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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連續死亡前後

殺手的悲歌 森村诚一 5979 2018-03-21
高岡弘子終於感到刀折矢盡,灰心喪氣了。她對她的住處曾非常滿意,下決心絕對不再搬家了,但到了孩子的生命都受到威脅的份兒上,她就堅持不下去了。 她一直住在南青山一丁目的一棟公寓裡。距離青山、赤坂、六本木都很近,辦什麼事情都很方便,連空氣都很清新。清風中蘊含著一種馨香氣味。 白天很好,夜間更好。位於燈火輝煌的都市中央地帶,處於微暗的間接照明的底部。她住在這裡,看到的夜色是紫色的。 雖然位於都市的最中心,卻並不嘈雜喧鬧。就像颱風中心的寧靜一般。儘管地處日本首都機能最集中的地域,氣氛卻很優雅恬靜。 弘子非常喜歡這種氣氛和環境。在不遠的地方,就有漂亮的餐館、時裝店、飯店、咖啡館等。這裡不僅有舒適的住房,而且有整潔漂亮的街道和可親可愛的鄰居,的確是一個理想的住處。弘子把這里當做永久棲身之處,絲毫沒有搬家的念頭。

惡劣的房地產業主看上了這個地方。他們先是用重金收買,收買不成,就用各種方法進行恫嚇。 首先,他們以弄到手的房間為基地,聚集一群壞蛋,日夜對住戶進行騷擾。對女孩子說些下流話,夜里通宵大吵大鬧,使得年輕婦女怯而生畏,結果八成的住戶都屈服了。 對最後剩下的住戶,或打電話進行搗亂,或給你送來刀片,或把玩賞動物的屍首放在你門口,或者沒有訂購就給你送來五十份壽司或麵條,或者給你放把小火。 結果使頑強抵制的住戶也搬走了,最後只剩下了兩戶,其中的一戶就是高岡弘子。她本來決心抵抗到底,後來她那五歲的獨生子阿真被自行車撞傷了。房地產業主還說什麼“幸虧是自行車撞的,小心下次別讓翻斗汽車軋著”。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對於丈夫病故、一個女人支撐著整個家庭的弘子來說,阿真是她唯一的希望。萬一阿真有個好歹,再好的房子對她也沒有意義。對方知道她這個弱點。 最後,她終於搬到新宿來了。這裡的住所,和過去青山的住所相比,可說有天壤之別。 她想暫時住在這裡過渡一下,以後找到好地方再搬走。這個地方塵土飛揚,街上吵吵嚷嚷,喧囂聲不絕於耳。這裡的人言行粗野,缺乏教養。 青山那裡的人很有教養,即使是素不相識的人,彼此之間也很講禮貌。而這裡的居民,則俗不可耐。這裡的人是從四面八方集攏而來,彼此之間沒有絲毫鄰里之間的親密氣氛。 這棟新建的公寓看上去很豪華,但細處缺陷很多。因外牆上貼的瓷磚不斷剝落,在出入口的上面掛上了保護網。房間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就漏進水來;樓上住戶的腳步聲,像敲大鼓那麼響;室內的空間,總像有音響迴盪。

不知是不是附近有電波干擾,電視屏幕的影像總不清晰。青山的空氣中飄蕩著花香,而這裡的空氣中瀰漫著汽車廢氣的惡臭。 最大的欺騙是,說的是朝正南的房子,而實際上卻相當偏西。到了夏天,滿屋子全是西曬。 在青山,從神宮密林緩緩西下的夕陽美景是那麼迷人;而在這裡,照射在高聳入雲的樓群的夕陽卻惹人心煩。和青山對比起來,這裡的一切都使弘子感到索然乏味。 特別沒意思的是,新公寓的住戶走個面對面也很少打招呼,但對別人的私生活卻很感興趣。 就說對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過活的弘子吧,總有人挺起鼻子嗅一嗅在她的生活背後有沒有男人的氣味。 可是對打掃公用樓梯和自治會安排的值班,總是找出各種藉口加以逃避,擺出一副利己主義、個人主義的嘴臉。

