅子想坐下,好像又感覺到有點不合適,站在了旁邊。美女看了他一眼,點頭示意他坐下。方城才小心翼翼地往旁邊靠了靠,坐上了半個屁股。 這樣的傢伙……實在無法想像他敢殺人。 “你……您是哪位?”龐洪昇的聲音有些發顫,怪不得女人都說男人賤。 “這是我們主管。”方城小聲說道,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站起身向一旁的咖啡機走去,“大家要不要加糖?” “加奶不加糖,你們的辦公條件真不錯哦。”我笑道。 方城賠著笑,笨拙地拿出了四個咖啡杯。 “我姓張,是明盛公司項目部的主管,你們誰是徐川?”張主管的目光在我和龐洪昇臉上停留幾秒,轉向我道,“是你?” “哦?你怎麼看出來的?”我有些好奇。 “他看起來像個成功人士。”張主管說道。龐洪昇在一旁整了一下愛馬仕領帶,面帶微笑。 “一身銅臭。”張主管繼續道。 這個女人……蠻有意思的嘛。 她遞給我們兩張名片,“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跟我聯繫。雖然蔣總答應了你們的要求,但方城是我手下的人,我並不覺得他有跟私人偵探打交道的必要。” 張嫻靜,明盛公司項目部主管,名片上沒什麼有用的信息。 雖然剛剛被嘲諷了一下,龐洪昇還是認真地把名片放進皮夾,面帶微笑地正襟危坐,一言不發。這傢伙情商真不錯,不過想想也是,成功商人的忍耐力一般都很強。 “張主管,我是來幫方城的。”我直視著她深不可測的眼睛,“方城已經被警方列為第一嫌犯,他需要迅速擺脫這個身份。” “危言聳聽,方城只不過剛好出現在了陳蕊的死亡現場,而且還報了警,配合警方做了筆錄。警方並未限制他行動自由,這像是第一嫌犯的樣子嗎?” 那邊的方城衝好了兩杯咖啡,將第一杯放在了張嫻靜面前,另一杯遞給了龐洪昇。這個舉動讓我頗感意外,按正常的待客標準,兩杯咖啡應該是先送給我和龐洪昇才對。這小子,一點商務禮儀都不懂嗎?或者說,張嫻靜在他的潛意識中,佔據著無可比擬的地位? “張主管,”看來方城不怎麼頂事,先得把這個女人擺平了再說,“我跟警方打過很多交道,他們放人並不見得是相信對方是清白的,而是有很多原因。比如這次,據我所知是因為在沒有新證據出現的情況下,拘押方城已滿四十八個小時,才不得不放了他。而不限制方城自由,並不是不懷疑方城,而是為了給方城一個看似寬鬆的環境,方便soulmate再次聯繫他。” 我看到方城在咖啡機旁打了個寒戰,押寶押對了,我在暗地里松了口氣。 “什麼soulmate?什麼再次聯繫?”張嫻靜皺起眉頭。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把目光轉向方城,“5月31日,soulmate第一次通過網絡聯繫到了你,雖然他事後用黑客手段刪除了即時通信內容,但已經被警方通過技術手段對記錄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複原。” 方城站在咖啡機旁,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細汗從他額頭滲了出來。心理素質真差,我只是簡單地唬了幾句,他就不行了。 “5月31日當晚,也就是你和soulmate交流完畢之後,明誠集團連環謀殺案的第一個死者張成禮就在大廈內離奇消失。你能用巧合來解釋嗎?”我繼續對方城施加心理壓力。 “慢著,張成禮案的兇手不是已經抓到了嗎?現在說這個乾什麼?這個soulmate是什麼人,跟方城是什麼關係?你如何讓我相信你不是一個只想得到點好處費的三流偵探?”張嫻靜像一隻被侵犯了領地的母狼,馬上發起反擊。 “兇手雖然抓到了,但在審訊途中突然死亡。而且介紹他進入明誠集團的張姓離職廚師,在兩週後被釘到十字架上,插在了海邊的一堆亂石裡。”我把張嫻靜面前的咖啡杯移開,這是個侵犯性動作,“跟方城聯繫的soulmate,是碎屍重生案的兇手之一,一個成功越獄的心理學天才,也是明誠集團系列殺人案的主謀。” 張嫻靜把咖啡杯端了回來,向方城道:“咖啡衝好了嗎?端過來吧。” 方城哦了一聲,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將咖啡放到我面前。 “那跟方城有什麼關係?聯繫過又怎麼樣?有證據表明這個soulmate殺掉的這些人是在方城指示下進行的嗎?”