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天朝名捕3·天曜變

第31章 第九章凝回眸,遲遲歸

天朝名捕3·天曜變 王珂 5651 2018-03-22
長良縣外,百里波畔,荒草地裡,修羅殿中,一人緩緩從破碎的神像石片裡走來,正是王府千金王西美的貼身丫鬟小清。 “小清,你怎麼在這裡?”白珍珠茫然而問,這邊軒轅善目光冷然,逼視小清:“沒想到啊,竟然是你。” “她就是你撒謊、欺瞞所有人的原因吧。黎斯。”軒轅善緩緩道,黎斯望著小清,視線漸漸模糊。就在初五同小清尾隨青衣長袍人進入胡同後,小清突然拉住了他衣衫,耳邊傳來夢中縈繞自己百遍千迴的話音。 “還記得靈魂棲寄於天山白雪之巔,用生命守護愛情的迦陵頻伽嗎?”話恍若從面前人口中說出,黎斯意識混亂的伸出手,似要撫摸她的臉,口中茫然道:“你……是她?” “我需要你的幫助,按我說的去做。”小清說。黎斯靈魂像被牽走了,只是木然的點頭。

軒轅善冰冷的眼神讓黎斯醒過神來,軒轅善說:“黎斯來這荒郊野嶺就是為了你,你是整個案件的關鍵,現在你走不了了。”軒轅善走向小清,黎斯跨一步擋在兩人中間,目光懇求的望著軒轅善說:“不可以,放她走吧。” 軒轅善冷笑一聲,繼而道:“黎斯,你該醒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在包庇一個很可能是殺人兇手或幫兇的人,她身上還藏著更多的秘密。你真要這般做?” “是。”黎斯說的不容置疑。 “好,好,很好!”軒轅善撩劍指向黎斯:“那就憑本事放他走。” 黎斯抽出長劍,軒轅善微閉眼,再睜開時鐵劍捲起一團黑影,分三路罩向黎斯。黎斯並沒想著攻擊,一味防禦,同時對小清這邊喊:“快走。” 小清走向殿門口,軒轅善大喝一聲:“休走!”

喝罷,軒轅善整個人似一道魅影衝到小清背後,半路里黎斯再次殺出,軒轅善鐵劍厚重樸實,招式每一招每一式皆返璞歸真,發揮出了劍中本質的威力,而黎斯之劍招,多是劍走偏鋒,讓人難以捉摸他的劍招來路去勢。兩人一時纏斗在一起,難分勝負。但黎斯救人心切,不時分神去瞧小清,軒轅善抓住一個時機,鐵劍掃掉了黎斯手里長劍,順勢刺向小清背後命門穴。 軒轅善嘴角凝笑:“看你往哪裡走。” “噗!”小清停住了腳步,她嗅到了身後鮮血的味道,輕輕回眸,就在軒轅善鐵劍即將刺中小清的剎那,黎斯空手撲了上來,用胸口替小清挨了一劍。若非軒轅善已然撤劍,黎斯必死於當地。 “啊!”白珍珠慘呼一聲,抓住軒轅善的手腕,哭喊道:“哥,你不能殺他,不能殺黎大哥。”

軒轅善深深看著黎斯,又瞧了一眼小清,目光中痛苦的糾結:“我再問你一遍。你這樣做,值得麼?” 黎斯沒說話,咬牙重重點了點頭。 “罷了!珍珠,我們走。”軒轅善抓起白珍珠的手,快步衝出了修羅殿。 “黎大哥,黎大哥……”白珍珠的呼喊遠遠傳來,又遠遠的散了。 小清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輕言:“謝謝你。” 黎斯捂著胸口汩汩流血的傷口,搖搖頭,視線眇綿道:“二十年前,我就應當這般保護你的,只是錯過了,錯過了。” “我走了。”小清走了,不知走了多遠,黎斯恍若看到她再次輕輕回眸,雖然早已看不清了她的臉。黎斯眼中卻生出了一絲溫熱,暖暖的,亦如多年前的朝夕。 百里波河畔,老渡夫信守諾言火光一噠一滅的在抽他的水煙,等候黎斯回來。黎斯上了渡船,老渡夫將水煙別在腰上,長蒿下水,渡船緩緩劃開水面,溯流而上。

黎斯思緒漸漸抽離了片刻前的畫面,百里波的清水碧波里有喁喁水魚冒出頭來,黎斯望著魚兒發呆:“老人家可養過鳥兒,我年幼時養過一隻個頭很大的山雀,最喜貪吃池裡的金魚。” “我沒養過鳥兒,但百里波中不缺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鳥兒,我整日看著它們,比將它們束在籠子裡要好。”老渡夫說。黎斯轉個身面對渡船後方的老渡夫道:“其實,我有樣東西想送給老人家。” “呃?”老渡夫有些詫異,黎斯變戲法似的將一樣長長的東西按在船板上,老渡夫集中了精神,黎斯緩緩將手抬起,船板上竟是一枚無比鮮豔的綠色羽毛。 老渡夫臉色倏然起了變換,不過這細微波動很快湮滅於他阡陌縱橫的皺紋裡。老渡夫搖搖頭道:“這位爺,為何要送老朽羽毛?”

