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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恐怖的信榮大樓

酒吧世界 松本清张 10382 2018-03-22
第二天,元子挑了下午一點半左右去了原宿。 原宿的時興街只有在掌燈時分才顯得格外活躍。白天和普通街道沒有區別,兩側是才吐新綠的成行白果樹和商店,偶爾才有青年男女出現在來往的行人裡。停在白果樹下的車輛中,跑車和外國車尤其顯眼。 原宿的面貌在急速地變化,新建築物不斷增加,大約有一年沒看到了,這次一來,宛如到了另一個地方。 從明治路的參拜道路入口到原宿車站,這條緩慢的上坡路上,左側是建設中和改建中的大樓,其中有一幢是用巧克力色的化妝磚砌成的六層樓,正面排列著“信榮大樓”四個金屬文字。 元子聽牧野獸醫說的波子的店,就在這棟樓的三樓上,佔了一半的面積,她想來看的就是這個地方。她想來實地察看的動機,與其說是由於好奇心,倒不如說是她對波子的仇恨心。

在正面入口的旁邊路上,有一段是用磚砌的細長形的花壇,庭院裡的樹叢,是長著綠球藻一樣葉子的灌木,如今樹頭的枝葉兒正剪得圓圓的,煞是好看。在那頭上,突出一塊路標形狀的牌子,住在這棟樓內的部門都寫在上面,其中有一欄寫著:“聖約瑟俱樂部,三樓”。這就是獸醫說的那個波子的店。另外還有“展開出版社”、“東都政財研究所”等正經八百的公司名字,聖約瑟俱樂部摻在這裡面,不能不使人有點兒特殊感覺。 一進門,迎面是電梯,另外幾乎都是磚牆,空蕩蕩的。牆上黑色金屬板上寫著白字,列著各公司的名字,這裡也夾著“聖約瑟俱樂部,三樓”的字樣。 元子等到電梯從六樓上降下來,上面的數字指示盤在“4”上停下,又通過了“3”和“2”。 “聖約瑟”是晚上開始營業,所以在“3”上不停是理所當然的。

電梯門敞開了,從裡面走出三個男青年。他們是到這裡的哪個公司來的職員,分別穿著黑灰色和黑色西服,打扮相當整齊考究。三個人都向穿和服的元子瞟了一眼,然後大步走出去了。元子沒有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上三樓的只有元子一個人。一個人在電梯裡總是讓人不愉快。她從電梯裡出來,往右側一看,果然是聖約瑟俱樂部的門前,在設計時髦的看板上用羅馬字標著:“Club San Jose”。當然,那沉重的青岡柏木門關得嚴嚴實實,前面是紅白橫紋圖案的繩索,掛在兩個銅鋅合金架上,吊著六點鐘開店的指示板。元子選擇這個時間來,為的就是不在這裡遇上波子。 元子來一看,店的樣式比想像的還有氣派,這使她更為驚奇。從這棟樓的大小來看,一層樓的一半,足有六十坪大,其中即使是帶有附屬設施,那麼使用面積也不下四十坪以上。這樣大的酒吧間,就是在銀座也不多見。

店的外觀,與其說是漂亮,不如說追求豪華。因為在這棟樓中,都是些公司的辦公所,波子的店當然也要搞得排場一些。就是外表設計也是這種效果。所以一看就知道,這個店肯定花了很多錢。 元子在這個豪華店的懾伏下稍感頹喪,她正站在那裡發楞的時候,陡地: “喂喂!”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聖約瑟的人不到五點不來。” 元子尋聲回頭一看,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身穿黑色服裝,目光炯炯地站在那裡。 過了車道,就是突出異國情調的新宿氣派的建築物,一樓是婦女服裝店,二樓是喫茶店。元子上了二樓,在面向參拜道路的窗旁,選了一個桌位。 隔著寬大的玻璃窗,元子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對面的信榮大樓。她似乎有些累了,咖啡喝起來分外香甜。