張嫻靜語氣淡淡的。 “死去的第四個人,是張成禮的妻子,也是方城的前女友。第五個人,依舊是明盛公司的員工,雖然現在她和方城之間還沒有明顯的聯繫,但警方正在全力調查。警方的辦案規則是這樣的,死一個人,單獨調查;死兩個人,可能是巧合;死三個人,警方就會開始找其中的共同點。明誠集團這個案子,死到第四個人——陳蕊的時候,警方發現方城跟第一個死者和第四個死者都有關係。而第二個死者和第三個死者又跟第一個死者的死有關係。哦,我這樣說好像有點拗口。說得直白點,警方內部已經達成共識,明誠集團的這五起命案,最為關鍵的人物就是方城。甚至有警察認為,至少張成禮、陳蕊的死和方城有關聯。”我再次把她前面的咖啡杯端開,“怎麼樣,不需要個幫手嗎?” “不需要,”她把咖啡杯放回原處,雙手緊緊地握著,“如果警方有懷疑,儘管來調查,而且方城也會盡力配合的。我相信方城跟這系列謀殺案無關,如果真的有關係,找個律師要比一個私人偵探好得多。” “律師?非要把事情鬧到法庭上再解決嗎?聽我說,方城才二十多歲,前程似錦,你希望他在眾目睽睽下被審判嗎?”連續兩次把咖啡杯挪回原處,並且緊握咖啡杯的動作,表明了張嫻靜是個控制欲很強的女人,如果事情在她無法預料的情況下發展,會讓她變得非常煩躁,“況且,刑事案的起訴和受理的程序非常煩瑣。就算一審你們勝訴,若警方堅信方城是兇手,仍會蒐集證據,提出上訴。況且在國內,最高刑罰為死刑的案件,公安機關一旦立案就不受追訴時效限制。換句話說,如果不消除方城的嫌疑,他一輩子都會活在連環殺人兇手的陰影之下。” 方城的狀態很不好,臉色蒼白,不時地舔舔髮乾的嘴唇,歪頭去看張嫻靜。張嫻靜沉默,是在思考。龐洪昇把玩著手上的錄音筆,不發表任何意見,對他來說,這種場合只要出場就行,錄下音頻資料,回頭找個槍手加工一番,就變成了他的主角戲。 “你能用什麼方法讓方城洗脫嫌疑?警方怎麼會去在意一個私人偵探的意見?”張嫻靜試探著問。 “我協助警方偵破過一些案件,重案處的陳處長對我非常器重,而且,我還是王進教授的關門弟子。”我開始恬不知恥地誇大其詞。 “你看這些天的《s市晚報》了嗎?上面有篇我們的專訪。”龐洪昇在一旁微笑著插話,將“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 “然後呢?”張嫻靜絲毫沒有動心的樣子。 “我是唯一跟soulmate交過手,並且抓到她的人。”這是我的最後一張底牌。 “那又如何?”張嫻靜整了整小西裝的下擺,這是個想要結束談話的肢體信號。 沒辦法,這女人滴水不漏,說服不了她。我在心底嘆了口氣。 就在我要放棄希望的時候,響起了兩下敲門的聲音,不等我們有回應,門就開了,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 張嫻靜皺起眉頭,“關楚?有什麼事?” 關楚在門口點了下頭,卻並未向張嫻靜走去,而是停留在原地。 張嫻靜愣了一下,隨即站起身走到關楚身邊。關楚附在張嫻靜耳邊,小聲地說著什麼,而張嫻靜不時地往我們這邊看。方城則顯得坐立不安,他撥弄了一會兒咖啡杯,忍不住回頭看著門口的兩個人。這傢伙,真是一點也沉不住氣,我在心裡再次搖頭。 關楚說話完,轉身推門而出。張嫻靜面色凝重地走回到會議桌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向我問道:“你怎麼收費的?” “不要錢。”我趕忙接話。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改變了主意,但這個機會一定要抓住。 “不要錢?” “對的,聲明一點。我並不是來攬生意的,我只是想由方城的角度來介入案子,更便於查案。同警方不一樣,我沒有執法權,很多調查只能在外圍進行,如果沒有切入點來進入案子的核心,只會事倍功半。” “這個案子為什麼會對你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張嫻靜看著我。 “或許是為了贖罪。”無論如何,我還是不相信張璇就是這個soulmate。是因為當年讓她的姐姐死於非命而產生的愧疚感影響了我的判斷力嗎? “贖罪?”張嫻靜問道。 我用力點頭。 她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拿出手機,點開自己的郵箱,“那好,剛才關楚告訴我,有人向集團公司所有員工群發了一封郵件。