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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無能的護衛

殺手的悲歌 森村诚一 8396 2018-03-21
一天夜裡,熊澤辰雄一個人走到街上去,結果鑄成了大錯。他這天剛領到獎金,有點財大氣粗。 熊澤在一家酒吧把盞獨酌,連個酒伴也沒有。和同事在一起喝酒,盡聽些牢騷話,太沒有意思。與其那樣勉強在一起喝酒,還不如獨酌為好。但出現在他眼前的,都是成雙結對的情侶。 熊澤越喝越感到寂寞。世界上有那麼多討人喜歡的姑娘,怎麼沒有一個到我這裡來呢?容貌和身體條件都不如自己的男人,反而有女人陳伴。 在周末的鬧市,幾乎都是男女結伴而行,還有兩三個女人陪伴著一個男人的;不是情侶的人們,也都是男女結伴而行,單身男人特別顯眼。 熊澤工作單位的女性,都是四十歲以上的半老徐娘,哪有其他單位那麼美麗的女性呢。在其他單位,小伙找姑娘,就像一擰龍頭水就出來那麼容易。哪怕只有一個那樣的姑娘到我們這裡來也好呀。熊澤以這樣的渴望心情看著那些成雙成對尋歡作樂的人們,簡直呆不下去了。

但是,離開酒吧,他只能回到職工集體宿舍那無聊的雙層睡床上,去整夜聞臭腳的氣味,連做夢都夢見聞到刺鼻的惡臭。 熊澤百無聊賴地又要了一杯加汽水的燒酒,然後一飲而盡——這種酒喝多少都沒事兒,多尿泡尿就行了。 這時,他看到酒桌上有一張好像是客人落下的名片,便順手拿了起來。 卡片上印著: “和馬路天使那樣的美女歡度今宵吧!女大學生、人妻、金發女郎、歌女在等待著你。” 這大概是現在流行的公寓娼妓的邀客卡片。熊澤對此不感興趣。正想把它扔掉時,又看到“馬路天使那樣的美女”字樣。女大學生、金發女郎、歌女……他雖然不敢相信,卻使他聯想到周刊雜誌上的裸女照片。登在雜誌上的那些公寓娼妓、女子按摩、女子擦澡……等色情行業女性的煽惑照片,挑撥著因找不到女人而苦悶的讀者情思。

這時,熊澤忽然看到坐在他對面座席的長發女郎正在看著他笑。他心想,要是這樣的女郎在卡片上印著住址等著他去該多好啊。想到這裡,他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再一看那張卡片上的住址離這裡不遠,他從來未曾涉足過這類場所。可是,今天他怎麼也擺脫不掉那張卡片的誘惑。 他眉頭一皺站起身來,離開酒吧向卡片上印的住址——澀谷區一家高級公寓走去。公寓門口掛著一個寫著“貝爾海姆松濤”的牌子。這棟設計新潁的城市風格的建築物,具有一種神秘的滋味。 熊澤站在門口按了一下卡片上印的404號的按鈕,立即從門喇叭里傳來了少女的聲音:“您是哪位呀?” “我是看了卡片才來的。” “您找誰呀?” “誰都行,我是第一次來。”

“請您到四樓的404室吧。” 話音未落,大門就自動打開了。 熊澤在404室度過的這段時間,簡直無法判斷是夢幻還是現實。接待他的女性,確實是“馬路天使般的美女”。她說她叫由美子。 這個女人,從臉型到髮型,都是熊澤最喜歡的,身段也很優美。身體的各個部位,長得都非常勻稱,全身充滿著青春活力。混身的嬌態,使男人情慾昂揚。營業以小時為單位,而熊澤因忘記了時間而延長了一個小時。 熊澤準備回家的時候,下半身就像在熱水里浸泡多時那樣癱軟無力,膝蓋使不上勁,雙腿也飄飄然難以支撐,完全陷入了神魂顛倒的地步。 “您再來呀!”送到門口的女伴微笑著說。 “一定來。”熊澤答應著。 熊澤的收入,一個月勉強只夠來二次,但對他來說,為了見到她連飯都可以不吃。

