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阿拉伯之夜謀殺案

第11章 第十章魔法開演

“除了這個男人喝醉酒之外,在那當下我實在想不出其他推論,雖然從他怪異的言行來看,似乎沒有任何酒醉的跡象。我環顧置身的大廳,期盼看見韋德先生走過來迎接我。說真的,周遭景物的宏偉比例和莊嚴石柱,在在令我瞠目結舌,從天花板飛簷壁帶流洩而出的白光,柔和地照亮了一景一物,營造出一種猶如鬼魅月光的視覺效果,這對一個專心沉思的人而言,並不會引起不快之感。然而,這光打在那穿著藍色制服、正在我身旁雀躍不已的小老頭臉上,卻渲染出一股怪異的神色。接著,他對著我如是說: “'你想見老闆。你遲到了——呃——老大哥,'赫伯爵士,我正努力模仿他的語氣。'不過,他不會介意的。如果你是想以這身行頭來要錢的話,我們老闆會先付你酬勞的。'

“長官,我可以跟您保證,我身上的大禮帽和長大衣一點都不奇特(它們的樣式都很普通,甚至很簡單樸素);所以我確信他一定是精神失常,不然就是搞錯了人。當普恩又補充說道:'館長辦公室——直走,右轉,第一個門;老闆就在裡頭,'這時我不得不說話了。 “'不知什麼緣故,'我說道,'顯然你不相信我就是伊林渥斯博士。因為你不相信,我就讓你看看我的名片。由於你的懷疑,拜託你看一下這本初版的前100頁,這是我帶來給韋德先生過目的。如果這真的是一場誤會,那麼我會樂於接受你的道歉;如果這只是你個人不當的滷莽行為,那麼我會跟韋德先生解釋清楚的。' “我說這席話的時候,注意到他的表情起了某種狐疑猶豫的變化;他的嘴巴張開,從裡面吐出來的話我根本聽不見。不過,既然我不需要別人幫忙就可走到館長辦公室,於是我便繼續擺出成風凜凜的姿態——直到我被一副更奇特的景象所吸引。

“想必您對韋德博物館的內部格局一定很熟悉,不過儘管如此,我還是要跟您說明一下。當您站的位置是面對館後方時,在您右手側的邊牆上,有一座離正門20多呎遠的大型拱道,上面標示著'市集陳列室'。重建這麼一個東方城市的賣場或商品街是挺有趣的,但若從考古學或歷史角度來看,這種做法卻是毫無意義的。我可以這麼說吧,它的整體呈現是相當精確無誤;透過打光的方式,營造出像戲劇般誇張的真實效果,而眼前我所看見的,是斑駁的陰影投射在夢幻大街上的場景。當時我往那個方向掃視,一時之間閃過一個幻覺:我不但以為自己身在伊斯法罕迎著微光眺望街頭,而且還看到那兒站著一個人影。 “在那街道中央,我清楚看到一個身穿祖國服飾的波斯貴族,動也不動地站在呈格子狀的陰影下凝視著我。

“長官,這會兒我的腦袋可一點也不糊塗,而且我可以跟您鄭重保證,我現在說的事情全是真的,絕無半點虛言。當然了,最能吸引住我目光的自然是他的裝扮。他戴的是傳統的羊皮高帽;身上穿的是長達膝蓋的短袖衣,那不僅是藍色刺繡的絲織品,而且下擺相當長。這件袖衣連同白色襯衫,所代表的意義是財富或顯赫的社會地位。他穿的褲子若迦瑪(zirjamah),是由白色的棉布所製,但最能引入註目的階級標誌,則是漆亮的黑色皮帶,它取代了一般朝臣身上所配飾的銅扣;而在這位貴族的皮帶釦子上,裝飾著一個切割的大圓形紅寶石。他的臉籠罩於陰影中;相對於眼白部分,我只能清楚看到他橄欖色的肌膚。這樣的幻影、這般的場景,讓我在那一瞬間以為那是個蠟像,由於它挺直站著,而營造出栩栩如生的逼真效果。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因為我有充分的證據。檢試此人真假的方法其實很稀鬆平常,但在那種環境氛圍下,檢試結果卻讓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換句話說,那名男子正在眨眼睛。

