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青銅神燈的詛咒

第19章 第十九章

“依我看,”HM不動聲色地說,“彭芙蕾太太受驚不小啊,僕人們好像對那位雜使女僕都沒什麼好氣來著。要不給她潑點水清醒消醒吧。” 班森趕忙去照應女管家,其他人兀自呆若木雞之際,HM已經坐下拿起雪茄,若無其事一般。 “你們有沒有發現,”他自顧自說道,“在這種豪宅里的僕人們,無論廚房的小工也好,打雜的女僕也罷,從來都不會被任何客人注意到?一個女孩化裝成他們其中之一,任何可能認出她的人也就對其視而不見了” “當然,馬斯特司,星期一上午當我們站在鐘塔頂上時,我確曾瞥見這名雜使女僕一眼。若你還記得,當時她正拎著一桶浴水穿過馬厩前的空地。但那時距離實在太遠,而除了可能去向她間話的警員之外,卻又無人會想去接近她……我說,小姑娘,你親自來告訴他們這一切豈不是更好麼?”

他看了看海倫,她正無助地傻站一旁,雙眼須臾不離吉特,然後她跑上前來。 “我別無選擇,吉特!”她哭喊道,“你難道看不出我別無選擇麼?要不然他們永遠不會停止談論那可笑的詛咒,那……那……”她一時語塞“你一定恨透我了對不對?” “恨你?” “是啊!因為我所做的一切!” 吉特如釋重負,顫抖得眩暈不已,只覺得雙目竟有失明之兆,耳後血管突突狂跳。當他觸到海倫的雙手時,頭一件事便是將其緊緊握在掌心。 “恨你?”他難以置信地說,“你說反了,我愛你。” “昨晚我真的瀕臨崩潰了才來見你,吉特。我穿上雨衣扣緊領扣,因為即使是安妮的睡袍也會讓我洩露身份的。而我當時覺得還不到時候” “沒關係,親愛的。”

“才不是沒關係。我是個大笨蛋。但我真的愛——唔總之你知道我的心意,而且一想到能愚弄一下所有那些談論詛咒的人,我就興奮不已。你知道麼,吉特,我最早想到這個點子是在從開羅開出的火車上,正念及班森時,這主意就突然冒了出來。” “班森?” “沒錯。當時我想起班森僱傭了一大批從沒見過我的新僕人,之前在車站接受記者採訪時也談過這一點。於是我突然意識到,假如搖身一變扮成一名女僕,不就可以銷聲匿跡了嗎?我的手也幫了大忙。” “此話怎講?” 海倫伸出雙手,攤開掌心,褐色的雙眸中閃爍著自嘲的光芒,但她仍然相當嚴肅,毫無驕矜之態。 “看這雙手親愛的,正如我告訴過HM的那樣,挖掘工作使我的手粗糙得就像個工人一樣。要是沒有這雙手可就沒法假扮成乾過粗重家務活的樣子了。但我在這兒的確做了不少家務,而且就一個僕人的僕人而言,自我感覺做得很不錯。即便他們都說……”她眨了眨眼,“我是伺候過他們的最該死的、最蠢笨的、最粗鄙的小賤人。”

飯廳裡看不到的某處,彭芙雷太太又是一聲尖叫,隨即班森咕噥了幾句,她才安靜下來。然後班森又現在門口,搬過來一張藤椅。 “您坐吧,小姐?” “謝謝,班森”梅倫答道,“你覺得我真的是那麼糟糕的一個雜使女僕嗎?” 班森仔細考慮了一陣,像個守護神一樣站在海倫的椅子背後。海倫坐了下來,吉特還是緊緊握著她的手。 “嗯,小姐,就職業角度而言,我個人無法給您特別高的評價。” “我想也是,”海倫倒也十分坦然,“但我堅持下來了,班森。而且,只要你稍微想想,就會發現咱們有多麼成功。班森重新開啟了塞文大宅,僱傭了一批新僕人—在什麼時候?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一。那正是我失踪之前三天,對麼?” “不錯!”

