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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附詩

日瓦戈醫生 帕斯捷尔纳克 9437 2018-03-21
哈姆雷特 喧嚷嘈雜之聲已然沉寂, 此時此刻踏上生之舞台。 倚門傾聽遠方裊裊餘音, 從中捕捉這一代的安排。 膝跪的夜色正向我對準, 用千百隻望遠鏡的眼睛。 假若天上的父還前寬容, 請從身邊移去苦酒一搏。 我讚賞你那執拗的打算, 裝扮這個角色可以應承。 但如今已經變換了劇情, 這一次我卻是礙難從命。 然而場景已然編排注定, 腳下是無可更改的途程。 虛情假意使我腎信自嘆, 度此一生決非漫步田園。 三月 陽光曝曬汗如雨下, 發瘋的溪谷難忍熱浪的沖刷。 早春的農事正繁忙, 件件操勞在牧羊女健壯手上。 贏弱的殘雪更蒼白, 身下的樹枝露出一條條筋脈。 畜欄的生活更沸騰,

翻飛的草權閃耀著尖利齒鋒。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 屋簷下病訴慢的冰著一節節, 日中又在滴滴溶解, 化作涓涓小溪訴說無眠夢吃! 馬厩牛欄門扉四開, 鴿群在雪地上爭食顆顆燕麥。 作祟的興奮莫責怪, 這都是那股新熟的糞香帶來。 復活節前七日 四周仍是夜的昏暗, 時光還是這般的早。 蒼穹懸掛星辰無數, 顆顆如白晝般光耀。 若是大地有此機緣, 夢中迎來復活詩篇。 四周仍是夜的昏暗, 時光還是這般的早。 廣場始終這樣平展, 從十字路鋪向街角。 待到黎明暖風吹拂, 於年的日子還嫌少。 大地仍是光禿一片, 無奈依舊赤手空拳。 夜半鐘聲如何敲響, 配合聖歌婉轉回環。

從復活節前的三日, 直到節前的那一天, 擰成了漩渦的水花, 不停地淘掘著兩岸。 就在基督受難之日, 樹木沒有一絲裝扮, 彷彿祈禱者的行列, 松林挺起排排軀幹。 但是在那城鎮之中, 會聚在狹促的空間, 光禿禿的林木一片, 凝望著教堂的柵欄。 它們眼中充滿恐懼, 驚駭之色一目了然。 土地崩裂搖撼震盪, 庭園舉步走出柵欄, 它們要為上帝安葬。 在壇o看到了燈光, 黑披風和蠟燭成行, 還有那悲哭的面龐—— 遮住壇巾 捧送十字架的儀仗, 你要躬身低首施禮, 門外肅立兩株白楊。 行列繞過一座院落, 沿著人行道的一旁, 把春天和她的言語, 一併帶到教堂門廊,

空中散發聖餅餘香。 陽春三月晴空飛雪, 灑向階前殘疾人堆; 似乎門內走出一人, 奉獻打開銀色約相, 布施淨盡毫無反悔。 連綿歌聲迎來黎明, 悲愴號陽已然盡興。 使徒們默默地行進, 遙看那曠野的孤燈, 小心泛起空冥寂靜。 待到得知春的消息, 一夜消失七情六欲, 只須紅日噴薄欲出, 面對複活更生偉力, 死神也要悄然退避。 白夜 久已遠去的時光又在眼前飄蕩, 那幢房屋就在彼得堡的一方。 地主之家掌上明珠降在草原上, 你來自庫爾斯克才走進了學堂。 美好迷人的你自有多少鍾情郎, 那個白夜卻只有你我人一雙。 互相依偎著坐在你家的窗沿上, 彷彿從你的摩天大廈凌空眺望。

