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盛夏的方程式

第26章 第26節

盛夏的方程式 东野圭吾 4263 2018-03-22
電視裡正在播出著藝人們挑戰危險遊戲的綜藝節目。雖然不是很想看,但恭平還是正襟危坐,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模樣。節子把切好塊的梨盛在盤子裡,端上來往小桌上一放,說了聲“吃吧”。 “謝謝。”盤子裡雖然放著餐叉,但恭平卻還是用手捻起了一塊。 重治在一旁邊喝茶邊看書。成實吃過飯就出門去了。 “恭平你今天干嗎了?感覺你似乎一直都沒離開過房間呢。”重治問道。 “呃,做了一些暑假作業。之後打了一會兒遊戲。” “做作業啊?真乖。” “不過我也只是剛開始做。博士跟我說,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 “博士?” “他說的是湯川先生。”節子站起身來。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房間,到廚房裡去了。

“是嗎?對了,那老師打算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重治說道。 “他說他自己也不清楚。”恭平說道,“他跟我抱怨過,說DESMEC的那些傢伙整天就傻乎乎的,研究工作連一點進展都沒有。” “是嗎?不過他畢竟是帝都大學的老師,想來也不會賴著不給住宿費的吧。”重治摸了摸自己稀疏的頭髮,看著恭平說道,“那位老師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有關案件的事呢?” “什麼有關案件的事?” “什麼都行啦。他有沒有跟你說,這裡死了人,讓他覺得心裡邊有點發毛?或者說是問你那人怎麼死的?” “他也沒說什麼。只是跟我說過最近警察總是動不動就跑來,感覺有點心煩。” “是嗎?”重治點了點頭,重重地嘆了口氣,“恭平你來得也真不湊巧。難得過來一趟,結果還被捲到了這種事情當中。本來說要帶你去泡海水浴的,結果到現在也沒去成,我這個做姑父的,感覺也挺對不住你的。”

“沒事的啦。海邊的話,隨時都可以去的啦。” “是嗎?”重治剛回答完,房間角落裡的無繩電話的子機便響了起來。但沒響兩聲,電話鈴便斷了。大概是節子接起了櫃檯上的母機的緣故。 恭平看了看鐘。九點差幾分。綜藝節目已經播完。手裡拿著遙控器,恭平心裡一直在盤算著,自己該找什麼藉口,才能繼續留在起居室裡。再過一會兒,重治就會去泡澡,在那之前,恭平必須想想辦法,堅守陣地。 稍微掉換了幾個頻道,等了一陣,偶像主演的電視劇便開始了。雖然是個之前從來都沒看過的節目,但恭平卻搞得就像是期盼已久一樣,在椅子上坐正了身子。 “怎麼,恭平你還喜歡看這種節目?”重治感到有些意外。 嗯。恭平頭也沒回,兩眼盯著電視回答道。如果姑父覺得這種節目很無聊的話,那就正中恭平的下懷了。

就在這時,無繩電話再次響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響的方式卻有所不同。這次似乎是通內線電話。 “哦,怎麼回事?”重治就只是說了一句,卻並沒有起身去接電話。 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節子便走進了起居室裡。 “是恭平他爸打來的。”說著,她接起了電話,“餵,能聽到嗎……?那,我讓他來接電話。”之後,節子便把電話子機遞給了恭平。 “我老爸?” “對,從大坂打來的。” 恭平把電話貼到耳邊,說道:“是我。” “喲,是老爸我。最近還好嗎?”聽筒里傳來了敬一開朗的聲音。 “嗯,還行。” “是嗎?我剛剛聽你姑媽說了,說是那邊似乎出了點事。你怎麼不跟你媽說呢?昨晚你媽不是給你打過電話了嗎?她問你有沒有遇上什麼事,你不是還說沒什麼的嗎?”

