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麒麟之翼

第36章 第36節

麒麟之翼 东野圭吾 3522 2018-03-22
一下電車,戶外冰冷的空氣凍得耳朵好痛,悠人忍不住想縮起身子,但他使勁深呼吸,挺直背脊。因為這徹骨的寒冷,彷彿象徵他們的處境,現下的自己沒資格拒絕苦難。 身旁的黑澤抬起頭,灰色的天空眼看就快下雨。不,溫度這麼低,待會兒落下的應該是雪吧。 “走吧。”悠人開口,黑澤點點頭。他拎的紙袋裡裝著千羽鶴,是兩人一起折的。 提議去見吉永的是悠人。 “我們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訴他的父母吧。全部坦承後,向他們還有吉永謝罪。或許無法獲得他們的原諒,仍必須謝罪。因為這是我們唯一辦得到的,其餘我們甚麼忙都幫不上。” 黑澤贊成,並提出要折千羽鶴帶去。 悠人在房裡默默摺紙鶴。為了折成一串千羽鶴,他又買六包“和紙十色”補齊數量。其實,破案不久,他就在父親的車內發現用剩的“和紙十色”,每包都缺黃色之後的摺紙。悠人終於明白父親都是在哪裡摺紙鶴,看來他是趁打完高爾夫,在回家路上找個地方停下,躲在車裡折的吧。

折著紙鶴,各種思緒掠過悠人腦海,留下的卻是無盡的後悔。為甚麼自己沒早點說出真相?為甚麼沒向吉永道歉?還有,為甚麼沒和父親坐下好好長談? 當初只要做了其中一項,就不會演變成這麼悲哀的下場。父親不會喪命,杉野也不會成為殺人犯。那名叫八島的男子雖然素昧平生,但他也是自己和同伴當年犯的錯造成的受害者。 千羽鶴在昨天完成,悠人馬上打電話到吉永家,表明關於那起意外,有些事想向他們坦白,不知是否方便前往拜訪? 接電話的是吉永友之的母親。之前警方偵查青柳武明命案時,想必曾前往吉永家問過話,所以悠人上門的目的,她某種程度是知情的,但她甚麼也沒問,只回道:“好的,那就等你們過來。”大概是認為,一切等見了面再說。

“紃老師好像辭職了。”前往吉永家的出租車上,黑澤開口。 “是喔。”悠人應一聲,內心沒特別的感受。 “阿青,對不起。當時,要是我沒提議溜進學校,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全是我的錯。”黑澤哽咽道。 “你在講甚麼。”悠人以手背拍一下黑澤胸口,“這樣的話,沒出聲阻止的我也有責任。我們三個同罪,所以我倆才會去道歉,不是嗎?” “嗯。”黑澤點點頭。 不久,出租車停下,兩人走出車外,站在一棟大房子前方。大門門柱上的木牌刻著“吉永”二字。 悠人探向大門內,只見庭院一片雪白,再過去就是玄關,而此刻,吉永友之仍在屋裡沉睡。 今天不僅是來道歉,還要為他祈禱──悠人是這麼想的。他們期盼吉永早日清醒,才大老遠跑到這裡。等一下見到吉永,先跟他說說話吧。那時候真的很抱歉,是我們不好,所以你趕快醒來,趕快睜開眼,用力揍我們一頓。大家都在等你。

呼出的氣息瞬間化為白霧,悠人緩緩踏步向前。 (全文完) 解說在起點踏對腳步,就能朝無限可能的未來行去──關於 在東野圭吾的作品當中,加賀恭一郎是很早就出現的角色。 加賀恭一郎在一九八六年的《畢業──雪月花殺人遊戲》中初次登場,當時加賀還在念大學,遇上同學遭到殺害的事件。這是東野圭吾出道後的第二部作品,東野後來談到,當時並沒打算讓加賀成為系列作的主角。一九八九年,加賀在中再次出場,已經成為刑警;東野自承讓加賀在此案中登場,“是小小的惡作劇”。 接下來,加賀在讀者眼前暫時消失,直到一九九六年才出現在與當中。 東野認為自己把加賀安排在這個故事裡,只是出於直覺,但效果不錯。事實上,在加賀出場的前幾作中,東野雖然對他的外貌有所著墨,但角色的個性特色並不十分明顯,一直要到,加賀恭一郎的特色才真正清晰起來──在這個故事的中段,兇手已經出現,但因為加賀對其行凶動機存疑,所以並沒有停止調查,堅持到了最後,才揭露了兇手真正的想法。對加賀恭一郎而言,“破案”並不只是找出兇手,而是事件當中各個關係人的互動狀態及內裡想法,找出讓案件發生的“為甚麼”;理解這些“為甚麼”,才算是真正破案。

在接下來的兩部長篇裡,東野選擇了一個重要的主題來發揮加賀的特色。 首先是二○○六年的《紅色手指》。這個故事從上班族前原昭夫加班時接到其妻八重子來電,以為是失智的母親出事了,返家後卻發覺自己的獨子直巳不知為何殺了一個小女孩。在八重子的要求下,前田答應協助棄屍,並企圖將責任推給失智的母親;加賀接下這個案子,很快地發現一切另有隱情。 《紅色手指》的故事一開始便已指出兇手,端看加賀如何抽絲剝繭地破案,但因為事件牽涉到家族成員之間的關係,於是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到了二○○九年的,東野置入更多這類議題。 《紅色手指》以一個出問題的家庭為中心,置入幾個與之對照的家庭;而則以一個獨居女性遭勒斃的事件為起點,利用一些與案件並無直接相關,但引起加賀好奇的證據,讓加賀在傳統老街的各個家庭之間巡遊。每個家庭裡的事件自成一個短篇,加賀在釐清並協助解決這些問題的同時,也將主線案件朝真相的方向推進。

