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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裸面 西德尼·谢尔顿 7639 2018-03-21
瑪麗·漢森長得像玩具洋娃娃:小巧玲瓏,非常美麗。看外表,她是個溫柔的南方型女性;其實,她脾氣很大,固執己見,桀驁不馴。漢森就醫後一周,傑德曾見過她,那時她極力反對丈夫做精神治療,所以傑德約她談話,問她為什麼反對丈夫接受心理分析治療。 “我不願朋友們說我有眼無珠,找了個瘋子、怪物、蠢貨當丈夫。”她對傑德說。 “我要跟他離婚,離了婚,他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傑德耐心地向她解釋,離婚會毀了她丈夫,萬萬使不得。 “還有什麼毀不毀的,已經沒什麼東西可毀了,”瑪麗尖聲叫嚷。 “早知他是個女人,我這個女人嫁給他做什麼?” “每個男子身上多少有些女人氣,同樣,每個女人身上也多少有些男人氣。拿你丈夫來說,他現在需要克服某些心理上的障礙,事實上也正努力這麼做。我認為你和孩子們應當協助他才對,自救為主,外援為輔。”

他同瑪麗談了三個多小時,反复講道理,擺利弊,最後她勉強同意暫不離婚。以後兒個月,她對精神治療漸漸產生興趣,而且用實際行動配合治療,幫助丈夫戰勝心理上的障礙。傑德曾立過一條規矩:不同時治療一對夫婦。然而,瑪麗苦苦央求,不得已破例,同時治療約翰和瑪麗,發現效果很好,可謂相輔相成。通過治療,她逐步了解自己,認識到作為妻子自己有欠缺的地方;由於她的配合和協助,約翰病情迅速好轉。 瑪麗萬萬沒有想到丈夫會遭難,慘死街頭,死得不明不白。她仰望著醫生,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卻相信這是一個以死亡為主題的笑話或玩笑。慢慢她明白醫生不是在開玩笑,於是便歇斯底里大發作。 “他回不來了!我們再也見不到了!”她像一頭受傷的野獸,絕望地扯自己的衣服。六歲的孿生子進屋,見這番情最,也放聲大哭。傑德連勸帶哄總算讓兩個孩子平靜下來,把他們領到鄰居家,然後返回屋裡,給漢森太太服了些鎮靜劑。一切安排停當後,他便離開漢森家。他坐進車子,發動引擎卻不知往哪兒開,漫無目標地開了一陣子,心裡老想漢森。苦斗三年,勝利在望,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莫名其妙地被殺害了。難道真是他從前的相好乾的?漢森拋棄了他,失望化為絕望,人在絕望之中是什麼事情都乾得出來的。當然,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只是傑德不信罷了。麥格里維說出事地點距離診所只有一個街區。如果兇手是從前的戀人,按理說會約漢森在某處幽會,苦口婆心勸他回心轉意,恢復舊日情誼,不然,罵他個狗血噴頭,以解心頭之恨,罵夠之後,才置他於死地,而絕不會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在光天化日之下,給他一刀,然後逃之夭夭。

傑德看見前面拐角處有個公用電話亭,猛然想起一個約會:與彼得·哈德利醫生夫婦共進晚餐。這對夫婦是傑德最要好的朋友,但今晚他沒有心思參加聚會,誰都不想見。他把車開到路邊停下,走進電話亭,撥了號碼之後,立即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已經遲到了。你在哪兒?”那女人是哈德利醫生的太太——諾拉。 “諾拉,”傑德說,“今晚我不能來了,請原諒。” “不行,”諾拉尖聲嚷嚷,“一位漂亮姑娘在這兒渴望見你呢!” “改日再會吧,今晚我實在沒有心思。替我賠個不是吧。” “別掛電話,彼得跟你說話。” 彼得開門見山。 “出了什麼事,傑德?” 傑德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今天很不順利,明天跟你細說吧。” “有位北歐大美人在這兒,錯過機會太遺憾了。”