瓦斯街燈真像那紛飛的蝶兒狂, 初次的戰栗催來了黎明時光。 輕聲曼語我向你傾訴肺腑衷腸, 心兒飄向那片蒙嚨沉睡的遠方。 同樣的情感拴緊了你我各一方, 心底都在把羞怯的忠誠隱藏。 真像是那盡收眼底的全景圖像, 宏偉的彼得堡在涅瓦河邊依傍。 就在這樣溢著春意的白夜時光, 沿著那遠去的河流山川走向, 夜駕為一支支讚頌曲賣弄舌黃, 無邊的林海盡情讓那歌聲倘樣。 惹人憐的黃口鳥兒也無法拒抗, 婉轉啼鳴出自那弱小的胸膛。 這一切喚醒的只是不安和歎賞, 充滿在深遠而迷人的林海茫茫。 像是那赤腳的朝聖者漫步估俊, 白夜沿著籬柵走來不聲不忙 它身後牽出幾絲窗邊絮語聲浪, 偷聽到私房知心話迴響在耳旁。

沿著一家一戶庭院的木板圍牆, 順路聽來的言語產流連倘佯, 蘋果樹和櫻桃樹舒展枝條臂膀, 披上了淡白色繁花點點的新裝。 這一株株一片片的林木排成行, 幽靈似的白色身影投在路旁。 彷彿為了告別白皮再揮手張揚, 讚賞她此行不虛並且見多識廣。 春天的泥濘小路 天邊燃盡晚霞的余光, 在荒僻的松林泥濘路上, 朝向遠方烏拉爾的田莊, 騎者腳踢仿惶。 慢走的馬兒悠悠晃晃, 像是迎合著蹄鐵的音響, 還有那呼咯夜接的泉水, 一路匆匆趕上。 暫且鬆開手中的磋繩, 騎者讓那馬兒慢步倘佯, 春汛泛起了沉悶的轟響, 近在身邊路旁。 彷彿是有人哭笑無常, 原來是蹄下的礫石相撞,

還有那連根掀起的樹樁, 捲入漩渦飄蕩。 燃盡的晚霞閃爍余光, 襯出遠山林木墨色蒼茫, 宛如那報警的鐘聲敲響, 枝頭夜營歡唱。 溝谷旁一株孤單垂柳, 俯身低下枝葉紛披的頭; 騎者學那古時綠林魁首, 咯哨一聲長嘯。 這熾熱的情懷和操守, 是為了怎樣的戀人煩憂? 填滿雷彈的槍口島油油, 要在密林尋仇? 原來是帶著滿身污垢, 走出政治逃犯的藏身溝, 朝著騎馬或徒步的朋友, 走向游擊哨口。 蒼天大地叢林和田疇, 都捕捉到這聲音的稀有, 裡麵包含著迷惆和痛苦。 幸福伴著憂愁。 傾訴 生活又是無緣由地返回, 和它曾古怪地中斷一樣, 我依舊在那古老街道上,

也是相同的仲夏日時光。 同是那些人和那種煩憂, 夕陽的餘輝也不曾盡收, 但死樣的昏暗匆匆奔走, 把那霞光抹上馬場牆頭。 女人們披上廉價的裙衫, 夜晚才把那高跟鞋試穿, 過後在那鉛皮的屋頂上, 反射出敲擊閣樓的音響。 依然是邁著倦怠的腳步, 遲緩地跨過了那道門檻, 從地下室上來走到地面, 取了一條斜徑穿過庭院。 我仍是準備了種種藉口, 可又覺得總是依然如舊。 善意的女鄰居繞開避走, 留下我們兩人在她身後。 千萬不要哀傷痛哭失聲, 也無須撮起腫脹的雙唇。 這會勾起心中痛楚深沉, 別觸動火熱青春舊傷痕。 紅酥手不要撫在我胸間, 你我有傳情達意一線牽。

無心無意之中時時相見, 任它擺佈聽憑命運偶然。 年華流逝你會結成婚配, 忘卻那一時的迷戀沉醉。 成為婦人需要跨一大步, 神魂顛倒也須勇氣十足。 面對女性的迷人的雙手, 俏麗頸背和圓潤的肩頭, 滿懷纏綿和眷戀的感受, 我的虔誠景慕永世不休。 暗夜儘管投下一副鐵環, 把我完全限在憂傷之間, 還有更強的力牽向一邊, 那是激情在召喚著割斷。 城市之夏 細語輕聲, 伴著熱切的步履匆匆; 青絲漫捲發頂, 頸後略見蓬鬆。 頭飾之下, 女人的目光透過面紗, 抬頭回首剎那, 辮梢飄拂揮灑。 酷熱街巷, 預示著夜來雷雨一場; 沙沙腳步聲響, 緊傍庭院宅旁。 斷續雷鳴,

