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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裸面 西德尼·谢尔顿 6594 2018-03-21
安妮走了之後,有幾個病人提起卡羅琳被害的事。病情較為嚴重的只顧自己,只想到自身的煩惱,這類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我上。跟病人談話時,傑德不得不全神貫注;獨自一人時,也力圖集中思想,但是做不到,動不動就走神兒,轉到這兩天發生的事上,總想找到答案或解釋。與病人談話的錄音他聽了一遍又一遍,唯恐錯過一句話,漏掉一個細節。 七點鐘,傑德送走最後一個病人之後,拖著疲乏的身子來到酒櫃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烈性威士忌。酒下肚,這才想起沒吃早餐,也沒吃午餐,而一想到食物就嘔心,兩腿也發軟,就近坐下,思索這兩樁命案。病歷裡實在沒有什麼東西會引發謀害人命。敲詐勒索之徒有可能偷病歷,但那些是懦夫、膽小鬼,專會欺侮損害軟弱之輩。如果卡羅琳撞見這麼個壞蛋破門闖入,遭殺生之禍,那傢伙一定會立即把她結果,一下子乾掉,絕不可能慢慢折磨她,他既沒有工夫也沒有耐心這樣做,必定另有原因。

傑德久久坐著,一動不動,腦子裡慢慢地梳理這兩天發生的事,像過篩子一樣,過得很細,到頭來仍一無所獲,理不出個頭緒。他長嘆一聲,只得作罷。待抬頭望鐘,他大吃一驚,夜已很深了。 他離開診所時,已過了九點。跨出大門,一陣刺骨的寒風向他襲來,又開始飄雪花了,滿天飄舞的雪花使一切變得模糊起來,整個紐約城好像畫在畫布上,油彩未乾,在往下滴淌,把摩天大樓和街道都變做灰白色,到處水汪汪,濕淋淋,淒淒慘慘。他走在萊辛頓大街,心煩意亂,前思後想,仍迷惑不解。忽然對過商店櫥窗裡一排大字映入眼簾,定睛看時,白紙紅字寫著:聖誕在即,欲購從速。 哦,只有六天就到聖誕節了。他怕過聖誕節,怕想聖誕節。趕緊轉移視線,剎住念頭,同時加快步伐。眼不見,心不煩。

街上空蕩盪,偶然有個孤零零的行人匆匆而過,大概趕回家見太太,或去什麼地方會情人。走著走著,傑德陡然發現自己正在想安妮:此時此刻她在哪裡?做什麼?說不定她在家里和丈夫談論白天公司見聞,談得十分親熱,或許他和她上床,卿卿我我,恩恩愛愛,鴛鴦戲水。傑德命令:“剎車!”太荒唐了! 北風怒號,吹散了行人和車輛,挾裹著雪花長驅直入,橫掃街道。傑德走到街角,見左右沒車,就斜穿馬路,朝車庫方向走去,剛到馬路中央,忽聽得背後一聲怪響,急轉身,只見一輛大型豪華轎車正沖他開來,所有車燈都熄滅,車輪緊緊貼住地面,但是地面上已結了一層薄冰,磨擦力小,盡打滑。眼看車子距自己只有十英尺了。傑德本能的反應是:準是個酒鬼,喝多了。路滑開飛車,會闖禍的,簡直是找死。同時他本能地一躍跳到街中央的安全島上。說時遲,那時快,車頭直向他撞來,而且加快了速度。待他意識到司機存心撞他,已遲了一步。

事後他只記得硬邦邦的什麼東西重重地撞在胸部,聽到雷鳴般的巨響。黑漆漆的街道頓時亮堂起來,如同許多根蠟燭一齊點燃。在蠟燭照明的那一瞬間,他豁然開朗,答案找到了。他明白為什麼約翰和卡羅琳遭到殺害。他感到一陣狂喜,得把自己的發現告訴麥格里維。正這麼想著,燭光黯淡下來,只剩下黑夜的寂靜。 19警察分局,從外面看,像一所古老的學校,風雨剝蝕,年久失修,顯出破落的樣子。這幢四層樓的建築,棕褐色的磚頭,正面磚牆塗了一層灰泥,屋簷被陳年鴿屎染成了白色。這警察局分管曼哈頓區,管轄範圍從59街到87街,西起第5大道,往東一直延伸到東河。 十點剛過會兒,警察局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報告車禍——司機撞傷行人逃之夭夭。電話通過總機轉給偵察科。那夜19分局格外忙碌,警察們簡直近乎焦頭爛額,窮於應付。天氣惡劣,強奸案和搶劫案急劇增加。冷冷清清的街道成了冰天雪地的荒野,歹徒出沒其間,專門獵食離群的、孤立無援的路人。