因為很煩。恭平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咽回了肚子裡。 “我覺得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啦。” “不是吧?都死人了,還不夠大啊?對了,你沒事吧?” “什麼沒事?” “不是整天都有警察進進出出的嗎?你心裡不會覺得不安嗎?不會感覺不能出去玩很悶,也不能專心學習嗎?” “沒這回事啦。玩我也玩了,作業我也做了。” “是嗎?要是覺得待在那邊不舒服的話,那你可要老實說哦。” 嗯。恭平嘴上回答了一句,但心裡卻在想:就算我回答說我在這邊待不住又能怎樣?難不成你還能讓我到大坂去?之前不就是因為不能讓我跟去,所以才把我送到姑父姑媽這兒來的嗎? “那,你還能在那邊再待一段時間嗎?” “嗯。”

“好,我知道了。你把電話給你姑媽吧。啊,等一下,你媽有話要和你說。” “別說了啦。昨天不是才剛和她說過話的嗎?” 恭平把子機遞給了節子。節子和敬一聊了幾句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敬一是不是很擔心?”重治問道。 “感覺也不是。他那人做事總是一根筋,估計現在也是滿腦子工作的事吧。”說完,節子看了看恭平,“你想在這裡待多久都沒事,不過要是你想到你爸那邊去的話,你可要跟我說哦。姑媽我會立刻給你爸打電話的。” 嗯。恭平點了點頭。 “好了,我也差不多該去泡澡了吧。”重治終於站起了身。 節子回到了廚房裡。這下子,起居室裡終於只剩下恭平一個人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打開房門,確認了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之後,恭平拉開了電視機旁的櫃子抽屜。抽屜裡,隨意地放著一把帶著塊大木牌的鑰匙。恭平把鑰匙拿了出來,塞進了短褲的兜里。

之後,他關掉電視,拖鞋也沒穿就出了房間,光著腳衝過走廊,橫穿大堂,坐上了電梯。恭平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怦怦直跳,但這卻不光只是因為剛才的那陣跑動。 恭平坐著電梯來到三樓,敲響了“雲海之間”的房門,片刻之後,屋里傳出了開鎖聲,房門打開。門後站著的人正是湯川。 你看。恭平掏出了那把鑰匙。 “辛苦你了。有多長時間?” “我想趁著姑父還沒泡完澡就把鑰匙還回去,大概二十分鐘吧。” “那就夠了。走吧。”湯川同樣也光著腳走出了房間。雖然旅館裡再沒有其他的旅客,不必擔心會被人聽到腳步聲,但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湯川沒坐電梯,順著樓梯爬上了四樓。可上了四樓之後,他卻向著與恭平的預想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博士,你要上哪兒去?”恭平問道。 “'虹之間'在這邊啊?” 湯川停下了腳步:“'虹之間'?” “你不是要上那個死掉的大叔住的房間去看看嗎?” 聽湯川懇求自己去偷主管鑰匙的時候,恭平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當時湯川的回答是:想到某間房間裡去看看。聽了湯川的回答之後,恭平就一直以為他是想到那位摔到岩石地裡死掉的旅客的房間裡去。說句實話,恭平自己其實也挺想進去看看的。警察在門上貼了“禁止入內”的那張條子,反而更加勾起了恭平的好奇心。 可是,湯川卻搖了搖頭,說道:“我沒說要去那間房間。” “那你要去哪兒?” “跟我來,你自然會知道的。” 湯川在“海原之間”門口再次停下了腳步。

“這裡?” “沒錯。”湯川從衣兜里掏摸了一番,“你把這東西戴上。” 那是一雙白手套。手套是大人戴的尺碼,所以恭平戴起來感覺有些寬鬆。 “抱歉,我這兒沒有小孩兒戴的尺碼。你就盡可能……別去碰房間裡的東西吧。” “你到底想幹嗎?” 湯川想了一下,說道:“我要稍微做點調查。” “調查?調查什麼?” “一些物理學方面的調查。這家旅館的構造讓我覺得很感興趣,或許還會有助於我的研究,所以我想要稍微調查一下。” “既然如此,那你幹嗎不直接去跟我姑父說?” “這可不行。最近警察動不動就跑到這裡來,要是你姑父把這事告訴了警察的話,那些傢伙就會揪著我問個不休了。這種渾水我可不願去淌——把鑰匙給我。”