他下樓來到大門口的時候,下半身越發覺得沉重了。看電燈就像有個風圈。要是在白天,看太陽也一定是黃色的。雖說在百無聊賴之中多喝了點對上汽水的燒酒,怎麼會這麼混身無力呢? 熊澤剛到大門口,正好有一輛奔馳牌轎車開過來停下,好像來接什麼人。是來迎接哪位嫖客的吧。熊澤深深感到他一個人步履蹣跚地走著回家,與有奔馳轎車前來迎接的人相比,真是天壤之別啊! 熊澤走了一會兒,看到路旁垃圾站附近的溝裡倒著一輛半新不舊的小型自行車。他想公寓的人是不會把車放在這裡的,一定是有人扔掉不要了。 對於腿腳無力的熊澤來說,這輛自行車是很有誘惑力的。他想,雖然和奔馳轎車無法相比,但總比步行回家要好得多。要是這輛車有主兒,以後再送回來就是了。他想到這裡,就把自行車從溝里拉上來騎走了。

別人扔掉的車能有這麼好騎嗎?咳,一不做二不休,一直騎回了宿舍。從公寓到宿舍,騎了大約二十分鐘。因為騎車很方便,他就一直騎下來了。他越騎就越覺得一定是別人扔掉的。 過了幾天,他下班從工廠出來的時候,看到兩個警官在存車處察看“他的自行車”,才感到事情不妙。 “這是你的自行車嗎?”一個警官問熊澤。 熊澤立即回答說“是”,但馬上又改正說是他撿到的。 “撿到的?在什麼地方撿到的?”警官說著拉開了架勢。 看樣子他們早就盯上這輛自行車了。熊澤支支吾吾地無言以對。 “請你到派出所走一趟吧。”警官說著抓住了熊澤的雙臂。 說是“自願前往”,看樣子你要是說個不字,就會給你銬上手銬。 “我,我什麼壞事也沒做呀。”熊澤好不容易用顫抖的聲音擠出了這樣一句話。

“是嗎?那你就更不要害怕跟我走一趟了。”警官熟練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熊澤就這樣被帶到了派出所。 “你說自行車是撿來的,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撿的呀?” 在派出所,警官又這樣問他,熊澤照實說了他是幾天前的一個夜晚在澀谷區一家公寓前邊撿來的。 “你在那種時候上那種地方乾什麼去啦?” “說實話,我是看了公寓娼妓的卡片才去的。” “公寓娼妓的卡片?是怎麼回事?”熊澤不得已只好把那天夜裡的經過說了一遍。 “你說說那家公寓的詳細地址。”警官又追問道。 熊澤一說那家公寓的地址,警官的表情頓時為之一變。 “餵,那個地址沒有記錯吧?”警官又叮問了一句。 “沒錯兒。” 和仙女般的美女度過夢一般的兩個小時的地方,他怎麼會忘記呢。而且在那裡耗費了大約半個月的工資。

“你什麼時候從公寓裡出來的?” “夜裡一點左右。” “夜裡一點?那時你在那裡看到什麼來著?” “沒有。” “你等一下。” 警官急忙站起身來,拿起電話聽簡向總署打了電話,像是給他的上司打的。 不大工夫,從總署來了兩個刑警,換班審問熊澤。 “你在公寓門前真的什麼也沒看見嗎?” “什麼也沒看見。有什麼情況嗎?” “你沒看電視或報紙的新聞嗎?” “沒有註意看。” “曾根崎組的組長在他情婦住的公寓門前被殺害的消息,你不知道嗎?” “啊,那件事在電視新聞裡聽過。” “那個公寓就是你去的那個公寓呀。” “啊?!……” “而且時間也一樣,夜裡一點五分。曾根崎組的組長走下台階剛要上來接他的轎車,被敵對組織的殺手打死了。殺手也當場被組長的保鏢兼司機剌死了。那個時間你應該在出事現場。”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走出大門的時候,正好有一輛奔馳脾轎車開了過來。” “你也是來刺殺組長的吧?” “啊?!” “刺殺曾根崎組組長這樣的大人物,不可能只來一個殺手,是剌殺以後你逃跑了吧?” “別開玩笑啦!” 熊澤對自己憑白無故地受到懷疑非常吃驚。 “我要是刺殺曾根崎組組長的殺手,我怎麼會說自己到那個公寓裡去過呢?那天夜裡,我在那個公寓的404號室,你們去問那個女人好啦,她說她叫由美子。我沒撒謊,她會證實的。” “你是說你從夜裡11點到第二天早展一點在404室和由美子在一起呆了兩個小時嗎?”刑警目光炯炯地盯著熊澤。 “是的。”熊澤回答。 刑警對他的同事遞了個眼色,對方就站起來走了。大概是取證去了。