是一段視頻,我不知道你們看過沒有。” 出乎我意料的是,張嫻靜把手機擺在了方城面前。方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很簡短地回應道:“你的。” 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雜音過後,手機里傳出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真的要說這個?” 莫非是那段視頻?我心頭一緊,暗罵了一聲。張嫻靜怎麼回事,為什麼要給方城看這段視頻? 緊接著,女人的嬉笑聲繼續響起:“方城,方城,你就是一個大——傻——逼!” 方城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很圓,猶如白痴一般地看著小小的手機屏幕。我知道,接下來的內容更勁爆,不但會將方城的自尊乾脆利落地打翻在地,還會再狠狠地踩上幾腳。背叛對男人來說是最大屈辱,尤其是女人的背叛。陳蕊那些嬉笑間吐出的話,殺傷力巨大,搞不好會讓方城從此一蹶不振。 嘆了口氣,我拍了拍龐洪昇的肩膀,向接待室的門口走去。 “你們不看?”張嫻靜似乎很意外。 我微微點頭。 出了門,龐洪昇點著了一支煙,吐出個煙圈問道:“那是個什麼鬼東西?” “一個屌絲如何被白富美利用的俗套故事。”我靠在玻璃牆上,“螃蟹,你今天不忙啊?” “嘿嘿,不就是幾萬塊錢的小生意,當然是咱們的案子重要。”他好像回過了神兒,“螃蟹?我去,你得叫我龐先生。表面上我是你搭檔,可實際上我可是你的讚助人。贊助人你懂嗎,就是你的老闆。” “我懂,螃蟹。不過你也好意思自稱是我老闆,別說你沒給我發過一塊錢,連頓飯都沒請過我。” “你看,你看。”龐先生臉上浮現出生意人特有的微笑,“不是有那箱裝備嗎?再說了,以咱們的關係,談錢不就傷感情了嗎?我有錢,但我不想讓咱們之間的交情被銅臭污染。你知道吧,知道吧,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君子之交淡如水,淡如水啊。” “淡如水?我蛋疼。餵,我看得出來,你對那位禦姐有點意思,怎麼樣,待會兒讓我當著她的面用心理側寫方法把你給好好剖析一下?” 龐洪昇猶豫了一會兒,“別這樣子嘛,老徐。我們雖然認識時間很短,但哥哥對你可謂欽佩至極啊。這樣吧,這個案子辦完之後,我給你八千塊錢如何?” “八千?”我皺了下眉頭,隨便一忽悠就這麼多錢? “淡如水,淡如水啦。”龐先生似乎會錯了意,以為我嫌八千塊太少。 “好吧。”我將錯就錯,擺出一副很不樂意的樣子。 “不過有個條件,事後的新聞報導這方面……” “你放心,我懂。”浮名於我如浮雲哪。 門突然開了,張嫻靜走了出來,方城臉色鐵青地跟在後面。我想跟他打個招呼,猶豫了一下又改變了主意。 我喊住了張嫻靜,“張主管,方城是不是要放假幾天?” “放假?為什麼?” “餵,受了這樣的打擊,還要被同事們議論,繼續上班不太妥當吧?” “他已經二十多歲了,應該有這個承受能力,”張嫻靜面色平靜,“怎麼能因為個人感情上的一點挫折,就要死要活的?公司不是托兒所。如果要請假,以後就不用來了。” 方城的肩膀顫抖了一下,步伐遲緩地向自己的工作區走去。 “有必要這樣做嗎?”我低聲對張嫻靜說。 她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淡淡說道:“你不懂嗎?只有女人的背叛,才能讓男人成長。” “成長?”我疑惑地看著她。 她對我報以神秘的微笑,“時間不多了,名偵探。” 沙縣小吃。 我面前擺了一份大排飯,徐佳面前有一份雞腿飯、一碗香脆餛飩和一份蒸餃,張磊面前是份炒麵,而熊貓正滿面笑容地站在黑胖的老闆面前,左手一個雞腿,右手一個豬手,壓低了聲音道:“一曲忠誠的讚歌。” 老闆撓了撓頭,猶如白痴一樣地看著他。 “熊貓,回來。”我頭也不回地對這個二貨喊道,對《沙縣小吃不是為了掙錢才開遍全國的》深信不疑的地球人,也只有熊貓了吧? 他怏怏地坐到我身邊,將筷子平行插到肉絲炒飯上,“怎麼就不靈呢?” “戰爭結束了,暗號自然就改了。你連這點都意識不到?”我轉向張磊道,“這頓是磊哥請的,你就別多事了。” 張磊給炒麵嗆了一口,一根麵條從鼻腔裡溜了出來,“我請?