“而正是在這三天之內,我導演了自己的第一次失踪,離開了倫教的賽米拉密斯飯店?” “你是說……” “沒錯,吉特,星期一一大早我就來到了這裡,班森認真地把我安頓下來。之前我們在倫敦謀劃好了一切,我還寫信給父親讓他別擔心。只用三天時間,我就讓自己化身為雜使女僕安妮。” “接著說。” 提到她父親時,海倫的眼中忽現陰霾,憂懼與忐忑去而復返。但HM沖她鼓勵地點了點頭。 “星期四早上,晨曦微露時,我便起身前往倫敦。我在飯店裡等你,疲憊不堪。但我必須和你還有奧黛麗一起駕車再回到這裡才能——謎一般地消失,我……我……” 班森用手擋住嘴咳了咳:“如果您還記得,吉特先生,我在回答亨利爵士的詢問時說過,雜使女僕星期四放假外出。”

“實際消失過程”侮倫說,“貌似是最困難的部分,但其實卻最簡單,”她打了個寒戰“你還記得從倫敦開車過來的過程麼,吉特?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在雨中驅車穿過鐵門的麼?” 他還記得嗎?霎時間,陽光下露台上的一切景象,周圍環繞的這些臉龐,全都消隱無踪。吉特彷彿又聽到了汽車輪胎在車道上摩擦的聲音。塞文大宅那敞開的鐵門出理在眼前。門房裡亮著燈,萊昂納德從屋裡望著他們。還有車道兩旁濕淋淋的樹叢。他看見海倫就坐在旁邊,面色蒼白,灰色的雨衣緊緊裹住周身,手裡捧著裝有青銅神燈的盒子。他看見她緊張地吸著煙…… “班森和我早已計議停當”海倫接著說道“我們選擇了一個所有僕人都在大宅後部一起喝茶的時間。出發前我拍了一封電報,計算好它將在我抵達之前片刻送到,我們都知道郵局的老戈爾丁先生會打電話過來通知的。與此同時,班森會邀請彭芙蕾太太去餐具室,將她留下來作為證人。”

“我的到來必須是,不期而至的,你知道,這樣就不會有人特意候著迎接我了。” “看門人柏特·萊昂納德事先收到了指示,任何車輛到來都要以電話報知,所以他知不知道我是海倫·洛林也就無關緊要。稍有些危險的是,柏特已經和扮成雜使女僕安妮的我打過照面,當我們驅車經過他窗前,僅僅相距十余英尺之時,他有可能認出我就是安妮。” “但這種可能性不大,當時下著雨,而我又坐在吉特另一邊,距右側的門房比他更遠。更何況我早就認識到,衣著對女人的影響極大。你還記得我當時做了些什麼嗎?” 奧黛麗·維恩原本筆直地端坐一旁。茫然卻又入迷地凝視著海倫,此刻也迅速開口了。 “我能想起來,”奧黛麗說。 “你當時正抽著煙,而就在我們駛過門房時,你將煙掉了下去,又彎腰將其拾起。那時萊昂納德最多也只能看到你的頭頂罷了。”

海倫一直躲閃著奧黛麗的目光。此刻她衝動地轉過來,伸出左手。 “奧黛麗,真的很對不起!我本不該對吉特和你這樣的,我知道,我就是個蠢貨!但我確實是出於好意,千真萬確!” “親愛的!”奧黛麗喊道,揚起淺淺的眉毛,樂不可支,“你真的不是在道歉嗎?找這輩子可從沒聽說過如此激動人心的事!你說對不對,桑迪?” “不,”桑迪·羅伯森冷冷地說,“我可不這麼想。” “桑迪!” 雖然語氣平靜,但桑迪卻已怒不可遏。他站姿不穩,搖搖晃晃,雙手深深插進衣袋,目光一直盯在海倫和吉特身上—他們緊握的手,眉眼間傳遞的情意……桑迪眼裡滿是倦怠。 “既然你問到我頭上了,奧攏麗,”他出語唐突,“那我不得不說,這該死的詭計真讓人噁心。”

