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歪曲的樞紐

第7章 第七章

四下一片寂靜,不久莫克森再度現身,帶著歉疚的微笑說: “原諒我剛剛匆忙離開。我有一台機器在那裡鬧脾氣。” 我定晴望著他的左臉頰,那上頭橫劃過四道平行的抓痕,滲出血跡,我說: “它都是怎麼修剪指甲的呢?” ——安布洛斯·畢爾斯:《莫克森的主人》 次日中午過後,當灰濛、溫暖的雨水籠罩著大地,沛基坐在他的書房裡,但思緒已然不同。 在屋裡來回走動,步伐節奏單調有如雨聲的,是艾略特巡官。 而在最大那張椅子上端坐著的是基甸·菲爾博士。 今天博士收斂了他那如雷的響亮笑聲。他早上剛到達麥林福村,似乎對這裡的情況不敢恭維。他仰靠在大椅子裡,微微喘著氣。藏在黑色寬帶眼鏡後頭的一雙眼睛異常專注地凝視著書桌一角;宛如盜匪的鬍鬚準備吵架似的翹起,蓬亂的斑灰頭髮下垂蓋住一側耳朵。他身邊另一張椅子擱著寬邊帽和象牙拐杖。手肘邊就放著杯滿滿一品脫容量的啤酒,但他似乎連這都不感興趣。儘管他的臉被7月的暑氣給蒸得越加紅潤,卻不見平日的輕快愉悅。沛基發現他遠比人家所形容的還要龐大,無論就高度或體態而言。當他披著對褶斗篷踏進小屋時,整個空間彷彿全被他給佔滿,連家具都顯得局促。

沒人喜歡最近發生在麥林福村和松恩這一帶的變故。整個地區頓時閉塞保守起來,只是並非全然靜默無聲。如今每個人都知道,住在布爾布裘旅店的那位自稱“風俗研究專家”的陌生人,原來是犯罪調查部派來的警探。但是沒人吭聲。布爾布裘旅店的酒吧里,那些每天早晨進來喝啤酒的人們也都壓著嗓子說話,而且早早就離開。菲爾博士無法住進旅店裡,因為兩間客房都被訂了。而沛基也樂得提供自己的小屋來接待他。 沛基也對艾略特巡官頗有好感。安德魯·麥安德魯·艾略特的外貌既不像風俗專家,也不像蘇格蘭場的人。他稍嫌年輕,骨架壯實,淡茶色頭髮,思慮嚴謹。他喜歡爭論,喜歡詭辯到了足以讓海德雷督察長不悅的程度。他受的是完全的蘇格蘭式教育,善於處理最細微主題的最細微情節。灰雨灑落的此刻,他在沛基書房裡來回踱步,試圖弄清楚自己的定位。

“唔,對了,”菲爾博士咕噥著說。 “目前的進度如何?” 艾略特想了想。 “我們的警察局長,馬克班隊長早上打了電話給蘇格蘭場,把這檔子事推得一干二淨,”他說。 “當然囉,通常他們應該會派一位探長過來。但是,既然我人在這裡,又已經著手調查可能和這件事有關的某個案子——” 他指的就是維多利亞·戴麗謀殺案了,沛基心想。但是兩者有何牽扯呢? “太好了,”菲爾博士說。 “你真幸運。” “是的,博士,我運氣真好,”艾略特贊同地說,邊把長著雀斑的拳頭擱在桌面支撐著身體。 “如果可以的話,我準備好好把握。這是次好機會。是——你們知道的,”他吐了口氣。 “可是你們也知道我遭遇的困難。這裡的人,嘴巴比窗戶還要緊。你想一探究竟,但他們就是不肯開口。他們會像平時一樣喝啤酒、聊天,但只要你一提起這件事,他們馬上一哄而散。至於這個地區的所謂上流人士,”他說這字眼時帶著些許輕蔑,“那就更困難了,一向都是如此。”

