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沉睡的人面獅身

第5章 第五章

希莉雅迅速抽離他身旁。沒錯,遠處傳來某人在樹叢的轉角入口處瞎闖的噪音。不過,新來者出現在月光下時,何頓認出那人正是艾瑞克·雪普頓醫生。 雪普頓醫生高大壯碩,駝著肩膀,步態蹣跚,一副近視模樣。不過他仍然活力充沛,夾鼻眼鏡後頭的近視眼偶爾還會透出震懾人心的銳光。 他的禿頭髮亮,顏色和他耳朵上頭的華髮沒有差別。無論冬夏冷暖他都穿著同樣厚重的暗色西裝,黃金錶鍊橫過西裝背心,這會兒他則捧了頂陳舊的巴拿馬帽。他站在那裡眨巴著眼瞎覷探著看,腦袋左搖右晃,直到他瞧見希莉雅。 希莉雅莫名所以的驚惶不但沒在她發現來者不過是雪普頓醫生時消失不見,反而加劇。何頓惶惑不解,只見她臉上掠過一抹恐慌:她彷彿很想絞緊雙手,她彷彿才想起原先因為百感交集而忘了的什麼事情。

“我早該警告你的,”她耳語道。 之後甚至更糟。希莉雅呼喚醫生時,何頓注意到她聲音裡一種新的語調——純然自衛的語調。 “我在這兒吶,雪普頓醫生!”她拔高音階,屏住氣。 “真抱歉,這種時候把你找來這個怪地方。” 雪普頓醫生走向他們時,沙土上傳來他碩大鞋子拖行的雜音。 “呃——無所謂,”他不這麼認為,彷彿這種時間約在遊樂場見面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一如以往,帶著他少年時期那種維多利亞時代拘謹生分的遺風:由於某種原因,當時醫界人士的社會地位並不很高。不過他的眼睛持續定在希莉雅身上。 “畢竟,”他補充道,“這裡離你家蠻近,只是有些難找。我住在鄉下。倫敦不合我意。” 然後他的近視眼四下眨巴起來,頭一回發現希莉雅有個同伴。因為醫生過去只見過何頓不到三四次,所以他對何頓的過去以及假造死亡之事全無所悉;這就省了解釋。

“雪普頓醫生,”希莉雅還是屏著氣繼續說,“這位是唐納先生——抱歉!現在是唐納爵士了,對吧?雪普頓醫生,想來你一定記得唐納·何頓爵士吧?” “嗯,當然,”醫生喃喃道,顯然不記得。 “呃——您好嗎,先生?”然後稍稍舉起他古老的巴拿馬帽。 “他——他才從國外回來,”希莉雅說。 “啊,是。挺棒的地方,國外。可惜我現在無法出國,”雪普頓醫生的語氣變得輕快起來。 “好啦,親愛的,這會兒我們得請這位紳士迴避囉。” “不!”希莉雅叫道。 “我要唐留下!” “可據我了解,親愛的,你是想私下見我。” “我說了,我要唐留下。” 雪普頓醫生很客氣地轉過身。 “你有什麼特別理由,先生,想要……呃……?”

“先生,”何頓回答的語氣一樣正式,“我有全世界最好的理由。德沃何小姐,我希望,馬上就會是我的太太了。” 雪普頓醫生雖然年齡老大、飽經歷練而且(貌似)心不在焉,也壓不住這一嚇而露出擔憂的神色,看得何頓起了那麼一會兒疑慮。醫生抬手摸向夾鼻眼鏡。 “啊,是,”他微微一笑,“很好,當然。恭喜恭喜。不過請容我說句話,這種事情還是不能太趕,對吧?” “為什麼?”何頓反問。 這三個字懸在那安靜的所在,像似抽著響鞭的盤問。雪普頓醫生一副沒有聽到的模樣。 “說來,親愛的,”他耐心和氣地問起希莉雅,“你找我是要談什麼?” “我,”希莉雅瞥向何頓,有些遲疑,“我想告訴你瑪歌過世當晚的情況。”