有不少住戶把自家門前的垃圾掃到鄰居門前去,還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弘子樓上的住戶,就是一個品質惡劣的人。深夜把立體聲放到最大音量,絲毫也不考慮四鄰的安寧。樓上咯噔咯噔的腳步聲,好像要把樓下的天花板踩穿。從陽台上嘩啦嘩啦地往樓下倒水,啪嗒啪嗒地往地上吐痰。他的生活很不規律,整天悶在屋子裡。但近來,卻完全沒有了聲息。 這個人就住在弘子的樓上,弘子卻不大認識他。 有一次弘子和他擦身而過,他戴著深色墨鏡,把臉轉了過去。倆人當然沒有打招呼。看樣子他有20多歲,不知道他幹什麼工作。聽說他是個流氓。 弘子因為吃過房地產業主的苦頭,現在雖然心裡有點窩火,也只好忍耐著,反正也不想在這里長住下去。 住在樓上的那個人,好久沒有動靜了。一晃過去兩個月了,一點聲音也沒有。

“樓上那個人搬走了嗎?” 弘子對她弟弟說。她弟弟是怕這裡不安全,住在這裡給姐姐作伴的。 “看樣子不像是搬走了。” “出去旅行的話,時間也太長啦。是不是出國了呢?” “他是個流氓,也許在外邊被人幹掉了。要不就是……” 弟弟剛說到這裡,有點害怕的樣子沒有再說下去。 “要不就是什麼呀?” 弘子看他說了半截就不說了,於是問道。 “不,沒有什麼。” “你說嘛,我想知道。” “我說了,你可別在意呀!” “不在意,不在意。” “既然是個流氓,說不定什麼時候被人殺死了呢。” “被殺害了,在什麼地方呀?” “當然是在家裡啦。” “在家裡?就在樓上?”

弘子不由得看了看天花板。 “要是在外邊被殺害,早就引起騷動了。” “你說他的屍體就在樓上,真討厭!” “瞧,在意了吧!” 那時,姐弟倆的對話,就談了這些。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弟弟的話使她牽腸掛肚起來,越來越放心不下,眼睛老是看著天花板。 最初只是懷疑是不是死人的屍體就在自己的頭頂上,後來便逐漸地覺得確有其事了。就算是出國旅行,也不會一去就是兩個月呀。而且,從外邊看,陽台上還有零星什物。要是出去長期旅行,也應該收起來呀。 一天夜裡,弘子一覺醒來,眼睛看著天花板,就再也睡不著了。 一會兒,她發現天花板的一角有一塊洇濕的地方,看上去有點像是花紋。可是剛搬來的時候,那裡好像沒有這種花紋呀。

從那以後,污跡一天一天地擴大。弘子心想,準是什麼地方又漏水了。這個公寓的工程質量真差勁。但是,污蹟的顏色不像是水湮的。紫黑紫黑的,好像是廢油……不,和血色差不多。 這時,她又想起弟弟的話。兩者一聯繫起來,使她不禁毛骨悚然。 但她又想不會是這樣吧。有時想像得很可怕,但終究不是現實。鋼筋混凝土建築,血怎麼會湮過來呢?一定是在電視裡看屍體看得太多引起的幻覺。 弘子這樣說服了自己,但不久又感到屋子裡充滿一種怪味,而且好像是從天花板洇濕的地方出來的。 弘子終於忍耐不住了,問弟弟說: “你最近沒聞到一種怪味?” “我沒有聞到有什麼怪味。” 弟弟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的感覺真遲鈍。”

弘子這麼一說,阿真也說: “真臭,我討厭這種味兒。” “阿真,你也聞出來了,不是我的鼻子作怪吧?” “聽你這麼一說,真的有一種怪味。”弟弟也隨聲附和了。 “你可真行,什麼都不當回事。你把梯凳拿來,聞聞污跡那裡有沒有怪味。” “啊,那裡怎麼出現了污跡呀?” 弟弟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天花板上有污跡。 “說你感覺遲鈍嘛。” 弘子催弟弟快去。弟弟從堆房裡把梯凳拽出,立了起來。然後在姐姐和阿真的照護下爬上梯凳。 “餵,聞聞有沒有怪味。”弘子說。 弟弟站在梯凳上,將鼻子湊近污跡。這時,他皺起眉頭。 弘子一看弟弟的表情,立即說道: “怪味果然是從污跡那裡來的!” 她的臉上沒有了血色。污跡是臭源。這說明不祥的想像變成現實了。

“一定是老鼠死在那裡了。” 弟弟說話的聲音,仍然從容不迫。 弘子立即撥通110號電話。這事要是發生在青山,她一定先叫附近的人來看看。 9月15日,警察署接到新宿區大久保二丁目的公寓住戶關於天花板上有血樣污跡並有怪味的報警以後,首先派該地區主管署的警車前往現場察看情況。 報警人住在大久保二丁目的大久保路往北稍拐一點新建的公寓裡。看上去是一棟很豪華的七層建築。外壁貼的是印度紅磨光磚,外觀很是漂亮。 出現問題的房間,是四層靠邊的407室,報警人是其下邊307室的住戶。警官敲407室的門,沒有人回答,好像家裡沒有人。但報警人說是有怪味和血樣污跡,可不能置之不理。於是叫來管理人打開了房門。