天邊響徹清脆的迴聲, 簾捲徐徐清風, 窗前輕輕飄動。 萬籟俱寂, 大地依舊蒸騰著暑氣, 閃電時斷時續, 掃亮暗夜無際。 燦爛輝煌, 又是一天炎熱的朝陽, 街心積水閃光, 夜來驟雨一場。 苦臉愁眉, 彷彿惺倍睡眼低垂, 百年殿樹巍巍, 濃香繁花未褪。 風 死去的是我活著的是你, 風兒如泣如訴, 撼動了叢林和房屋。 它搖蕩的不是棵棵松樹, 卻是成片林木, 在無盡的遠方遍布; 就彷佛是帆格槳櫓無數, 港灣水上沉浮。 決非爭那豪氣十足, 也不是為了無名的怨怒, 只是伴著飯憂, 為你把搖籃曲尋求。 酒花 常春藤纏繞著爆竹柳, 樹下把避雨的地點尋求。

一件風衣披在你我的肩頭, 擁抱著你的是我有力的雙手。 原來這並不是常春藤, 卻是濃密的酒花一叢叢。 那就更好讓我們打開披風, 讓它在自己身下寬舒地展平。 初秋艷陽天 醋栗葉子長得粗厚繁茂, 人在家中笑得門窗在叫, 主婦們切碎鹽漬加調料, 丁香嫩芽放在滷汁裡泡。 樹林子像是在一邊嘲笑, 把這些笑聲朝山坡上拋, 樟樹在那裡受陽光炙烤, 像是被黃火的熱氣燒焦。 這裡一條小路下到山谷, 還有許多乾枯的水朽木, 那片片積水憐愛這初秋, 把這一切都收容在一處。 世界原本單純而又清楚, 決非聰明人設想的糊塗, 就好比水淹了蒼翠林木, 一切的一切都有著歸宿。 一旦面前的一切都燒光, 眼睛也無須徒然地迷惆, 那白色的秋天的霧茫茫, 卻像蛛絲一般粘到窗上。 從庭院籬牆引出的小路, 消失在一片燁樹林深處, 院裡笑聲伴著家務忙碌, 同樣的笑語歡聲在遠處。 婚禮 賀客走過一側的庭院, 輕鬆愉快地參加喜筵, 手風琴伴著笑語歡顏, 早早就來到新娘門前。 一扇扇門用氈布鑲邊, 遮不住門後片語只言, 說不盡的話斷斷續續, 子夜以後才求得安閒。 極度的困倦迎來黎明, 多麼想合上睡眼惺松, 客人們紛紛告別散盡, 回去的路上伴著琴聲。 琴手也從甜夢中驚醒, 再把那琴鍵按在手中, 白色鍵盤上手指飛騰, 伴送遠去的笑語歡聲。 一切又一次重新開始, 說不盡的話無休無止, 這是溫暖的親人酒宴, 直接送在新人的床邊。 新娘裹起雪白的衣裳, 喧鬧襯托出儀態端莊, 像一隻白孔雀在飛翔, 輕輕地擦過你的身旁。 她頻頻地輕輕點著頭, 不時舉起纖細的右手, 輕快的舞步踏出拍節, 活像那一隻隻的孔雀。 歡樂的喧鬧掀起激情, 旋轉的輪舞腳步轟鳴, 恨不能尋找一個地縫, 跳過去消失無影無踪。 小小的庭院睡醒了覺, 你言我語的聲音喧鬧, 夾雜著家務事的商討. 不時爆發出一聲大笑。 抬頭望見天際的天穹, 一些瓦藍的斑點騰空, 原來是一群家養馴鴿, 歡快地飛出小小樊籠。 它們好像是忽然想起, 也急忙趕來參加婚禮, 祝一對新人百年長壽, 表達了養鴿人的心意。 生命原本只是一瞬間, 我要融化為一點點, 混合在所有人的心田, 也是對所有人的奉獻。 然而現在只有這婚禮, 還有窗外傳來的歌聲, 襯托著瓦藍色的鴿群, 還有這如睡如醒的夢。 秋 家裡的僕人已被我遣散, 親朋好友各在天之一邊, 總是那種一個人的孤單, 充滿我心中和那大自然。 在這荒涼的看林人小屋, 只留下你和我廝守居住。 像是歌中唱的那些小路, 叢生的雜草淹沒了半數。 凝望著我們的圓木圍牆, 如今也帶上滿面的憂傷。 