“還要講?”雪普頓醫生問。 “我……” “聽著,親愛的,”雪普頓醫生把他老舊的巴拿馬帽戴回頭上,把希莉雅的一隻手握在雙手中。 “聖誕節那天,就在你可憐的姊姊死後不久,你跑來找我說過了——呃——當晚發生的事。你不記得了嗎?” “我當然記得!” “這就是了,親愛的!事情都過去6個月了,你何必還要再講一遍,讓自己再次陷入難過憂傷呢?” “因為有了新證據!總之,明晚會有,”希莉雅猶豫了一下。 “再說,現在唐回到我身邊了。我希望他能聽聽看!我剛才跟他說……” 雪普頓醫生朝旁邊覷眼瞧。 “你跟這位先生講了馬許先生如何虐待你姊姊了嗎,希莉雅?” “對!” “還有馬許太太死前很久,有一回——呃——試過拿番木鱉鹼自殺嗎?”

“對!” “還有馬許太太死後,你在長畫廊眾多肖像中間的親身經驗嗎?” “沒有!”希莉雅說。就算在月光底下,何頓想著,她的臉還是蒼白得醒目。 “沒有,這我還沒提。不過……親愛的上帝,”她呼吸濁重,誠摯的禱告聽得何頓心如刀割,憐憫之情和他對她的狂愛一樣深切,“就沒有人肯聽聽瑪歌毒死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為什麼不讓她講?”何頓說,語氣中所表達的意義遠多於字句本身。 “悉聽尊便,”雪普頓醫生好奇地看著他。 “或許這樣也好。對,整體而言或許這樣最好。呃——有哪裡能坐嗎?” 沒有顯而易見的坐處:除非(何頓腦裡浮現詭異的想法)他們各自坐上鞦韆。不過希莉雅已經看定設在地下1呎處的碩大長方形沙坑,神態專注得奇怪。

希莉雅緩緩走向沙坑。她坐在邊沿,雙腿往裡擺盪,雙手撐在兩邊的地面,往後一靠仰望月亮——她的身軀靈活優雅,不像瑪歌那麼高。雪普頓先生身形碩大又駝著肩,砰地落座在她一邊,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不搭。何頓坐上另一頭。 希莉雅低下眼睛。沙土似乎叫她目眩神迷。是乾沙——潮濕6月之後跟著10天的酷熱。希莉雅掬起一把,讓沙從她指間溜下。 “沙土,鎖孔,還有沉睡的人面獅身!”她說,突兀得叫人不及防備。她的笑聲清亮悅耳,在樹下發出奇詭的回音。 “我忍不住。實在好笑得緊。沙土,鎖孔,還有沉睡的人面獅身!” “穩著點,親愛的!”雪普頓醫生語音尖銳。 希莉雅馬上停止。 “嗯。當——當然。” “你有心事——嗯?——聖誕節前兩天。”

“對。聖誕節,”希莉雅重複道,閉上雙眼。 “我跟唐說了,”她繼續道,“在那之前好久,瑪歌好像比以前更快樂許多,更像她自己了。她眼睛好亮,一天到晚繞著屋子跳舞哼歌,我有一次還跟她說(只是開玩笑,當然):'你八成有了愛人。'瑪歌說沒有;她說她去見過一位算命師,一位叫什麼的夫人,店面竟然開在哩,跟她講了將來的重大事情。 “然後,約莫10月時,麻煩又開始了。她跟索林鬧得天翻地覆——我可以聽到他在門後對她大吼。沒多久,12月初吧我想,事情又平息下來。後來我們到凱斯華過聖誕節的時候,大家至少都還客客氣氣的。” 希莉雅踢起沙土。 “我愛凱斯華,”她簡單說道。 “進去以後關上門,你可以想像自己根本不是活在現在。藍色起居間!漆器房!還有長畫廊!書、書,都是書!舊遊戲間,裡頭擺了棋盤跟玩具印刷機,有三種不同顏色的活版呢!

