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天朝名捕3·天曜變

第30章 第八章修羅獄中憶前塵

天朝名捕3·天曜變 王珂 4377 2018-03-22
十二日卯時,黎明前下了一場濛濛寒雨,天地間多了一層霧障。 黎斯來到長良縣城的第八天,等候蒙銳仍未見其面的第八天,接連死了四人的第八天,案情詭譎驚奇的第八天。第八天,黎斯第二次來到了百里波外的野渡,老渡夫蹲在渡板上閒散的抽著水煙,渾濁的目光掃過黎斯:“這位爺想渡河?” “是,百里波順流而下三里。”黎斯跨上小舟。老渡夫滅了水煙,撐起長蒿往水中一斡,小舟緩緩飄離了渡口。 黎斯坐在舟前靜默不語,老渡夫好心提醒道:“百里波順流而下五里有個青陽村,村民用入冬後第一場雪的雪水所釀製的梅花酒,甚是美味。以前曾有一些好酒的酒客專門坐我的渡船去青陽村品嚐梅花酒。這位爺不想去嚐嚐甘甜的梅花酒?”黎斯搖頭笑說:“再香醇清冽的美酒,奈何心已醉,又有何意義。”

老渡夫沒聽懂黎斯的話,但明白黎斯的意思,也不再相勸。舟下百里波如同一面綿延巨大的水鏡,清澈照人,百里波周圍景色更是迷人絢爛,飛鳥長樹相依,遠處山巒點點入鏡。 黎斯轉問老渡夫:“老人家在此渡河多久了?” “有些年頭了,自從我老婆子走後就來到這裡了。”老渡夫話語中有些許感傷。 百里波三里是荒草叢生的野地,老渡夫好心說:“這周圍都是岔路,如果想走回長良需要煞費一番功夫,老朽反正沒事,就在這岸邊等你吧。”黎斯知老渡夫是為自己好,告辭了老渡夫,他轉身走進了荒野中。 巳時,黎斯在荒草野地裡走了半個多時辰了,他從懷裡摸出了一張白紙。這張白紙昨晚神秘的出現黎斯房間內,白紙用清秀的筆墨書寫了十二個字——百里波下三里;修羅殿中相見。

修羅殿,在哪裡?黎斯遠遠眺望,在荒野最深處模模糊糊的有一幢建築物。 來到近前,黎斯發現竟是一座古剎。古剎已倒塌了小半,左邊廟身還算完存。古剎廟頭有一塊半歪的牌匾,早已退去了顏色,凹下的痕跡依稀可辨出三個字——修羅殿。 在大世動亂的幾十年裡,大世王朝各類神秘宗派繁盛,什麼大王教、月神教等等,其中也有崇尚地獄修羅的修羅派,以血腥暴力的嗜殺懲惡作為教派宗旨,多存在於大世北方地域,包括金州、宿州等,三王叛亂平息後,這類神派異教大多都被剷除了。 這座修羅殿應就是五六十年前,修羅教眾所建造,此時早破敗多時。 黎斯推開了修羅殿的木門,殿中狹隘,左右也只丈數有餘。有三座修羅煞神像,分左右中立在修羅殿裡,右邊崩塌牆體下是歪倒的半尊神像,面容姿勢都已看不出來。左邊修羅神像有三首六手,高舉六種兵器,目光兇惡。中間一尊大的修羅神像,卻嘴生勾牙,牙齒上雕刻有地獄十八層的可怕景象,每一巨齒上都是人肉分割、血淚奔流。

外面晨曦裡的光芒灑射進來,黎斯手在顫抖,他望著正中那尊修羅神像,緩緩開口:“我來了。你……在嗎?” 修羅神像屹立不動。許久有一縷清幽柔弱的聲音從修羅殿裡某個地方傳了出來:“你忘了是我留函讓你來此,我又怎會不來。” “對,我糊塗了。”黎斯微微張嘴,卻感覺胸口窒息。黎斯吞嚥了一口吐沫,終於再說出一句:“你還好嗎?” 沉默,黎斯心漸漸揪了起來,又是很久,黎斯聽到了回答。 “我活著。” 好與不好已不重要,也永遠無法說清,只是還活著。黎斯能體會這種感覺,他抿了抿乾澀的嘴唇:“這許多年來,其實我一直在找你。但都沒有你的消……” “別說了。”藏身修羅殿中的人打斷了黎斯:“你不想問問我長良的事麼。問問我為何同王親修扯上關係?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黎斯心中長嘆,而後說:“自從遇見你,這幾天腦子裡一直很亂。但王親修的案子並非那樣簡單,我尚不知你的意圖,但我感覺或許同令王親修徹夜難眠、噩夢連連的原由相關,也就是王氏祖墳裡那可怕的一幕。” 黎斯微微低頭,腦海裡回憶起在老南米舖外,自己同白珍珠裝作死去的王親修恐嚇胡六兒,胡六兒所道出的祭祖真相: 胡六兒面容恐慌的說:“是,祭祖那晚,姑老爺帶著我們去了祖墳。祖墳裡的墓門突然開了,從墳墓裡就那麼晃悠悠走出來一個人,那人衣襟上沾滿了血,甚至還掛著撕裂下來的血肉,他眼珠子也在冒血,直勾勾望著遠處。那人走到山頭的高處,突然吼叫起來,張開手朝著天,我們才注意到他懷裡原來抱著一個黑布包袱,黑布這會兒溜了下來,露出了裡面一個金燦燦的匣子。金匣甚至漂亮,還有幾條龍盤在金匣表面。”