“改日會面,決不食言。”傑德許願。聽筒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耳語,接著聽到諾拉的聲音:“北歐小姐到我們家過聖誕節,你也來好嗎?” 傑德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含含糊糊對付了幾句:“以後再說吧,諾拉。今晚不能踐約,真是十分抱歉。”他掛上電話,暗自尋思有什麼妙法打消諾拉做紅娘的念頭。 話說傑德在大學四年級時與伊麗莎白結婚。伊麗莎白是個熱情、聰明、活潑的姑娘,她主修社會科學。兩個年輕人打得一團火熱,對未來充滿幻想,也有種種打算和設想,憧憬著孩子和家庭。可是,就在結婚那年聖誕節,在一場車禍中,死神奪走了伊麗莎白和未出世的嬰兒的生命。傑德悲痛欲絕,茶飯無心,痛定思痛,全力以赴,刻苦學習,勤奮工作,終於成為全國聞名的精神分析專家。喪妻之後,他每逢佳節倍思“妻”,總不願與他人共度聖誕節。

他推開電話亭的門,正往外邁步,迎面站著一位女郎正等候打電話。 這位女郎正值妙齡,身材苗條,上著緊身毛線衫,下穿超短裙,外罩一件色彩鮮豔的透明雨衣。傑德跨出電話亭時,說了聲“對不起”。女郎朝他嫣然一笑,說了句“沒關係”。女郎臉上有一種任性的表情,傑德覺得好生眼熟,準見過的。他從女郎身邊過時,向她友好地點點頭;同時本能地意識到她站在雪中,目送他追進汽車,把車開走。 他把車開進東河道,直奔梅里特大路,一個半小時以後已在康涅狄格公路上。這裡是一個銀色世界,潔白的積雪覆蓋著田野,四下里靜悄悄的,空氣格外清新。紐約可沒有這樣的雪景,那兒的雪落到地上,就被車輪壓、行人踩,化作泥水雪漿。 汽車在公路上飛馳,過了西港和丹勃雷,一路上他強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把握方向盤上,或是雪景上,盡量不去想漢森。車子在已降臨的黑暗中行駛,穿過康涅狄格鄉間,深入內地。過了幾個小時,他的心潮不再翻騰了,這才調頭往家開去。

看門人麥克長著一張紅臉,平日見傑德總面帶微笑打招呼,可是今晚他好像心事重重,有意躲著人。傑德心想大概發生了家庭糾紛、親屬吵架之類的事兒。往常傑德總喜歡與他攀談幾句,問問他的兒子和幾個出嫁了的女兒近況怎樣,但今晚他沒有這份閒情逸致,只是請麥克把他的汽車開到車庫去。 “好的,醫生。”麥克似乎有話要對傑德說,剛想開口,話又縮回去了。 傑德進樓,見公寓管理人本·卡茲正從大廳走過。他看見傑德,神經質地揮揮手,頭也不回,匆匆走開,進了他自己的房間。 傑德暗忖:今晚個個都犯了什麼病?難道我自己神經緊張?一邊猜疑,一邊踏進電梯。 開電梯的埃迪點點頭,說了聲:“晚上好,醫生。” 傑德回禮:“晚安,埃迪。”

埃迪也像有話要對傑德講,但他忍住了,還有意避開醫畢的目光。 “出了什麼事兒?”傑德問。 埃迪搖搖頭,不敢正視醫生。 “呀,我的老天,又多了一個精神病人。”傑德自言自語。整個公寓的人一下子都犯病了。 埃迪打開電梯門,傑德跨出去,順著過道往自己的住所走。沒有聽見關電梯門的聲音,傑德回頭瞧,只見埃迪直瞪著眼睛看他。傑德正要說話,埃迪“嘩啦”把門關上了。來到自己寓所,開門進去,發現所有的燈都亮著。麥格里維正在開啟起居室裡的一隻抽屜,安吉利正從臥室出來,傑德不禁火冒三丈,厲聲責問:“你們在我這里幹什麼?” “正等著你呢,醫生。”麥格里維說。 傑德走到桌子跟前,把抽屜“砰”的關上,險些壓住麥格里維的手指頭。 “你們怎麼進來的?”