我們答應不要任何阻擋, 我們寧願死得公開坦蕩。 我們常無言對坐到夜深, 你埋頭女紅我手捧書本, 直到天明我們竟未發覺, 記不清何時才停止親吻。 讓滿樹的秋葉盡情喧鬧, 無所顧忌地在風中飄搖, 昨日的悲傷還遲遲未了, 卻勝不過又添新愁今朝。 讓我傾聽九月的音聲, 都是些卷記和歎賞之情! 一切都成了秋天的絮語, 直到精疲力竭生命告終! 像那叢林一樣枝禿葉光, 你也仿效著卸去了衣裳, 就這樣投入擁抱的臂膀, 只是一件綢衫遮在身上。 當生活陷入煩惱與痛苦, 你為我阻擋了絕望之路, 你的美就在於勇氣十足, 就是它把你我牢牢繫住。 童話 這是在很久以前, 一個神話般的遠方, 一個騎士沿著河旁, 穿過廣闊的草場。 他忙著尋條小路, 但透過草原的塵霧, 迎面看到濃密樹木, 就在前方遠疑。 颯爽的精神減弱, 心中一個念頭閃過: 飲馬不能走近小河, 快把韁繩鬆脫。 但騎士並不聽從, 驅使馬兒任意奔騰, 飛快地跑了這一程, 朝向山崗樹叢。 轉過了一座山丘, 又來到了一條乾穀, 林中草地遇在半途, 越過山峰一處。 眼前是一片窪地, 一條小路出沒草際, 循著野物點點足跡, 來到它們飲水地。 像是聾人不聽喚, 也不信自己的感官, 只顧牽馬走下陡岸, 讓馬兒暢飲一番。 幽暗的洞在河邊, 洞的前方一片淺灘, 彷彿一股琉璜綠火, 照亮洞口山岩。 騎士眼前之所見, 是血色的煙霧一片, 還有那茫茫的林海, 似在遠方召喚。 騎士急忙挺起腰, 策馬越過一個山包, 迎著那個召喚快跑, 響應它的感召。 他緊緊握住長矛, 原來是他親眼看到, 一條龍的頭和尾消, 還有堅硬鱗爪。 龍張口打個呵欠, 噴出火光像是閃電, 繞著一個妙齡少女, 整整盤了三圈。 當中還有一頭蛇, 身軀蜿蜒像根長鞭, 用它那涼滑的脖頸, 搭在少女雙肩。 按照當地的習慣, 凡是美麗的女俘虜, 都要當作最好貢獻, 送給林中怪物。 少女的父老鄉親, 情願拿出房舍田莊, 作為這姑娘的贖金, 向龍提出報償。 那蛇纏住她的手, 又緊緊裹住她咽喉, 要把犧牲者的痛苦, 讓這姑娘嘗夠。 看到這樣的哀求, 騎士又怎麼能忍受, 手持長矛騰空而起, 誓與龍蛇搏鬥。 轉眼就是幾百年, 同樣的云同樣的山, 同樣的溪流河水間, 悠悠歲月依然。 騎士頭上的戰盔, 廝殺中被打得開花, 忠實的馬踏住了毒蛇, 讓它死在蹄下。 那馬和龍的屍體, 並列著倒在沙灘上, 少女受驚神誌不清, 騎士昏迷不醒。 頭上是紅日當空, 瓦藍的天清明無風。 這姑娘是大地之女? 還是郡主王公? 有時是感到幸福, 不禁流下歡樂的淚, 有時仍舊如痴如醉, 忘記一切昏睡。 兩人的心還在跳, 他和她在爭取生命, 有時漸漸恢復清醒, 有時重入夢中。 轉眼就是幾百年, 同樣的云同樣的山, 同樣的溪流河水間, 悠悠歲月依然。 八月 像是忠實地遵守著諾言, 旭日早早就在天邊出現, 一道道紅裡透黃的光線, 從窗簾直照到長椅跟前。 這儲石色的溫熱的陽光, 照遍了附近的樹木村莊, 潮濕的枕巾和我的臥床, 還有書架後面那一面牆。 我想起是為了什麼原因, 才會稍稍沾濕了這枕巾, 就是夢見你們為我送行, 一個隨著一個走在林中。 你們三三兩兩或是一群, 這當中不知誰忽然想到, 今天按舊曆是八月六號, 基督變容節恰好在今朝。 