東野之所以選擇“家庭”為加賀的故事主題,有幾個原因。 其一是加賀恭一郎自己的家庭背景。從《畢業──雪月花殺人遊戲》開始,加賀與父親之間便存在著一種與尋常父子不同的互動關係;這樣的互動讓周遭的親友難以了解,正是加賀面對案件中不同家庭時會遇到的情況。另一個原因,在於家庭成員雖然大多組成簡單,但現實生活當中,這樣看似一目了然的組織,卻與其它社會單位一樣充滿複雜的利害關係,甚至可能因為血緣與情感的牽址,讓成員之間產生更難溝通的狀況。東野讓執著於探尋問題核心的加賀,進入家庭場景處理這些問題,於是就更具意義。 在二○一一年的里,也能看出這樣的主題及元素。 故事開始在接近晚上九點的時候,人潮車流來來往往的日本橋一帶。一個男人搖搖晃晃地走近橋頭,倒臥在橋頭的麒麟銅像下方。附近的巡查本來以為男人是個醉漢,上前查看,才發現男人已經遇刺身亡。在該地方警署服務的加賀和在警視廳搜查一課任職的表弟松宮,一起加入偵辦的行列,發現案件疑點重重:這名死者青柳武明遇襲後仍步行了一段距離,是否為了逃離兇手?但他經過位在橋頭的派出所時,為何不停下腳步求救?況且,經過調查,這個地區不在青柳上班及返家的日常行動範圍之內,那麼,青柳到這裡來做甚麼呢?

疑點在找到嫌犯後,不減反增。 在陳屍現場附近,一名年輕男子衝進馬路中間,被卡車撞個正著。警察發現男子身上帶著青柳的皮夾,分析這是一起單純的搶劫逃逸案件,被撞的八島冬樹正是刺死青柳的兇手。這樣的推斷雖然看來言之成理,但完全無法解釋上述疑點;而在八島不治身亡、同居人中原香織懷孕,以及青柳工作的公司曾因隱瞞職災問題而解僱八島的消息曝光之後,輿論則完全轉向,將八島視為企業的犧牲品,青柳反倒成了無良資方的代表。 案件當事人的親友反應,是東野圭吾時常關注的重點之一。 在裡,可以看到台灣讀者絕不陌生的記者誘導式問話,以及在真相尚未明朗前,名嘴們就在媒體上爭先恐後發言的狀況。在這樣的推波助瀾下,青柳家的成員在面對父親遇害之後,還得面對同儕的排擠以及輿論的壓力;而另一方面,這樣的媒體操控,對淳朴善良、堅信八島不是兇手的中原香織而言,也沒有任何幫助。

不僅是單純地指出這種現象,東野還將這樣的橋段與“家庭”主題相互聯結。 在青柳身故之後,他與家人之間缺乏溝通的狀況浮上檯面,妻子不知道他為甚麼要在下班後到日本橋一帶,子女對他身上帶了甚麼、在公司做甚麼,也幾乎都一無所知。這樣的情況,讓青柳一家在面對眾人的疏離時顯得諷刺而悲傷,但隨著加賀的偵查腳步,青柳與兒子悠人之間的某種聯結卻開始隱約露出端倪;故事接近尾聲時的真相翻轉,可能有人會覺得太過突兀,但仔細爬梳先前情節,不難發現,那些加賀一直念念不忘的細微線索,其實不但與真相有關,更指向故事的核心。 這個核心,可稱為“起點”。 家庭是個人來到世界的起點、接觸社會的起點,也是學習是非善惡的起點,這是家庭這個單位最重要的作用之一。面對悠人與同學們意外釀成的悲劇,青柳武明選擇了正面負責的起點,並且在與悠人缺乏溝通的情況下,仍然持續地以實際行動身體力行;雖然真兇的行為難以歸咎於他人,但游泳社顧問紃採取的處理方式成了歪斜的起點,其實對後續造成的悲劇起了一定的影響。

“請您務必教導學生記下正確的公式。”加賀對紃是這麼說的。 用對了公式就能解題,但記錯了公式就會一再犯錯。面對問題的起點倘若產生偏差,便會行差踏錯得愈來愈嚴重。在這個故事裡,東野圭吾仍然使用了包括加賀自己在內的幾組家庭關係與案件主角對照,但更聚焦在家庭中對於觀念的傳承價值。當遇刺的青柳用盡最後的生命,拖著身體到麒麟銅像下方時,不僅是要讓悠人想起以“麒麟之翼”為名的網誌、進而了解自己的所做所為與來不及溝通的觀念,更因麒麟蹲踞之處,正是所謂的“道路元標”,亦即全日本道路的起點。在這個起點如果踏對腳步,就能朝無限可能的未來行去。 這是家庭的價值,也是倒臥在“麒麟之翼”前的青柳,對兒子的最後期許。

本文作者介紹 臥斧,除了閉嘴,臥斧沒有更妥適的方式可以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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