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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黑幕的行踪

神賜的宴會 森村诚一 17481 2018-03-21
一 事件終於增加了驟然氣氛,各家報紙以追隨“東每”的形式競相行動起來,電視和廣播也一齊開動,追踪斯普魯特公司支付給海部隆造的對日工作金的下落。 報導還處於開始階段,因此錢是以什麼樣的形式交到海部手中,海部的收條又是什麼東西,完全不清楚。關鍵人物海部自事件引發以來,不知躲藏到哪兒去了,所以無法向本人了解情況。可是如果海部開口交待,可能還會出現什麼大人物。 根據海部的態度如何,政界勢力的分佈也將有變化的可能。倉橋名字還沒有見報,但是海部與民友黨的關係密不可分,如果說是民友黨搶先把海部藏起來了,也不是完全沒有根據的猜疑。 此時豐住意識到了一件事。這就是前幾天和“明日香”的女招待一起走的那個男人。由於引起了注意,他尾隨其後偷拍了幾張照片。那個人進的是曲町五丁目的一幢大樓。

那裡有知名的法律事務所、私立偵探事務所和出舨社,那個男人肯定是去其中某一處了,但是沒能查清。 豐住有那個男人的照片。如果讓出入那個樓的人辨認一下照片,大概會知道那個男人的所屬。然而,還沒等這麼去做,那個男人的身分就弄清了,當豐住把在沖洗部顯像後的照片放在桌子上時,立即被編輯部的岡島發現了。 “餵,你認識秋山二郎嗎?” “秋山二郎是誰?” “怎麼搞的,不認識卻把人家的像給照來了?” “究竟是誰?這個人。” “是長沼清榮的第一秘書呀,是偷拍的吧,在什麼地方,出於什麼目的拍的?” “我發現他和明日香的女招待在一起,就轉到側面偷拍下來了。” “說起秋山二郎,他是長沼清榮的親信,是幕後政治交易場所必不可少的干將。他和餐館的女招待在一起沒什麼可奇怪的。”

“長沼不是倉橋英輔的政敵嗎?” “喔,在昭和40年的總裁選舉中以微妙之差敗北,在民友黨中央中是僅次於倉橋派的大派閥。” “倉橋政敵的第一秘書為什麼與明日香的女招待在一起呢?真不可理解。” 長沼清榮是現任藏相兼副總理,被視為倉橋英輔的最大對手。 關於武器問題,長沼既不是進口派,也不是國產派,持曖昧態度,對砂田修策也保持中立的立場。所以,他對砂田的死和其情婦的事,也不會關心。 難道與明日香的女招待在一起,是因為別的事嗎?豐住回想著發現秋山和女招待在路上的情景,那情景好似在努力地說服著冷淡的女招待什麼,所以豐住才留神,並跟踪的。 ——有了,與其在這胡亂猜測,不如再去見一下那個女招待來得快。

“我有點兒事,要去了解一下。”豐住扔下莫明其妙的編輯,跑了出去。 豐住詐稱是親戚,叫出了吉井菊子。 “是您找我,有事兒嗎?”吉井菊子還記得豐住。聽說有急事,慌忙從店裡跑出來的吉井看到豐住時,先是吃了一驚,然後聳了聳肩。 “對不起,撒了一個謊,因為不那麼說見不到你。” “什麼事兒?”吉井菊子似有精神準備地問。由於前幾天他從自己這兒高價買去了及川真樹的診察證,因此也不能過於冷淡,現在她還不知道採取什麼態度為好。 “前幾天,準確地說是3天前的星期二下午4點左右,在XX路上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走了吧。30多歲,職員風度的……” “啊,那個人吶。”吉井好像立即想起來了。 “我想知道的是,那個男人向你說什麼了。”

豐住出其不備地問。這次是第二次與吉井菊子的見面,又因為她提供了真樹的診察證,所以有些隨便。 “你問這幹什麼?”沒想到吉井的態度很生硬。豐住突然意識到她是被秋山堵住嘴了。而堵嘴本身就愈發引起了他的興趣。 “做正在調查的事件的參考用。”豐住掩飾道。 “是砂田先生去世的事件?上次完全被你騙了。砂田先生還是病死的吧?說是被害,是周刊雜誌的言過其辭。” “不,那是……” “我再不會受騙了。我得走了。今晚很忙,老闆會生氣的。” “吉井小姐,請等一下,前幾天你給我的那個診察證的主人死了。” “死了?”吉井菊子一下子愣住了。 “是的,從島根縣的一個斷崖上掉到日本海裡了,很可能是被推下去的。”

“被推下去的?”就要離去的吉井菊子這時又返轉了過來。 “報紙上已經登了,與你多少有些關係的兩個人都死得蹊蹺。你不認為奇怪嗎?” 報紙只報導了及川真樹的死,並沒有涉及自殺問題。豐住採取的是怎麼理解都無妨的說法。 “和,和我可沒關係。”吉井菊子略微聳了聳肩道。 “不能這麼說吧。砂田死的那天夜裡是你值班,而及川真樹的診察證也是你給我的。” “可是,及川小姐的診察證是出租汽車司機送來的呀。” “即使是這樣,也是經了你的手。” ——不用說吉井也十分清楚,由於這個事件她得到了相當可觀的報酬。而這個事實使她的態度難以強硬起來。 “怎麼樣,不會給你添麻煩,談一談可以嗎?”豐住趁機問道。