元子這種莫名其妙的疲倦感,一個是由於她來到此地之前,一直很有好奇心,而當她親眼看到“聖約瑟”的時候,內心又受到了衝擊。同時,那棟摟中的氣氛又令她感到發瘆,她的神經太緊張了。 根據牧野獸醫所說,波子的資助人是總會屋。從這一情況來看,信榮大樓的經理也一定是同一個人。在大樓正面的入口處,排列著很多個寫著公司名字的標牌,其中不定哪一個,可能就是總會屋經營的。這種人大致上都是在標牌上寫著正當職業。 元子在東林銀行千葉支行工作的時候,也曾斷斷續續聽到過有關總會屋、特別是這種人出入總行的傳說。當然,她在支行里不可能聽到詳細情況。在總行里,為了對付這種人所採取的對策,據說每年要作一千萬元的開支預算。

那時候,元子為了知道總會屋是什麼人,曾查看過現代用語辭典,那上面的記載至今她還記得: “總會屋——在很多的公司裡各有一點兒股份,參加各公司的股東總會,慣於作搗亂性的發言,有時自己出任會議主持人,以達到向公司勒索金錢為職業的人。他們乘著經營者不敢多事、或者想隱瞞經營中的問題等弱點,發揮智力上的暴力。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以舉辦股東會為職業的人從公司裡搞去的錢,可以看成是一種恐嚇行為。但是,經營者害怕以後進報復,明知他們是恐嚇,也不敢去報警察。再說,他們的手段一般都是巧妙的,很難形成法律事件。總會屋從組織龐大到單槍匹馬,形式各異,千差萬別,各個公司都要按照他們的等級順序,分別決定給他們的錢數。等級最低的,在盂蘭盆節和年終的時候,只要他們一霹面,多數場合下,是要給他們包車費的。各公司也有警察當局的指示,並屢次協商要把總會屋關在門外,但是實際情況遠沒有得到改善。”

在原宿這種一等地區具有信榮大樓這種建築物的主人,如果是總會屋,那很可能是個大人物,遲早,牧野獸醫會把輪廓匯報給她的。不過,元子想,波子能夠找到總會屋當她的資助人,的確像是只有她,才能想出的安身之計。 總會屋既然能在自己的大樓內讓波子開店,那麼,房租也一定是免收的,所以波子的“聖約瑟”才能佔去三層樓的一半。總會屋的錢像水泡一樣來得容易,店內不論怎樣裝備和修飾,他都能供給得起。 波子和楢林婦產科醫院院長關係破裂後,肯定更稱心了。可是此後,她又是遇到了什麼契機才和總會屋搞到一起了呢?這一點很令元子費腦筋。但是元子可以肯定,象波子這號女人,只要有機會,哪怕是一點機會,她是不會看漏的,更不會放過,她是憑著這種本能才及時抓著了有利時機,得到現在的幸運。

“聖約瑟”關著門,元子進不去。但是根據想像的坪數和里面的設備,一般來說,到開店的程度,要足足超過一億元才行。這些錢肯定都是總會屋給出的。 “聖約瑟”店既然是這等高級的規模,那女招待也可能在三十人左右。其中可能有優秀的女招待,是用高工資從別的店裡挖牆腳雇來的,即使是有五名這樣的女招待,那麼僅僅需要的預付錢和契約錢,數目字也不能少了,每人按五百萬元計算,五人也得二千五百萬元。當然,這也是波子的男主人總會屋給拿出來的。 女招待八成是指名制,平均每人支付五十萬元的工資(二十二天),合計也得一千五百萬元。另外,還要有管理人、幹事、副經理、男侍等就業人員,大約需要十五人,平均每人月工資二十萬元,合計也接近三百萬元。買酒的錢也要預先墊支。這一部分工資和酒錢的開支,可能實行獨立核算制,一律從店裡的營業收入中報銷。

房租免收,設備費由總會屋給資助,店的折舊費也可以一點不扣除。只有就業人員的工資支出、酒類等進貨支出以及各項雜費,每月總計不過二千萬元左右,從店裡的營業收入中開支這部分錢,那太輕而易舉了。再說酒類進貨款,酒店還讓賒欠或分期支付。 元子一個人凝視著信榮大樓,心裡想著各種各樣的情況。她的思路又漸漸回到自己的立場上,想了想自己的情況怎麼樣?一切開支都要自己獨立籌辦。如果在銀座的話,開一所波子的“聖約瑟”那樣的店,光是租用四十坪的使用面積,就需要約五千萬無以上,內部改裝和設備費也需要五千萬元左右。再加上高價聘來女招待的預支錢和契約錢二千五百萬元,直到能夠開門營業的程度,總計需要一億二千五百萬元。