“我相信在別人眼中,我是個細心周到、而非喜歡胡思亂想的人。在想一探究竟的心態下,我發現自己好奇心大增,我非得為此時此刻這個不調和的景象,找出個理由不可。我覺得自己好像墜入宇宙的裂縫裡,在的某一夜中流浪徘徊,而那個穿藍色制服的管理員,也許就是夜晚說出其他冒險故事的;但是這種不合常理的感覺(我因意識到它而感到汗顏),不僅被我的宗教信仰所驅散,更被我強烈的理智所排擠。理智提供了我一個明顯的解釋。如果說,在波斯和伊拉克交友廣闊的韋德先生,和一位他在那裡認識的貴族有了約定,然後這位貴族便受邀來此與我結識,這個解釋應該非常合理吧?一定是這樣的。於是我決心以最正式的禮儀走過去跟他說話。為了表示誠懇的態度,我選擇用道地的阿拉伯語來交談,而摒棄了從純正古語訛用篡改而來的冒牌'新波斯語'(我用這個字眼,並無不敬之意)。

“我舉起手點頭寒喧。'Masa elkhair,'我跟他打招呼,''es sal mu'alaikoom es sal mInsh all h tekoon fee gh yit as sahhah.'對於我的問候,他很認真地回答:''Wa'alaikoom es sal m Ana b'khair el hamd lill h.' “他說話的音質嚴肅而深沉,語調中有一股無比的尊貴之氣,但他似乎非常驚訝我能用這種語言和他交談。我還特別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情:他說的阿拉伯語,帶有較重的古埃及腔調,而非波斯腔調。舉例來說,當我接著說:'Elka'atkwyeeseen'——對不起,赫伯爵士,您剛剛有開口講話嗎?”伊林渥斯博士停頓了下來。 “我說得正起勁,恐怕是太渾然忘我了。您剛才說話了嗎?”

聽著伊林渥斯這傢伙滔滔不絕講了這麼久,我當然是開口說了話。 “咳!”我說道。 “你模仿精通清真寺事務的高層人士,還真是惟妙惟肖,不過拜託你行行好,用英語告訴我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吧。” 信不信由你,他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 “抱歉。沒錯,您說的是。那隻是一種習慣上的問候方式,任何細心謹慎的外國人都不會忽略掉的。跟他道過晚安之後,我說的是:'願您平和安詳!祝福您一切順心如意。'然後他也以正式的社交態度回答:'平和安詳也降臨在您的身上。我一切都很順心如意,感謝上蒼。'我需要再說下去嗎?謝謝您。 “我正要進一步詢問時,他打斷了我的話——口氣雖然是命令式的,但態度卻是相當謙恭有禮——並伸手指向先前普恩已指明的館長室房門。儘管心裡覺得這地方仍有些玄妙怪異之處,但我還是繼續往前走,途中我還轉身說了幾句得體的話,並推斷他想要用英語和我對談。然後我通過大廳中央,目睹了昨晚又一件發生的怪事:一個美麗的年輕女子,穿著一件我叫不出學術名稱的深紅色衣服……

“赫伯爵士,我一提及那位年輕女子,您顯然是有話要說。我應該要解釋得非常清楚才行,因為此事可能是首要關鍵。當我們面對博物館後方時,正後面的中央剛好是一座大型的白色大理石樓梯。在後面的邊牆上,這座樓梯的兩旁各有一扇門:一扇門是通往左側,另一扇門則是通往右側。這時候,我察覺到通往左側的門是開著的。一位身穿紅色女裝、髮色黝黑、渾身散放著迷人風采的年輕女士從那裡走了進來。到目前為止,博物館裡面跟我打招呼的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流露出驚訝表情;雖然這位年輕女士也表露了意外之情,但她的心境似乎是處於茫然失神的狀態,以至於差點就沒注意到我。然而,她看見我之後,竟是轉身跑向通往樓上展覽室的大理石階梯,爾後在那兒消失得無影無踪。接著我聽到——聲音是從樓上某處傳來的,確切的位置我無法分辨——一種非常像是把釘子捶入木頭的噪音。