“原因要從一個悲慘的放火兇殺案開始。”黎斯滔滔不絕竟從王親修府邸大火開始講述,火場裡殘缺不全的屍骸、郭方瑜中毒暴斃、然後講說到了在崔吉府裡,紅杏對於碧朱種種怪異行為的回憶,以及紅杏在火場臥房外瞅見了驚飛遠去的鳥群,其中有一隻甚是五顏六色、與眾不同的鳥雀尤其讓紅杏記憶深刻。黎斯下判斷講道:“紅杏可能不會想到,就是她覺得最不起眼的細節,卻是破解王府殺人縱火案的關鍵。” “在王府大火後的第二天,我在火場撿到了一個被熏黑的拇指大小的圓形鐵環。乍看時我以為是孩子的玩物,但王府內並沒有孩童,所以我否定了這個判斷。細細打聽下,我才知道了這鐵環的用途,這鐵環喚作'鳥鎖',本應該在鐵環尾端還掛著一條細長鐵鍊,鐵環鎖在鳥爪上,鐵鍊載則固定於某處,這般鳥就無法飛走了。鐵環內側其實淺刻有一隻小鳥,早就說明了它的用途。”黎斯頓了頓,再說:“知曉這鐵環用途後,我不禁就有了疑問。王親修不喜花鳥之物,那這喚作'鳥鎖'的鐵環為何出現在了火場中,而且就在著火的臥房窗下,豈非可疑。我幾經思量,也沒有想清楚鐵環出現在火場裡的原由。”

“直到後來,我聽到紅杏提及了那隻彩色的鳥,我有了一個膽大的猜測。我私底下再去找紅杏,讓她仔仔細細說清楚了鳥的樣子,而意外的收穫是,紅杏那晚在繁亂的火場裡,偷偷撿走了一枚彩色鳥遺落的羽毛。嗬嗬,就是老人家面前的這枚。”黎斯舉起了這枚綠色鮮豔的尾羽,黎斯接著說:“有幸我曾見過某位老友飼養過一種鳥,鳥羽同紅杏拾得的這枚羽毛一模一樣,這種鳥在大世王朝極其罕見,也極難飼養,它名喚作'鸚鵡'。而這種叫鸚鵡的鳥最厲害的一個地方是,它可以效仿人說話,並非似喜鵲學舌那般簡單的說話,鸚鵡可以將人類的語言說到聲情並茂,以假亂真的地步。” “在王親修府邸大火的當晚,為何突然冒出來一隻罕見的鸚鵡鳥呢,除非它是被人所飼養,而圓鐵環'鳥鎖'的主人不言而喻,也是這鸚鵡鳥。飼養鸚鵡鳥的人,或者說能夠養得起這金貴無比鸚鵡鳥的人就是王親修。”黎斯長長吐了一口氣,繼續說:“結合在王府所聽來的證詞,大火當晚聽到王親修捨命的大呼'救命!',我不禁聯想起了一場精心設計的玲瓏詭局。有人欲行一幕'李代桃僵'的戲場,找人來替自己去死。他先將替代者的雙腿、腰部劃傷讓他無法自行逃離,再用啞藥令替代者無法出聲呼救,精彩部分開始了,他將事先訓練好的鸚鵡鳥擱在房間裡,而他訓練出來的鸚鵡鳥只學會了按照他口音發聲的'救命!'二字,為了杜絕放火燒屋時鸚鵡鳥會先行飛走,他用長長的布繩拴住鸚鵡鳥的腿,布繩的另一端固定在距離起火點不遠的地方,這般鸚鵡就無法飛走了。當然,他不可以用'鳥鎖'來固定鸚鵡,那樣鸚鵡無法逃脫會被燒死,如果被捕快在廢墟中找到一具不一般的鳥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完美的佈局完成以後,他的同謀者點燃了大火。”