“我們有搜盤證。”安吉利答話。 傑德瞪著安吉利,難以置信。 “搜查證?搜查我的房間?” “我們想請教幾個問題,醫生。”麥格里維說。 不等傑德回答,安吉利接過去:“你不回答我們的問題也可以,回答了可能成為於你不利的證詞,最好找律師商量商量。” “要不要請律師?”麥格里維問。 “不需要律師。已經對你們說過了,今天早晨我把雨衣借給漢森,以後就沒見著,直到下午你們拿著它到我診所,怎麼會是我殺的呢?我整天都跟病人在一起,卡羅琳可以證實。” 麥格里維和安吉利默默交換了一下眼色。 “下午離開診所後你到什麼地方去了?”安吉利問。 “去看漢森太太。” “這個我們知道,”麥格里維說,“後來呢?”

傑德遲疑了一陣。 “開車轉悠。” “在哪兒轉悠?” “我一直開到康涅狄格州。” “哪兒吃的晚飯?”麥格里維問。 “沒吃晚飯,不餓。” “這麼說來,沒有人看見你?” 傑德略加思索。 “我想沒人看見我。” “也許你在什麼地方停車加了油?”安吉利提醒。 “沒有,我沒有停車加油。你們問這些幹什麼?今晚我到過哪裡與你們有什麼相干?漢森是今天上午遇害的。” “下午你離開診所後,返回去過嗎?”麥格里維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有。問這個什麼意思?” “有人闖進了你的診所。” “豈有此理?誰幹的?” “你問我們,我們問誰?”麥格里維說。 “我們請你到診所走一趟,好好查一查,是不是丟了什麼東兩。”

“當然可以。”傑德隨口應道。 “誰報的案?” “值夜班的。”安吉利說。 “診所裡有沒有貴重物品?現金?藥物?毒品?” “有一些現金,沒有毒品,沒有值得偷的東西。真叫人莫名其妙。” “是呀,叫人摸不著頭腦,”麥格里維說,“咱們走一趟。” 在電梯里埃迪看了傑德一眼,流露出歉意。傑德點點頭,表示理解。 傑德推想:警方總不能懷疑我自己破門而入吧。看來麥格里維這老小子念念不忘舊惡,存心跟我作對,把一切都往我身上推。可是事隔五年了呀!難道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盤算謀劃,伺機報復我? 大樓入口處附近停著一輛沒有標記的警車。三人坐進車裡,直奔診所,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到了診所樓,他們乘電梯上十五層,沿走廊到診所。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門口,他朝麥格里維點點頭,閃在一邊。傑德伸手掏鑰匙。

“門沒有鎖。”安吉利說,順手把門推開,讓傑德走在前面。 接待室亂糟糟的,抽屜全部打開,敞著大口,文件、紙張撒了滿地。傑德氣得說不出話,這無異於人身侵犯。 “醫生,你認為人家在找尋什麼東西?”麥格里維問道。 “不知道。”傑德走進里屋,麥格里維緊跟在後。 這裡,兩張茶几四腳朝天,地板上橫著一盞砸壞了的檯燈,地毯浸透了鮮血。 遠處角落裡趴著卡羅琳的屍體,赤身裸體,雙手用鋼琴弦反綁在背後,臉部、胸郎、大腿之間灑了鏹水。右手手指折斷了,臉部被鈍器猛擊過,腫得鼓鼓的,爛糟糟的。一條手帕疊了好幾層塞在她嘴裡。 當傑德凝視屍體的時候,兩名警員盯著他,注意他的表情和反應。 “你臉色很難看,”安吉利說,“坐下吧。” 傑德搖搖頭,深深吸了幾口氣。 “誰會幹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憤怒得聲音都顫抖了。 “正等著你給我們解這個謎呢。”麥格里維說。 傑德抬眼看他。 “不會有人加害於卡羅琳,她從沒有害過人呀。” “我認為你該換個調子唱唱了。”麥格里維說。 “沒有人想害漢森,可是有人給他背部扎了一刀;沒有人想害卡羅琳,可是有人把鏹水灑在她身上,活活把她折磨死。”他的聲音和調門變得刺耳難聽了。 “嗐,你卻在這兒一個勁兒說什麼沒人會害他們。他媽的,你是聾子,啞巴,瞎子?這個女子替你乾了四年,你本人又是精神分析專家,難道能說你對她一點不了解嗎?或是對她漠不關心嗎?” “當然不能這麼說,”傑德繃緊著臉,顯得有點尷尬,“她有男朋友,而且快要結婚了。” “她的男朋友切克,我們已找他談過了。” “他絕對不會幹這種勾當;他是個正派的小伙子,真心誠意地愛卡羅琳。” “你最後見到卡羅琳是什麼時候?”安吉利問。 “我已對你們說過了。我去找漢森太太,臨走前關照卡羅琳收拾一下就關診所。”他的聲音有些異樣,好像什麼東西梗阻在喉嚨;他強壓感情,深深吸了一口氣。 “今天還有沒有其他預約病人?” “沒有。” “據你看這案子會不會是個殺人狂幹的?”安吉利問。 “準是殺人狂幹的,不過,即使殺人狂也一定有動機。” “本人也是這個看法。”麥格里維說。 傑德朝卡羅琳屍體方向望去。彷彿看到一個被遺棄的布娃娃,破破爛爛,容貌全毀。 “你們打算讓她這樣躺著到幾時?”他怒氣沖沖地責問。 “待會兒就收屍,”安吉利答話,“法醫和刑警人員已完事了。” 傑德轉向麥格里維。 “專門留給我瞧的囉?” “不錯。”麥格里維說。 “我再問你一遍:診所裡到底有沒有機密材料或貴重物品?有人奔這些東西來,結果——”他指了指卡羅琳,“要了她的性命。” “沒有這類東西,想不起來有這類東西。” “病人檔案呢?” 傑德搖搖頭。 “那不是機密材料。” “醫生,你不大想同我們合作呀!”麥格里維表示不滿。 “難道我不想破案,抓獲兇手?”傑德反駁。 “病人檔案裡如有線索,我自然樂於奉告。對病人我瞭如指掌,他們當中沒有人想害死卡羅琳,兇手必定是局外人。” “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衝病人的檔案來的呢?” “我的病人檔案沒有人動過。” “你還沒有查看,怎麼就敢斷言?”麥格里維瞧著傑德,滿腹疑團流露在眼神裡。 傑德走到房間那一邊牆壁跟前,在兩個警員的監視下,按了牆壁鑲板下部,只見牆壁自動滑開了,露出幾排嵌入的架子,整整齊齊放滿了錄音磁帶。 “我每次與病人談話都錄音。”傑德說。 “錄音帶都存放在這兒。” “他們嚴刑拷打卡羅琳,會不會就是要她說出放錄音帶的地方?” “錄音帶內容沒有任何對任何人有任何價值的東西。殺害卡羅琳一定出於別的動機。” 傑德看著卡羅琳傷痕累累的屍體,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 “你們非抓住兇手不可?” “我會抓住他的,請你放心。”麥格里維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緊盯著傑德。 三人走出大樓,空蕩蕩的街上只有凜冽的寒風在呼嘯。麥格里維叫安吉利開車送傑德回家。 “我還要辦件事情,”麥格里維解釋,然後轉向杰德:“再見,醫生。” 傑德望著那魁偉的身影蹣跚地漸漸遠去,心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咱們上車吧,”安吉利提醒傑德,“我可凍壞了。” 