那一夜大部分警員被派到街頭巡邏,偵察科顯得空蕩蕩的,只留下安吉利和一名巡官。醫院來電話的時候,巡官正在盤問一名縱火嫌疑犯。 安吉利接的電話。對方是個護士,說市醫院接受了一個被汽車撞倒的路人,並說他要找麥格里維。不巧麥格里維到檔案廳去了。護士報了傷員的名字,安吉利說他隨後就去醫院。 安吉利剛掛上電話,這時麥格里維回來了。安吉利趕快把電話內容報告麥格里維,並且說:“我們最好立即趕到醫院去。” “不,不忙。他在醫院跑不了。我要先跟出事地點的警察分局局長通個電話。” 麥格里維拔電話號碼的時候,安吉利在一旁瞧著,心裡直納悶:前不久伯蒂尼隊長曾與我談話,隊長會不會把那次談話內容告訴麥格里維?談話簡短中肯,經過情形大致是這樣的:“麥格里維是個好警察,”安吉利說,“不過,我認為他總受五年前的事情左右,影響辦案。”

伯蒂尼用冷峻的目光瞪了他好半天。 “你指責他陷害史蒂文斯醫生?” “我並不在指責他,隊長,我只認為你對情況應有所了解。” “我對情況很了解。”談話到此結來。 麥格里維在電話上只說了三分鐘,一會兒哼哈,一會兒咕噥,還隨手記點東西,在這段時間,安吉利在室內急躁地走來踱去。十分鐘後,麥格里維和安吉利坐上警車向醫院駛去。 傑德的病房在六樓走廊的盡頭,走廊很長,氣氛壓抑,充滿了醫院所特有的那股氣味。打電話的護士陪著麥格里維和安吉利去傑德的病房。 “他的情況怎麼樣,護士?”麥格里維問道。 “醫生會跟你說的。”護士一本正經地回答。接著,好像有種力量迫使她繼續講:“那人竟然沒死,真是奇蹟。可能腦震盪,幾根筋骨碰傷,左臂受傷。”

“他神誌清醒嗎?”安吉利問。 “清醒。他躺不住,老起來,叫我們實在難辦。”她轉過臉對麥格里維說:“他口口聲聲說必須見你。” 三人走進房間,裡面六張床,都有人了。護士用手一指遠處角落用簾子隔開的床位,麥格里維和安吉利走過去,繞到簾子後而。 傑德在床上半坐半躺著,臉色蒼白,前額貼著一大塊橡皮膏,左臂吊著繃帶。 麥格里維開腔:“我們聽說你被汽車撞了。” “不是被車撞了,”傑德說道,“有人要殺死我。”他說話聲音很微弱,還有點顫抖。 “誰?”安吉利問。 “我不知道,但一切都有了著落,全在情理之中。”他轉向麥格里維。 “兇手要殺的不是約翰·漢森,也不是卡羅琳,而是我。” 麥格里維瞧著他,臉上露出驚異的神色。 “這樣想有什麼根據?”