“和你一樣。”吉井認可了似地說。 “和我一樣?” “和你問的是一個事,打聽砂田先生的情婦是誰。” “只是問的這個嗎?” “只是這個事。” “比方說,問沒問有人打聽過這事沒有?” “問了,不過我認為沒什麼必要,因此沒提到你。”她可能是想用這話換回診察證的人情。 “那麼,那個男的說他是乾什麼的?” “說是私人偵探。好像和你一樣,對砂田先生的死很懷疑。” “那麼,你是怎麼說的呢?” “和向你說的差不多。” “就是說,連代替情婦的人也說了?” “嗯。不過,沒說診察證的事,所以我想他不會知道名字。” “除我以外,還有沒有別的人來打聽情況?” “沒有,砂田先生不是心臟麻痺死的嘛,轟動起來反而奇怪了。”

“謝謝你對其他人這麼講,不太多,你拿著吧。” “這怎麼好。” “是協助採訪費,拿著吧。有什麼新情況告訴我。我永遠是你的朋友。” 這最後的西方電影台詞一樣的話,似乎打動了吉井菊子的心。 吉井菊子洩露的“私人偵探”的話,是預料之中的。豐住從那直接就趕到秋山二郎進去的那幢位於曲町五丁目的大樓。掛在樓門廳處的使用單位表示牌上,有“XYZ秘密偵探事務所”這樣的名字。作為私立偵探所,這是頗有名氣的大戶。 秋山二郎對砂田修策的情婦感興趣,說不定秋山已向“XYZ偵探事務所”委託調查砂田情婦的身份了。 秋山二郎即長治清榮為什麼對砂田修策的情婦感興趣呢? 這時,在豐住的腦海裡重新出現了他向木崎說過的話。

“真樹的雇主不是菱井,可以考慮是橫道,這樣就清晰了。及川真樹在丈夫被撞死之後,與加害者海部有了關係,被作為接待職員介紹給了橫道。”豐住的話遭到了木崎的反駁:“那麼砂田的情婦就成了倉橋或海部方面的人了。”對此豐住曾啟發道:“是誰的人沒關係。戀愛沒有製約。如果砂田是在戀愛,那麼與他處於對立關係的倉橋或海部方面的女人,也可以成為砂田的情婦。” 如果砂田和其情婦的關係暴露,對進口派和國產派都是不利的。因此,平日對立的兩派在這個事件上共同協力,隱藏了“情婦”。 然而,對長沼派來說,揭露砂田的情婦,是攻擊政敵倉橋的一個有利的突破口。因此…… 在長沼派來看,如果把倉橋搞掉,就能確保下屆政權在握。因此他將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突破口。 ——豐住的思路漸漸擴大了。

長沼清榮原本是一個官僚派的政治家。東京大學法學部畢業後入大藏省工作。在小池內閣中被提拔為官房長官,因而涉足政界,以後曾歷任民友黨幹事長、建議相兼北海道開發廳長官,農相、藏相(兩屆)、法務相和文部相等相職,驀而進為政界的貴族。 在大橋前首相接替小池首相時,長沼甚至充當了過渡橋樑的作用,在大橋政權下,他處於大老闆的地位,是主流派的核心,並有成為下屆政權領導者的打算。 他自認為自己是:“經濟長沼”,通曉經濟政策,在財界有廣泛的支持者,他一貫持反共態度,因在國會上不喜歡與在野黨妥協,常常被稱為“右傾”。 長沼以成為大橋前首相的後繼人為目標,—步一步地鞏固自己的地位,然而在大橋因急病引退選擇後繼總裁時,因當時官僚派的宮田乾事長推出了黨人派的倉橋,十分遺憾地在總裁選舉中失敗,將政權讓給了倉橋。從此以後,長沼視倉橋為不共戴天之敵,徹底地反對倉橋的高度經濟增長政策。

據說與胸怀大度、磊落灑脫的倉橋相反,長沼性格內向,即使對心腹也不敞露胸懷。 在長沼看來,理應是自己的位置被倉橋搶去了。由於倉橋有所察覺,故委任眼中釘長沼以副總理兼藏相要職,意在安撫,而長沼對此卻一直以白眼相待,長沼清榮在倉橋內閣中的存在恰似後娘養的孩子。 二 6月15日在A國上院公證會上發端的斯普魯特公司對日工作金事件,僅一天時間便擴散開來,成了撲不滅的熊熊大火。 在翌日的早報上,東每認定海部接受斯普魯特公司的21億日元是3年之間進行的,並將這3年間向國稅廳申報的所得額按年度製成一覽表做了報導。據此,每年平均約4千萬日元,總共還不足1億2千萬日元。這與他接受的總額相差甚遠。 然而新聞報導對此還有些舉棋不定。對成為事伴導火索的公證會記錄,也只是報導了一點摘要。如果東每的領導屬於這是誤報,對方是不會善罷幹休的。 可是讀者的反響卻不斷擴大,人們嗅到了腐臭的的氣息。並且,海部的所得申報與A國上院公開的工作金差額,促進了國民對工作金是否流入了政界的懷疑。報導的筆調中這種含蓄性也很大。 17日,各家報紙刊登了A國上院公證會證言的全部內容。