那是沒有火的普通的光, 來自那基督變容的山上, 讓秋日顯現上天的徵兆, 普天下的人都受到感召。 你們穿越過走過的地方, 是一片細小光禿的赤楊, 但這墓地樹葉上的顏色, 卻像刻花糕餅似的薑黃。 搖動樹頂的風已經平靜, 仰望著溫柔閒適的天庭, 遠處的雄雞一聲接一聲, 不斷地唱出報曉的啼鳴。 在這丈量過的國有墓地, 到處都是死一般的靜寂, 看著我已經逝去的面龐, 掘個墓穴比照我的身量。 你們大家都會親耳聽見,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身邊, 那是已經預知天意的我, 說話的嗓音絲毫沒有變: “永別了,在基督變容節 和救主節這晴朗的一天, 請用那女性溫柔的手掌, 最後撫平我命運的創傷。 “永別了,多年不幸時光: 女人的變幻莫測的召喚, 無止境的卑微還有低賤, 一生我都在充分地承擔。 “永別了,伸展寬闊翅膀, 為的是勇敢自由的飛翔, 伴送著世間的創造之神, 還有那應驗的言語篇章。 ” 冬之夜 沒有了任何分界, 天地之間是一片白。 桌上燃起了蠟燭一台。 像那夏日的蚊蟲, 一群群地追逐亮光, 團團的雪花撲向門窗。 風雪在窗面凝掛, 結成圈圈道道冰花。 桌上燃起了蠟燭一台。 燭光映照在屋頂, 投去手足交叉的影, 那是結合一起的運命。 脫下的兩隻小鞋, 落到地面發出輕響, 幾點燭淚滴落衣裳。 一切都已經消失, 風雪的夜是一片白。 桌上燃起了蠟燭一台。 燈火在風中搖盪, 誘惑的天使在飛翔, 展開那兩隻愛的翅膀。 整個二月是這樣, 天地之間是一片白, 桌上燃起了蠟燭一台。 分離 他從門檻上向裡張望, 認不出這就是家。 她的離去就像是逃亡, 把凌亂痕跡留下。 這兒一切都是亂糟糟, 看不出怎樣才好, 因為兩眼佈滿了淚痕, 只感覺頭腦昏沉。 聖誕夜的星 那是個冬天。 風來自草原。 山坡上的一個洞, 裡面的嬰兒受凍。 健牛用呼吸 暖他的身體, 一些家畜也在洞裡, 馬槽上散出溫暖的氣息。 牧羊人抖動皮衣, 甩掉草屑和穀粒, 睡眼望著夜半的遠方, 背靠著峭壁。 那是一片曠野, 白雪覆蓋了村舍和籬牆, 墓碑歪斜地立在雪中, 頭上是滿天繁星。 彷彿就在近旁, 打更人的窗台上, 一盞小小的燈碗, 通伯利恆的路閃出星光。 這星燃出的火, 彷彿燒起了草垛, 又像是起火的穀倉, 但遠離上帝的天堂。 這星向上騰飛, 帶著熾熱的穀草灰, 整個的宇宙天庭, 都被這新星驚動。 越來越旺盛的火, 似乎為了什麼在減弱, 隨著天意的安排, 三顆小星匆匆趕來。 配了挽具的驢和駝隊, 就在後面跟隨, 它們戴了足夠的貢獻, 邁著碎步走下山。 這奇蹟般的一切, 未來都要變換地出現: 包括幾代人的思想和希望, 還有將來的博物館和畫廊, 相逢 大雪封了路, 埋住了幢幢房屋。 我要去暖暖兩隻腳, 你剛巧就倚在門後。 不曾戴著帽, 也沒有穿上套靴, 為了冷卻。心的激動, 你口含了冰涼的雪。 樹木和籬柵, 隱沒在遠方霧中。 大雪紛飛凜冽的天, 只有你站在牆角邊。 雪融在髮辮, 濕透了領口農邊, 晶瑩的露珠一點點, 在你頭上一閃一閃。 一絕淡黃發, 在你的額邊斜掛, 髮辮襯著你的面頰, 全身都裹在大衣下。 