傑德在安吉利旁邊坐下,車子一溜煙地開走了。 “我要去卡羅琳家,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傑德說。 “我們已經去過了。” 傑德無力地點了點頭,心想還得親自去一趟,不過推遲幾天也沒關係。 兩人默默無語。傑德覺得奇怪,深更半夜麥格里維會去辦什麼公事呢? 安吉利似乎看透了傑德的心思。 “麥格里維可是個盡忠守職的警探。當年齊佛倫槍殺了他的伙伴,他認為該定死罪,不是槍斃,就是坐電椅。” “齊佛倫精神失常。” 安吉利聳聳肩。 “我信你的話,醫生。” 傑德暗自思量:你信我的話,麥格里維才不信呢,那個死心眼兒。忽然他的思緒又轉向卡羅琳,一幕幕往事從眼前掠過,他打心眼裡喜歡她:聰明能幹、感情豐富、熱愛工作。這麼想著,車子停下了,他才如夢初醒,發現已到住所的公寓大樓前。 五分鐘後,傑德回到自己家中。睡是睡不著了,他倒了一杯白蘭地,端到書房裡。四年前的那一幕重現在眼前:卡羅琳赤身裸體,輕盈移步到書房,用她那熱乎乎的、富於彈性的身子緊緊貼著他,並且慢慢地磨來蹭去。 當時他表現得十分理智,冷淡,毫不動情,因為他知道只有這麼一次救她的機會了。她可不知道傑德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感情,避免同她發生關係。說不定她知道這一點?他舉起杯子,把白蘭地一飲而盡。 話說麥格里維來到市停屍所,那時正是夜里三點鐘,停屍所與平時一樣,只不過已有人在門上掛了一個花圈。他心想那傢伙興致真高,過節不忘停屍所,半夜三更就來送花圈,或許那人有一種令人可怕的死亡幽默感。 麥格里維在過道裡等著屍體解剖結果,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這時門開了,驗屍官向他做了一個手勢,他就走進陰森森的屍體解剖室。驗屍官是小個子,高嗓門,說話嘰嘰喳喳的,動作很快,帶點神經質。他一邊洗手,一邊回答麥格里維的問話。匆匆忙忙對付完畢,就溜之大吉。麥格里維在那里站了幾分鐘,把剛了解到的情況細細回味一遍,牢牢記在心裡。然後他走出停屍所,頓時感到寒氣刺骨。想找一輛出租車,卻連車的影子都不見,不禁暗中直罵:他媽的,這些狗娘養的司機全去百慕大群島度假了,老子的屁股都快凍僵了。正在這當兒,他發現一輛巡邏警車由遠而近馳來,立即打了個手勢,叫它停下,出示證件,便鑽進車子,命令小伙子送他到19警察分局。這種做法是違背規章制度的,但他已顧不得那麼多了。 麥格里維走進警察局,見安吉利正在等他。 “人家剛做完屍體解剖,化驗完畢。” “結果如何?” “她懷孕了。” 安吉利驚異地望著麥格里維。 “已懷孕三個月了。做人工流產已不安全,而肚子還不顯。” “你認為懷孕與命案有什麼聯繫嗎?” “問得好。”麥格里維說。 “如果是卡羅琳的男友播下的種子,他倆快要結婚——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最多不過幾個月後生小孩就是了。這類事情天天都有。反過來說,男友把她搞成大肚子,卻不想同她結婚,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瓜熟蒂落,她生了孩子,做媽媽,丟了丈夫。這類事情則更不稀奇。” “我們跟切克談過話,他明確表示要同她結婚的。” “這個我知道。