一開門,明顯聞到一股子異臭氣味。 屍體倒在連著陽台的、八張席大小的西式房間的地板上。好像已經死了很長時間,屍體變化很大。警官發出第一號報告,並親自留下來保護現場。 發現了很可能是他殺的橫死屍體的第一號報告發出以後,機動搜查隊、主管署刑事科、搜查一科的人員陸續來到現場。 大家合作開始進行現場勘察和屍體檢查。結果判明:頭部右側有裂傷,深刻影響頭蓋內部,導致死亡。 室內沒有格鬥和抵抗的跡像,好像是被害人把兇手迎入室內。談話之間,乘被害人不備而用凶器將他打死的。 從被害人屍體內部流出的漿液順著地板滴落在樓下307室的天花板上,湮出污跡而被發現。 據說被害人是該室的住戶。但管理人員說,該室的主人現在美國。在他出國期間,將房間借給被害人居住。管理人員也不知道被害人的名字叫什麼。 經過驗屍,推斷死期大約有40至60天。這和307室報警人提供的、大約兩個月以前就听不到上邊動靜的證言是一致的。 門鑰匙共有三把。一把由管理人員保管,兩把歸住戶使用。但對室內經過仔細檢查,並沒有發現住戶的鑰匙。推斷是兇手行凶後奪走鑰匙,鎖上門逃跑了。 被害人的年齡和身體特徵,和赤坂署管轄的、因涉嫌原新東方飯店殺人棄屍案而被點名通緝的天田宏相一致,立即引起了高度緊張。 “你看看這個。” 搜查一科那須班的刑警河西拉拉同事草場的手,接著他指著屍體下邊的黃綠色地毯說道: “你看看這個房間的地毯。” “地毯怎麼啦?”草場說。 “我聽參加新東方飯店搜査工作的刑警說,在那裡的被害人屍體上發現了現場所沒有的黃綠色合成纖維。” “黃綠色的……纖維?” 草場再一次看了看地毯。天田宏是因涉嫌新東方飯店殺人案而被通緝的。天田宏要是被殺害人的話,自然要把這兩起事件聯繫在一起。天田(目前尚未確定是他)被殺現場地毯的纖維和新東方飯店屍體上的纖維,若被判定是同一物質,兩名被害人就可能是被同一個人殺害的。 “可是,兇手要是同一個人,這個兇手又會是誰呢?他又為什麼殺害這兩個人呢?” 河西說著搖了搖頭。過去一直認為,是殺害志村奈美的兇手天田宏為了嫁禍於熊澤而殺死了熊澤。可是現在天田宏也被殺害了。又是誰同時殺害了熊澤和天田的呢? 驗屍以後,將進一步對屍體進行解剖。這一天,新宿署設立了公寓殺人棄屍案搜查總部。這時,被害人已被判定是天田宏。 第二天進行屍體解剖的結果,判定是用鐵槌狀鈍器毆打頭後部,腦部受挫傷致死。推定死亡日數為50至60天,另外,從現場採取的地毯纖維,判定是聚酯合成纖維,和原新東方飯店被害屍體上的纖維是同一物質。 至此,兩起案件具有聯繫,已趨明朗。推定是兇手先殺害了天田,接著又殺害了熊澤。經過分析,天田房間的纖維是由兇手的身體帶到新東方飯店而附著在熊澤身體上的。若是先殺害熊澤後殺害天田,天田房間的纖維就不可能帶到新東方飯店去,被害人的死亡推定時間,也說明是這個次序。 這時,在新宿署舉行了赤坂署、新宿署兩個搜查總部,以及志村奈美被殺案搜查總部參加的聯合搜查會議。 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 “兇手是怎麼知道天田的存在的?” 這個問題的核心,是天田、熊澤二人的被殺害,都發自志村奈美的被殺害。因為志村奈美被殺事件與天田和熊澤都有牽連。 根據這種意見,可以考慮兇手在某種形式上與志村奈美有關係。但兇手殺害天田的時候,天田還沒有被點名通緝。 這就是說,當時兇手還不可能通過大眾宣傳媒介得知天田的存在。熊澤首先作為殺害志村奈美的嫌疑犯被逮捕,在押送途中逃跑,後被殺害。這時天田作為殺害熊澤的嫌疑犯被點名通緝,他的名字才初次公諸於世。 這樣說來,就是兇手殺害熊澤以後,又對天田下手了,儘管兇手的動機尚未搞清楚。接著又出現了下面的意見: “說不定兇手是在警察之前就用某種方法知道了天田的存在。” “你說的用某種方法,是什麼方法呀?”