“漢森被殺害,因為他當時穿著我的黃色雨衣,一定有人見過我穿那件雨衣進大樓,當漢森穿著它走出我的診所,就被誤以為是我。” “那是完全可能的。”安吉利說。 “當然可能,”麥格里維評了一句,轉身對傑德說:“當他們發現殺錯了人,就衝到你的診所,扒下'你'的衣服,一看原來是個小黑丫頭,這下子可氣壞了,惱火極了,直到把'你'打死,才消氣解恨。” 傑德不與麥格里維一般見識,繼續擺他的道理。 “卡羅琳之死,是因為他們找我算帳,可是我不在。卡羅琳做了替死鬼。” 麥格里維從大衣口袋裡掏出幾張紙片。 “我與出事地點的警察分局局長談過話了。” “事出有因。” “根據警方報告,你不遵守交通規則亂穿馬路。”

“亂穿馬路?”傑德無力地重複,兩眼瞪著麥格里維。 “當時沒有汽車過呀,所以我……” “確有一輛汽車,”麥格里維糾正他,“只是你沒看見。那時下著雪,能見度很低,你驀地跑到馬路中央,司機剎車,剎不住,輪子打滑,往前衝,把你撞倒。司機見勢不妙,慌忙逃跑。” “不完全符合事實,那車的前燈沒打開。” “你認為那就是殺死漢森和卡羅琳的證據?” “有人千方百計要殺死我。”傑德一再重複。 麥格里維直搖頭。 “講不通,不能成立。” “什麼講不通?”傑德追問。 “你真的想要我相信你編造的那一套鬼話?什麼神秘的兇手,別裝蒜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可怕。 “你知道卡羅琳懷孕了嗎?”

傑德閉上眼睛,頭重重地落在枕上。原來卡羅琳要跟他說的就是這件事,其實他已猜中幾分。他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不,我不知道。” 傑德的腦袋又開始嘣噔嘣噔直跳,好像有東西在敲打,渾身痛得難受,感到陣陣噁心,正要按鈴叫護士,可是轉念之間,把手縮回去了。他決不能讓麥格里維稱心如意。 “市府大樓的檔案卷宗我都查閱過了,”麥格里維洋洋得意地說,“你那位聰明伶俐的、懷孕的接待員早先是娼妓,對不對?”傑德的腦袋嘣噔嘣噔跳得更厲害了。麥格里維接著說:“她的身世你過去知道不知道?你不必回答。我替你回答吧。四年前她以拉客的罪名被捕受審,那晚你從法庭把她領走,這個你不會不知道。試問,一位體面的醫生僱一個娼妓在高級診所當接待員,豈不有點奇異?簡直是海外奇談。”