雪濕了睫毛, 眼裡是悲傷情調, 整體的你如此勻稱, 彷彿一塊碧玉雕成。 像是一塊鐵, 也是煉好的合金, 命運讓你握在手中, 在我心上劃一刻痕。 深深的刻痕, 永遠印上你全身, 因此一切都無所謂, 儘管人世殘酷無情。 同樣的原因, 這個雪夜加倍長, 我不能劃一條界限, 割斷在你和我之間。 你我何處來, 有誰能說個明白? 儘管留有閒言碎語, 那時我們已不存在。 聖誕夜的星 那是個冬天。 風來自草原。 山坡上的一個洞, 裡面的嬰兒受凍。 健牛用呼吸 暖他的身體, 一些家畜也在洞裡, 馬槽上散出溫暖的氣息。 牧羊人抖動皮衣, 甩掉草屑和穀粒, 睡眼望著夜半的遠方, 背靠著峭壁。 那是一片曠野, 白雪覆蓋了村舍和籬牆, 墓碑歪斜地立在雪中, 頭上是滿天繁星。 彷彿就在近旁, 打更人的窗台上, 一盞小小的燈碗, 通伯利恆的路閃出星光。 這星燃出的火, 彷彿燒起了草垛, 又像是起火的穀倉, 但遠離上帝的天堂。 這星向上騰飛, 帶著熾熱的穀草灰, 整個的宇宙天庭, 都被這新星驚動。 越來越旺盛的火, 似乎為了什麼在減弱, 隨著天意的安排, 三顆小星匆匆趕來。 配了挽具的驢和駝隊, 就在後面跟隨, 它們戴了足夠的貢獻, 邁著碎步走下山。 這奇蹟般的一切, 未來都要變換地出現: 包括幾代人的思想和希望, 還有將來的博物館和畫廊, 誘人的巫術和美女的輕狂, 世上的聖誕樹和孩子們的夢想。 跳動的燭火連成一線, 法衣的彩繡煙熔生輝—…· 草原的風狂暴肆虐…… 蘋果樹和金光菊風中搖曳。 赤楊林遮住了一角池塘, 從這裡可以看到另一角, 但要越過樹頂和白嘴鴉巢。 驢子和駝隊沿著池塘前進, 一旁跟隨著牧人。 “來吧,一同去向神蹟祈禱。” 牧人說著掀開禦寒的皮襖。 雪地上疾走發出了熱, 赤裸的雙腳匆匆踏過, 足跡指向一座小屋, 牧羊大輕輕叫個不住, 似乎在擔心迷途。 這一夜冷得出奇, 一個人肩上的落雪成堆, 他總是悄悄地混進駝隊。 牧羊犬警覺地把腳步放慢, 等待著主人和可能的災難。 同是這一條路徑, 幾名天使也在行進, 他們的身影雖然隱去, 雪地上依然留下足跡。 人群吵嚷著站在巨石前, 曙光照出了紅鬆的樹幹。 “你們是些什麼人?”馬利亞在發問。 “我們是牧羊人,是上天指派, 送來對你和他的讚美,是目的所在。 ” 一都進去不可能,請在外面稍待。 ” 黎明前灰黑的昏暗當中, 趕牲口的和牧羊的聚集著在罵。 步行人和騎手對罵著開起玩笑, 驢子和駝隊在飲水槽前嘶叫。 提慢的天色開始放明, 空中消失了最後的星。 術士受馬利亞的召請, 走進神奇的岩洞。 他安睡在橡木的馬槽, 光輝的全身像月光普照。 驢子和健牛的嘴唇, 代替了溫暖的銀褓。 陰影里站立的畜群, 似乎耳語著分辨人的聲音。 馬槽左邊站定的一個人, 伸手把術士報到一旁, 他轉身回首張望: 天邊那顆聖誕的星, 像臨門的佳賓把聖嬰照亮。 黎明 是你主宰了我的命運。 後來爆發了戰爭, 一切的一切都燒淨, 得不到你絲毫音訊。 又一次聽到你的聲音, 多年後使我震驚。 整夜讀著你的遺訓, 似乎從昏厥中甦醒。 我非常想要走進人群, 和他們迎接黎明。 我願把一切都奉獻, 把大家都擁在膝前。 我沿著階梯飛快地跑, 像初次得到逍遙, 奔向那雪蓋的街頭, 踏上那結冰的大道。 