“關於另外那樁案子,你的意思是?”菲爾博士睜大眼睛問。 “關於那件案子。惟一有助於案情的是丹小姐,瑪德琳·丹。她呢,是個真正的女人,”艾略特巡官謹慎斟酌著語氣強調說,“和她談話真是種享受。不像你們那裡的小姐,強悍得很,把煙吐到你臉上,你一拿出名片她就打電話叫律師來。不,她是個真正的女人,讓我想起以前我在家鄉認識的一個女孩。” 菲爾博士瞪大雙眼,讓滿臉雀斑的艾略特巡官為了自己的失言局促難安起來。布萊恩·沛基則相當能夠體諒並且同意他的說法,甚至產生一絲難以形容的妒意。 “總之,”巡官繼續說,“你們有必要了解芳雷宅園的狀況。我已經找昨晚在場的人作了筆錄,僕人們除外。只是簡單的供詞。有些人很難兜攏。巴羅先生昨天在宅園過夜,準備今天接受我們的偵訊。但是那位名叫派翠克·高爾的申訴人,還有他的律師名叫魏凱的,他們兩個已經回梅茲頓去了,”他望著沛基說。 “聽說他們曾經有過一點爭執——呃,或者該說是,從那本指紋記錄被偷走以後,情況就變得棘手起來?”

沛基殷切地贊同這說法。 “尤其是在指紋記錄被偷之後,”他重複說。 “奇怪的是,除了茉莉·芳雷,所有人似乎都把物證被偷看得比芳雷遭到謀殺還要重要;如果他是被謀殺的話。” 菲爾博士眼裡閃過一絲興致。 “對了,他們對於自殺或謀殺這兩種可能所表現的態度,大概是怎麼樣的?” “非常謹慎。出乎意料的缺乏立場。唯一斬釘截鐵說(事實上是嘶喊著)他是遭到謀殺的就是茉莉——我是說芳雷夫人。其他人的供詞則七零八落的,我寧可忘了算了。很高興我記得的不到一半。我想這也很自然。平時我們都過於緊張而且不自然地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因此遇事時的反應總顯得分外激烈。就連律師看起來也很有人味。墨瑞試圖控制局面,結果被排除在外。我們的本地警佐同仁,他的遭遇也好不到哪裡。”

“我正努力解決這個難題,”菲爾博士正色強調說,“艾略特巡官,你相當肯定這是樁謀殺案?” 艾略特一動不動。 “不,博士,我不敢肯定。死者喉嚨有三道割痕,但是截至目前,我們找遍水池和所有角落,始終沒發現凶器。要知道,”他謹慎地說,“我還沒拿到驗屍報告。我沒說一個人不可能往自己喉嚨劃上三刀,不過凶器遺失是一大關鍵。” 他們靜靜聽了一陣子雨聲,以及菲爾博士惱人的咻咻喘息聲。 “你不認為,”博士試探地說,“咳咳——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認為他有可能先自殺,然後在痛苦掙扎當中甩掉了刀器,所以你才找不到?我知道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的。” “可能性很小。他總不可能把它丟出花園外面;只要那把工具還在花園裡,柏頓警佐遲早會找到的,”艾略特的嚴肅臉孔露出耐人尋味的神色。 “告訴我,博士:你認為這是樁自殺案嗎?”

“不,不,不是,”菲爾博士坦率地說,突然甦醒似的。 “但是,即使我相信這是謀殺,還是得知道癥結之所在。” “癥結就是誰殺了約翰·芳雷爵士。” “的確。你還是不了解我們所陷入的困境。我很擔憂這個案子,因為這案子違反了所有法則。所有法則都不適用,因為被殺害的人不對。要是遭到謀殺的是墨瑞就沒問題!照著正常佈局走,該被謀殺的是他。他的現身就等於找死。這個人握有能夠左右事實真相的關鍵性證據,這個人或許根本不需要這物證就能夠釐清爵士身分的謎團,他絕對是受到攻擊的不二人選,然而他卻毫髮無傷。而關於身分指證的部分隨著關係人的死亡,變得更加啟人疑竇。這樣你了解了嗎?” “是的,”艾略特巡官沉著臉說。

“咱們先來清除這案子的枝枝節節,”菲爾博士說。 “例如,這件事會不會是兇嫌所犯的錯誤?也許約翰·芳雷爵士(暫且以他現有的頭銜來稱呼他)根本不是他原本想要加害的對象?兇嫌會不會把他錯認成了別人?” “不太可能!”艾略特說,然後望著沛基。 “不可能,”沛基說。 “這個我也想過。我再說一次:不可能。現場的光線很充足。沒人長相和芳雷酷似,他的衣著也不跟人雷同。就算在遠處你也不至於把他看成別人,更何況兇嫌是近在咫尺割了他的喉嚨。在那種朦朧的水光之下,雖說看不清細部,但人的輪廓是相當清晰的。” “這麼說來芳雷不是遭到誤殺的,”菲爾博士說著清清嗓子,喉間咕嚕嚕作響。 “好啦,還有什麼疑點或者旁枝末節需要澄清的?例如,兇嫌會不會是這件爵銜爭奪戰的局外人?會不會是某個根本不關心這場爭執的人——某個不在乎死者究竟是約翰·芳雷或者派翠克·高爾的人——趁著這時機進來攪局,基於某種我們還不清楚的動機殺了他?有這可能。如果天理不彰就有這可能。不過我不擔心這個。所有情節都有關聯,是相互呼應的。因為,你們也注意到了,那本指紋記錄是在芳雷遭到謀殺的同時失竊的。