據此報導,在對包括斯普魯特公司經理哈羅特·弗雷查在內的該公司董事和顧問律師團繼續進行的意見聽取會上,弗雷查經理更詳細地談了對日工作金的內容。他說:“給海部隆造氏和橫道商事的工作金,支付的是日元現金和支票,現金是裝在紙箱裡在東京的餐館交付的。這筆錢的一部分又通過海部氏和撗道商事交給了日本政府的官吏和國防省的高官,我們知道他們的名字。” 因為贈賄方的斯普魯特公司經理言明了真相,事件有了具體性和可靠性。如果說各報機關現在都淹沒在了斯普魯事件中,一點兒也不過言。根據將有可能波及的政治家來看,此事件大有可能成為戰後最大的賄賂事件。這在報導中已經顯露出了濃重的預感。 讀了這一新聞的人,都認為日A政財界糾纏在一起的無頭緒的腐蝕之根已開始露頭了。 各家報社都組織了特別採訪班,做出了全力應付斯普魯特事件的姿態。 這樣一來,屬出版社系統的周刊雜誌遠不是具備組織性採訪網的報社的對手。它只能釆取游擊戰術,以拾報社牙慧的方法攻其採訪的死角。 現在各報社最感興趣的是追查自開始報導以來就躲藏起來的海部的行踪。 事件的鑰匙握在海部的手裡。 然而,海部似乎沒在伊豆和那須的別墅,他的侍從也堅持說“出去旅行了,不知行踪”。詢問了女傭人和與他常來往的商人,但不知是接受了緘口令,還是真的不知道,均一無所獲。 金錢領受人的另一方橫道商事辯解說:“支付給我們的錢是作為斯普魯特公司代理店的佣金,是通常工作的等價報酬,根本不是虧心錢。” 然而,該公司事實上的代表者橫道大藏會長現在在休假,經理也正在歐洲旅行,與誰都聯繫不上。 橫道孝一經理在事件發生7-10天前已離開日本出國。有人猜測他可能是通過什麼途徑事先知道了事件將要發生,因此逃避他鄉了。 由於資料不足,檢察廳眼下只能觀察事態的發展,不能表明任何態度。 就斯普魯特公司的對日工作金問題,各在野黨在17日的眾議院預算委員會上設立了各自的諮詢人,要求提供有關資料並傳詢證人。做出了揭露日A間腐朽內幕的姿態。 日本政府在同日的內閣會議上認為,長沼副總理提起了斯普魯特問題,但在現階段表明日本政府的見解和判斷為時尚早,決定暫時觀察A國上院的調查進展情況。 雖然不及報社的採訪網絡,但豐住自有優於他們之處。這就是及川真樹事件,豐住強烈地預感到及川真樹的死與斯普魯特事件有很深的聯繫。 真樹可能與這件巨大的事件有關連,假如真樹介於砂田修策的情婦知道海部和橫道手中的錢的去向,並且假設她以此為根據進行了敲詐的話,那便等於是沒有自知之明的小魚要挾沙魚一樣。小魚被巨大而兇惡的沙魚一口吞掉了。 這件事還處於假設階段,新聞界還不知曉,如果在可能發展為戰後最大的賄賂事件的斯普魯特問題背後,纏繞著富有色情色彩的殺人事件,——那可就真是周刊雜誌的題材了。 然而,不知道從何處著手來對付一向不露面的海部,既缺乏組織力量,又沒有門路的周刊雜誌,從哪兒進攻這座保護老奸巨滑的政客的“海部城”呢? 為了尋找突破口,豐住反复而認真地讀著報,他的眼睛在國會傳喚海部的消息上停住了。 “海部絕不會順從地聽候傳喚。肯定要提出什麼藉口拒絕出席。可能性最大的是健康上的理由,國會絕不會把遞上診斷書稱病的人強提出來的,海部的主治醫生是誰呢?” 想到這兒,及川真樹的診察證清晰地湧現在眼前。 三 海部隆造的年紀應該是剛過60,沒聽說海部有嚴重的宿疾,但無論多麼健康,人過60是容易發生故障的。即使身體沒有什麼毛病,也應接受健康診查。 從及川真樹是大手町醫學大廈診療所的“特約”患者來看,真樹很容易與海部連結在一起,當然接觸也可能是更短距離的,會不會是海部把真樹介紹給“診療所”的呢? 如果“診療所”是海部經常就診的醫院,那麼肯定從那開診斷書。診療的主治醫生很可能知道海部現在的住處。 ——豐住想。 可是,向醫生打聽,恐怕不會輕易地得到海部的住處。首先,見醫生就很難。如果直接闖去,定要吃閉門羹。 豐住想應該和木崎商量一下。木崎也是“特約”的其中之一,可能知道海部的主治醫生是誰,並且能從主治醫生那兒問出海部的所在。 “那可不行。”木崎當即回絕道。 “我只不過是去檢查了一下身體。即使因什麼慢性病常去醫院,也不能向醫生打聽這種事。” “你總知道海部的主治醫生是誰吧?” “海部真的是醫學大廈診療所的患者嗎?” “可能性很大,總之你和及川真樹都是特約,診療所很可能是中經管和海部的'指定醫院'。” “那麼,我找點兒病去醫院,試探一下護士怎麼樣?”木崎有些感興趣了。 “那就謝謝你啦,我說,如果是跟隨主治醫生的護士,還說不定知道海部的去向呢。” “野野宮成男怎麼說?” “始終堅持說不知道,說是去旅行了,沒留下地址,第一秘書怎麼會不知道海部的住處。” “監視野野宮怎麼樣?” “你可別說得這麼簡單,我不是警察。