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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裸面 西德尼·谢尔顿 4152 2018-03-21
又開始下雪了,十五層樓下面的街上過往車輛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很微弱,一點都不喧鬧。在對面一間亮著燈的辦公室內,他看到一位秘書模糊不清的面孔正朝窗下望。 “諾拉,你能肯定嗎?” “要問好萊塢的事,找我就行,我全知道。苔莉和大陸電影公司的老闆姘居,可是她身邊還有一位副導演呢。一天晚上,當她得知這位副導演在欺騙她時,就把他給殺了。而那位老闆花了不少錢買通了好多人,將這事當成事故了結啦,解決辦法之一就是讓苔莉離開好萊塢,再也不許回那兒,從此她確實再也沒有回去。” 傑德呆呆地盯著電話半天沒做聲。 “傑德,你還在聽電話嗎了?” “是呀,我聽著呢。” “你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對勁兒!”

“這些你從哪兒聽來的?” “聽來的?都在在報紙、雜誌上登著呢!大家都知道。” 傑德明白“大家”並不包括他。 “謝謝,諾拉,”他說,“向彼得問好。”他掛上了電話。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偶然事故”,苔莉·華西朋確實殺過一個男人,而她從沒有對他提起過,既然她幹過一次殺人勾當,那就會……他拿起一本拍紙本,記下了苔莉·華西朋的名字。忽然響起一陣電話鈴聲。 “我是史蒂文斯醫生。” “想問問你好嗎?”警探安吉利打來的電話,他說話的聲音因感冒而有些嘶啞。一種感激之情油然而升,畢竟還有人站在他一邊。 “有什麼新情況嗎?”傑德猶豫了,他明白沒有理由要為“炸彈事件”保持緘默。 “他們又企圖殺害我。”傑德告訴安吉利有關穆迪和在車內發現炸彈的事。 “這回可使麥格里維相信了吧!”他斷言道。

“炸彈在什麼地方?”安吉利的聲音聽得出來很興奮,傑德遲疑了一下,“已經拆除了。” “'已經'怎麼啦?”安吉利急切地問。 “誰拆的。” “穆迪,他認為沒有必要大驚小怪。” “什麼?大驚小怪?他認為警察局是乾什麼吃的?只要看看這枚炸彈我們也許就能發現是誰放的。我們有關於MOS的檔案。” “MOS?” “這是法文字的縮寫,人分屬各種習慣型式(一種心理狀態)如果他們頭一次按某種方式行事,十之八九會以同樣方式!第二次,第三次……好啦,沒有必要跟你講這些,你全明白。” “很有必要。”傑德若有所思,他肯定穆迪也知道這些,而且他必有緣故不讓麥格里維看到這枚炸彈。

“史蒂文斯醫生,你是怎麼僱到穆迪的。” “我在電話簿中黃頁上查到的。”聽起來有些可笑,連杰德自己也覺得滑稽。 他聽見安吉利在咽唾沫,“唔,你對這個人並不了解囉?” “我很信任他,怎麼啦?” “此刻,”安吉利說,“我認為你不該相信任何人。” “可是穆迪與這些事毫無牽連,我只是隨便從電話簿上找到了他。” “我不管你從哪兒找到他的,這事很可疑,穆迪說他專為要害你的人設下了陷阱,可是人家已採取了行動,他卻還沒有關上陷阱。所以,我們不能靠別人。他在你車上找到的一枚炸彈很可能是他自己放置的,以此來取得你對他的信任,對不對?” “我想你可以這樣認為,然而……” “也許你的朋友穆迪真在幫助你,也許是耍花招,我勸你在我們偵破前要小心冷靜些。”

穆迪也在和他作對?簡直難以相信?不過他記得當初曾懷疑過穆迪把他引進埋伏圈呢! “你要我怎麼辦呢?”傑德問安吉利。 “離開紐約,怎麼樣?” “我不能撇下病人不管。” “史蒂文斯醫生……” “另外,”傑德又說,“這樣並不解決問題,是吧?我真不明白我幹嗎要逃跑,待我回來,又得開始找我麻煩了。” 等了一會兒,安吉利嘆了口氣說:“你的話也有道理,”他接著呼哧呼哧起來,聽起來感冒很厲害,“你什麼時候再和穆迪聯繫?” “不知道,誰是後台他好像有些線索了。” “也許有人給穆迪的錢比你給的多,你想過沒有?”安吉利急切地說。 “如果他要你去見他,就給我打電話,這兩天我在家休息養病。千萬不要單獨見他。”