開店以後,還需要房租和折舊費,在銀座四十坪的房租,比在原宿可貴得多。還有就業人員,假如和“聖約瑟”店的人數相等,在銀座的工資數也要比原宿高出十分之二。那麼,這一項開支,每月又要四百萬元,房租五十萬元,雜器,設備品的折舊費約二十萬元,再加上流動資金,開始的時候,不准備六千萬元的流動資金是不行的。流動資金一般需要兩個月和三個月才能從接待客人的營業收入中周轉回來,所以開始的幾個月,必須先有相當數目的流動資金墊支出去。 總之,若是在銀座開一所象“聖約瑟”那樣的店,從籌備到開店營業,包括流動資金在內,沒有一億八千萬元是絕對不行的。而且,開店以後營業走入正常的軌道,怎麼順利也要一年的時間。在這期間的一切開支,當然都保持赤字狀態,這個負擔也要全部落在元子自己肩上……

元子的想像,結果變成了對自己未來的猜度,但她絕對沒有絕望。因為地不願意自己打破這偶然一得的靈感。同時,她彷彿預見幾分實現的可能性。這作為一個秘密的計劃,深深地藏在她的內心。 元子即便是想再開一所新店,她也不打算在銀座以外,而是仍然在銀座。象波子那種離開銀座的想法,她一點也沒有。在這當中,她似乎有一種賭氣的心理,因為當初波子曾經叫喊過,發誓要讓她在銀座的生意破產,呆不下去。現在她所慶幸的是,咒罵她的波子本人反倒從銀座滾出去了。 就波子的性格來說,她和總會屋的關係到底能保持到什麼時候,這還是個謎。總會屋很可能另外還有情婦,他們那號人,是既不缺錢,也不少女人,早晚肯定會有一天厭棄波子。所以波子的榮華,也不過是朝露而已,以後很可能在銀座的什麼地方,看到她那落泊的女招待姿態…… 元子的思路伸展到這裡,胸中的鬱悶一下子排除了。她想離開這裡,最後端起咖啡杯的時候,一眼看見了駛到信榮大摟前面的出租汽車。 車門敞開,從車內走下一個男子,朝大樓的正面入口處走去。這個人是細高挑兒,身穿適時的淡灰色西服,走上了入口前的低石階。 這時候,從昏暗的入口出來一個穿黑衣服的年輕男子,他也走上石階,看樣子像是和出租汽車上下來的那個人交錯而過,但走到跟前,他主動緻禮問候,兩人便站在那裡開始談起來。 本來是無所謂的事,可因為是在信榮大樓的入口前面,就引起了元子的興趣。年輕男子的面部輪廓可以看得清楚,但是,那個穿淡灰色西服的男子,只能看到他那梳理整齊的後腦勺和脊背。 元子認為那穿黑服裝的男子,可能是大樓中某公司的職員,如果公司是被外面的招牌偽裝起來的總會屋的公司,那麼,那穿黑衣服的男子也可能是總會屋的手下人。元子在關著門的“聖約瑟”門前站著的時候,那個目光炯炯地從身後喊她的人,不也是穿黑衣服的男子嗎!報上經常報導,暴力集團都穿黑衣服,據說在總會屋這類人物中,有兼著暴力團的。元子對這棟大樓的氣氛,也有一種恐懼感,這種感覺的產生,是因為她想起了,連牧野獸醫提起調查總會屋時,都表現得那樣畏畏縮縮。 元子仍然不知不覺地註視著那個入口,兩人簡單的談話結束,穿黑衣服的年輕人頷首施禮道別,那個穿灰西服的人,看起來歲數不小了,身分很高。他輕輕抬起了一隻手回敬了年輕人,不過,因為他是在石階上走著,實際只是朝對方稍稍轉了轉身子。 元子一直只能看郅這個人的後腦勺,這會兒趁他這一轉身的機會,才開始看到了他的臉。不過,這也只在一瞬間,接著,他就轉倒身去,消失在那黑洞洞的入口裡了。穿黑衣服的年輕男子,不知為什麼,獨自一面笑著,一面順著人行道匆忙向原宿車站走去。 從這邊窗口到前面大樓的入口處,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那邊的人只有一動不動地朝這邊站著,才能看清他的臉。而那個穿灰西服的男子,只在轉身的一剎那,被元子看了一眼。 不過,儘管如此,元子還是感到那張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本來,臉上的細微處並沒有看清楚,但是,就是在模糊中,那五官輪廓也能留下個大體印象。