“按照他的預謀。替代者在大火裡痛苦掙扎,無法逃走、也無法喊話求救。鸚鵡鳥則大聲嚎叫'救命!',叫了一段時間後,火燒斷了布繩,鸚鵡鳥順勢就從半開著的窗戶中逃生,由於掙脫布繩,虛扣在鸚鵡鳥鳥爪上的鐵環也被掙脫,遺落在火場窗外。鸚鵡鳥隨著桐香樹林里大量的鳥雀一起逃生,然後無影無踪。”黎斯說完,忍不住搖搖頭說:“計劃精密、奇巧、大膽,可惜最大的敗筆是,這個謀局者不是一個愛鳥的人。” 老渡夫渾濁目光起了一層漣漪,越來越大,漸漸籠罩了他的視線:“如何說不愛鳥是此人最大的敗筆?” “他不愛鳥所以不了解鸚鵡鳥的習性。鸚鵡金貴,所以養成了它奢華懶惰的毛病,它早已習慣了每餐每飯有人伺候、好肉好果的吃食,如何能忍受跟普通鳥雀一起去土裡挖蟲吃。所以逃出生天的鸚鵡鳥的出路只有一條,重新接近人,乞求再次被飼養。”黎斯接著講:“可惜一般人飼養不了這挑剔名貴的鳥,只能賣掉。”

老渡夫不禁笑了,黎斯道:“我在長良城北的鳥市裡見到了這只鸚鵡鳥,當時它正昂著首嘶啞的慘呼,大叫著——救命!” 老渡夫放下長蒿,任由渡船緩緩飄向岸邊,這時距離渡口已經很近了,老渡夫重新點燃了水煙,瞧著黎斯。黎斯捂著胸膛,傷口的鮮血浸透了胸衣,顯出一片紅色。黎斯喘息著說:“相信老人家應該猜中了布下這玲瓏鸚鵡局,找人替自己死的始作俑者者了,他就是王親修。” “為什麼偏偏是我?”老渡夫抽著水煙,突然問黎斯。黎斯慘然一笑:“其實從第一次坐你的渡船,我就發覺了你的三個疑點。” “呃,願聞其詳。” “一,作為渡夫,你的手掌雖然生有繭包,但不難看出屬於新繭,非老繭。作為一個老渡夫,這就是疑點。二,行走水中的渡夫首當其衝的優勢就是下盤穩固,甚至超越在地面行走,但我從渡船下船時,只是輕輕側過你身邊,你就下盤不穩,險些跌進河裡。三,你的氣味。我在乘坐渡船時隱約嗅到你身上有藥材的氣味,能在夜風凜冽的河面還藥味不減,至少說明你服用的是一劑名貴藥材,同你身份有所不符。當然,這些都只是對於你渡夫身份的猜忌,至於將你確定是他,則是因為我在王府書房裡看到了一副畫像,無論如何改變自己的樣貌,故意壓抑自己的聲音,也總會有破綻。尤其一個人的內在氣息是無法改變的,當我看到那副畫像中鷹隼一般的目光,我不自覺就想到了你,即便你將眼神裡的氣息收斂了很多,但依舊吻合。再等我聽到了鸚鵡鳥中'救命'的口音,就肯定是你了。”黎斯望著老渡夫緩緩說的清晰:“你就是暗施'李代桃僵'之計、巧布'玲瓏鸚鵡局'的王親修。”

老渡夫淡漠一笑,黎斯道:“你可以否認。不過鸚鵡認主,不管你化成什麼樣,它都可以認出你來。” “事到如今,也無須隱瞞了。不錯,我就是王親修。”老渡夫撕開了自己的假臉皮,露出了臉皮隱藏下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他將水煙在渡船船舷上敲了敲,重新裝好菸絲,而後道:“如你所說,大火中被燒死的是毛義,就是用你講述的玲瓏鸚鵡局害了毛義。這傢伙早已處心積慮想謀害我,他還想在我府中找個內應,於是花重金收買碧朱,他卻不知我乃是碧朱的義父。當初碧朱老家鬧瘟疫,她同弟弟還有陳病的姨母來到長良,是我收留了他們,幫他們治病,給他們吃飯,救活了他們一家人,之後碧朱就認我做了義父,只是這些沒人知道罷了。碧朱告訴我毛義要加害於我,我便有了將計就計,再李代桃僵的謀劃。我完全按照毛義的佈局進行了行凶縱火,只是被害人成了他自己。對了,你前面提及的我的同謀者就是碧朱。”