我說哥們儿,我什麼時候說我請了?” “我去,是你和徐佳一起喊我們出來的吧?你問問徐佳,她啥時候請人吃過飯?不是你請是誰請啊?”我坏笑著看他。我對他和徐佳在一起喊我和熊貓出來吃飯很不爽,嗯,確切地說,是對他和徐佳在一起很不爽。 徐佳吞下一個蒸餃,用力點頭。 “到底什麼事?”看樣子不像是請我們吃飯這麼簡單。 “張璇。”徐佳含糊不清地說。 “張璇?”我注意到徐佳沒有用soulmate,而是直呼張璇。 “我聽佳佳說了,”張磊接話,“你一直認為這個案子裡的soulmate不是張璇對吧,你的依據是上次的那個碎屍重生案中,張璇的犯罪側寫跟這次案子裡的犯罪側寫不相符,對吧?” “嗯。”我實在懶得答理他。 “但是,僅憑一個案件就去界定連環殺手的犯罪模式太過於武斷了。對連環殺手的犯罪模型推演界定,必須是建立在詳盡的案件基礎上的。”張磊是在挑戰我的權威。戀愛遊戲中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橋段,在女人面前擊敗自己的情敵,而且從情敵最有優勢的方面入手。 “碎屍重生案中,你曾經把張璇定位於情感型人格障礙罪犯。你認為,張璇親手殺掉的人,都是當年傷害過她姐姐張寒或者是與他們有關的人,她的動機是複仇,是為了個人情緒的釋放。對不對?” 我點頭,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張磊的嘴角翹了起來,卻不再說話,低頭專心對付那碟炒麵。 “怎麼了?”我看著吃得滿頭大汗的徐佳,問道。 徐佳從身後的包裡拿出一沓用透明文件夾夾著的資料,頭也不抬地遞給我,“張磊查到的,b市的案子。” “b市?有什麼關係?”我疑惑地翻開透明的封面,看到了左上角一張漂亮女人的照片。 “嗬,不錯的妹子。”熊貓把腦袋湊了過來,我又給推了回去。 徐慧,女,31歲,漢族,心理學碩士……心理醫師?我抬起頭看了眼徐佳。 “她已經瘋了。”徐佳從口袋裡摸出張餐巾紙,拭去嘴角的醬汁。 “所以呢?”熊貓接腔。 “下面還有三份資料,你繼續看。” 白小松,男,36歲,心理學博士,心理醫師。 楊森,男,41歲,心理學碩士,心理醫師。 沈逸遠,男,32歲,心理學碩士,心理醫師。 “這四個人是一個小團體,在b市的心理學圈子裡,也算小有名氣。結果在同一天裡,瘋了一個,死了三個。” “那跟明誠集團這案子有什麼關係,跟張璇又有什麼關係?不要跑題。我沒心思聽什麼奇聞逸事。”我態度有點惡劣地回應。 “b市的警方懷疑是張璇做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我艱澀地問道:“有證據?” “嗯,是大概兩年前的案子了。線索很少,他們能有個確切的嫌疑人也很不容易。” “楊森死於窒息,白小松死於飲水過量,而沈逸遠是徐慧殺的,當時徐慧已經瘋了。警方趕到現場的時候,徐慧握著刀子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地反复念叨著一句話,就是'瘦了嗎'。” “瘦了嗎?”熊貓重複道,“是不是減肥減瘋了?我前幾天看過一個恐怖電影,就是關於瘦身的……” “這個謎其實很簡單,但被解開卻用了一年多時間,還是在一個偶然機會中解開的。其中辦案的一個警察在收拾沈逸遠遺物的時候,意外發現他的手機裡有一條沒有發出的短信,是一個英文單詞,soulmate。” “瘦了嗎……soulmate……”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b市警方於是開始重新調查四個人的關係網,經過大量的基礎性調查,終於發現soulmate曾經給白小松帶過東西,一篇關於催眠的論文。而白小松偷偷拍下了soulmate的照片,存在了自己的電腦中。這個soulmate經過警方的確認,就是王進所認同的心理學天才,張璇。” “有證據表明,張璇跟三個心理醫師的死有關係?說不定他們只是認識而已。”我在做最後的徒勞掙扎。 “b市警方發現,這四位心理醫師曾經接到過署名王進的快遞包裹,裡面是一張光盤。而經過專業人士的研究,發現光盤裡的是一段莫名其妙的錄像,內容中里暗含著大量的催眠信息,而且同時在光盤上發現了張璇的指紋。b市警方認為,是張璇催眠了徐慧,殺死了另外的三名心理醫師。” “鐵證如山。”張磊笑瞇瞇地看著我。 “這案子發生的時間,是在碎屍重生案之前的幾個月。