那目光和對方臉的焦點雖然沒對準,但他和別人不同的特徵,就是遠看也能抓準。 唉呀!大概在什麼地方見過。元子考慮了許久。不過,她又想,就是見過,也是在老早以前,在咖爾乃的來客中,沒見過這個人。那麼,這就可能是在東林銀行千葉支行的時候。那時,來支行櫃檯前的客人很多,既有常來常往的熟客,也有隻來二、三次的臨時客人。不過,這方面的客人要絕對占多數,也就是說,非特定客人佔多數。常客的面貌是能記住的,元子現在看到的這個人顯然不是。那麼,這個人就有可能是另外的多數客人中的一人,就是在那些客人當中,當時也有給留下印象的,但現在一時想不起來了。因為她在銀行工作畢竟有十五、六年嘛! 那時候千葉支行的往來戶,有過信榮大樓的總會屋的手下人嗎?元子心不在焉地想著,一面走向櫃檯算帳。 “收你三百元吧,謝謝。”隨著“嘩啦”一聲的金屬響聲,女店員說。元子的沉思也到此中斷了。反正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哏,咖爾乃的老闆娘!” 黃昏時分,獸醫從一個角落的活魚飯店的走廊旁邊跑下來,叫住元子。他活像一隻飛來的蝙蝠。這條小巷的深處,兩側也擠滿了門面狹窄的酒吧間。 這是元子去原宿看波子店的第三天,在去咖爾乃上班時,去綠樹成蔭的銀座街的一條南側小道上,遇見了獸醫。 “啊呀,是先生你!” 元子停住了腳步,獸醫輕輕搖晃著身子走近前來。 “老闆娘,上次你託我的那個事,多少給你了解到一些,這不,特意在這裡等著你。” “噢,這麼快?” “是的。現在還不能了解得很充分,但是大體輪廓是知道了。” 獸醫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有勞你啦,你真是神速。那麼,咱們還到上次去的那個快餐館說好嗎?”元子問。 “不,那地方不合適,因為客人少,我們的談話可能被店裡的人完全聽了去。” “那到什麼地方去好呢?” “到R飯店的大廳最好。” “喔?到那一流飯店的大廳?那裡的人不是太多了嗎?” “怎麼樣?你也那麼想的吧!其實不是那麼回事,在那種地方談話最安全。你也許不知道,奪取公司的洽談,詐騙集團的密謀,投機倒把者的碰頭等等,都在那裡秘密進行。正因為是一流飯店裡,才不會引起人的注意。所以壞傢伙都在那裡轉來轉去。” “是嗎?我一點也不知道。” 儘管R飯店就在附近,可是二人還是乘上了出租汽車。元子和獸醫一起乘車,心裡有點彆扭,可是他卻是彬彬有禮。他是一個把女性也當作“同性”的人,連香水味也是從他身上飄溢出來的。 “忘了謝你了,上一次託你的關照,實在太感謝了。”獸醫舉止斯文地低頭施禮,對上一次收到元子賞賜的三萬元表示感謝。 “哪兒的話,相反,是我麻煩了你,應該是我向你表示感謝。” “不,不,實際上,我是本來就喜歡干那種事情的調查。不過,這一次調查的對象非同尋常,心裡有點兒膽怯。” 獸醫恭恭敬敬,他的語氣中殘留著東京高岡住宅區的陳舊特徵,聽的人開始總感到有些滑稽,但聽常了,也就習慣了。他說的“這一次調查對象非同尋常,心裡有點兒膽怯”,元子比以往有更強烈的同感。 “瞧,老闆娘!” 獸醫一手拉著元子的衣袖,一手指著車窗外面。元子隨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是一幢七層大樓,一樓是婦人服裝店,櫥窗上被耀眼的燈光照得五彩繽紛。二樓是美術陳列室,三樓好像有所盧丹倶樂部,元子也知道。 魯醫指給元子看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元子也不知道。牧野又從座席上挪近元子,貼著她的耳朵用司機聽不見的聲音說了一陣,元子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盧丹,老闆娘。” “盧丹怎麼啦?” “盧丹是個大店,有三十多名女招待,佔用了四十坪的樓層,並設有專屬樂隊,除了店東家之外,還設店長一人,經理一人,副經理二人,部長三人,招待主任一人,招待二人,男侍等七、八人。