審問中斷一會兒以後再次開始時,刑警的態度為之一變。 “你胡說八道可不行!”語氣變得非常嚴厲起來。 “胡說八道?!” “叫由美子的那個女人說不認識你!” “怎麼……” 熊澤啞口無言了。她給他的印像是刻骨銘心的。他想:她那銷魂的肉體,使人神魂顛倒的性技,不知是夢幻還是現實的、使我花掉半個月工資的兩個小時。現在回想起來,還興奮得難以入睡。她怎麼說不認識我呢! “不可能!她眉間有個小痣,右頰有酒窩。你們再去調查一次吧。” “她的特徵我們知道。她的確說了不認識你。” “她撤謊!” “她有什麼必要撒謊呢?” 對方這麼一問,使熊澤一時無言以對。過了一會,他堅持說: “她是怕暴露身份吧?總之,我和曾根崎組的組長沒有任何關係,和暴力團沒有任何瓜葛。在電影裡看到流氓,我都感到厭惡。你們懷疑我毫無道理。我只是在那裡撿了輛自行車。因為那裡離垃圾站很近,我以為是人家扔掉不要的。”

“你若說自行車是在公寓前邊撿的,就曾根埼組組長被殺事件來說,對你是有利的。因為你若是與那次事件有關,你就不會說那天夜裡你去過那個公寓了。” 刑警的話,好像弦外有音似的。 “那麼說,不論我和由美子在不在一起,都沒有什麼問題啦?” “不,問題還很大呢!”刑警的嘴邊好像帶著微笑。 “有什麼大問題呀?”熊澤雖然預感到越進行反問越對自己不利,但他還是憋不住要問。 “這可以說明你不在殺人現場。” “殺人現場?你是說我和刺殺曾根崎組組長無關吧?” “我說的大問題,不是指這個。” “不是這個,還有別的問題嗎?” 刑警用銳利的目光看著熊澤,好像警告他不要裝糊塗。 “那天夜裡,目黑區發生了一起強盜殺人事件,那家的小姐被殺了,作案時間推斷是早上零點到一點之間。” “那個事件與我有什麼關係呀?” 暗殺曾根綺組組長事件以後,又出來個強盜殺人事件,真煩人。 “不能說沒有關係,你撿到的那輛自行車,正是被害人的車子。我們判斷是兇手作案以後騎著這輛車逃跑的。” 這時熊澤才意識到他的處境的嚴重性,臉色頓時變得刷白。 “明白了吧?因此你需要有當時不在作案現場的證明。那天午夜零點到一點你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和由美子……”話說到半截又咽回去了。 由美子為什麼否認和熊澤在一起的事實呢?是忘記了嗎?但是,忘記了和不認識可是不一樣啊。 妓女接待許多客人,也可能對個別客人沒留下什麼印象,但對在一起廝混了長達兩個小時的客人,怎麼能忘得一干二淨呢! 由美子若堅決否認,熊澤就沒有不在作案現場的證明,因為他去過那個公寓的事情只有由美子一個人知道。出入公寓的時候,他也沒有遇到過任何人。 啊,遇到過一個人——奔馳牌轎車的司機。熊澤好像恍恍惚惚看了司機一眼,但那隻是一閃而過。周圍的燈光又很昏暗,不知司機是否還認得熊澤。現在熊澤也認不出司機來了。 “讓我再見見由美子,就搞清楚了。” “但是,她說從來也沒有接待過你。” “她是在撒謊!” “可是,她為什麼要撒謊呢?照你所說,那天晚上你是第一次和她見面,你們之間沒有任何利害關係。她也承認她在公寓裡接客的事,她有什麼必要單單在你的問題上撒謊呢?沒有非撒謊不可的理由嘛。” “我沒當過強盜,我從生下來就沒做過……”熊澤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怎麼啦?你是想說從生下來就沒做過壞事吧?