“但我無暇多加思考。那時候我站在樓梯底部,我右手邊有一扇離我不算遠、上面寫著'館長室'的房門,正猛然被推開。終於——我當下鬆了一大口氣,那種感覺真是難以形容——我見到了博物館的主人。 “雖然我沒看過韋德先生的照片,但熟識他的人都曾提過他體形上的兩個特徵:五短身材,以及留得很長的白鬍子。對於五短身材,我已有心理準備(我看見它了),至於長鬍子嘛,我也有所期待(這我也瞧見了),但我萬萬沒想到他繁茂的白色絡腮鬍居然下垂至胸口,他這副模樣不但讓人印象深刻,甚至還會不禁肅然起敬咧。他的白頭髮和白絡腮鬍包住整張臉,使得他的年歲看起來稍微衰老了些,但那一對極度銳利的黑眼珠把我從頭到腳瞧個仔細。說真的,他面對我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自信姿態與尊貴氣度,讓我想起多年前亨利·艾爾文爵士扮演的李爾王。正當我驚慌失措、目瞪口呆之時,我看見這位大名鼎鼎的紳士一臉沉思地從大衣口袋裡抽出口琴——沒錯,赫伯爵士,正是一隻口琴——他將它放到唇邊,然後以冥想的方式演奏起練習曲——我相信,那就是所謂的'爬音階'。

“一提及口琴,赫伯爵士,我又注意到您似乎是有話不吐不快。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您發的那個音是'傑瑞'吧。我早就知道蘇格蘭警場擁有一份名單,上面把所有鋌而走險的罪犯都一網打盡,而且還記載他們每個人的怪癖,所以我可以猜得出來,一旦發生了命案,名單便可拿來作為參考查詢。您很可能一眼就可以認出這個人的身份,原因是他無意間暴露了在偷竊或殺人時,有吹奏口琴的嗜好,就像是《命運匕首》那本書裡面演奏伸縮喇叭的吉安迪醫師(後來,我才靈光一閃想到此事)。然而不幸的是,當時我並未識破這是兇惡歹徒慣用的一種障眼法。唉,長官,就算我早就知道韋德先生有此小小的怪癖,我也會以為他喜歡吹口琴的嗜好,只是一個積極好學努力的男人用來放鬆自我心靈的一種輕便消遣罷了。就像我那位在大學任教的朋友麥達維屈博士,他不僅有學者氣派,而且還是個模範紳士,但遺憾的是,他習慣老跑電影院,只要戲中有人被蛋糕砸到臉,他就會當場哄堂大笑。所以囉,即使當我的東道主口氣有點粗魯地對我說話時,我也不覺得奇怪。