確實是大店。” “噢先生,你了解得真夠細的呀!” “不,老闆娘,我想說的還不是這些,那是絕密的,除了極少一部分人之外,誰也不知道,因此,你也不能告訴其他任何人。” “嗯。保證不對任何人說。” 獸醫又進一步壓低聲音說: “盧丹倶樂部雖然外表看來闊氣,可是實際上它的經營很困難,假若有出高價的買主,東家想把它賣掉。” “真的?”元子驚奇地瞪圓了眼睛問。 R飯店的大廳確實很大,可是供客人停留的地方卻減少了,更多的地方騰出來作吃喝的場所用了。可見,飯店即使是大廳也把生意放在第一位。 元子和牧野獸醫在桌位上坐下,又要來了飲料,環顧一圈,雖然也有男女成雙的客人,但是男人一簇的席位更多,有的三人,有的是二人,他們把皮包和文件放在身旁相互洽談什麼事。因為客席之間都隔開一段距離,他們那竊竊私語聲,鄰桌上是聽不清楚的。 再向四周細細觀察,人們到處都在相互看著文件交頭接耳地密淡。據獸醫說,這些人當中,多是奪取公司和票據詐騙集團一類的傢伙,假若這是真的,那麼,這一流飯店的大廳也像是飄蕩著魑魅魍魎氣氛的妖魔世界。 “老闆娘,關於原宿信榮大樓的情況,我現在就告訴你吧?”牧野兩手捧著白蘭地酒杯說。 “請吧。”元子為了奉陪,也要來了兌水威士忌。外面天色已經黑下來。 “你要知道,這不是我直接調查的,是我間接聽那方面的知情人說的。” “明白了。” “以前說的沒有錯,就是總會屋的信榮大樓,他是主人,據說名字叫高橋勝雄,五十二歲。” “高橋勝雄先生,年齡五十二歲,是吧!” “這個男人還算年輕力壯,他除了擔任信榮大樓的經理以外,還兼任其他幾個公司的經理,總公司都在那棟信榮大摟裡面,既有不動產公司,也有出版社和土木建築公司,但這不過只是招牌而已,並沒有真正地干。他的總會屋辦公所大概是那棟大樓中的'政治財政研究所'”。 在那大樓的入口旁邊,確實有塊牌子上寫著“東都財政研究所”,和它並排著的另一塊牌子是:“展開出版社”。元子一邊聽著獸醫的介紹,一邊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這兩塊牌子。她把自己的回憶告訴獸醫,獸醫點頭表示沒錯,並說: “雖然叫出版社,可是不出書和雜誌,據說是一月一次,或者兩月一次,印刷對開版的報紙,發散到各個公司。報紙是他們的工具,對給錢的公司捧場表揚,相反,對拒絕給錢的公司,則為所欲為的肆意污衊。另外還以廣吿為名向各公司收取捐款。各企業都對他們望而生畏,他們還招待各企業的干部,舉行觀劇會,高爾夫球賽和講演會等活動來裝飾門面。 “那位高橋勝雄先生,在總會屋中能不能算得上大人物?” “嗯,可以說是中等人物吧。據說他本人想著在總會屋中成為知名人士,他的資金周轉情況相當不錯。” 元子聽到這裡又想起了波子,她認為波子找到了好門路。 “另外,關於那高橋勝雄總會屋的前身,我也聽說了些情況,你是不是也想听聽?” “請講一講給我聽。” “聽說他本來在地方上乾過警察署長。” “警察署長?” “是的。據說他還沒到退休年齡就辭職了,在一個東京有總行的榮大互濟銀行里,作為經理室的人入了公司,在榮大互濟銀行的四樓有專用房間,在那裡,專門招集退職的老警察幹部和老檢察官。” “為什麼淨招集那些可怕的人呢?” “這是為了對付總會屋和新聞廣告的對策。正像最近新聞經常報導的那樣,互濟銀行的內部問題很多。總會屋和新聞廣告一直想把互濟銀行的內部問題記下來公佈出去,並以此為手段,要挾互濟銀行的錢財。榮大互濟銀行經理室集中的這些人馬,就是為了擊退他們。這些警察和警官出身的人,對總會屋和新聞界還是有威懾效果的。” “對,對。” “高橋勝雄也曾經是榮大互濟銀行四樓上呆過的人,是個總會屋的對策者。而後來他辭了榮大之後,自己卻幹起了總會屋。