問題就這麼明明白白擺著的:黑妞懷孕了,她去找那主兒,對他說他要當爸爸了。紙包不住火,他就宰了她。” “這傢伙神經準有毛病。” “不見得,這傢伙很狡猾。我認為狡猾的可能性更大。你想吧:卡羅琳找到他門上,把壞消息透露給他,而且直截了當說她不做人工流產,願意要孩子。也許她用這番話敲詐他,逼他結婚。可是,人家是有婦之夫,怎能娶她為妻?咱們再假設,那主兒是個名醫,專治怪病,門庭若市;這件事傳出去非同小可,買賣全吹了,落得個身敗名裂。請問誰還敢去請教這位精神分析專家?!” “史蒂文斯要想殺死她還不容易!完全可以用別的辦法而不至於引起任何懷疑。” “也許吧,我說不准。不過,只要有蛛絲馬跡,我們就不能放過,總歸會追到他那兒,他想逃脫也萬難。買毒藥,勢必有據可查;買繩子或刀子,也能追查。現在這一招可絕啦,憑空出來一個殺人狂,無緣無故殺了他的接待員,這個傷心透頂的醫生要警方捉拿兇手。” “這種說法站不住腳。” “別忙,我沒說完哪。咱們回過頭來再說他的病人,約翰·漢森,也被這個沒名沒姓的殺人狂莫名其妙地干掉了。安吉利老弟,我這個人不信什麼偶然的巧合。一天之內發生兩起謀殺案,而案情又如此蹊蹺,實在叫人神經緊張,忐忑不安。定神自問漢森之死和卡羅琳之死有沒有關連,想著想著,豁然開朗,覺得二者並非偶然事件。這麼說吧,卡羅琳走進他的診所,告訴他快當爸爸了。聽到這個消息,醫生勃然大怒,於是兩人吵了一架,或是打了一架;後來,卡羅琳訛詐他,說非結婚不可,還得給她一大筆錢,如此等等。在外屋候診的漢森聽得一清二楚。起初醫生可能不知道漢森聽到吵嘴打架,直到漢森躺到長榻上,在談話中透露出他全知道了,並且以告發相威脅,或者脅迫醫生同他要好。” “這些不過是揣測罷了。” “但是合情合理呀!看完病,漢森走了。醫生跟著溜出去,把他幹掉,殺人火口,免得惹麻煩。然後醫生返回診所收拾卡羅琳,卻裝模作樣,讓人相信這兩個案子都是殺人狂做的。後來他到漢森太太那兒去了一趟,又開車到康涅狄格州兜了一圈。除掉了隱患,他舒服了,好像沒事人似的,倒叫我倆東奔西跑,把腿都跑斷了,到處搜尋一個沒名沒姓的瘋子。” “我不同意這個假設,”安吉利說,“你沒有真憑實據就想斷定是謀殺案。” “什麼才算真憑實據?”麥格里維反駁。 “兩具屍體還不算真憑實據?一個是替他做事的女人,懷著身孕被殺害了;一個是找他治病的男人,在離診所一箭之遙的地方被殺害了。漢森因同性戀求他治療,完全有病歷可查。我提出要聽病歷錄音,他不讓聽。什麼道理?他到底在保誰,我問他破門入診所的人是不是要找什麼東西。這個假設如果成立,我們就不妨大膽推斷:這夥人正巧被卡羅琳撞見,於是就威逼、拷問、折磨她,定要她說出那神秘的東西在什麼地方。可是你猜醫生怎麼說?他說診所裡沒有任何神秘的東西,他的錄音帶裡也沒有任何重要材料。他的診所裡沒有毒品,也沒有現錢,所以我們只有找殺人狂了,對不對?反正我不吃這一套,我認為這一切都是傑德醫生本人幹的。” “你已認准是他無疑了?”安吉利不動聲色地問。 麥格里維氣得滿臉通紅。 “他罪大惡極,罪有應得。” “打算把他逮起來。” “我要給他絞索,讓他自己往脖子上套。”麥格里維咬牙切齒地說。 “這叫自投羅網,自取滅亡。他上吊的時候,我就把他的醜事一件件、一樁樁地抖摟出來。逮住他,就甭想跑了。”說完他就轉身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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