到處飄起清早的炊煙, 飯後都趕向車站。 城市完全變了模樣, 只不過幾分鐘時間。 鵝毛一樣的濃密雪片, 像帷幕掛在門前。 為了抓緊分秒時間, 大家不曾從容進餐。 我幾乎為所有人擔憂, 彷彿他們的骨肉。 我願像雪一樣融化, 像這清晨緊鎖眉頭。 和我同在的無名無姓, 不論是婦老兒童。 他們都已把我戰勝, 我的勝利就在其中。 神蹟 他走的是去耶路撒冷的路, 。心中充滿預感的痛苦。 峭壁上的樹叢已經燒光, 火後的煙霧凝聚在茅屋上, 無聲的葦叢呼吸著熾熱的空氣, 死海泛不起一絲漣海。 勝過海水的苦澀他已飽嚐, 彩雲伴著他在這土路上奔忙, 去耶路撒冷城尋一家棧房, 門徒在那裡期待著探望。 他深深沉入自己的思索, 無力地把長滿苦艾的田野走過。 仁立在寂靜之中的只他一人, 這一帶到處昏昏沉沉。 乾旱和沙漠已混雜在一起, 還有那泉水溪流和漸錫。 不遠處有一株挺拔的樹棵, 那是只有枝和葉的無花果。 他問樹說:“你生來對人何益? 光禿的枝幹有什麼樂趣? ” “我又機又渴,你卻無花無果, 和你相遇令人無可奈何。 啊,你無才無學真晦氣! 讓你一生永遠如此站立。 ” 這樹因受責而周身顫抖, 又像是通過了一道電流, 頃刻間化為烏有。 “ 你或許會找到閒暇時光, 深入自然規律的殿堂, 讀懂這枝幹莖葉的文章。 然而神蹟終歸是神蹟, 神蹟也就是上帝。 每逢驚慌失措或遇到危機, 他會來得出其不意。 土地 春天似乎雜亂無章, 匆匆闖進莫斯科的住房。 櫥後飛出的蟲蛾, 愛停留的是件件夏裝, 快把裘農收進木箱。 閣樓的木板, 一排排盆栽的紫羅蘭, 人們的呼吸更加順暢, 屋子裡飄散著泥土香。 泥濘的街巷和源脫的窗, 短暫的白夜和晚霞的光, 在莫斯科的河邊, 這是不能錯過的景象。 發生在戶外的音響, 也迴響在走廊, 那是四月的雨滴, 送來點點偶然的消息。 四月的故事是一條長河, 把人間的痛苦訴說。 籬柵凝住了霞光, 時間在這裡倘佯。 無論空曠的田野, 或是舒適的廳堂, 到處是無數的燈光, 空氣也變得異樣。 在那街道和工場, 泥濘的路和簷下窗旁, 稀疏的柳枝把嫩芽催放。 遠方的霧中誰在哭訴, 苦澀的氣息來自腐熟的土? 須知這就是我的使命, 為了這隔閡不生出寂寞, 為了這自由的土地不唱出悲歌。 正是為了這個目的, 早春的朋友和我相聚。 我們的相會是為了分手, 我們的歡宴是為了留言, 讓那苦難的暗流, 溫暖生活的冷酷。 受難之日 那是最後的七天, 他來到耶路撒冷, 身後有手舉橄欖枝的人群, 迎面一片祈禱的呼聲。 嚴酷的日子一天勝似一天, 慈愛已經脫離心間, 到處是橫眉怒眼, 歷史翻到了最後一篇。 鉛灰色的天, 在這城的上空高懸, 法利賽人在尋找罪證, 狡猾的猶拉在他們面前。 邪惡的力擁進神殿, 把他交付露賊審判, 先前的歌頌和禮讚, 變成了詛語咒言。 外鄉的人聚成了群, 窺望著擁在殿門, 大家都等待著結局, 推操著前擁後擠。 悄悄的耳語在流傳, 都是四面八方的謠言。 喚起了兒時的記憶, 那是逃亡去到埃及。 有人說起了那片土坡, 還有懸崖邊的沙漠, 撒旦在那裡施了誘惑, 應許給他世上的萬國。 也提到了道南的喜宴, 神蹟曾顯現在席間, 他履海如平地, 從容登上了小船。 