“沒有哪個人生下來就是妓女,”傑德說,“我是想幫助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重新做人。” “順便沾點便宜?” “你這個卑鄙的傢伙?” “那晚你把她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的寓所。” “她過夜了嗎?” “過夜了。” 麥格里維咧嘴笑了。 “好小子?你白白撿了個俊婊子,帶到家裡過夜。你要她幹嗎,陪你下棋?要說你沒有同她睡覺,那麼你準是個同性戀。這就把你跟漢森聯繫上了。如果你同卡羅琳發生關係,很可能你們一直繼續下去,終於你把她打中了。現在虧你有臉胡扯這種荒誕不經的故事,叫我相信什麼瘋子開著車到處殺人!”麥格里維一扭頭,大步走出病房,滿臉通紅,怒氣沖衝。 傑德的頭陣陣抽痛。安吉利望著他,心裡很著急。 “不要緊吧?” “你得幫我的忙,”傑德說,“現在有人要殺死我。”這話聽著好像耳邊響起一曲輓歌。 “誰會有殺死你的動機呢?” “不知道。” “有沒有仇家?” “沒有。” “跟別人的太太或女友姘居過嗎?” 傑德搖搖頭,剛搖頭就懊悔做這個動作。 “親屬中有沒有人為了錢財而要你的命?” “沒有。” 安吉利嘆息不已。 “好吧,就算任何人都沒有殺害你的動機。病人呢?最好你給一份名單,我們可以逐個調查。” “不能照辦。” “告訴我病人的名字就行了。” “對不起,”他說話相當費勁兒,“如果我是牙醫或手病腳病方面的醫生,名單沒問題,一定給你。可是,你明白我的病人都是有問題的,大多數人問題嚴重。你去盤問他們,不僅毀了病人,也毀了我,往後我沒法再替人治病了。所以,名單是萬萬不能給的。”說完他往後一仰,倒在枕頭上,顯得精疲力竭的樣子。 安吉利默默地望著傑德,好一會兒才說:“一個人以為別人都要殺他,在醫學上叫什麼名堂?” “偏執狂。”他注意到安吉利的臉部表情。 “你該不會認為我是……” “設身處地想想吧。”安吉利說。 “咱倆換個位置,如果我躺在床上,像你剛才這樣說法,你是醫生,替我看病,會怎麼想法?” 頭部像刀扎般劇痛,傑德痛得緊閉雙跟,似乎這樣能好受些。眼睛閉著,耳朵聽得見安吉利說:“麥格里維在等我。” 傑德立即睜開眼睛。 “慢……我可以證明我說的是實情。” “怎麼證明?” “想殺我的人決不會就此罷休,他還要下毒手的。我希望有人在我身邊,下次動手,就可逮住。” 安吉利盯著傑德。 “醫生,果真有人要殺你,那麼全世界所有的警察統統動員起來也保不住你的性命。今天殺不了你,還有明天;這里幹不掉你,可以在別處幹掉你。不管你是國王也罷,總統也罷,或者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大家都一樣。生命只不過是一條纖細的線,一下子就可扯斷。” “你就束手無策,無能為力了嗎?” “我可以給你提幾點小小的建議:寓所的門全部安上新鎖,每天仔細檢查,窗戶關緊。除了熟人,一概不讓進。” 傑德點點頭,他的嗓子又乾又痛。 “你住的公寓樓有個門房和一個開電梯的人,”安吉利接著說,“這兩人你信得過嗎?” “看門人已乾了十年,開電梯的也開了八年。我信得過他們。” 安吉利點頭表示同意。 “好,叫他們擦亮眼睛,提高警惕,他們警惕性高,別人就不容易偷偷摸到你的住家。回頭說你的診所,是不是打算雇個新接待員?” 聽這話,傑德眼前立時浮現出一個陌生人坐在卡羅琳座椅上的場景,不禁火冒三丈。 “眼下沒有這個意思。” “可以考慮雇個男士嘛。”安吉利說。 “我考慮考慮。” 安吉利轉身要走,又站住腳。 “我倒有個主意,”他帶著猶豫的口氣說,“可能扯得遠些了。” “什麼主意?”他恨自己話音裡流露出急切的心情。 “殺死麥格里維老搭檔的那個傢伙……” “齊佛倫。” “他果真精神錯亂嗎?” “沒錯。他被送進馬德萬州立醫院,那所醫院專收容精神病罪犯。” “也許這傢伙怪你呢,就是因為你一句話,他就被當做精神病人給關起來了。我去了解一下,弄弄清楚他是不是逃跑了或被釋放了。十二點之前給我掛個電話。” “多謝。”傑德心裡很感激。 “我就是乾這一行的。如果你與齊佛倫串通一氣,那麼我與麥格里維就對你不客氣了。”安吉利走了兩步又站住。 “我替你了解齊佛倫的事你不必對麥格里維提。” “請放心,我決不提一字。” 兩人相視而笑。安吉利終於走了,留下傑德孤單一人。 那天上午傑德的處境已很困難,現在他的處境則更困難。他明白要不是因為麥格里維的性格,自己早就被逮捕了。