“那人然後就死了,從山頭滾了下去。姑老爺讓我們把死人抬回進墳墓裡,抬屍的時候我恍恍惚惚聽見死人最後在嘟囔幾個字,是什麼來著……帝什麼,定什麼,還說送到哪裡什麼什麼的,總之聽不明白。”胡六兒說。 “金匣肯定被姑老爺留了。姑老爺死後我還偷溜回王府找來著,沒有。”胡六兒想了想覺得後怕:“這東西很邪門,先是死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恐怕姑老爺你的死跟這金匣也多少有關係,所以姑老爺死後我連著好幾天做噩夢,生怕也會連累到我。”胡六兒哆嗦的說。 “祭祖回來沒幾天,姑老爺把除了我之外去祭祖的伙計都調走了。” ——黎斯從回憶中抬起頭:“就在胡六兒告知我祭祖真相的當晚,他也不明不白的猝死,更讓我覺得這祭祖陰霾裡藏著不可告人的隱秘。”

“胡六兒口中王親修得到的金匣,才是你留在王府的真正原因吧。至於金匣之秘,胡六兒既然看到了金龍盤旋於匣面,這就絕非是普通的金匣,而是帝王家物。加之胡六兒從墳中人口裡聽來的只言片語,這金匣中的東西我有七八分肯定了。”黎斯雙眼凝視修羅殿某處陰影裡的死角,清楚的說出口:“帝命金劵。” “帝命金劵本只是傳聞裡太祖遺留的金劵皇詔。世太祖後的許多遺臣遺老都認定帝命金劵中隱藏了一個天大的關於皇室血脈的隱秘,這個秘密如果暴露出來,足以撼動大世幾代根基,導致金庭崩、天下亂。”黎斯說出了心中推測,修羅殿裡空氣有些凝重,別人卻不知,其實黎斯同帝命金劵也有一份說不得的關聯,帝命金劵的出世可以說也同黎斯有著一份難以忘記的淵源。黎斯將這份隱秘淵源藏在心底,卻是各般滋味都有。

“原來你已洞察了這麼許多,我低估你了。”殿中聲音又是沉寂了很久,再次響起。 “我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從王氏祖墳中爬出來的應該是黑夜的人,但他為何會鑽進王氏祖墳內?又是誰重傷於他並要走了他的性命?除了黑夜外,誰還在窺伺著帝命金劵?還有胡六兒最後聽到的,帝命金劵原本要送往哪裡?所謂單字'定'又指的何事或者何人?”黎斯道出腹中諸多疑問,殿中聲音說:“說是見我以後腦子亂,你整日思考這麼多想不明白的問題,就算不見我,也同樣會亂。” “有些想不明白的問題,我不會去想。那些問題我彷佛已經看到它們的答案都在前面路上等著我,只需要我走過去,就迎刃而解。”黎斯語氣一轉,變得有些飄渺模糊:“而有些問題,不是我不去想,是不敢去想。因為能讓我記住的,就只有這些了,有朝一日問題沒了,我就失去了一切。”

黎斯也似雕像立在修羅殿裡,倏然,殿外響起了腳步聲,急促的聲音。黎斯咳嗽了一聲,修羅殿的門應聲被推開,兩人先後走了進來,當先一人五官俊朗,目光如電,背後懸一柄沉重的鐵劍,不是軒轅善又是哪個。後面一人面容焦急,乃是少女白珍珠。 白珍珠皂白分明的雙眼盯著修羅殿中,看到黎斯,她驚呼出一聲:“黎大哥。” 黎斯有些吃驚:“你們怎麼來了?” “你沒想到我們會跟來吧。今早你離開客棧後,我就悄悄尾隨著你,看著你上了渡船,我匆忙回縣城雇了船家一路沿著百里波尋來,終於在百里波下游三里發現了停泊的渡舟。”軒轅善語氣有些生冷:“上岸再一路搜找而來,找到你可著實不易啊,黎兄。” “黎大哥,你為什麼會來這裡?”白珍珠問,黎斯遲疑著,不知如何回答。軒轅善本就是眼中不容沙子的主,這時順著白珍珠的問話揶揄道:“你的黎大哥是有秘密不想告訴你,他早就對咱們兄妹二人有所隱瞞了。”