“好吧。芳雷是遭蓄意謀殺的,而且謀殺的動機和爵銜的爭奪有關。但是疑點仍然沒有得到澄清。這案子仍然陷入兩難的困境。也就是說,如果死者是冒名者,那麼殺他的動機就不只一個。你們可以想像有哪些動機。但如果死者是真正的爵銜繼承人,則殺他的動機很可能有好幾個而且彼此毫不相干。這些動機同樣可以想像得出來,各自隱含著不同立場、不同觀點和不同動機。如此說來,到底這兩個人當中誰是冒名者?我們得先弄清楚這點,然後才能決定案子該往哪個方向偵辦。咳咳。” 艾略特巡官的表情凝重。 “你是說,關鍵在這位墨瑞先生身上?” “沒錯。就是我這位謎樣的老相識,肯尼·墨瑞。” “你認為他知道誰是誰嗎?” “毫無疑問!”菲爾博士咕噥一聲。

“我想也是,”巡官淡然說道。 “那麼咱們現在就來瞧瞧,”他掏出筆記來打開。 “每個人似乎都同意——值得注意的是他們的共識真不少——大約9點20分的時候墨瑞是獨自在書房裡的。正確嗎,沛基先生?” “正確。” “謀殺事件(就這麼說吧)大概發生在9點半。有兩個人給了肯定的時間:墨瑞和那位律師,海洛·魏凱。10分鐘也許不算長。不過,雖說指紋比對必須非常小心,卻也不像墨瑞所描述的那麼費時。我不相信他沒有任何發現。你認為他耍詐嗎,博士?” “不,”舉著啤酒杯的菲爾博士皺著眉頭說。 “我認為他是在盡力做好分內的工作。等一下我會告訴你我對這案子的看法。你說你找所有人作了筆錄,因此清楚他們在那十分鐘之內都做了些什麼,對吧?”