你怎麼話說到半截又不說啦?” 刑警的眼睛放射著鄙視的光芒。老練的警官從熊澤的話裡嗅到了他有前科的氣味。通過電腦一查熊澤的身世和經歷,他在二十歲前因盜竊和傷害罪而被捕,進過特別少年教養院。 “你是從特少院出來的吧?還說在電影裡看到流氓都討厭,不覺得害羞嗎?!” 刑警嗤之以鼻。熊澤的處境越發不妙了。現在雖然洗心革面努力勞動,別人一旦知道你有前科,就會另眼相看。這時候,任熊澤怎樣辯白,也不能扭轉警察對他先入為主的看法了。 糟糕的是從熊澤的褲子上發現了被害人的血跡。兇手逃跑時騎的自行車上,沾上了褲害人的血,這血又沾到熊澤的褲子上了。和熊澤擦肩而過的奔馳牌轎車的司機也說對熊澤毫無印象。 熊澤由警察局轉到檢察機關被起訴了。 對桐生嗣朗來說,那天夜裡的屈辱,是終生難忘的。與其說到死也不能忘,不如說死了以後仍刻骨銘心。 背著這樣深重的屈辱,也要活下去。要不洗清這種屈辱,是死也不能瞑目—— “請你今天晚上看好奈美,不要讓她幹壞事兒。我明天就回來,拜託了。” 志村夫人對桐生說完,一家人就急急忙忙出發了。 “您把她交給我吧。只要我在,一隻螞蟻也別想進來。”桐生拍著胸脯說。 “喲,簡直把我看成不良少女了!”奈美氣得鼓鼓的。但只剩下她和桐生兩個人在家,卻使她感到高興。 志村家從三代以上,就在當地開醫院。在現在那種只看病、不管病人的醫學傾向中,他家的醫風卻是以人為中心,頗得病人的信賴。 這天,志村一家駕車去伊豆週末旅遊,長女奈美因為下週要進行期末考試,又正值高中三年,成績好壞關係到升學問題,只得把她留在家裡準備。 桐生嗣朗警察學校畢業以後,當了外勤巡查。在巡迴聯繫中,志村夫婦看上了他的人品,懇切邀請他到自己家裡去住。桐生就這樣住進了志村家。警視廳把獨身寮(寮是宿舍的意思)稱作“待機寮”,除特殊情況外,獨身者都強制住獨身寮。這是為了便於管理和在發生特殊情況時便於出動。由於兼任警察廳醫生的志村醫生的熱情邀請,桐生作為“特殊情況”獲准寮外居住。 對志村家來說,也有找一個保護人的意思。有個現職警官在家裡住著,心裡就有仗恃了。 對桐生嗣朗來說,生活在這個溫暖的家庭,要比在索然乏味的單身寮好多了。 何況在“待機寮”,即使在沒有勤務的時候,也沒什麼自由可言。住去志村家,桐生當然會感到舒心。 特別是奈美的存在,使他不能無動於衷。雖然並非抱有什麼野心,但對他這般年齡的男子來說,只要有妙齡少女存在的氣氛,就會感到幸福。他的同事,都很羨慕他! 奈美對桐生也很親近。她今年十七歲,在雙親的精心培育下,就像一朵盛開的無比鮮豔的花朵。她學習成績也好,又好打網球,將身體鍛練得相當健美。 桐生不上班的時候,奈美常到他屋裡來玩。不知她是把他當哥哥看待,還是把他看成了無情的木石。她那不設防的姿態,使他不知所措。 “桐生先生,你打算娶個什麼樣的女人呀?”奈美一邊問,一邊把臉湊過來看著桐生。 “我還沒有考慮過討女人的問題。” “可是,遲早總要結婚吧?” “那是啊……?” “你看我怎麼樣?” “啊?!” “我是說著玩吶。我要是追求你,那不是給你出難題嗎?” 奈美看到桐生慌張的表情,覺得很好玩。堂堂一個警官競受到一個小姑娘的取笑。 桐生心想自己一定是喜歡上了她,便警惕起來。喜歡上她,那不就是懷有野心嗎?然而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將來和奈美結婚的事。 那天夜裡,正趕上桐生歇班,明天是休假日。在志村一家明天晚上回來以前,家裡只有他和奈美兩個人。想到這裡,桐生心中驟起波浦。也因為如此,而感到責任重大。 那天的晚飯,是奈美做的漢堡牛肉餅和咖哩飯,桐生一連吃了三盤。 晚飯後兩人看電視。看著看著,奈美忽然笑了起來,縮了縮脖子。 “怎麼啦?”桐生問道。 “我們這樣,你說像不像新婚之夜?” “新婚?!”桐生聽了這種帶剌激性的冒失話,不禁大吃一驚。 “像我這樣連菜也不會做的笨老婆,你一定討厭吧?”奈美神秘地看了看桐生。 “奈美小姐做的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你這樣奉承我,我真高興!” “不是我奉承你,菜做得的確好吃。” 兩人這樣交談著,連電視都忘了看啦。 “你還不去看書嗎?”奈美老坐著不動,桐生有點著急了。 “沒事兒,出什麼題大概也能猜著。”奈美連一點想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你不是為了準備考試才留在家裡的嗎?” “桐生先生真遲鈍。” “什麼?” “我說你遲鈍。我是因為願意和你桐生先生在一起才沒去呀!”奈美的表情很頑皮。 “可不能拿大人開心呀。” “誰拿你開心啦?”奈美執拗地呶了呶嘴。 真不知道這個姑娘在想些什麼。這個只有17歲的孩子,還不懂得什麼是愛情。她可能把對方的好意錯認為是愛情了。 要把這種幼稚的錯覺看成愛情,就將鑄成大錯。在男女愛情方面,桐生也同樣並不成熟,但他的立場,是不能不考慮的。 警官被要求必須禁慾。在任何情況下,不能陷入感情的漩渦。他們都接受過這方面的透徹教育。警官也是有血有淚的人,但他們不能隨意發作。血也好,淚也好,都要在法律許可範圍內行事,決不可以任意輕率。 現在若為奈美的挑逗而動情,就是忘了警官的立場,背叛了恩人的信賴,最終也可能招來奈美的厭惡。 現在正是他應該忍耐的時候——他也確實果斷地忍耐住了。說起來,桐生自從當了警官以後,不知忍耐過多少次了。 同輩的年輕人用臭警察、狗警察、狗腿子等稱呼侮辱他,他都能忍耐。 他之所以這樣能做出個人犧牲,是因為他以與社會醜惡現像作鬥爭、保衛市民權益而感到自豪。假如他接受她的誘惑而擁抱她、吻她的香唇,結果將會如何呢?他也想那樣做,但又不能那樣做。他在她的雙親面前誇口說“一隻螞蟻也別想進來”,而自己卻成了最大的害蟲。這樣的事是絕對不能做的。 “別看電視啦,去學習吧。我也要準備參加巡査部長預備考試。”桐生說完,就關了電視。 當三年以後,就有資格參加巡查部長的考試。這是警官最難的一關,競爭率高達十五至二十倍。在預備考試中要淘汰大約百分之八十。為了通過預備考試,必須做充分的準備。 今夜,桐生為了控制自己,提出了參加巡查部考試作藉口。 奈美雖然不高興,但沒有固執下去。 桐生剛剛進入夢鄉,睡得正酣,好像聽到一聲叫喊。因為睡得太死,剛要起來,又被睡魔叫回去了。 桐生又聽到了叫喊聲,是奈美的聲音。他斬斷睡魔的鎖鏈,猛地坐了起來。一看表,正好半夜十二點。在這深沉的夜晚,萬籟俱寂,聲息全無,桐生想可能是在做夢。這時,又從房裡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是從奈美房間那邊傳來的。 桐生感到情況有變,急忙順著走廊向奈美的臥室跑去。 他在奈美臥室門前停了下來,側耳細聽室內的動靜。室內靜寂無聲。他知道弄不好會被誤解,但他對夢中聽到的喊聲和重物落地聲,則不能置之不理。 “奈美小姐,沒出什麼事吧。我聽到一種怪聲。” 桐生在門外問。但沒有迴聲,是在熟睡嗎? “奈美小姐。”他又叫了一聲,並推了推門。門沒有上鎖,桐生從門縫往裡一看,室內一片漆黑,寂靜無聲,但感到室內的空氣污濁,好像剛打掃過。 這時,他也不怕什麼誤解了。在將門推開的一剎那,眼睛冒出了火花——他遭到了襲擊,馬上失去了知覺。 等他甦醒過來時,窗外已經發亮。他感到頭部一跳一跳地疼,想站起來但腿腳不聽使喚。頭部好像被重器打過。他扶著牆壁站起來,往屋裡一看,嚇得啞然失聲。 