“做名學者也真不容易呢。”恭平把主管鑰匙遞給湯川。 “整天只顧著輕鬆的話,是沒法抓住真理的。” 湯川打開門鎖,推開了房門。他用手摸索著打開了電燈的開關,走進了屋裡。恭平也跟著走了進去。屋裡沒開空調,感覺又濕又悶。 整間房間的面積,和恭平住的那間差不多。湯川站在門口,在屋裡環視了一圈之後,蹲下了身。他伸手在榻榻米上抹了一下,之後盯著手套看了一陣。 “你在幹嗎?” “沒幹嗎。我聽說這間房已經很久沒人住了,所以心想裡邊會不會已經積上了灰塵。不過看樣子他們還是經常會來打掃這裡的。” 湯川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恭平站在他的身後,也探頭朝窗外望了一眼。窗外,就是前幾天夜裡恭平和姑父兩人放煙火的後院。

“我記得你說過,你那天還和你姑父一起放過攀升煙火?” “嗯,還放了五發呢。” “當時,這一側的房間窗戶全都是關著的嗎?” “嗯,關著。” “你確定?” “確定。如果一不留神,讓煙火竄到房間裡去,那可是很危險的啊。所以,當時我和姑父兩人一起確認過,是否有那間房的窗戶開著的。除了窗戶,我們還把所有煙火可能會竄進去的地方都蓋上了蓋子。” “是嗎?”湯川點了點頭,“當時這間房間的燈是不是開著的?” “燈?” “你們確認是否有窗戶開著的時候,這間房間的燈是開著的嗎?” “呃……”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恭平感覺到有些困惑,“我也不大記得了。” “和今晚一樣,那天夜裡,旅館這一側的房間應該都是空著的。如此一來,從後院抬頭仰望的話,整棟樓的窗戶應該都是一片漆黑的才對。” 恭平並不是不明白湯川這話的意思,可是,當時他卻根本就沒想那麼多。有沒有哪間房間的燈是亮著的呢?好像有吧。恭平自己也不大記得了。 無奈之下,恭平只好照實回答。湯川默默地點了點頭,拉上了窗簾。之後,他一邊盯著房間的牆壁,一邊開始在屋裡踱起了步。踱步時,他不時用拳頭敲打一下牆壁,聽一聽聲音。 “這棟樓已經有好些年頭了吧?大概是什麼時候建的?” “我也不大清楚,不過至少應該有三十五年了吧。這旅館是姑父的父親興建的。而我姑父大概在十五年前繼承了它。” “十五年前?你姑父今年幾歲了?” “呃,還沒到七十。不過他說,四捨五入的話,也已經可以算作七十歲了。” “嗯,感覺差不多。他太太看起來倒是挺年輕的。” “姑媽也說,再過一段時間,四捨五入一下的話,她也六十了。” “六十?還要再過一段時間的話,那就應該是五十三四吧。不過看起來還真不像。”說完,湯川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他低下頭問恭平,“你爸爸幾歲了?” “四十五。” “這姐弟倆,歲數差得還真夠大的呢。” “那是因為他們兩個就不是同一個媽媽生的。姑媽的母親在生下姑媽後沒多久就死了,而我爸則是另一個母親生的。” “原來如此,同父異母啊。” “姑媽她年輕的時候去了東京,獨自生活了一段時間。所以我爸也說,他們姐弟倆之間的關係不算特別的親,感覺反而更像是鄰家的大嬸。” “這話可說得真夠難聽的啊。好了,這事暫且先不說了。照你剛才的說法,你姑父應該是在五十多歲的時候繼承了這家旅館的吧?那,之前他都在做什麼呢?” “據說是在一家引擎公司上班。” “引擎?” “他的工作一直換來換去的,有時候還會獨自一人去任職。在東京的時候,他幾乎都很少回家的。” “東京?是嗎,他們家是從東京過來的啊?” “怎麼?” “嗯,沒什麼。” 湯川打開了壁櫃。壁櫃裡塞滿了白色的被子。湯川盯著那些被子看了幾秒鐘,之後伸手把被子拽了出來,自己則爬進壁櫃的最上邊一層,在壁櫃的牆上敲打了一番。 “博士。”恭平叫了湯川一聲。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總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湯川爬出壁櫃,把被子塞了回去,關上了拉門。 “好了,走吧。” “你都搞定了?” “搞定了。一切都像我之前預想的一樣。”湯川伸手摁下了電燈的開關。黑暗之中,恭平感覺眼前的這位物理學者的側臉上,似乎帶著一種之前從未展現過的嚴峻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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