“每個人都只有簡短幾句,”艾略特突然生氣地說。 “沒意見。他們一直說,他們能有什麼意見?我得再問一次才能有結論。說真的,真是一群怪人。我知道警察所寫的報告總是零碎的,因為你必須將僅有的一丁點片段加以黏合,而且心懷感激。不過,畢竟這些供詞隱藏著殘酷的謀殺和罪惡。就來聽聽他們怎麼說吧。” 他攤開筆記。 “芳雷夫人的說法:我們離開書房的時候我好難過,因此我上樓回我的臥房。我和我丈夫兩間相通的臥房在新廂房的二樓,就在餐室樓上。我稍作梳洗。然後我讓僕人替我張羅一套乾淨衣服,因為我覺得有點邋遢。我躺在床上。房裡只有床頭几上亮著一小盞燈。我房間對著花園的陽台窗戶敞開著。突然我聽見一陣類似爭吵扭打的聲音,接著像是一聲尖叫,最後是啪嗒的水聲。我跑向陽台,看見我丈夫。他好像躺在水池裡,掙扎著。當時他是獨自在那裡的。這我看得很清楚。我從大廳樓梯下了樓去找他。我在花園裡沒看見什麼可疑的東西或聽見奇怪的聲音。 “接著是: 肯尼·墨瑞的說法:9點20分到9點30分之間我在書房裡。沒有人進到書房裡,我也沒看見其他人。我背對著窗戶。我聽見一陣聲響。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發生,但是我聽見走廊裡有人跑下樓梯。我聽見芳雷夫人呼喊管家,說她擔心約翰爵士恐怕出事了。我看了下手錶,時間正好是9點半。我出了走廊,和芳雷夫人一起到花園裡,發現一個被割了喉嚨的男人。目前我的指紋比對工作還沒得到任何結論。 “很不錯,也頗有幫助,對吧?接下來是: 申訴人派翠克·高爾的說法:我到處遊蕩。先是在前庭草坪上抽煙。然後我從屋子南邊繞到這座花園來。我沒聽見任何聲響,只有一陣水聲,非常微弱。我想應該是在剛要繞到屋子側邊的時候聽見的。當時我沒想到是出事了。我走進花園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大聲談話。我不想有人陪,因此我繼續沿著紫杉樹籬邊的小徑繞著花園走。接著我聽見他們談話的內容。我聆聽著。直到他們全部回屋子,只剩一個名叫沛基的男子留在那裡,我才走到水池邊去。 “最後是: 海洛·魏凱的說法:我一直待在餐室裡,始終沒有離開。我吃了5份小三明治,嚼了一杯波特酒。沒錯,餐室有幾道玻璃門面對著花園,其中一道還可以直接看見水池。但是餐室裡的燈光很亮,由於光線反差的緣故,我根本看不見花園裡的情況。 “這個場景的證人已經死亡。餐室位在一樓,樹籬高度只到腰部,芳雷站立的地方距離餐室最多只有20呎遠,”艾略特說,邊用拇指和指頭彈著筆記。 “可惜他死了,無法見證魏凱所謂的'光線反差'。他的結論是: 當餐室裡的古董時鐘敲響9點31分的時候,我聽見類似扭打的吵雜聲和抑止的尖叫聲。接著是好一陣劇烈的濺水聲。我還聽見不知是樹籬或灌木叢裡窸窸窣窣的,並且瞥見玻璃門外有東西在看我,就是最靠近地面的那格玻璃。我擔心也許有什麼跟我不相干的事情發生了。我坐下來等待,後來巴羅先生進來,告訴我那個騙子約翰·芳雷爵士自殺了。這當中我沒敢動,只是又吃了一塊三明治。 ” 菲爾博士稍稍挺直背脊,拿起酒杯來喝了一大口啤酒。他的眼睛在鏡片後頭閃著興奮的光彩,某種類似驚喜的眼色。 “噢,好酒!”他喊了句。 “'零碎'的供詞,呃?這是你的看法?我們這位魏凱先生的敘述裡頭有些東西讓我背脊發涼。唔,哈,等一等。魏凱!魏凱!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名字?肯定聽過,因為這音節太熟悉,早已深深烙印在我——'心是啥?''無所謂?''無所謂是啥?''別費心。'抱歉,我腦子有點散漫。還有別的供詞嗎?” “呃,另外還有兩個客人,就是這位沛基先生和巴羅先生。你已經聽過沛基先生的敘述了,也有巴羅先生的簡略說明。” “算了。請再念一次好嗎?” 艾略特巡官皺了下眉頭。 “納塔奈·巴羅的說法:我本來想吃點東西,可是魏凱在餐室裡,我覺得這時候不適合跟他交談。於是我走到屋子另一頭的客廳去等候。接著我想到應該陪著約翰·芳雷爵士,當時他在屋外南邊花園裡。我到走廊的邊桌拿了手電筒。我這麼做是因為我的視力不太好。我打算開門走出花園的時候正好看見約翰爵士。他站在水池邊,似乎做了什麼動作,還是動了一下。從走廊門到水池最近的一角有大約35呎遠。我聽見一陣扭打聲,接著是啪啦的水聲和落水的聲音。我跑過去,發現他在那裡。我無法篤定地說是不是有其他人在場。我也不敢確定他究竟做了些什麼動作。他的腳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拖住似的。 “就這樣了,博士。你們該注意到了,除了巴羅先生之外,沒人親眼看見受害者在遭到攻擊、跌落或者被拖進水池以前的狀況。芳雷夫人直到他落水之後才看見他;高爾、墨瑞、魏凱和沛基先生也都是在事發後才見到他——根據他們自己的說法。除此之外,”他試探地說。 “你可有別的想法?” “呃?”菲爾博士含混地說。 “我問有些什麼心得沒有。” “好,我來告訴你我的想法。'上帝知曉,花園是親愛之物,'”菲爾博士說。 “可是結果呢?我知道謀殺事件發生後,有人趁著墨瑞出去探看究竟的空當偷走了書房裡的指紋記錄。你可曾找每個人作筆錄,問他們在這段時間內都在做什麼?可能是誰偷的?” “有的,”艾略特說。 “不過我不想念給你聽,博士。為什麼?因為我只得到一大片不關痛癢的空白。經過分析簡化之後的結論是:指紋記錄有可能是任何一個人偷走的,而且在混亂當中,沒人注意到別人在做些什麼。” “噢,老天!”菲爾博士一愣,然後吼了聲。 “終於有了!” “有什麼?” “我長久以來一直害怕遇到的東西——近乎純粹心理的一道謎題。所有人所敘述的故事、時間甚至推測,彼此絲毫沒有矛盾之處。沒有任何突兀的地方,除了那項極明顯的心理動機上的疑點,也就是為什麼要如此費事地去謀殺一個騙徒。尤其奇特的是,這案子沒有任何具體線索:袖扣、煙蒂、劇院票根碎片、鉛筆、墨水或者紙張。唔。除非我們把觸角探入較為具體的層面,否則我們只是在跟這頭名叫人類行為學的貪婪豬仔打混戰。那麼,最有可能殺害死者的人究竟是誰呢?又是為了什麼?最符合維多利亞·戴麗案兇嫌形象的人又是誰呢?” 艾略特從齒縫間吹了聲口哨。他說:“你認為呢,博士?” “我想想看我是否還記得維多利亞·戴麗案的基本資料,”菲爾博士喃喃說。 “她35歲,單身,個性快活,不甚聰明,獨居。唔。哈。對了。事發時間大約是去年7月31日晚間11點45分。對嗎,小子?” “沒錯。” “報警的是一個回家途中經過她小屋的農夫。屋子傳出尖叫聲。村里的警察騎單車路過,跟隨農夫進入屋內。他們看見一個男人——他是這一帶人盡皆知的流浪漢,爬出屋後一樓的窗戶。兩人追趕了四分之一哩長的路程。那個流浪漢為了擺脫他們,闖越了柵欄,試圖搶在南方鐵路列車到達之前跑過鐵道,結果一命嗚呼。對嗎?” “沒錯。” “戴麗小姐的屍體在小屋一樓房間裡被發現,就在她的臥房裡。被人用靴子繫帶勒斃。遭到攻擊時已經回房但還沒有就寢。穿著羽毛睡袍和拖鞋。案情顯然很單純——流浪漢身上起出了錢和貴重物品——只除了一項。法醫發現屍體塗了深黑色的混合劑,所有指甲縫裡也都發現了這種混合劑。對嗎?經過內政部的人化驗,這種物體的成分包括水防風草汁、烏頭草、委陵菜、毒莨菪和煤灰。” 沛基站起身,腦袋裡一片混沌。菲爾博士所陳述的內容他曾經聽過不下千次,最後這個部分除外。 “咦!”他反駁說。 “我倒是頭一次聽見這種說法。你發現屍體上塗有包含了兩種致命毒物的混合劑?” “沒錯,”艾略特嘲弄似的咧嘴一笑。 “當然囉,不是本地法醫要求化驗的。那位審問官覺得那不重要,根本沒有提出化驗的申請。他說不定以為那是某種美容用品,提出來太難為情。不過那位法醫後來悄悄遞了個口信,說——” 沛基有些困惑。 “烏頭草和毒莨菪!可是死者並沒有吞服,對嗎?如果毒劑只是塗在身體外部,應該不至於要她的命吧?” “咦,不。效果是一樣的。這案子非常清楚。你認為呢,博士?” “很不幸非常清楚,”菲爾博士同意地說。 在雨聲之外,沛基聽見小屋前門響起一陣叩門聲。他邊努力回想那案子,邊走過短短的走廊去應門。來者是本地警察局的柏頓警佐。他穿著橡膠連帽外套,裡頭用報紙裹著不知什麼。他的話將沛基的思緒從維多利亞·戴麗案帶回眼前更加急迫的芳雷命案。 “我可以見見艾略特巡官和菲爾博士嗎,沛基先生?”柏頓說。 “我把凶器帶來了。而且——” 他用頭指了指。被雨浸成一片泥濘的前庭花園的入口外停著輛眼熟的車子。是一輛舊摩里斯,車窗後頭有兩個人影。艾略特巡官匆匆跑上前來。 “你剛才說——?” “我們找到殺害約翰爵士的凶器了,巡官。此外還發現了別的,”柏頓警佐又一次朝車子方向點頭。 “是瑪德琳·丹小姐和宅園的老管家柯諾斯先生。柯諾斯曾經為丹小姐父親的至交工作過。他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去找丹小姐,而丹小姐要他來找我。他有話要告訴你,也許會讓這案子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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