麥格里維復仇心切,而要復仇必先掌握各種確鑿的證據,件件證據都需落實。開車撞人後逃跑會不會是偶然交通事故。當時路面上有雪,車輪打滑撞著人是可能的。但令人不解的是前車燈為什麼都不亮?車子又從哪兒突然殺出來的呢?傑德堅信無疑:兇手已開始對他採取行動,一定會繼續攻擊,決不肯就此住手。想到此他進入夢鄉了。 第二天清早,彼得和諾拉到醫院看望傑德。他倆在新聞廣播中聽到車禍的消息。 彼得和傑德同歲,個頭比傑德小,瘦骨嶙峋。兩人同鄉,來自內布拉斯加州,後來一同就讀醫學院。 諾拉是英國人,金發碧眼,紅紅的臉,身高五點三英尺,胸部與身材相比顯得過大。她很活潑、開朗,同她談上五分鐘話,你就會覺得已是多年老朋友了。 “你臉色很難看呀。”彼得說,仔細端詳傑德。 “我讚賞你的臨床態度,彼得。頭痛好多了,渾身上下還隱隱作痛。” 諾拉把一束石竹遞給傑德。 “我們給你帶來了一些花兒,老朋友,不幸的老朋友。”她彎下身去親吻他的臉頰。 “怎麼發生的?”彼得問道。 傑德沒有立即回答,猶豫片刻才說:“車禍。司機開車闖了禍後便逃跑了。” “禍不單行呀?可憐的卡羅琳,我已在報上看到她慘死的消息。” “令人髮指。”諾拉說。 “我挺喜歡卡羅琳的。” 傑德感覺喉嚨緊繃繃、像堵了東西似的。 “我也挺喜歡她。” “有希望抓住兇手嗎?” “他們正在偵查。” “今天早晨報紙上說一名叫麥格里維的警官已接近破案,只待抓人了。你聽到這個消息了嗎?” “有所耳聞。”傑德干巴巴地說。 “麥格里維喜歡隨時向我通報情況,所以我消息比較靈通,還算跟得上形勢。” “警察神機妙算,高深莫測,平時人們想不到,只有在需要他們的時候,才領教到他們神通廣大。”諾拉發了一通議論。 “哈利斯醫生讓我看了你的X光片子,”彼得說,“有幾處嚴重碰傷,幸虧沒有腦震盪。幾天以後就可以出院。” 傑德心中有數:形勢緊迫,刻不容緩;別說幾天,一天都耽誤不起。 三人談完正事,又聊了半小時家常,大家都小心翼翼避而不談卡羅琳。彼得和諾拉提到漢森,不知道他是傑德的病人。由於某種個人的原因,麥格里維沒有把這段故事透露給報界。 彼得和諾拉起身要走,傑德說他想跟彼得個別交談幾句。諾拉在外面等的時候,傑德就向彼得介紹了伯克的病情變化。 “真是遺憾,”彼得說,“當初把他轉到你那兒去,我就知道病情嚴重,不過總希望還有救,起碼不至於惡化。現在我們只好把他送進精神病院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辦這件事?” “出院以後立即辦理。”話雖這麼說,傑德心裡卻老大不願意,真要把伯克關進精神病院,也不是現在,還不到時候;先得搞清楚漢森和卡羅琳是不是他殺害的。 “老朋友,需要什麼東西,儘管開口;用得著小弟的,只管吩咐,打個電話就行了。” 彼得走後,傑德靜靜地躺著,心裡盤算著下一步怎麼走。既然任何人都沒有殺他的動機,合乎情理的推論就是:殺死漢森和卡羅琳的是個精神失常的人,這人對他心懷不滿。符合這個推理的只有兩人:伯克和齊佛倫。如果伯克提出漢森遇害那天上午不在現場,那麼就要勞駕安吉利作進一步調查。如果伯克能提供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他將集中精力於齊佛倫身上。想到這裡,兩天來的抑鬱情緒為之一掃而光,精神為之一爽。他覺得自己終於有所作為了,事情總算有點進展吧。此時此刻他只求馬上出院。 傑德按鈴叫護士,對她說他要見哈利斯醫生。十分鐘後哈利斯醫生來到病房,他是個侏懦,藍眼睛炯炯有神,幾簇黑須從臉頰向兩邊支著,傑德與他相識多年,對他十分敬重。 “噢,睡美人醒了,氣色不好啊。” 這話傑德已經聽膩了。 “我感覺良好,我要出院。” “什麼時候?” “現在。” 哈利斯醫生用責備的目光望著他。 “你才來,既來之,則安之,多待幾天嘛。回頭我找漂亮的護士來跟你作伴。” “多謝了,不過,我真的要走,非出院不可。” 哈利斯醫生嘆口氣:“好吧。你是醫生,真正的醫生。依我之見,你需要住院靜養,不宜下地活動。”他凝視著傑德說:“願為閣下效力,不知有何吩咐?” 傑德搖搖頭。 “我叫護士給你取衣服。” 半小時後服務台替傑德叫了輛出租車。十點一刻他到了自己的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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