另外也不能像警察和報社那樣使用人海戰術。” “野野宮肯定要和海部聯繫吧?” “現在因為怕被竊聽,不一定能打電話,不過,最近肯定會接觸。” “那麼野野宮已經被人監視上了吧?” “當然記者們要監視的。他家在代澤,和海部家一樣,都成了報導大軍的帳篷村了,熱鬧非凡。” “那麼說,打聽及川真樹事件的情況就要困難啦。” “我感覺他與真樹事件在什麼地方有聯繫,但眼前急需的是查到海部的行踪。” “查出海部後怎麼辦?” “要求採訪呀。” “海部能這麼輕易地讓你見嗎?” “我也沒想輕易地見到,不過,在現階段,只要能找到他的住處,就具有足夠的新聞價值了。如果能達到單獨會見,那就成了搶先於報社的大特訊了。” “你的信心還很大呢。” “我想只考能找出住處,就能見到。” “為什麼?” “不是有及川真樹這個秘密武器嘛。就說關於她的死想听取一下意見,碰一碰看,看他如何應付。” “還不說與我無關,把你頂回來呀。” “不是有沙子和剌槐嗎。真樹的高跟鞋里和遺體上留下的好像是鳥取砂丘的砂子和刺槐花粉,這還沒被報導,這是只有當地的警察和去認屍的我們知道的秘密資料。如果海部對鳥取存戒,稍暗示一下這個秘密資料,他就會接見我。” “那麼,試探一下野野宮不也一樣嗎?” “不,如果先接觸野野宮,他可能根據自己的考慮把這件事搞糟。在因斯普魯特工作金問題上社會輿論集聚於海部一身時,不要增加不必要的負擔。” “你現在是認為斯普魯特問題比尋找殺害真樹的殺人犯更具有新聞價值,才追查海部的吧?” “你別多這份無聊的心。周刊雜誌的報紙的材料種類不同,即使想正面追查斯普魯特這樣具有廣泛國際性的、根源深刻的事件,最終也是抵不過報社的。政治性題材和國際性題材的內容,讀者更相信的是報紙的,周刊雜誌上能登載的是富有人情的世俗性的材料,斯普魯特的背後有高級妓女殺人案,這正好是周刊雜誌的襯料,是非周刊雜誌不能受理的材料,首先查出海部的住處,再追究與真樹的關係,如果這條路行得通,可是要轟動的。” 木崎認為這是豐住作為雜誌記者的功名心,他現在能協助追查殺害真樹的殺人犯,只是職業上的功名心和興趣所致,他根本不理解木崎和真樹之間的“命運”。 不過木崎想,這樣也可以。現在如果沒有豐住的幫助,木崎則寸步難行,能夠與可稱之為巨大腐朽閣樓的海部、橫道和政府高官的粘合體對抗,並能下刀手術的只有輿論界,而對於豐住來說,身居中經管內部的木崎也是他能夠搶先於其它輿論陣營的有力武器。 只要豐住的職業性興趣和木崎的複仇心能朝著同一方向,協力對對方都有益處。 “好,我盡力而為吧。”木崎同意了。 四 在接受豐住走訪“診療所”委託的當天下午8點左右,殿岡叫來了晚歸的木崎。 “你在這兒正好。有件事想請你辦一下。”殿閃嚴肅地說。其態度與第一次命令木崎運送“偽鈔票捆”時相似。 “你知道大手町的醫學大廈吧?” “知道。以前去那裡檢查過身體。”木崎迅速回答,但自感表情很緊張。因為剛剛接受豐住走訪那兒的委託,他以為殿岡發現了他與豐住串通一氣。 “馬上把車開到那兒的後門。有兩個人要在那兒上車,把他們送到要去的地方。” “坐車的是誰?” “你按命令辦就是了,不要多問。”殿岡態度冷淡。之後,稍改換口氣溫和地補充說:“那兩個人是我們公司非常重要的客人,他們不願意被人知道行踪。希望你多留神跟踪的,特別對新聞界的人要注意。因為別人不認識你,拜託了。這是極為重要的工作,一定要用心完成。” 殿岡的神色不同於平常,顯得有些緊張。木崎意識到自己將要送的兩個人不是一般人物。 車到指定的場所後,沒等多久,有兩個人影從醫學大廈的後門出來,其中一個人朝司機席小聲問道: “是殿岡先生派來的嗎?”這是中年婦女的聲音。木崎稱是後,女人打開後車門,讓身後的人先上了車。是一個闊臉膛帶戴鏡的人,有50歲左右。從外表看像是公司的董事。隨後女人也上了車。 “開車吧。”女人示意出發,這時,一股藥品味撲鼻而來。因為是從醫學大廈出來的,有藥品味並不奇怪。木崎想,這兩個人可能是醫生和護士。女人沒穿白衣,但手中提的薄皮包裡裝的好像是醫生的巡診用具,女人對男人的態度也好似護士對待醫生一樣。 女人“往右、往左、一直開”地簡單地指示著車行走的路線,男人則始終緘口無言,二人之間也無話。 女人稍瘦,30歲左右,垂髻上吊的髮型。木崎想通過後望鏡觀察一下那個男人,可是他坐的位置是死角,看不到。他可能是有意坐在那裡的。 木崎想出了辨認那個男人的好方法。 “上面吩咐我留神有沒有跟踪的。” 木崎剛要減速回頭看,那個男人制止木崎道: “沒關係,沒有跟踪的。”語氣莊重,是慣於平日命令人的腔調。 在瞬間掠過的視野邊緣處,那男人沉隱在陰影之中。汽車從市中心來到山手郊外,頻繁地拐著彎,鑽進只有車身寬窄的胡同,木崎只能大致難判斷好像是世田谷或杉併的一個什麼地方,卻弄不清確切的所在。 