“總之,”她深吸一口氣,“那隻是個小派對。也許索林跟你講了,唐?瑪歌、索林和我;當然,還有德芮克。” 就是“當然”這兩個字惹到何頓了。他忍不住要開口。 “我看,”他表示,輪到他撈起一把沙土,然後猛地甩掉,“我看'德芮克'指的就是國會議員德芮克·荷斯果先生囉?” 希莉雅張大眼睛看他。 “對!你認識德芮克?” “不,”何頓用冷酷、存了心的惡聲回答道,“我——只是——恨——那豬玀。” “可是你不認識他啊!” “重點就在這兒,希莉雅。如果我認識他的話,也許我不會反感。就因為我不認識他,我才會給他冠上各種超級偉大的特質。那雜——那傢伙怎麼樣?” “他人挺好的,真的。高大,波浪捲的頭髮——”她看到何頓的厭惡——“老天,不是女性化!恰恰相反:很有男子氣概。他常笑,露出牙齒的那種。唐!”希莉雅的眼睛出現驚惶,她坐直身。 “你該不會以為……”

“呃,據我了解,你有段時間擔任他的國會秘書。不是有些傳聞嗎?” “德芮克想跟我示愛。對。” “原來如此。” 希莉雅兩頰在月光下隱隱泛紅,她避開他的目光。她撈起更多沙土,讓沙緩緩滑落。 “唐,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如果瑪歌曾有愛人,我不會怪她。事實上,我會覺得這樣也挺棒的。不過換了我可行不通,這你看不出來嗎?因為——不管我跟誰在一起,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話,我都還是會一直想著你;那又何必。” 一陣沉默。 “希莉雅,”他說,“我真是不敢當。我……” 這會兒他意識到雪普頓醫生的存在了,一動不動如同人面獅身——這話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坐在沙坑的直角處,駝著肩,大指節的手擱在膝上,帽子再度脫下,大腦袋瓜往前傾得下巴都要碰到指節了。雪普頓醫生正緊盯著他看,打量的眼光裡摻雜了無法解讀的東西。醫生把眼光移開。