也就是說,他掌握了總會屋的各種手法,認為自己獨立出來幹總會屋可以發大財,結果他如願以償了,這說明他是個聰明的男子。” “從對付總會屋的身分轉向總會屋自身,這個世界可真有意思呀!” “我還聽到一些情況要告訴你。高橋勝雄因為在互濟銀行里呆過,所以他當了總會屋之後,和銀行打起交道來很順手。幹總會屋的人也各有專長,根據他們所熟悉的企業類型的不同,他們的對像也各不相同。高橋勝雄大部分是在地方銀行的大戶頭中活動,其中和東林銀行的關係也是很深的。” “和東林銀行?”元子不由地嚥下了一口唾沫,心想: “我原來不就是在那個銀行里工作過嗎!”她目不轉睛地註視著獸醫的面孔。 獸醫大概是因為元子聽得很熱心,所以他用那宛如女人般的嬌聲嬌氣,更起勁地說個不停。 “聽說東林銀行就是高橋勝雄的主顧之一。東林銀行的股東會是由高橋一手承擔,讓他的黨羽當主持人,所以股東大會一開起來,總要開得十分起勁。高橋勝雄每年能從東林銀行得到五、六百萬元的收入。這也是告訴我的人親口對我說的。不然的話,我怎麼能知道這些情況呢!總會屋和暴力團或大或小都有聯繫,確實令人毛骨悚然。” 這世界看起來很大,其實很小,真是冤家路窄呀!元子聽了獸醫的話後,委實有這種感覺。 總會屋高橋勝雄競緊緊咬住了自己曾經工作過十五、六年的東林銀行。就是這個總會屋又照顧曾在自己店里呆過的波子。人世間真像是籠罩在看不見的薄紗裡面。 和高橋有聯繫的是東林銀行總行,千葉支行和他沒有關係。總行在東海地方的縣廳所在地,基層支行里不了解總行里的詳細情況。 關於總會屋的情況,元子認為聽得差不多了。至於他怎麼當上了波子開店的資助者,元子也沒有多大興趣再去細問,因為她的好奇心已經基本上得到了滿足。現在,她又產生了新的興趣。 “再談點別的吧。”元子要求牧野說: “剛才你在車上說過盧丹倶樂部的東家想杷店賣掉,這是真的嗎?” 元子突然轉換話題,獸醫似乎感到不知所措。不過,他終究還是回答她說: “我是從某個人那裡聽說的,相當確實。” “先生很熟悉銀座酒吧世界的情況,我估計這個傳說能是真的。” “您那意思是說我在酒吧街上出出進進難道光是為了玩的?哈哈哈。”獸醫用手摀著嘴笑。 “那麼,盧丹的出賣,已經在秘密的進行中談得很具體了嗎?” “噢,具體的事我可沒聽說,不管怎麼樣,這話是絕對保密的,知情人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如果盧丹知道了我把他們的秘密告訴了您,他們準不會饒過我,我就不能在銀座繼續呆下去了。”獸醫誇張地縮了一下脖頸。 “這一點不用你囑咐,我保證不會對誰洩漏。” “那就好!不過,我所聽到的也就是這些。” “假如說,咱們說的都是假設啊,那麼,盧丹要賣多少錢啊?” “價錢嘛,那麼大的店……”獸醫做出估算的樣子凝目遠視,說: “不太清楚,一般來說,是不是需要二億元左右才行。”獸醫把目光又移到元子臉上。 “二億元……”元子提了口氣。 “這種事,我知道的也不太清楚。不過,這是作為一流俱樂部的名義向外推銷的,而且又是在一等地區,光是營業面積就有四十坪大。裡面又有女招待三十二、三人,店長和管理人各一人,副管理人二人,其他如營業部長、經理部長、釆買部長以及招待員、男侍等還有七、八人,是相當有氣派的大店。再從營業主顧來看,也挺好,一流公司裡那些出來作交際的人是這個店裡的常客。所以我認為,像這樣一個上等好店,少了二億元,那東家大概是不會出手的。” “既然是這樣好的店,東家為什麼要賣掉呢?” “東家(店主)是長谷川莊治先生,他在都內建有五幢大型高級公寓,是個事業家。那高級公寓事業,生意都興旺。長谷川先生還想建更多的高級公寓,立志當一位高級公寓王。因此,他想乾脆把盧丹處理掉,以便和這些交際生意割斷關係。” “你認識長谷川先生嗎?” “不認識,僅僅是聽說,沒有和他見過面。” “先生,咱們還是假設啊!如果長谷川真想把盧丹賣掉,他會通過不動產業來找買主嗎?” “不可能!”牧野獸醫在元子麵前擺了擺手,又說: “如果要找不動產經紀人給他找買主,就把話兒廣泛擴散出去了,那還怎麼保密呢?” “那怎麼能成呵?