“怪不得碧朱願意承認她跟毛義夥同謀害了你,她是為了報恩。這恐怕是你事先交代碧朱的吧,為的就是讓你徹底的死,而讓已經慘死的毛義活過來。至於碧朱身上那些瘀傷這麼看來應該也同你無關了。”黎斯緩緩說,王親修點頭:“不錯,碧朱後面的事都是我交代的,她身上的傷是自己打的,而半夜裡偷偷抹眼淚和塗藥也是故意做給紅杏等丫鬟們瞧見的,真委屈了她,只是我沒想過要她死。” “碧朱是個聰明的姑娘,她很清楚,她活著對於你就是威脅。所以她選擇了咬舌自盡。”黎斯問:“大火當晚逃離的黑影,也是你?” 王親修緩慢點了點頭。 “那郭方瑜呢?你為何殺了他?” “很簡單,李代桃僵後我曾回過祖墳,不料被正在祖墳附近的郭方瑜瞅見,他早聽聞了王府大火,又看到了活著的我,就斷定了我是假死。他想利用這些要挾我歸還店鋪,哼哼,如果只是店鋪我一定還他,但郭方瑜也是個唯利是圖且貪得無厭的小人,我料定他將來必反悔。於是,我先軟話答應了他,而後悄悄在他喝的酒裡下了毒。”王親修道出了郭方瑜之死的真相。黎斯頓了頓,接著問:“胡六兒呢,他是被你嚇死的?” “六兒本來就膽小,當晚你從他口裡套出祭祖秘聞的時候,我就在老南米舖後院裡。”王親修搖搖頭說:“他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秘密,而且嘴不嚴,就算不被我嚇死,將來也難留全屍。” “祭祖秘聞,你沒有想說的麼。”黎斯望著王親修鷹隼般的雙眼,王親修眼神變得有些怪異:“我想說的,你豈非早已知曉。我又何苦多說一次。” “所謂李代桃僵,我是被逼的走投無路才做下的這一局。半月前,當我祭祖回去後,在長良縣城裡出現了許多陌生人,這些人像是狼一樣搜尋獵物,很快,他們就鎖定了我。”王親修仰首望天,語氣變得有些無奈:“他們想要的東西,想來你也知道了。” 黎斯身體微微震動,盯著王親修臉龐:“我知你得到了金匣……莫非你打開了它,看到了裡面的東西?” 王親修閉眼點了點頭:“我很後悔。” “你看過後知你必死。於是你抱著僥倖之心想找個人冒你假死,好讓你逃過一劫。”黎斯長嘆一聲:“可對?” 王親修再點頭:“不過我也清楚紙永遠包不住火,再精密的佈局也有無法揣測的死角。” “為何不逃?”黎斯問。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能逃到哪裡去?而且最危險之處往往也是最安全的所在,所以我偷偷摸摸花錢遣走了之前的老渡夫,而後喬裝成了他的樣子。”王親修道:“那晚你初來長良做我渡船時,其實是我遣走老渡夫頂替他渡河的第二日,很沒想就碰上鬼捕,還暴露了那麼多疑點。” “一飲一啄,前世早定。這都是命數啊!”王親修語氣充滿了悲愴。 不遠的岸邊出現了一大群人,中間一人是長良縣令崔吉。崔吉已經在向百里波中小舟搖手。黎斯看到了,他知道王親修也看到了,黎斯道:“我在出城前給崔吉留了信函,讓他率領捕快來百里波野渡緝拿罪犯。王親修,你的渡船該靠岸了。” “你說的對。”王親修語氣莫名悵然起來:“我該回家了。” 黎斯聽出了不妥,猛回頭卻發現王親修嘴角沁出了黑血,不黎斯一怔:“你做了什麼?” 王親修笑了笑,晃了晃手裡的水煙:“方才換菸絲時,我在裡面加入了蛇毒草,此刻毒已侵入五臟六腑,回天乏術了。” 渡船漫無目的在百里波清冷的河水中搖曳,碎了一波又一波的希冀。王親修仰身橫躺在渡船裡,望著頭頂飛掠的鳥雀,不由內心感概說:“為何我從來沒注意到……百里波的天……好藍……” 黎斯醒悟過來,衝過來抓起王親修呼喊:“你還不能死,告訴我金匣在哪裡?金匣在哪裡!” “它去了該去的……地方。”王親修最後說完,闔然而逝。黎斯全無感覺望著王親修最後瞭望天際的眼光,肩膀一緊,黎斯才發覺渡船已靠岸,崔吉正晃著黎斯的肩膀,他指著王親修無比吃驚的問:“這是王親修?他竟然沒死!” “王親修,王親修……”黎斯念著王親修名字,突然猛的站起身:“雷虎營,朱遠!對,一定是朱遠!”王親修一定將金匣交給了自己侄子朱遠。黎斯不容分說拉過衙門的一匹棕紅馬,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百里波野渡只留下了面面相覷的眾捕快,還有崔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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