“你剛才說,親愛的,”他對希莉雅說道,“你在12月23日下午抵達凱斯華。一行4人,說來,是打算當晚一起參加派對吧?” 希莉雅點點頭,咬起下唇。 “對,我們是要去,”她再度跟何頓講起來,充滿熱情,“是去寬階宅,洛克的家。正式晚禮服那時剛又恢復流行,我們都穿著正式晚禮服。請記住這點;很重要。 “瑪歌和索林把東側長畫廊樓上那幾個房間重新裝潢以後,我看你都還沒去過凱斯華呢,唐。裝潢得好時髦。兩人共享的浴室鋪了綠瓷磚,砌上黑色大理石浴缸——不會跟凱斯華其他的浴缸一樣喀啷作響。瑪歌把她的起居間用白緞裝飾得好可愛,臥室是玫瑰紅當主色;臥室開向浴室,索林的房間在另一頭。這我要跟你講清楚;我跟你說這很重要。 “當晚挺冷的,下了點雪,但不至於凍得撐不住。屋裡倒是不太冷,因為索林準備了30噸煤炭(沒錯,30噸)。不過熱水器壞了,歐貝捧來一小罐一小罐的熱水供我們盥洗。我先換好衣服,所以我就過去敲了瑪歌臥室的門。 “瑪歌根本還沒準備好。她站在環繞梳妝台的大三面鏡前頭,穿著寬口內褲和絲襪,肩膀圍條披肩,正在翻找梳妝台上的東西。她對我叫著:'親愛的,到浴室的藥品櫃瞧瞧我的指甲油有沒有在那裡。' “我過去看了。藥品櫃嵌進牆壁,就在洗臉盆上頭的鏡子後面。裡邊約莫有三十幾個瓶子,全塞在架子上。不過我還是瞧見了指甲油,沒錯。我伸手拿的時候一眼瞧見毒藥瓶。千真萬確,”希莉雅幾乎要尖叫起來,“我瞧見毒藥瓶!” 雪普頓醫生迅速四下張望,噓聲要她安靜。 “當然,親愛的,”他說,“當然。你以前講過。這會兒仔細想想:瓶子裡頭是哪種毒藥?” (一股奇怪的寒意鑽入唐·何頓的心裡。他不懂為什麼,他覺得他不懂。) “瓶子裡頭,”醫生以他坦誠慈藹的聲音追問道,“是哪種毒藥?” “不曉得!我哪知道?” “能描述一下瓶子的模樣嗎?” “是圓形的棕色瓶子,也許兩三盎司吧,標籤上註明'不可服用',另外有紅字標示'毒藥'。” “是藥房的標籤嗎?上頭除了那些字以外有其他標示嗎?” “沒——沒有。至少我不記得有。重要的是,雪普頓醫生,瓶子很新——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話——立在一堆標籤破爛而且蒙了灰塵的老舊瓶子當中。我發誓瓶子肯定是剛擺進去的!” “繼續講,親愛的。” “好笑的是,”希莉雅一把抓住何頓的手繼續說道,“起先我沒有被嚇到。我是說,看來好坦然。如果你打算服毒,又像瑪歌那樣試過一次番木鱉鹼的話,說來應該會把毒藥藏好,不會擱在眼藥水跟爽身粉中間,只遮得住一部分。 “我出了浴室,把指甲油遞給瑪歌。我看著她換上衣服。她穿了件銀色絲棉禮服——這點請你記住,唐——銀色絲棉禮服,看起來艷光四射。我終於開了口:'瑪歌,藥品櫃那瓶毒藥。'她從鏡前轉過身說:'藥品櫃什麼瓶子?'不過索林就在這時走進來——他用非常冷酷的聲音說,我們遲到半個鐘頭了,拜託快一點好嗎? “索林整晚都是那個樣:臉色蒼白得歐貝問他是不是病了,而且一雙死魚眼怒氣沖衝。但他仍非常有禮貌。瑪歌則——很興奮。我不知道還能怎麼形容。呼吸急促,一副她已經做了個決定而且打算照辦的模樣。 “坐車到洛克家的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講話。德芮克·荷斯果不是在笑就是在講笑話,可是索林連跟他都沒怎麼搭話。在洛克家,晚餐過後……索林跟你講了嗎?” “他說,”何頓答道,“你們玩了遊戲。” “遊戲!”希莉雅回話,肩膀抽搐起來。 “他沒跟你講我們全都戴上面具的那場遊戲嗎?扮作行刑後的謀殺犯?” “沒有。” 何頓不由自主地努力壓抑逐漸緊張的心情。希莉雅描繪的這幅圖像背景是個飄著些許雪花的寒夜,絕無聖誕氣氛。雪普頓醫生沒有移動也沒有出聲。 “你見過丹佛斯爵士的面具收藏吧?”希莉雅繼續說。 “掛在好多房間的牆上,到處都是。有些是印象派。有些取材自真實生活。有些還真匪夷所思。幾乎全都上了色,是栩栩如生的謀殺犯的面具——他們行刑以後的模樣。” “沒見過,”何頓清清喉嚨。 “沒。我不曉得有這些收藏。” “我們原本也不曉得,”希莉雅承認,“直到他把我們帶上樓,只點了根蠟燭製造更好的效果,然後打開一間四方房間的門鎖秀給我們看。大家全都喝酒喝得十分盡興,否則我看他也不會來這套。 “除了我們家人跟丹佛斯爵士,另外還有洛克夫人、看來優雅極了的桃樂絲(她是個好孩子),外加很著迷桃樂絲的龍尼·梅瑞克。