奈美好像是從床上滑下來仰倒在地板上,右腳還搭在床上,睡衣被撕破了,下半身赤裸著。一目了然,這裡發生過殘酷的暴行。 “奈美小姐!”桐生使盡全身力氣,大喊一聲跑了過去,但是沒有回音。 “奈美小姐,你說話呀!”桐生一邊哭一邊搖晃奈美的上身,但她只是隨著桐生的手力搖動著頭。奈美讓人給掐死了。從陰部到大腿還粘著一條血跡。 奈美是被兇手凌辱而呼救時被掐死的。看樣子,奈美無力的抵抗很快就被制服了,抵抗的痕跡都不明顯。桐生在夢中聽到的叫喊聲,就是奈美拼命呼救的聲音。 “奈美小姐,請原諒我吧!” 桐生抱著奈美的屍體放聲慟哭起來。但情況不允許他只顧慟哭。他撥通了110的電話,警察很快就來到了現場。有現職警官住在家裡還發生了強盜殺人事件,這是前所未有的。 奈美遭到強盜蹂躪以後又被殺害,使桐生受到偽裝強盜殺人的嫌疑。經過檢驗,滯留在死者體內的精液和桐生的血型不同,這才消除了對桐生的懷疑。 血型若是相同,消除對桐生的懷疑,就沒那麼容易了。廁所窗戶被砸破了,兇手大概是破窗而入的。另外,被害人的自行車不見了,估計是兇手騎著逃跑了。 經過解剖,推定作案時間在午夜零點至一點之間。直接死因是手掐頸部導致窒息,即所謂的“扼殺”。 脖子兩側有指甲掐的痕跡,手的大小與常人一樣。桐生誇口說“一隻媽蟻也別想進來”,可是他一下子就被兇手打倒了。等他甦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若是為了保護奈美而犧牲了或是負了重傷,還有情可說;只是頭部出了個包就暈了過去,這實在是難以辯解。 作為一名警官,不論冒多大的危險,甚至危及生命,也不能逃避自己的責任。為了保衛市民,要有置生命於度外的精神。 可是,桐生連碰都沒有碰兇手一下,就讓兇手白白地殺死了自己恩人的女兒、對自己也很重要的奈美。 桐生感到非常慚愧,便提出了辭呈。他的上司說:“辭呈先放在這兒。”是批准了他辭呈呢,還是保留他的職位呢,並沒明確。但是,不論怎麼著,桐生是不想再當警官了。 桐生暗自發誓,一定要為奈美報仇。兇手被逮捕也好,不被逮捕也好,都沒有關係。 只要我活著,我就要找到他。他若被逮捕了,我就等到他刑滿出獄那一天。對他的懲罰,決不是讓他住住監獄就了事。必須把奈美所受的痛苦和屈辱還給他。 但是,就是報了仇,奈美也不會復活了,具有無限美妙前途的可愛姑娘奈美,不會復活了。她要是不死,不知要開出多麼絢麗的花朵。可惜在蓓蕾初綻時就被踐踏而死。如果可能,我真想替她去死! 不久,嫌疑人被逮捕了,是一個21歲的工人。 這個嫌疑人否認有罪。他說殺人兇手作案時,他正在澀谷區的公寓娼妓那裡。但是接待他的那個女人否定了他的話。 斷定他有嫌疑的理由有如下三條:一、他是騎被害人的自行車逃跑的,以後還繼續騎用;二、他的血型和兇手的血型相同;三、他的褲子上有被害人的血跡,右拇指指甲剝落了(本人說是前一天工作時剝落的)。 嫌疑人被送到檢察機關,拘留時間超過規定以後,在本人否認犯罪事實的情況下被起訴了。檢察機關在其本人否認犯罪事實情況下起訴,態度是慎重的。這次之所以決定起訴,可能是有自信認為他是真正的罪犯。 但是,桐生卻覺得不對頭。他沒看到兇手,沒容他看就被打昏過去了。但是,當時他就在兇手近旁,對兇手還是有某些感覺,雖說這種感覺並不清晰。 這就是說,兇手和嫌疑人,相互對不上號。因此,桐生對這個嫌疑人並沒有那種等到他刑滿釋放後為奈美報仇的強烈仇恨情緒。 真正的兇手彷彿在獰笑,而桐生好像聽到了笑聲,可是卻無法探知那笑聲出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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