“你無中生有,”傑德反駁,“就因為穆迪替我從車上卸下炸彈……” “還不止這點呢!”安吉利說,“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你找錯了人。” “從他那兒得到信兒我就給你打電話。”傑德答道,放下電話,手微微發抖。安吉利疑心太重?不錯,穆迪可能以炸彈為幌子欺騙他,贏得他的信任,那麼第二步就容易得多了——給傑德打個電話,約他在荒僻的地方見面,藉口找到了證據,然後——想到這裡,他不寒而栗,難道他對穆迪的品行估計錯了?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穆迪的印象,當時認為此人沒什麼能耐,也不聰明,後來才發現雖然這張面孔普普通通,然而頭腦卻十分敏捷。但這並不等於穆迪值得信賴,而且,還有……忽然他聽到外間接待室門響,好像有人來了,那是安妮。他很快把錄音帶鎖好,走過去開門。

安妮站在走廊裡,身穿一件漂亮的藏青色上衣,頭戴一頂小帽,這樣臉的輪廓更加鮮明。她陷入沉思中,並沒意識到傑德在瞧著她。他仔細端詳著她,把她的美貌盡收眼裡。他竭力挑剔她的美中不足之處,好找到某種理由使他覺得安妮不適合他,有朝一日能找到一個比她更好、更適合的女性,這真有點“吃不著葡萄反說葡萄酸”的味道,由此看來精神病學鼻祖不是弗洛伊德,而是伊索。 “你好!”他先打招呼。 她抬起頭來,然後笑著回答:“你好!” “請進,布萊克太太。” 當她擦過他身邊走進診所時,豐滿的身子使他像觸電似的陣陣激動,她轉過身用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看著他,“找到那撞了人又溜掉的司機了嗎?”她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

急切地想把一切都告訴她的衝動再次捅上心頭,然面他知道不能這樣做,從好處想最多不過贏得她的同情,從壞處想,可能將她也捲入危險之中。 “還沒有找到。”他指著一張椅子,請她坐下。安妮注視著他的臉:“你看上去很勞累,這麼快就開始工作了?” 哦,天哪!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忍受別人的同情,要是同情來自他人,情形就不同了。他說:“我感覺良好。我已取消了今天的全部預約,但電話局找不到你,所以沒能轉告。” 焦慮不安的表情閃過她的臉部,她似乎覺得自己在干涉別人的私事,於是就說:“很抱歉,要不我這就走……” “請別這樣,”他很快接過話來,“我很高興他們接不通。”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她了。 “你感覺如何?”

她猶豫了一下,好像要說什麼,卻又改變了主意。 “我現在心裡有點亂。”她用奇怪的目光望著他,目光中有種東西輕輕撥動了他的心弦,他感到一股暖流從她身上流過來,一種強烈的慾望在身體裡躁動。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想入非非:試圖將自己的情感傾向於她。此刻的他被搞得暈頭轉向,像精神病學一年級學生。 “你什麼時候到歐洲去?”他問。 “聖誕節早晨。” “就你和你丈夫去嗎?”他含混不清地問。 “去什麼地方?” “斯德哥爾摩、巴黎、倫敦、羅馬。” “我多麼想和你同遊羅馬!”傑德不由得想起一年前曾在那兒的美國醫院裡實習,當地有一家古色古香的餐館,就在泰吾裡公園附近,它坐落在山頂上,在那兒你可以沐浴在陽光中,觀看成千上萬的野鴿掠過陡峭懸岩,把天空都遮住了。