“你遲到了,'他一邊說,一邊用口琴指著我。'你幹嘛在這兒打混閒扯蛋?我們早該干活了。你遲到了,媽的,而且我們只剩下半個小時。進來這裡。動作快!' “他的舉止突然變得激動不已,對我而言,這種態度似乎沒有必要,甚至還讓我覺得惡劣粗鄙。接著,他率先走進館長辦公室,以他這把年紀來說,他動作之敏捷實在出乎人意料之外。 “'韋德先生,如果我的稍微誤時,'我有點不客氣地對他說,'造成你的任何不便,那麼我非常抱歉。我承認我曾期待我們的首次會面是在較友好的氣氛下進行的。' “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以同樣敏捷的身手穿過房間,然後在一張大型平面桌後方坐定。我觀察到桌上擺著一本小書,旁邊是塞滿煙屁股的煙灰缸,其邊緣還有根香煙仍在冒煙。他先拾起那根煙插入嘴裡——這動作對他那把大鬍子來說,會造成某種迫切的危機——然後用指頭翻開書上的某一頁。 “'哦,是嗎?'他說道,'我無意對你粗暴無禮,但這場戲必須順利進行。' 在那時候,赫伯爵士,我的腦袋並未意識到'這場戲'這個不祥的字眼;我的東道主正用一隻眼睛瞪著我,而他那隻眼睛突然變得嚴峻可怕,同時還以阿拉伯語說道:'Yaonbasheeirga'entebi'd-deurtena'lwakoolli'l-yoozasheehiknadarel-imdadiyahyegeehenabi'lghar! '除非我的耳朵全然聽錯,否則他那番話的意思是在說:'快回去,下士,告訴負責支援的隊長,全力向前衝刺! ' “我只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親愛的先生,'我說道,'顯然你的心情正是不可言喻的忐忑不安。但我不是軍人,而且我從未——' “'翻錯頁了,'這個古怪的男人猝然說道。他一邊翻書,一邊大發雷霆地猛抽煙。'這些該死的文法,'對不起,赫伯爵士,不管有多難為情,我一定得照實引述給您聽,'這些該死的文法,一點用都沒有。卸下大砲,然後給我開火!裝填火藥、重新編隊,掩護左翼的第二連隊!沒有用的。話說得非常客氣動聽,這樣固然是很好,但想要藉此順利打入一般的社交場合,恐怕還是有點難。啊,找到了!' 他喃喃自語了一會兒,又用銳利眼神盯著我,然後以阿拉伯語質問道:'告訴我,老弟,你可知道警察局附近那家金匠哈桑的店鋪,昨晚遭到了搶劫?用英語回答我。 ' “那一刻,我想我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韋德先生,是不是因為你被搶了,'我問道,'所以心情才如此憤慨激動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懂了。金匠哈桑的店舖是在哪個城市?' “'別管是哪個城市,'東道主略徽暴躁地表示。'重要的是,你懂不懂我在說什麼?太好了。不管怎麼樣,山姆已經面試過你了——山姆·貝克特,就是你進來時跟你講話的那個人,他正戴著音樂廳帽子,粉墨登場演個波斯大人物,何況山姆應當是阿拉伯語說得很溜的行家。因此,我可以非常鄭重地向你擔保,我對這一切都滿意得不得了。' “赫伯爵士,我一直費盡苦心,希望能將這位值得敬重的學者所說的一連串叫人驚訝、不知所措、令人會心生反感的戲弄言辭,從我腦海中一五一十地轉述出來。他這種情況幾乎像是一位舊約聖經裡的長老,突然跳起似的。然而,韋德先生所說的下一句話,就把我先前感受到的畏怯、疑懼等所有情緒全都一掃而空。他威嚴十足地從椅子上起身,接著握拳砰地一聲打在桌上。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怒斥著。'你的絡腮鬍呢?' “'絡腮鬍?'我對自己的耳朵簡直不敢置信。 “'全都戴上去,你一定得有絡腮鬍!'他大聲說道。對於他的不高興,我只能說他似乎很理直氣壯。'你有聽過哪個亞洲學者是沒留絡腮鬍的?哎呀,大英博物館就有個老兄,他的鬍子長到可以直達膝蓋了。我真心誠意地跟你保證,羅頓老弟,除了威斯南德動物園之外,你絕對不會在別的地方看到。' “'但是,我沒有留絡腮鬍啊。' “'我知道,'東道主寬厚地表示同意。'我抱怨的就是這件事情。但你非得有絡腮鬍不可。這樣吧,'他靈機一動地補充道,'嗯——用我的!' “赫伯爵士,我在那個鬼地方所碰上一連串莫名其妙的遭遇,再過一會兒就即將結束了。這時候的我感到心力交瘁、腦筋無法思考,但我注意到韋德先生的手指頭開始在自己的下顎周遭摸索。他走過房間,打開室內一間小盥洗室的門。