“桑迪!” “與此直接有關的任何人,”他的聲音變得有點尖利,“根本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連個招呼也不打即便如此,我倒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只是想順便說一句,理論上來講……” “等一等,先生!”馬斯特司探長冷不丁打岔,“這位小姐幹得很漂亮,我同意,但我還想听聽剩餘的部分。接著說吧,海倫小姐。你、維恩小姐、法萊爾先生開車到了房子前面,然後呢?” 海倫猶豫地看著桑迪。 “告訴他吧,小姑娘。”HM木然地說。 “從倫敦過來的途中,我一直把雨衣穿在女僕的裝束外面,”海倫低頭看了看她那皺巴巴、臟兮兮的裙子,不禁一陣噁心,與其說是物理上的,倒不如說是精神上的成分多一些。此時她似已對這整個化裝厭煩透頂,“那就是我當時始終緊緊裹著雨衣的原因。車在前門口停下時,我便率先跳出來,拿著青銅神燈跑進屋裡。”

“前門白天的時候從來都不上鎖,就算鎖上了,班森也會處理的。班森早已在房子周圍安排了許多做零工的園丁——從格洛斯特找來的人而不是宅內的僕役—這正是為了證明我自那以後不可能溜出房子去。” “一進房門,我就著手進行消失的戲法。那時我激動不已,自言自語說了些'行動吧'或者類似的東西,卻沒意識到聲音會在大廳里傳播開來……” “啊”馬斯特司猛點著頭,“一個名叫鮑爾斯的水管工在樓上聽到了你的聲音。然後呢?” “我要做的事僅需十秒鐘足矣。我將雨衣和神燈一齊放在地上,脫下鞋襪,換上藏在雨衣口袋裡那雙女僕的氈布拖鞋……” 奧黛麗·維恩打了個響指:“所以腳步聲停住了。” “然後我穿過圖書室,進了書房,從那架牆內的旋梯上到閣樓,我的小房間就在那兒。當時我手裡拿著換下的鞋襪,把它們鎖進床底的一個袋子裡。”