窮苦的人聚了一群, 捧著蠟燭來到墳瑩, 奇景嚇滅了燭火, 復活的他正在起身…… 二十三 懺悔的女人 (之一) 死神入夜就要光臨, 這是我一生的報應。 荒唐放蕩的回憶, 會囓咬我的心靈。 被玩弄於男人的股掌, 我曾愚蠢而瘋狂, 歡樂在繁華的街上。 墳墓的寂靜到來之前, 只有不多的時間。 當我走近生命的邊緣, 願剖開肺腑心肝, 呈獻在你面前。 啊,我的導師和救主, 多麼渴望那片樂土。 受我的引誘而來的人, 像是被羅網纏身, 永遠等不到我的音訊。 假如在眾人眼中, 苦痛使我與你同在, 宛如幼芽與母本不可分開, 那麼罪惡、毀滅與地獄之火, 又會意味著什麼? 我主耶穌, 你一旦雙膝跪倒, 我會把木十字架擁抱, 若是將你埋葬, 我將無知無覺倒在你身旁。 懺悔的女人 (之二) 節日前都在清掃, 我離開這嘈雜與喧鬧, 用一桶塵世的水, 洗淨你的雙腳。 我找不到床下的軟靴, 只因兩眼噙滿了淚水, 還有那散開的髮捲, 這在我眼前。 主的雙腳落在我裙邊, 掛上我的項鍊, 沾滿淚痕一片, 垂發掩住淚眼。 我看到了未來清晰圖景, 恰如你所規定。 我已有預言的才能, 學會了女巫的本領。 教堂的帷幕明天就要落下, 我們都會被拋到一邊, 大地要在腳下震顫, 也許為了我的可憐。 送葬的人重整隊形, 騎在馬上的各奔回程。 彷彿起了一股龍捲風, 十字的木架要掙向天空。 爿、倒在你受難的十字架下, 我無言地緊咬雙唇。 你雙手擁抱了眾人, 如今在十字架兩端平伸。 客西馬尼的林園 遠方閃爍的群星, 無意照亮蜿蜒的路程。 小路盤旋在橄欖山, 腳下水流急湍。 芳草地中斷在半途, 後面開始的是銀河路。 亮灰色的橄欖果, 要拼命乘風舉步。 盡頭就是那沃土的林園, 他吩咐門徒留在牆邊: “我的心萬分悲痛, 你們要和我一同警醒。 ” 無所不能地顯現神蹟, 他已從容地放棄, 如同拒絕了高利借貸。 如今已經和我們一樣, 無需任何贖買。 遙遠的夜, 已是一片空幻, 茫茫的虛無縹緲間, 只有這一處可住的林國。 眼望這昏暗的虛空, 既無始也無終, 他極力祈求天父, 把這苦林免除。 祈禱減輕了倦怠, 他又一次來到園外。 但門徒已被困乏戰勝, 紛紛倒在路邊草叢。 他把眾人喚醒: “天父讓你們與我同在, 卻睡在這裡一動不動。 太子的時刻已到, 他已被賣在罪人手中。 ” 話音剛剛落下, 出現了流浪的奴僕一群, 他們手持刀劍棍棒, 前面的猶大是帶路人, 準備好出賣的一吻。 彼得拔劍和暴徒對抗, 一人的耳朵被砍落地上。 他的聲音響在眾人耳旁: “收起你的劍, 刀槍解決不了爭端。 “難道不能請求我的父, 派來無數的天兵相助? 仇敵那時就會四散奔逃, 不會損害我絲毫。 “生命的詩篇己讀到終了, 這是一切財富的珍寶。 它所寫的都要當真, 一切都將實現,阿門。 “請看,眼見的這些 都應驗了箴言, 即刻就會實現。 為了這警喻的可怖, 我願擔著苦痛走向棺木。 “我雖死去, 但三日之後就要復活。 彷彿那水流急湍, 也像是絡繹的商隊不斷, 世世代代將走出黑暗, 承受我的審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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