長谷川先生想賣,有人聽了這個秘密消息後要買?可是沒有中介人怎麼能行呢?” 在雲集著票據詐騙和投機倒把等魑魅魍魎集團的休息廳中,獸醫和元子繼續密談著。 獸醫目不轉睛地盯著元子的臉問: “您想買盧丹嗎?” “哪兒的話。” 這一回是元子擺手否認,並說: “那是二億元呀,我哪有那麼多的錢?不過,有關那種情況的交易到底怎麼樣,我倒是想了解一下做個參考。” 獸醫盤算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朝元子微微笑著說: “您的咖爾乃店,從哪個洋酒店裡進酒?” “旭屋洋酒零售公司。” “是那個旭酒店啊!他們經常供酒給銀座的酒吧,大概能有三十多家主顧。” “我的咖爾乃是其中最小的店。” “不管大店小店,對他們來說都是主顧。雖說是小批零售,酒吧店一般都在三個月或四個月以後才付款,向各店賒欠的餘額,一年當中月月都有。” “我是三個月以後付款,這樣有時也還不清。先生雖然是獸醫,可是對酒吧間的情況了解得真詳細,連我也望塵莫及呀!” “都是在銀座道聽途說的呀,哈——哈哈哈。” “我不相信。” “不,不,說實在的,對酒吧的內情再熟悉也莫過於洋酒店了,因為他們常常換酒,可以從中了解各酒吧的生意情況,同時和店主、經理及酒保關係很密切,尤其那些不能如期付款的店主,總要向他們講一通流動資金周轉不開的理由,他們自然地就了解店裡的情況,據說最近有的公司由於不景氣縮小交際費,有些公司拖上四個月到六個月才付款。因這些情況的出現,酒吧生意處於困境。女招待的工資不按月付是不行的,有的老闆娘或經理髮牢騷說,他們簡直就是為洋酒店效勞的。也就是因為這種情況,假若店主想把店賣掉,總是悄悄告訴他常來常往的酒店,依靠酒店幫他找買主,這比找不動產經紀人好得多。專門為酒吧店而經營的洋酒店,在酒吧世界裡的交往最廣泛。” “嗯,你說得有道理!” 獸醫介紹的這些情況,元子一听就覺得合情合理。假如洋酒店在某酒店有未收回的賒帳欠款,為了防止呆帳(要不出錢來),他一定要認真幫助尋找買主。 “如果二億的話,自己還真有可能買下這所盧丹俱樂部。”元子心中盤算。她想到自己的最高理想接近實現,內心無比激動。 元子的激動心情可能是不知不覺表露出來了。獸醫坐在桌子對面,用奇異的目光看著她。 不能讓獸醫看穿自己。元子急忙把臉轉向手錶。 “噯呀噯呀,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我要趕快回店去啦……先生,我也像你所說的那樣,整天辛勤忙碌的,也是為酒店效勞呀!” “的確,的確。” “對不起,你稍候。” 元子站起來,朝休息廳一角的公用電話走去。電話接通後,她對接電話的酒保說: “是我,我馬上就回店裡去。” 她打完電話後,就地悄悄包起了五萬元回到原來的桌位上來。 “先生,佔用了你這麼多時間,實在對不起,託你的福,知道了各種各樣的情況,太感謝了……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 獸醫彷彿有點慌張地把手縮回來,說: “哎喲,老闆娘,我可不是為了這個。平常總得到您的親切照顧,我這是打算向您報恩的。” “謝謝啦。不過,這是禮節,理所當然,你若是不拿,我倒是於心不安。” “可是,前幾天不是剛收到了嗎?” “不,那是為先生了解信榮大樓的情況,必須招待的咖啡錢。這才是給先生的答謝呢。” “這叫我怎麼說好呢!” 獸醫用手拍了拍腦瓜,然後說: “那麼,太感謝啦!”他一邊施禮,一邊把錢收下了。 “老闆娘!” “什麼事?” “您如果什麼時候要買盧丹,我還願意效勞。” 獸醫的語聲很小。可是元子卻好像被一語道破了心事,不覺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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