“我又從後面的樓梯下樓去僕役廳。他們已經用完了下午茶,此時班森和彭芙蕾太太到了前門。當然,多虧班森之前拖住彭芙蕾太太,為我爭取了充裕的時間。” “難道我不知道,”梅倫急急補充“一套衣服,一個名字,就能造出一個女人麼?十分鐘後,當班森過來說海倫·洛林小姐肯定失踪了,叫司機劉易斯幫他一起在房子裡找找的時候,甚至沒人往我這邊瞟上一眼。雜使女僕安妮在電影院開心地度過一個休息日——僅此而己。” 海倫沉思著。 “我的冒險本來就該到此為止了”她說,“如果那幅首任塞文伯爵夫人的畫像沒出岔子的話。我在這個地方犯了個嚴重錯誤。” 班森面露哀傷:“容我糾正,小姐,”他反駁道,“不。那是我的錯誤。因為欺騙實非我所擅長。” “哈,哈,哈,”馬斯特司乾笑數聲。 “……而且當時不免有些慌亂,在此處我又鑄成大錯,就像那盆花一樣。我能否說下去,小姐?” “當然。” “今早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回到此地時”班森解釋“他就我在這場化裝戲碼中的角色重責不已……” “等一下”馬斯特司衝著HM吼遒,“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愈到海倫小姐在自己家裡扮成女傭的?” “喔,馬斯特司!基於前面說過的那些原因,星期四晚上我便已判定這失踪把戲—不管它具體是什麼—是由班森和那女孩聯手佈局的” “唔?” “好!而我馬上便聽聞當天有一名雜使女僕放假外出,還是由僕役長特許的,是時大宅內正急需人手,更不用說她開始做這份工才區區三天而已。” “於是我想,假若海倫·洛林就是這名雜使女僕,或至少是別的什麼女僕,那可就真是妙絕的藏身之術。因為你看,這是任何女人都可辦到的詭計。不需要多麼高超的演技,例如”HM謙虛地咳嗽一聲,“就好像我扮演哈姆雷特或伊凡雷帝的那樣。她只需換上衣服,再收起那純正的上流社會口音,代之以些許方言詞彙即可。” “但一想到這裡,馬斯特司—天哪!我卻又認為這絕無可能,你可知為何?” “即便沒有一個僕人曾見過海倫·洛林,但我想他們至少都看過她的照片。每份報紙、畫報,還有刊載圖片的雜誌上,幾乎都一連幾週充斥著那女孩的照片。現在來了一個所謂的雜使女僕,長相酷似那個很快便失踪了的女孩,他們必然會注意到,也必定會向餐方提起,於是警方必將展開質詢那就就藏不住了。” “我就是因此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天突然意識到,沒人能僅僅看過幾張照片就把她的真人認出來。” “您說得很對,先生,”班森點頭同意,“但首任塞文夫人的畫像則是另外一回事。” 僕役長轉向馬斯特司:“馬斯特司先生,那幅畫像掛在後側走廊中的顯著位置,僕人們從那裡來來去去,幸虧不曾有人仔細地觀察它。但風險仍然很大,尤其是當小姐失踪、警方介入之後,難保不會有人忽然發現牆上的畫像與雜使女僕安妮極為相似。星期四中午我突然想到這裡,頓時坐立難安,海倫小姐和我的計劃中完全忽略了那幅畫像。於是,在午飯和下午茶之間我悄悄取下畫像,將其藏在餐具室的櫃子裡面。原本一切順利,但彭芙蕾太太竟在最緊要的關頭髮現畫像離奇失踪了,這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稍後她一定會把這事說出來的——事實證明的確如此。我承認,先生,當時很是心煩意亂……” “你難道沒看出來,”海倫喊道,“我們不得不把那畫像弄出房子嗎?” “啊”馬斯特司說:“了解,然後呢?” 海倫苦笑了一下:“我突生靈感。想起格洛斯特有家經營畫像修復的小店。假設你要藏匿一幅畫,還有什麼辦法比將它送去修復來得更妙呢?這樣一來就連店家本身也不會起疑。” “必須有人盡快將畫像送走。班森還得繼續演戲,無法抽身,何況當人們以為我失踪之後,他還要滿屋子找我。同時,他還得不時從餐具室打電話給報社、警方說是埃里霍將海倫·洛林帶走了……” 馬斯特司頓時又火冒三丈。 “這麼說原來是你,呃?”他質問班森,“正如我原來所科,你就是那個操外國口音的傢伙?” 班森面有得色:“經過精心偽裝的聲音,先生。小姐希望她的失踪能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造成盡可能大的轟動,但馬斯特司先生,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清白無辜的……” “你還自詡無辜,呃?” “……而您卻認為我是出於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姐您接著說好嗎?” “班森自己無法將畫像帶出去,”海倫說“但他可以簡簡單單地派安妮出去辦事。