換句話說,如果這件案子真的是張璇做的,那麼你對張璇的定位就是錯誤的,殺人,對她來說並不僅僅是複仇而已。”徐佳攪動著碗裡的餛飩,輕聲道。 “換句話說,明誠集團這個案子裡,soulmate鐵定就是張璇。”張磊滿臉得色。 我仰靠在椅背上,看著牆上貼的價目表,沒有說話。 我想起了在殮房接到的那個電話。張璇,我到底了解你多少? “我說,你們為什麼一直糾結這案子是不是那個張璇做的?”熊貓用袖子抹了一下滿是油漬的嘴角,“要我說,就當個新案子去查不就好了?就當作不認識張璇,也不認識soulmate,去查不就好了?反正你們的目的是要抓到兇手對吧,沒抓到兇手,管自己認識不認識呢!” 我吃驚地看著熊貓,突然之間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長久以來,我一直在糾結這次的soulmate到底是不是張璇,一直在反复地假設、疑問、推斷、論證,把精力都放在了這上面,卻忘記了重點是要抓到兇手,只要抓到兇手,一切的謎團自然會解開。 “怎麼樣,要不要去趟b市,查下我剛才說的那件案子?”徐佳好意問道。 “不了,”我搖頭,“現在沒有時間去查那個了。熊貓說得對,只要抓到明誠集團案子的兇手就好,不必理會認識不認識。” 張璇在電話裡說過,第六個人也快要死了。 跳出來看這個案子的話,兇手先前殺掉的五個人,都跟明誠集團下屬的明盛公司有關,或是員工,或是員工親屬。但這五個人之間,並沒有十分緊密的聯繫,甚至彼此之間並不都認識。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仇殺和情殺的可能性非常小。同樣,也不符合變態連環殺手的無差別殺人特徵。兇手行凶,帶有很強的目的性。殺人,從目的上來分的話,不過兩種類型,利己或者利他。這五個人死了之後,誰會是最大的受益者呢?方城?不見得。陳蕊死前,留下的那段視頻,甚至將他拉入了嫌疑人名單。其餘的…… 我突然發現我對這個案子幾乎一無所知,除見過的張嫻靜、方城、關楚外,我竟然無人可以懷疑。也是,先前只顧著糾結soulmate是不是張璇了。 “警方查到什麼地步了?”我問道。 “有嫌疑人,但是因為沒有什麼證據,調查現在進入了瓶頸階段。”徐佳推了一下眼鏡,“你不是藉著龐洪昇的人脈,成功進入了明誠集團內部嗎?利用這個優勢,幫點忙唄。” 原來是這個緣故,怪不得徐佳要跟我共享b市警方的那條線索。大概是警方一直無法接觸明誠集團內部的嫌疑人,才會來找我這個行事束縛較少的私家偵探吧。 “嫌疑人是誰?能說嗎?我也好有個側重點。”我暗地裡打探口風。 “你只管調查吧,別讓我們的推斷誤導了你。”徐佳不動聲色地給擋了回來,“跟方城接觸了之後,有沒有什麼發現?” “陳蕊的那段視頻,是從警方那流出去的嗎?”我問道。 “不可能的,視頻還在分析中,沒理由會流傳出去。而且,你不是說明誠集團所有人都收到了嗎?應該是有人有目的地群發郵件,並不是無意流出的。”徐佳道。 “那樣說來,應該是錄製視頻的soulmate做的,目的是什麼呢?羞辱方城?誘使陳蕊說出那段話,然後殺掉陳蕊,再群發視頻,為的僅僅是羞辱方城嗎?目的會這麼簡單嗎?”我忽然想起了張嫻靜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她是隨口一說,還是另有所指呢?只有女人的背叛,才能讓男人成長……時間不多了…… 徐佳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注意到了沒有,這案子裡前四個死者都與方城有關,唯有第五個暫時跟方城沒有什麼聯繫。” “嗯,第五個死者盧芳,在明盛公司裡做財務工作。明盛的經濟運轉情況,你們警方調查了嗎?”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我們是刑偵部門,經濟運轉情況要靠經偵。但沒有正式的調查手續,明盛公司一直不配合。”徐佳看了我一眼,意思是全靠我了。 “好像是很艱鉅的任務嘛。”我打了個哈哈。 “要不要黑進他們的財務電腦,把賬目給調出來?”熊貓摩拳擦掌,很是興奮。 “像賬目報表這種重要的東西,你以為會上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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