這時木崎才意識到,這樣頻繁地拐彎是為了擺脫跟踪,同時也是為了迷惑自己的判斷力。 為此目的,他們故意讓車行走在沒有特點的背胡同。在郊外的一塊空地前,兩個人命令車停下,各家的燈火在黑暗中透射出點點光亮,是個清寂的所在。下車的時候,男人也把臉躲在婦人的身後,遮避面孔。 兩個人下車站穩後,在原地一直目送著木崎的汽車消失。木崎離去之後,他們到哪去了,不得而知。木崎產生一種衝動,想返回去弄清他們的去處,但他忍耐住了。 木崎遠離二人下車的地點之後,還感覺他們仍在黑暗中盯著自己。甚至沒敢到附近的人家問一下現在的位置。 剛才這兩個人扮演的是什麼角色,雖然不得而知,但他們確實是重要人物。如果他們產生懷疑,不但在中經管呆不成,追查殺害真樹的人的線索也就斷了。不,比這種理性更重要的是,在他們下車處的黑暗中,似乎潛藏著一個莫明其妙的怪物,使人感到毛骨聳然。 車終於開到民宅櫛比鱗次的大路。這是新青梅街東林山市的一角。 看到民宅的燈光,木崎鬆了一口氣。這時他想起了豐住的委託。委託的內容和黑暗中的怪物重疊在了一起。 ——那男女不會是到海部隆造那兒去的吧?對,肯定是。那個男的是海部的主治醫生。他是為給海部開診斷書,才到海部隱避處去的。也許海部的宿疾發作,秘密地叫來了主治醫生。 或許是的。這兩個人和殿岡都有些神不守舍,顯得很緊張。說不定海部犯了什麼病。 不知不覺之中,木崎把剛才的一男一女認定為海部的主治醫生和護士了。 木崎想,不管怎樣,應把這件事告訴豐住,於是便在附近的公共電話亭掛了電話。 “什麼,從醫學大廈出來的?有藥品味?……絕對正確。肯定是海部的主治醫生和護士。那麼,把他們送哪去了?” 豐住顯得很興奮。木崎不好意思地說,沒弄清那是什麼地方。 “又是不知道。真拿你沒辦法。大致的位置總知道吧?你現在在哪打電話呢?” “東村山市,西武新宿線的久米川附近。不過,已經跑出很遠了,一點兒也不道他們下車的地方是哪兒。” “看來你連出租汽車司機也乾不了,記得那兩個人的相貌嗎?” “女的還行。”這也沒有信心。 “重要的是男的。” “他躲開了後望鏡。” “上下車的時候,也沒露出臉來?” “臉一直是背光的。” “哎呀,真拿你沒辦法,你要是記者,馬上就得把飯碗打掉。這是找到海部住的一個多好的機會,真可惜!”豐住的感嘆有些誇張。 “關於海部,後來又有什麼進展嗎?” “已經決定傳喚海部到國會作證了。傳票明天早晨發出。” “那可就需要診斷書了。” “那個醫生也是有名有姓的,無論他們的關係多麼親密,不見患者也是不敢輕易開診斷書的,倘若事有敗露,就會觸犯醫師法,不是吊銷許可,就是被迫停止醫業,不管怎樣,明天在發送傳票時,我到海部的家前看看就是了。” “是海部本人領取傳票嗎?” “有可能,因為出席國會的通知書是雙掛號的特掛信件,另外,海部在掛號信的領取單上蓋什麼章,也是世人矚目之點。” “章?” “在A國的公證會上,斯普魯特的會計師不是作證說有海部的收條嗎?日本人寫的收條上肯定是蓋章的。” “大概不會使用同一個章吧?” “這很難推測,但任何事情都存在著可能性,可你卻把可能搞到情報的機會失掉了。” “別責怪起來沒完了,我已了解了大致的方位,並且看清了護士的相貌,說不定能從這兒打開缺口。” “對,還有護士這條線索。護士比醫生好對付。你查一查那個護士的名字和住址。” “盡可能查一下看。” “必須查到!這是為了找到殺害你命運女人的犯人。”豐住口氣強硬地說。 18日一大早,報導大軍便擁到位於杉並區永福町二丁目的海部邸前。在海部邸那如貝殼緊閉的大門前,攝影記者排成一排,等待著國會的出席通知書送到的一瞬間,發送的預定時間是上午8點,隨著時間的迫近,報導陣容愈來愈膨大了。 上午7點55分,朱紅色的輕型客貨兩用汽車在胡同的拐角處出現了。投遞員在報導大軍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下,神情緊張地按響了海部邸的門鈴。 從門內出現的是一個30來歲的男人,留著平頭。 “海部先生在嗎?” “不在。” “您是門衛嗎?” “是的。” “海部先生的掛號信,請蓋個章。”投遞員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想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但在報導大軍的眾目睽睽之下,聲音竟有些顫抖。 “真的不在嗎?” “是不是在裡面躲著?”報導大軍的人群中發出質問聲。 “你們是乾什麼的,都走開。”開門人露出凶相,向記者們怒吼道。 五 豐住想在查明海部的主治醫生之前,找到海部的藏身之處。