現在,安妮正要跟丈夫去羅馬。 “這是第二次度蜜月。”她的聲音有些緊張,普通人是聽不出來的,可是逃不過傑德訓練有素的耳朵。 傑德走近一步盯著她,表面上她很平靜,正常,但他能覺察到她的緊張心理。知果這是少女在熱戀中到歐洲度蜜月的話,這裡缺點東西,情調不對頭。他突然悟出缺少的是什麼東西。 安妮既不激動也不興奮,要不然就是被某種更強大的情感所壓倒。這種更強大的情感是悲哀?悔恨?他意識到自己在凝視她。 “在歐洲要待多久?” 她嘴角掠過一絲微笑,好像她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能肯定,”她難過地說,“安爾尼的打算沒有最後定下來。” “哦!”他瞧著地毯情緒低落。這一場戲就要演完,他不能讓安妮就這樣退場,得由他來立即打發她走;在這場戲裡,他當了大傻瓜,感到十分氣惱。

“布萊克太太……”他開口道。 “嗯?” 他極力使語氣輕鬆些,“我藉故請你來這兒,其實你沒有必要再跑一趟,我不過想和你說聲再見。” 說也奇怪,她倒消除了一些緊張。 “我知道,”她平靜地說,“我也想來和你道別。”她聲音中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 她站起身來。 “傑德。”她仰望著他,用自己的眼神吮吸他的眼神,雙方都看到了對方的心底,一股激流激起了肉體的陣陣激情,他向她靠近,突然又站住了,他不忍心把她捲入危機四伏的境地。 他開口再說話的時候感情已經平靜下來。 “從羅馬給我寫張明信片來。” 她看著他好半天,“請多多保重,傑德。” 他點了點頭,好像還有話要說。 她走了。 電話鈴響過了三次傑德才聽到,他拿起聽筒。 “醫生,是你嗎?”穆迪打來的電話,他的聲音好像是蹦出話筒的,激奮之情四溢,“就你自己嗎?” “沒有別人。”傑德覺得穆迪的激動有些異常,究竟是要告誡還是表示憂慮,他無法確定。 “醫生,我曾對你說過我憑直覺知道誰可能在幕後指使,記得嗎?” “記得。” “我的直覺沒錯。” 傑德覺得一股寒氣直透全身。 “你知道是誰殺死了漢森和卡羅琳?” “嗯,我不但知道是誰幹的,而且知道這麼幹的動機。下一個目標就是你。” “快說——” “在電話上不便說,最好找個地方面談,你一個人單獨前來。” 單獨前來! “聽著嗎?”電話里傳來穆迪的聲音。 “聽著吶。”傑德耳邊響起了安吉利的聲音:千萬別與他單獨會面。 “為什麼不在我這裡見面呢?”傑德問道,故意拖延時間。 “我被人盯梢了,好不容易甩掉了尾巴。我現在在五星肉類加工廠打電話。在23街,第10大道西邊,挨著碼頭。” 傑德仍難以相信穆迪在設置圈套加害於他,決定考察他一番。 “我帶安吉利一道來。” 對方急了。 “誰都別帶,就你自己一人來。” 原來如此,說對了吧。 傑德腦海裡浮現出穆迪的形象——整個一尊胖佛爺,這老兄單純老實,竟每天收費五十美元,精心策劃謀殺,真不可思議。他竭力控制情緒,保持語氣平靜。 “好吧。我馬上就來。”接著又追問了一句:“你敢肯定誰是幕後主使人?” “絕對肯定。你聽說過唐溫頓這個人嗎?”穆迪說完把電話掛了。 傑德心潮翻騰,想理出個頭緒,談何容易。隨後,他從本子上查到安吉利家的電話號碼,撥了五次,沒有反應,便惶恐不安起來,心想安吉利也許不在家,這如何是好。敢不敢隻身前去會穆迪? 正尋思間,話筒里傳來了安吉利重重的鼻音:“餵,哪位?” “我是傑德·史蒂文斯。穆迪剛來過電話。” “他有什麼說法?” 傑德遲疑片刻之後才回答。 “他約我在五星肉類加工廠會面,叫我單獨赴約。” 安吉利苦笑。 “我早就料到這步棋了。不要中他的奸計,你不要離開,我這就打電話給麥格里維,我倆一道來接你。” “也好。”傑德緩慢地掛上電話。 “這尊從黃頁上找到的佛爺,真叫人摸不著頭腦。”心頭泛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自己曾對穆迪懷有好感,甚至信任感,而他卻在伺機加害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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