藉由洗臉盆上方鏡子之助,他小心翼翼地從臉頰和下顎處卸下絡腮鬍(是利用某種水性黏劑將鬍子附著在臉上的)。 “'你坐著別動,'他繼續說道,'我來幫你把它們粘好。這玩意兒可以很容易就弄濕,它們是劇院服裝師所能提供最棒的絡腮鬍,保證連福爾摩斯都會信以為真。事實上,我根本沒打算戴上它,而且我對這個主意很排斥。你是知道的,在今晚這場戲中,我預計要扮演老爹——就是老傑他自己——因為我的容貌跟他太像了。但林克·巴特勒老喜歡把事情搞大,況且萬一被害人眼中的我比應該有的長相還年輕,他會堅稱自己所看到的我是未發福的聖誕老人哩(這假鬍子真他媽的優,是吧?)。絡腮鬍你戴上,而髭鬚我留著。你真的用不上髭鬚的。當然啦,你是老手了,不用我來提醒你吧,不管你在幹什麼,當兇手要出手襲擊時,你的臉得正對著人家,而且得忍住別笑出聲。喏,在其他人下樓之前,我得將這些絡腮鬍粘在你臉上。他們正在樓上準備棺材。' “我嚇得坐在那裡直打冷顫。長官,把自己的糗狀說出來,我並無—絲羞愧之心。那時候我開始茅塞頓開,領悟了這些行動的整個重大含意,並且了解到自己早該看穿這整個事件的,因為眼前的情況幾乎完全是《命運匕首》的翻版。只要心無一絲邪念,當那本警察手冊放在我觸手可及之處時,我總是把它視為一種上帝的啟示。說到那個陰謀,具體的細節我還不清楚,但許多地方已昭然若揭:這間博物館正落入一群亡命之徒的魔掌中,這些人利用韋德先生不在的時候,由他們的首腦來假扮成他(我記得這個策略是可怕的吉安迪醫師最愛用的伎倆)。不單博物館會被搶,想必有些局外人也會被誘入陷阱而慘遭殺身之禍;至於為何會和這群暴徒扯上關係,也許韋德先生曾出賣過他們,也許他隨身帶著貴重之物,例如鑽石和紅寶石。那一瞬間,我突然想到自己可能是暴徒早已鎖定的被害人,而我那本仍抓在胸前的1814年加爾各答市初版的書正是他們看中的目標,頓時我就感到頭暈眼花。 “但再簡單回想一下,我相信情況不會是這樣的。很明顯地,他們把我誤認為某個有許多化名的惡徒——因為主人在詼諧戲謔卻讓我嚇得渾身打顫的可惡言談中,他在三次不同的時機下,分別以查爾斯·勞頓、華萊士·畢瑞,以及喬治·亞里斯之名來稱呼我——這真是諷刺到了極點,我,就是我,在這場邪惡的戲中,要扮演一位亞洲學者的角色。 “所以,我該怎麼辦呢?情況是如此險惡危急,我該衝出這群惡漢的包圍,飛奔逃出去向特別機動隊報警嗎?您一定看得出來,這種處理方式是無濟於事的。有了!赫伯爵士,我懷著慚愧摻雜莫名驕傲的心情,告訴您另外一種應變之道:在怯懦恐懼的當下,我突然明白到目前為止,我一直是個陌生人。我發現自己的脈搏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而我身上那被遺忘已久如今卻無比緊繃的蘇格蘭高地人血液,卻在這危險的一刻突然甦醒,並且狂放亂竄了起來。我該溫馴地看著韋德先生被搶,目睹某個無惡意的陌生人被這群暴徒所殺嗎?不行!我以上帝之名發誓,絕對不行!”伊林渥斯博士一邊咆哮,一邊從椅子上突然站起來揮擺手臂,姿態就像是一支豎立於大海中的第二桅杆。桌上有我內人的相框,這名老兄手臂一揮把它給掃到對面去。他激動到忘了跟我致歉,但他還是隨即冷靜下來,聲音也壓低了。 “太好了。我可以監視他們。我可以伺機而動。我就假扮成這位聲名狼藉的亞洲學者好了。滿腔的憤慨叫我困惑,也讓我驚慌擔憂,我以巧妙的問題再三詢問匪徒首腦,直至整個計劃的旁枝末節都被我套出來為止——這和你們警方在《命運匕首》中的做法一模一樣——同時,我還運用我的機智,努力設想能使他們鎩羽而歸的計策。 “雖然我花了一些時間來描述我的內心狀態,但所有的思緒其實是在電光石火間一閃而過。發出惡魔般輕笑聲的歹徒首腦穿過房間(拿掉絡腮鬍的下巴在大髭鬚的襯托下,使得他看起來更加邪惡),正準備把假絡腮鬍貼在我臉上。每一根鬍鬚觸及臉頰時,都讓我感到毛骨悚然,我力持鎮定,不叫屈不訴苦。這個橫目斜瞅警告我命案發生時別笑出聲的惡徒,他會發現我不是好惹的!我照著他從盥洗室拿來擺在桌上的鏡子,對自己的容貌讚歎了一番。然後,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穩住情緒,把聲音壓低到有如竊竊私語一般。 “'老大,我們要幹掉的人是誰?'這位來自愛丁堡的約翰·諾克斯基督教長老會的牧師,懷著沒齒難忘的羞愧感問道。”
註釋: 中,每晚說故事給國王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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