丹佛斯爵士打開門鎖舉起蠟燭時,我們看到所有那些栩栩如生的嚇人玩意沒有眼睛地看著我們——大家當時的表情,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丹佛斯爵士解釋,它們大半都是印象派。不過其中三四個(他不肯講明哪幾個)是直接——先用濕紙,再用混凝紙——從蘇格蘭場還有倫敦跟巴黎警察局附設博物館保藏的真人死亡面具取的模。之後面具依照這些人死後……死後痛苦的模樣上了色;另外貼上真人的頭髮或者鬍子;而且,其中幾個繩子的痕跡都還……” “希莉雅!看在老天分上,別折磨自己了!” 她的手握在何頓手裡,冷得直打顫。她抽開手來,他呼聲抗議。雪普頓醫生還是神秘不可測地保持不動且無聲。 希莉雅講下去。 “丹佛斯爵士說,他的意思是要大家玩個老式的謀殺遊戲。只不過這一回,我們每個人都要戴上真實生活某個有名謀殺犯的面具。之後,等'命案'發生過後,我們全都要盡可能按照自己的角色回答所有問題。 “然後他就開始隨意發出面具,一邊說誰演誰。 “大家都挺喜歡這個點子,或者假裝喜歡吧。依我說,要是你讀過很多有關犯罪的書,而且這些人的事你都一清二楚,可以扮好你的角色的話,自然就沒問題。 “索林扮藍道——法國的藍鬍子,薄禿的頭骨,薑黃色鬍子;他上了斷頭台。德芮克是喬治·約瑟夫·史密斯——專在浴缸裡殺掉新婚妻子。這兩個人我的確曉得。噢,還有瑪歌。瑪歌說:'我才不當戴爾老媽,她醜得要死,我當伊迪絲·湯姆森好了!'桃樂絲·洛克是皮爾西太太,前排牙齒有點暴。而洛克夫人呢——她跟她先生一樣極為世故——是紅發的大塊頭凱特·韋伯斯特。大家好像都很滿意。 “可是龍尼·梅瑞克還在那兒猶疑不定,跟我耳語說:'我的名字叫布香南醫生,可是我他媽的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又做過了什麼事;你能幫我嗎?'然後我說:'我是瑪莉亞·曼寧,但我也說不出我是誰。' “就在那時丹佛斯爵士過來了,十分纖瘦優雅。他要扮演遊戲裡頭的偵探。他的面具是個古物——17世紀一名德國劊子手戴過的金屬面具。下巴好尖,像是骷髏頭跟狐狸面具的綜合體,綠鐵鏽顏色。他猛地把麵具湊向我的臉時,我一把抓住龍尼才穩住。 “沒錯,我覺得大家都喝多了。 “因為之後,遊戲進行時…… “你也知道,開派對的時候,大家都像著了魔似的?血液會衝進腦子,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我們在樓下玩這遊戲時,一片漆黑,除了大廳裡有碗點了火的酒精在燒,藍色火焰燒啊燒的直晃。大家戴上面具露出頭髮,眼睛透過孔洞望出去,看來全不像真人。大夥不斷地遊蕩亂晃,來來回回,經過那碗藍色火焰。藍道的禿頭、皮爾西太太的暴牙、布香南醫生雜亂的鬍子。而且他們——當然只是玩笑而已——他們全都不斷呻吟,你知道;猛地朝別人衝去,又隨即遁進黑暗。 “我……我敢說我看來比其他人都糟。我的瑪莉亞·曼寧面具是腫的,一眼睜開一眼半閉——雖然擁有這張臉的女人曾是美麗的。然後剎那間我起了個念頭:要是這個貼在我臉上的東西就是真人面具,而我則是透過絞架上那女人的眼睛望出去呢? “然後有人'尖叫'起來,表示命案已經發生。” 希莉雅深吸一口氣。 “還真詭異,”她緊張地笑起來,“真詭異——給'謀殺'的人正巧就是瑪歌。 “燈亮著的感覺是比較好,當然。丹佛斯爵士開始繁複地交叉質詢每個人。有幾個角色,我承認,演得非常好。德芮克——德芮克·荷斯果扮演殺害浴缸新娘的喬治·約瑟夫·史密斯就逼真得很。” “這他當然演得好,”何頓說。 “因為他是律師,你知道,這案子他摸得一清二楚。不過,”希莉雅握起拳頭,“那整場盤問有點不對勁。我搞不懂,也無法解釋,只是感覺得到。也許只是因為大夥兒身體發熱、疲累,又有點自慚吧。總之丹佛斯爵士——站在廳裡的榭寄生底下,我們這群戴了面具的怪物環繞在他周遭——硬是找不出殺人犯。 “就這樣玩個沒完。最後洛克夫人——她通常是最冷靜的人,大聲叫說:'哎,拜託結束了吧!是誰幹的?'就在這時,年輕的桃樂絲(竟然是她,挺反高潮的)小心翼翼地把麵具拉離頭髮。她說:'我是皮爾西太太,有一回我殺了情敵,支解她的屍體後放進嬰兒車裡推出去,不過這回我沒給抓到。'然後,”希莉雅補充說,“大家全笑翻了,於是一切又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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