當屋後的園丁們看見我以安妮的身份混在僕役廳的眾人中間時,完全不疑有他,”海倫咬了咬嘴唇,轉過椅子望著HM身邊那人“你就是茱莉亞·曼斯菲爾德小姐,對吧?” 曼斯菲爾德小姐那藍眼睛裡的閃爍神情相當有趣,她的超然作態早已一掃而空,緊緊抓住椅子扶手,此時她的心態很難說究竟是氣惱——吉特實在分不清—抑或是恐懼。 “不錯,我就是茱莉亞·曼斯菲爾德。”她剛一開口,聲調怪異,連忙調整過來,“我早該想到,海倫小姐,你可能聽過這名字。” “很簡單啊!”海倫說,“我當然知道你是我父親的朋友……” “沒錯。”茱莉亞·曼斯菲爾德說。 “但我卻從未與你交談過,而且當時也以為你絕無可能認出我來。特別是我穿了一件屬於'安妮'的舊披風,用帽子擋住了臉,還操著安妮那半倫敦腔的口音。” “我那時注意到了你的音色。”曼斯菲爾德小姐說。 “五點半的時候,”海倫對馬斯特司坦承,“我帶上用報紙包好的畫像,搭車前往格洛斯特。進到店里後,我並朱說自己是安妮或者別的什麼人。只說畫像是從塞文大宅拿來的,以後會來取,隨即匆忙離去。我當時看起來可能有點鬼鬼祟祟……” “的確。”曼斯菲爾德小姐說。 “但是,”海倫好奇地望著她:“我萬萬沒想到你會那麼留心!也完全沒料到你注意到了這其中的古怪。我本以為那幅畫會完全被遺忘,而且……” “通常說來”亨利·梅利維爾爵士說,“你這想法沒錯。這也正是整件事悄中最核心的部分。如果是一家普通的古玩店。你自可不露痕跡地脫身而去,但這家古玩店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牽涉到……他停住了。” “接著說啊,”馬斯特司催促,“這家古玩店和什麼東西有關係?” “一把金匕首,”HM話鋒一轉,語帶不祥,令人驚懼,“一個金香水瓶,還有塞文伯爵的謀殺案。” 鴉雀無聲。 一時間“謀殺”這個字眼對在場諸人的影響一覽無遺。海倫猝然從椅子上跳起,從吉特的掌心裡抽手,轉身走過露台,背對眾人。 阿里姆·貝兩次咽了咽唾沫,臉色好似一杯加了過多牛奶的咖啡,但黑色眼珠子裡的目光卻從未離開HM。他頭一次張嘴,嗓音低沉猶如死人: “我乃一名困頓學者,”他邊說邊把雙掌翻來覆去:“我本無意為患,更不知因何受此謊言所欺。”他雙肘彎曲,握緊拳頭在空中揮舞——動作雖不算滑稽卻很劇烈駭人。 “真主在上!”他呼喊著,“汝等可是要令我受埃及的友人譏笑麼?” 海倫突然穿過露台向他走來。 “別來無恙啊阿里姆·貝,找們見過面不是麼?” “你我確曾謀面。” “你說過,我會像從未存在過一般灰飛煙滅!現在你怎麼說?” “聽我一言,女士,暗黑之力從不扯謊。閣下難道不曾在此次玩笑中有所損失麼?” “沒有了” “閣下已然失去了令尊大人。”阿里姆·貝說。 海倫臉色慘白,但HM遞過來一個示警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於是她的話剛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錯”HM說,“玩笑變得無法控制,玩具手槍被裝上了真子彈。有人狂性大發,訴諸謀殺那個人現在就在我們中間。” 露台的石地上響起一串怡然自得的腳步聲,里奧一波蒙特先生從房子前方漫步而來,彬彬有禮,意態悠閒。 他沒戴帽子,身著一件甚是合體的西裝,見到海倫時,並無絲毫訝異,僅僅是像對其他人一樣,微微欠身致意。他眼角那紋路的滑稽感則已被唇邊的小心謹慎所抵消了。 “各位早安,”波蒙特說,“我是來取青銅神燈的。” 吉特·法萊爾頓時周身一緊,但他說不出是為什麼。 “現在”HM說“我們這裡有兩位預言家,一位古典而華麗不羈,”他指了指阿里姆·貝,“另一位現代而有條不紊,他又指了指波蒙特,不妨讓我們看看,當我們解決塞文伯爵失踪一案時,這二位能否有所助益。” HM沉默了片刻,把玩著指間的雪茄。 “昨天早上,也就是星期天早上,”他說,“我依然受困於兩個問題:首先海倫·洛林是如何消失的?其次,那金匕首和金香水瓶出了什麼事?” “這兩樣合計價值約達一萬至一萬二千英鎊的古物,從出土於埃里霍之陵墓的大批珍寶中消失了。根據塞文伯爵本人的報案,埃及警方稱它們已被走私出國。此前我曾從海倫·洛林那裡聽說過這兩件東西。” “她說這其中出了點麻煩,但說不上具體是什,只知道此事令她父親憂心忡忡。而當我們與身在開羅的塞文伯爵本人通電話時,他說他回英國不僅僅是因為女兒的失踪,而且'國內也有些麻煩事要料理'” “有趣非常有趣!” “星期天早上,為了追踪那幅失踪的畫像,馬斯特司、吉特·法萊爾與我一同前往茱莉亞·曼斯菲爾德的古玩店。順便說一句,馬斯特司第一眼見到畫像時大吃一驚,表示之前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張臉。