“軒轅兄,你所指什麼。”黎斯微微嘆息一聲。 “便是王親修的案子。這案子從一開始我就在王親修的遺骸上感覺到了一些怪異,但當時並沒有立即察覺出來。”軒轅善道來:“後來隨著郭方瑜的屍首被發現,我才恍然明白過來。而後我潛入長良縣衙的黑屋子內,找出了王親修的屍骸,王親修左腳小拇指外有半截黑色的東西,這就是我始終覺得怪異不對勁的地方。先前我以為那是燒焦炸開的皮肉,但實際上並不是,它是半截趾骨,第六趾。而且這半截第六趾骨並非被燒斷,是開始就只有半截。王親修會有不完全的第六腳趾麼,我暗中詢問了伺候王親修多年的老家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 “這也就說明了,在王府大火裡被燒死的人,根本不是王親修,而是另有他人。”軒轅善目光盯著黎斯:“至於被燒死的人是誰,我著實苦惱了一番。我本想找黎兄商量,但發覺黎兄那時像丟了魂一般,終日渾渾噩噩。”

“我自己開始暗中調查。既然被燒死的不是王親修,會是誰?我突然想到了一人,一個始終謎一樣神出鬼沒的人——毛義。”軒轅善頓了頓:“我暗中造訪了毛府,結果得知毛義自幼就不習慣下人伺候,所以僕人們都沒親眼見過他的腳趾,除了一個人,毛義的親娘。” “可惜的是,毛義的娘在大病中,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沒有醒過來。我只能暫時放棄了調查,等待老夫人的醒轉。”軒轅善閉眼,再睜開:“終於在初七丑時,我等來了老夫人的醒轉,她證實了毛義生有不完全的第六足趾,也就是說,王府大火裡被燒死的人,不是王親修,而是被陷害成兇手的毛義。” “毛義被燒死,誰會是殺人放火者?兇手既然成了受害者,那麼受害者當然就是兇手了。”軒轅善長吁一口氣:“我本已掌握了其中破綻,但沒想到毛老夫人在同我講完話沒多久,便撒手而去,至死還在念著自己兒子。而更令我意想不到的就是你,黎斯。” “我?”黎斯微感詫異。 “毛義早死了,但你卻在搜查縣城時承認說看到了毛義,莫非毛義死而復生不成。當我從老夫人口中得到答案後,我也肯定了你在撒謊。”軒轅善清楚說出最後幾個字,白珍珠望著黎斯,搖頭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不會的。你一定搞錯了,黎大哥為什麼要騙我們?” “這也是困惑我的原因。”軒轅善說:“而更為荒謬的是,碧朱竟然自己坦白了罪行,承認跟毛義害死了王親修,這簡直一派胡言。但個中陰謀絕非一般,甚至連我最信任的兄弟都變成了撒謊者,我本有證據反駁碧朱,但毛老夫人的病逝讓我失去了這鐵證。我滿腔抑鬱,才去酒坊買醉。”白珍珠這才明了軒轅善最近幾日嗜酒的原因,她轉看黎斯:“黎大哥,這是真的麼?你騙了我們?你在撒謊……” 黎斯慢慢再慢慢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白珍珠一肚子委屈,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黎大哥,我以為你永遠不會欺騙我,永遠真誠的對待你的朋友和關心你的人。你為什麼要撒謊,你說啊!” “我……”黎斯張嘴,卻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哼哼!不若我來幫你找出答案。”軒轅善倏然拔出鐵劍,古樸鐵劍劃破修羅殿中腐朽的氣息,似一道黑色流星擊向黎斯胸前。黎斯沒料到軒轅善說動手就動手,不由手忙腳亂,一招“靈猿向佛”身子順時騰挪到殿中右側,但誰料軒轅善這一招是聲東擊西,一劍半路收回,雷霆之勢劈向殿中央的那尊修羅神像。 “不!”黎斯大喝,但為時已晚。 轟鳴聲中,修羅神像隕落在地,神像後面赫然站著一個人。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臉頰上有一大塊黑色的毛痣,整張臉坑坑洼窪的醜陋。 白珍珠認出了這人,驚訝萬分的出口道:“小清?”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