有人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們是根據與志村奈美被殺事件有關的桐生巡查的提示開始對天田宏注意的。桐生第一個提出了自行車接力跑論,從而把天田挖了出來。在警察之前知道天田存在的人,是桐生巡査。桐生也存在為志村奈美報仇而殺害天田的動機。” 因為提出了意外的人物,會場騷動起來。桐生並沒有失去警官的身份,因為他提出的辭呈還保留在上司的手裡。 “桐生的確在我們之前就知道了天田的存在。但他若是兇手,殺死對方就是了,根本沒必要向我們報告。另一方面,是桐生自己提出理由證明熊澤不是兇手,他就更沒有殺害熊澤的動機了。” 馬上有人為桐生進行辯護。這時又出現了新的意見。 “殺害熊澤和天田的案件,是否可以考慮和志村奈美案完全沒有關係呢?” “就是說,兇手既有殺害熊澤的動機,也有殺害天田的動機。” 提出新的意見的人,又作了補充說明。 “離開志村奈美被殺案件,恐怕沒有人同時具有殺害熊澤和天田二人的動機。” “有。” “有與熊澤和天田都有關係的共同問題嗎?” 太家都對這個意見感興趣。 “天田的情婦,不是接待過熊澤嗎?” “是日比野真由美嗎?” “日比野真由美現在和一個叫山形的攝影師同居,而且住的房間是天田過去住過的。” 警方估計天田一定會來找真由美,便在真由美的住處佈置了監視哨。在此期間,發現了天田被殺害的屍體。 “自稱是攝影師的山形這小子,行蹟有點可疑。敲打敲打他,一定會發現問題。” 提出新意見的人像出個謎似的,環視大家一遍。 “那麼說,山形……” “真由美新的男人,對她過去的男人抱有敵意,並不奇怪吧?” “天田也許可以說是真由美過去的男人,而熊澤又怎麼說呢?” “對一個當過公寓娼妓的女人,要對她過去的情人或嫖客一一追究起來,那還有個完嗎?”反對的意見出現了。 “熊澤不是她的一般嫖客。熊澤因涉嫌志村奈美被殺案而被逮捕。真由美是唯一能夠證明他不在作案現場的人。” “但是,這不能成為山形殺害熊澤的理由。” “會不會是山形把熊澤誤認為是真由美過去的男人呢?” “怎樣誤認的呀?” “在天田的存在被發現以前,涉嫌的人只有熊澤一個。真由美拒絕為熊澤不在作案現場作證一事,使山形誤認為真由美和熊澤之間有過節兒。” “太複雜了,那樣的話,應該先殺熊澤啦。” “是不是同時殺的兩個人呢?” 又出現了不同的意見。 “同時?” “兩個人的死亡時間,有一段是重合的。同時殺了兩個人後,為了偽裝成兩個互不相干的事件,而把熊澤的屍體運走了。纖維就是當時附著在熊澤身上的。” “同時殺死兩個人。—個用手槍打死,另一個用鐵鎚打死。這個兇手比宮本武藏還有本事啊。” 有人這樣詼諧地說。 到頭來,哪種說法都有缺點和漏洞,都沒有成為多數意見的說服力。 概括起來,有以下幾種說法: 一、桐生是兇手的說法。缺點是:桐生有殺害天田的動機,但沒有殺害熊澤的理由。另外,將天田的存在報告給搜査總部,又去殺害天田,其中有矛盾。 二、山形是兇手的說法。缺點是:山形殺害熊澤的動機不充分。 三、與志村奈美被殺案無關的說法,其中包括第二種說法。缺點是:動機不明。 四、同時殺害的說法,其中包括第一、二、三各種說法。缺點是:作案手段有矛盾。 天田宏被殺害的消息,對桐生來說是一個打擊。奈美被殺,桐生感到自己有責任,因而提出了辭呈。不把兇手抓住,他就覺得身心上的債務沒有還清。 桐生根據自己和搜查總部不同的推理和調查,挖出了天田宏這個人物。但現在天田已經被人殺死,這使桐生的債務永遠無法償還了。 天田是誰殺死的呢?殺他的動機是什麼呢?對此他現在還一無所知。看來好像是兇手代替桐生製裁了天田,但桐生一點也沒有感謝他的心情。是兇手把天田從桐生手里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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