而我——當時仍未明白過來……我說他一定是在海倫·洛林的某張照片上見過吧。但馬斯特司依然不甚滿意。當然,他其實是在雜使女僕安妮身上看見了那副面容。” “我按下古玩店的門鈴後,馬上—請往意,是馬上,在一個星期天的早晨—茱莉亞曼斯菲爾德便急急忙忙出來應門。” “顯然她當時在等人,而且她一開始說的話也顯示了這一點。並不是等我們,而是別的什麼人” “起初她並不怎麼害怕,只是有些疑惑,直到她開始描述海倫·洛林是如何把畫送來的時候,才心生恨意。但當她發現法萊爾正緊盯著展示櫃裡那些埃及的飾品、戒指、神燈等等之時,頓時緊張不安。法萊爾盯著那些東西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動機,但她卻認為他有。為什麼?” “然後店門打開了,來者完全無視他人,眼中只有這位女店主。他徑直聲稱自己的名字是里奧·波蒙特,而且是來……” “砰!他看見了我們,於是半途煞住話頭。片刻後他又彬彬有禮地解釋,自己是偶然進來問沖模如何前往塞文大宅的,”HM冷冷地說,“這真是蹩腳之極的托詞。假如我走進一家店舖是去問路的話我,是決計不會剛一開口就自報家門的。” “看起來,波蒙特極有可能就是曼斯菲爾德小姐在等的人,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其中就暗暗示警,挑明在場的馬斯特司是位警官。然後,該死的,我們離開之前,她真的陷入恐慌之中!驚恐之下,她就開始喋喋不休地扯些塞文伯爵的事—他去年給她寫了幾封信,他時不時從埃及寄給她幾件不值錢的東西,如此云雲。而當我們並未就此追問時,她便喜不自勝,如釋重負。將這情況與我在那裡看到的其他某些東西結合起來,便不難看出……” 海倫聽得全神貫注卻又一頭霧水,兩手緊緊按在一起:“您在暗示什麼?”她叫道,“莫非波蒙特先生去那裡是為了……” “那把金匕首,”HM說,“還有那個金香水瓶。”他補充道,“就在那時,為了這些東西,有人正準備進行謀殺。” 此時露台上熱浪襲人,太陽移過頭頂,淺淺西斜。 里奧·波蒙特就像個蒼白的影子一樣,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甲。 “我們繼續看看這關鍵一天發生了什麼吧”HM沉思著,“塞文伯爵回到了英國,一步步走向死亡。下午臨近傍晚時下起雨來,一輛紅色的本特利載著車上的人,正行駛在從倫敦到這裡的路上。四點半時,里奧·波蒙特在下面的鐵門處徘徊著……” 他揮了揮手。 “然後呢?”馬斯特司追問,“說下去啊!” “馬斯特司,當時你我二人正在僕役長的餐具室裡面。快到五點時,從剪貼簿裡,我突然獲得了靈感,海倫·洛林'消失'的經過,頓時在眼前真相大白。我高興極了,真的。當時我信誓旦旦地宣布,那女孩是安全的,她的男友完全不必擔憂。緊隨其後而來的—是一連串恐慌。電話里傳來一條口信,說塞文伯爵午飯前便離開倫敦,應該已經抵達此地。而青銅神燈又從樓上的起居室裡不翼而飛。柏特·萊昂納德跑進來告訴我們那輛本特利轎車四點半就到了。那頂帽子、那件外套還有青銅神燈都出現在書房的地板上,但塞文伯爵不見踪影。” “正當我自以為征服了那個製造失踪事件的妖魔時,古戈諾爾大劇院裡那些恐怖故事又都殺了個回馬槍!真要命!我可以證明,或者說我相信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證明,侮倫·洛林以一名女僕的身份安然無恙地呆在這座房子裡。但同樣的方式,你們看,卻無法適用於她父親,用同一匹布不可能裁出兩件隱身斗篷。當時我真是震驚不已,要是我想錯了……但我沒錯。” “這一起失踪事件,明明白白寫著謀殺的字樣。當里奧·波蒙特和茱莉亞·受斯菲爾德冒雨而來時。我便立刻看清了'謀殺'二字底下的落款,看清了那金匕首和金香水瓶在這案件中的位置。我和波蒙特談了兩分鐘,然後我又想起了電話的原理……” 茱莉亞·曼斯菲爾德長身而起。 “我到這,這裡來,”她結結巴巴地說,“是來幫你揭示一條在我身上玩過的、蠢到極點的把戲。而你居然暗示,我,或者波象特先生與塞文伯爵之死有關,簡直忍無可忍” 但HM既沒看著她,也沒看著波蒙特。他伸出手惡狠狠地指著另一個方向。 “那就是你要的人,馬斯特司。這個唯一的犯人,這個卑賤的年輕人,在扼死他的恩人時全無絲毫歉疚。現在他看上去有點不舒服,我衷心希望當你們逮捕他以後,他會更難受。” 奧黛麗·維恩尖叫起來。 因為HM指著的人是桑迪·羅伯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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