只有找到了藏身之處,才能向他提起“沙子和刺槐”,而觀其反應。如果這不生效,再採取別的應對措施。 海部如果拒絕出席國會,主治醫生的名字便會公佈於眾。主治醫生不會將海部的住處隱藏到底,一旦公開了海部的藏身之處,即使能單獨會見海部,也沒有多大意義了。 各報導機關似乎都預測到海部不會簡單地接受國會的傳喚,而開始尋找主治醫生了。人們考慮的相同,都聯想到了海部拒絕出席的藉口是醫生的診斷書。 作為海部主治醫生的人選大致有3個人:首先是海部邸附近的杉並區永福三丁目三浦醫院的三浦院長;其次是2年前轉到“短期健康診察所”的成人病研究所附屬醫院的山瀨院長;再就是去年為海部做痣皰手術的健康文化大學附屬醫院的柳川教授。而大手町醫學大廈診療所根本沒在他們考慮之列。 不出所料,被涉嫌開診斷書的3名醫生都說最近沒有給海部看過病。 醫學大廈診療所還沒有引起輿論界的注意。 ——機不可失! 現在周刊雜誌還有搶先於報紙的機會。豐住躍躍欲試,並且很焦急。 這時,木崎送來了好消息。 “那個女的身份查清了,是護士。”他的聲音有些激動。 “真的是護士呀。” “我的第六感官不是白給的吧。今天早上我一直守在診療所,她正好上班來了,我像沒事兒似地跟在後面,向收發室的人問了她的名字,叫系井洋子,是ICU的老護士。” “什麼?ICU是什麼意思。” “周刊雜誌的記者還不知道?不過,我也是剛剛知道的。據說是集中濃縮治療室的意思,這個治療室具備近代醫學設備的精華,如果到這裡,死人也能複生……” “別誇大其辭啦。嗯,原來是集中濃縮治療室的護士。”豐住在考慮它的內含。 “我就查到這兒啦,剩下的你接過去吧。我眼下還不能露面。” “好,剩下的交給我。是鬼還是蛇,我會弄個水落石出。” 系井洋子橫穿過東京車站地下廣場,從地面角道拐進小巷,剛到一個賓館的門前時,被人從身後叫住了,她心裡一驚,轉身看時,發現一個陌生的男人在對自己笑。這個人目光敏銳,大約30左右歲,遞過來一張名片,上面印著“世論周刊記者豐住浩一”,洋子頓時提高了警惕。 “及川真樹小姐死了。可能是他殺。”對方突然說道。好像是一個聽說過的名字,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名叫豐住的這個男人似乎看出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補充說道: “是貴所的特約患者。特約患者都由ICU受理吧?” 這樣一說,系井洋子想起了及川真樹的相貌。 ICU本來以重病患者為對象,但由於它具備人工呼吸器、心臟自動監察器、電子肺、放射線治療器械、纖維胃鏡等現代醫學新設備,也接受特約患者。對於“診療所”來說,“特約”都是重要患者。 “特約”中是有及川真樹的名字,風聞她死了,但還是第一次聽說是他殺。關於一個女人死於山陰海岸的消息,這裡的報紙上曾報導過幾行,但洋子沒看到。 “啊,是那個及川小姐,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嗎?”洋子反問著,神情顯得很焦躁。在這期間,約會的時間在無情地迫近著,說不定他馬上就會來。自己在賓館門前被盤問,來不及通知他避開此處。幸虧對方好像沒想到洋子到這個賓館來有“事”。可是,稍有不慎,就會被這個周刊記者捕捉到什麼。雖然他與洋子的單位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但周刊雜誌記者確是個纏人的對手,對於洋子來說:她是處於極為不利的地形與敵人相遇的。 “丈八燈檯照遠不照近”,在單位附近的賓館幽會到底還是不妙。戀人是同一單位的青年醫生,是個很忙的人,為了抓緊時間幽會,單位附近的賓館是理想的。由於很近,利用午間吃飯和間休時間就能隨意地到一起。最方便的莫過於兩個人都能隨時知道對方是否有空閒,使個眼色,就可以領略到對方的意思,溜出單位,時間雖嫌倉促,但可以隨時滿足相互的慾望。這短暫的幽會是他們性愛的加油站,正像他們自己把此行為稱作“空中註油”一樣。這是一時彼此迷戀,但不會有何結果,僅僅為了滿足各自的慾望而走到一起的戀人。 這個賓館,是洋子為了“空中註油”而找到的。雖然距單位很近,但由於中間隔著東京車站,單位的人輕易不到這裡來。賓館位於出租的辦公大樓之中,全然看不出是情人旅館。在初次利用這個賓館時,情夫曾高興地說她找到了一處好地方。 兩人之間的關係如果暴露,對誰都是不利的。 “關於這個事件,想向你打聽一點兒情況。”叫做豐住的周刊雜誌記者直盯著她說。 “我是問這個事件與我有什麼關係。”洋子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口氣強硬。 “及川真樹是你的患者吧?” “不是我直接負責的。” “但她是特約患者。” “特約患者很多。我負責的是重病患者。” “你一點兒也不知道及川真樹死了嗎?” “不知道,不過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報紙上不是登載說從海邊的斷崖上掉下去了嗎?” “我不看那種報紙。因為那與我無關。” “如果海部隆造氏牽連在裡面,也與你無關嗎?” “海部先生!”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系井洋子,頓時面露吃驚神色。 “海部隆造氏你總認識吧?”豐住不失良機地追問道。 “不,不認識。” “你稱不認識的人為先生嗎?” “可,可是海部隆造是現在的新聞人物啊。” “昨天夜裡,你拜訪了這個海部隆造。” “沒,沒有的事,撒謊。你怎麼說沒影兒的話?”洋子有些招架不住。 “我跟踪你了。” “啊!”洋子大吃一驚,臉色蒼白。 “你和主治醫生往診去了吧?我想海部的就診醫院是你這兒,一直在監視著呢。” “不,不對,那是到別的患者那兒往診去的。” “哦。這麼說還是往診去啦。” 誘導的第一個階段順利地達到了目的。但是關鍵之所在還沒吐露。 “那麼,你說的別的患者是誰?” “你不是跟踪了嗎?”一直受逼迫的洋子浮現一絲懷疑的表情。 “不知道患者的身分。” “你究竟有什麼權力詢問我,甚至跟踪人?”洋子抓住時機,反唇相譏。 “我是想見海部隆造氏,你知道他的住處,告訴我好嗎?” “我怎麼會知道。”豐住過於急於求成了,這告訴了洋子自己的弱勢,給了她反攻的機會。 正在這時,兩人對峙的情勢急轉直下——洋子的情夫出現在旅館的門口,看到洋子站在約會地點——旅館前與素不相識的男人談話,他一時竟呆呆地愣住了。當他意識到這很容易露出破綻,馬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旅館的大樓裡去時,這一連串的細微動作乃至他們的表情變化已經被周刊記者豐住那敏銳的目光看了個一清二楚,他捕捉到了兩人之間那不可言傳的微妙關係,決定以此作為突破口。 “剛才進樓的那位,您認識嗎?”豐住迅即問道。 “不,一點兒不認識。”她似乎盡量想使聲音平靜些,但話一出口,不覺有些顫抖。 “是嗎?可他看到你時,好像吃了一驚呀。”豐住心懷叵測地註視著她的表情。 “就是不認識嘛!”洋子明知這樣做會帶來危險,但還是動氣了。 “哦,這樓裡有旅館呀。是商業性旅館吧。不過,在商業性旅館裡可以休息兩個小時。”豐住大致上察覺到了隱情,目光在旅館與洋子的臉之間來回晃動著。 “對不起,失陪了。”洋子索性想逃離開這“不利的地形”,抬腿走了。 “系井小姐,請等一下。”豐住厲聲喊道。 “方向不對吧?”他緊接著拋來的一句話,像在腳下撒上了鐵蒺藜一樣,原封不動地把洋子的腳釘住了。接著又是一擊從她的背後襲來。 “你的朋友不是在旅館等你嗎?” “我沒什麼朋友。那隻不過是你下流的瞎猜。”她盡力地虛張聲勢,但這在這時只能是惡作劇。 “噢,是不是下流的瞎猜先不說,需要的話,咱們到旅館問問剛才進去的那個人是哪兒的好嗎?如果是醫院的大夫,那就成了有趣的偶然了。” “離,離這麼近,一個單位的人也是可能來的。” “可是你說一點兒也不認識啊。” 洋子被徹底擊敗了,她頹然地呆立在那裡,一副沮喪的樣子。 六 “木崎嗎?知道海部的住處啦。” “是嗎,真的?” “系井洋子吐露的,不過她沒明說是海部,只說了昨天夜裡你送他們去的地方了。” “是哪兒?” “東大和市內的村山水庫附近。” “原來躲到那兒去啦。” “好像是橫道商事的旅館。” “橫道商事的旅館?我們怎麼不知道呢?” “作為職員療養所買的,但因為是黑資產,好像一直放在那兒沒使用,到註冊處了解了一下,完全是假借的名義。” “不過,護士還真說了。” “蛇有蛇道嘛。” “你沒說是從我這查出護士的吧?” “我可是內行,不干那種蠢事。不管怎麼說,你是重要的情報源嘛。不過,我現在打算直接去找海部,你不一起去嗎?” “我要是一起去,你的通訊員不就暴露給敵人了嗎?” “沒關係,你離遠點看著就行了,通過敵人的反應,或許可以進一步了解殺害真樹的真相。” “突然闖去不危險嗎?” “海部也不是傻瓜,不敢突然對輿論界下手。” “好吧,那我也去。”木崎答應了豐住的請求。 建築物在村山水庫南岸的雜木叢中,倫敦式的古老建築,周圍松樹、杉樹茂密叢生。據說是為來水庫觀光遊覽的人們建造的。但是由於東京到這兒的交通很方便,遊客們當天幾乎都回去,因此營業不景氣,便被橫道商事趁機以廉價買了來。此情況是豐住從原物主處打聽來的。 “水明莊”這個名字也是原物主時代使用的。類似這種黑資產橫道到處都有。 “據附近商店的人說,那裡只住著一對老年婦夫,是管理人。不過,最近購買的食品和日用品數量驟然增多了,是以前的四五倍。報紙以前是一份,現在也增加到了3份。還說最近有大型高級轎車經常出入,總之出入的人多了,好像有五六個人常住在那兒。” 透過樹叢的間隙望著水明莊若明若暗的燈光,豐住解釋說。這一帶雖說是東京圈內,但武藏野的自然風姿尚存,觀光的人很少來。是離群索居的一個絕好的環境。 “海部肯定在這兒嗎?”至此木崎仍半信半疑。 “總之,系井洋子和醫生來的地方就是這兒。” “系井的話可靠嗎?” “還算可信吧。幸運的是我抓住了她的把柄。” “你一個人過去嗎?” “當然,難道你能一起去不成。” “我是擔心……” “如果一個小時後還不回來,你就通知警察,不過,不至於那樣吧。” “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對手可是個殺人不眨跟的人。” “沒問題。我多加小心就是了。那麼我去了。” 豐住從汽車上跳下來。 七 水明莊的前面是一個乾枯了的淺池塘,現在用於汽車調頭用。前院種有很多櫻花樹。時間是晚間10點多。原來是想早些來的,但由於系井洋子說出地點後,豐住又進行了一下必要的事前調查,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山莊村建築物的燈大體上都熄滅了,完全感受不到人的聲息。湖的對岸,燈光寥寥落落,雲層濃密,不見點點星光,湖水亦顯得特別深奧莫測。周圍靜寂得使鼓膜產生一種壓迫感。 豐住站在山莊的大門前,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按了兩次之後仍聽不到門內有動靜。至少管理人夫婦是應該在的。 等了一會兒之後,又按了一次。突然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了沙啞的聲音。 “這麼晚,有什麼事?” 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門廊側旁的小窗微開著,好像有人在從裡面窺視著這邊。從聲音的腔調來看,大概是管理人。 豐住心想戲開場了,便呼了一口氣,單刀直入道:“已查清海部隆造氏在這裡,想見一下。” 豐住清楚地覺察到對方大吃一驚。 ——海部在這兒——豐住確信不疑。 “你是什麼人?”停了片刻,對方問道。這個問話愈發證實了豐住的判斷。如果海部不在,在問是什麼人之前,應該回答說不在這兒。 “我是周刊世論的豐住。請你務必向海部先生轉告一聲。” “沒有這個人!”說著,對方要關窗戶,似乎不想被看見。 “等等,我不是新聞記者,不是為了報導來的,我這兒有對海部先生有利的情報。” “不是告訴你沒有這個人了嗎?” “我知道海部先生在這裡。我帶來了海部先生特別需要的情報。總之還是請轉達……” 話還沒說完,窗戶就被關上了,但可以感覺到,對方在內側還沒離開。好像不只管理人自己,還有兩三個人在屏息靜聽著。豐住緊靠在關閉著的小窗前繼續說: “想談一下及川真樹的事兒,只兩、三分鐘就行。” 小窗的內側沒有回音。不過,真樹的名字似乎使凝固時空氣動蕩了。 “及川真樹小姐從島根縣海岸的斷崖上掉下去摔死了,他殺的可能性很大,警方正在調查。海部先生不是在3年前撞死了及川真樹的丈夫嗎?警方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 “這又怎麼啦?”窗內有幾個不同的聲音問道。這條線索剛剛才有了些分量。 “我並不准備把這件事報告給警方。我想,警方若是知道此事,更會對及川的死產生疑問,這樣一來,勢必調查海部先生,那樣的話,對先生是不利的。” “哼,荒唐。確實發生過那個交通事故,但那是對方單方的責任。這事怎麼能調查起來沒完。” 回答過之後,對方似乎發覺上了豐住的圈套,慌忙說:“總之沒有這個人。趕快走,不走就把你扭送到警察局去。” “及川真樹的屍體上有剌槐的花粉,鞋裡還有沙子。” “有花粉和沙子又怎麼了?”對方的聲音又有些驚慌,不得不理睬豐住,這是對方的反應,也表明了他們的懦怯。 “據說都是鳥取沙丘的。”對方時沉默,說明他們在衡量著豐住亮出的這張牌的分量。 “不過,倉橋總理也是鳥取縣出身。大概是沙丘附近的湖山町。” 內側的空氣又是一陣動盪,接著平靜了下來。空氣凝固得似乎一擊即破。使人感覺到,在這靜寂之後潛伏著兇猛的野獸,似乎隨時都可能張著大口撲將過來。 在這種氣氛的壓迫下,豐住膽怯了,內心發起抖來。他無法忍耐,剛要轉身走掉,背後有人喊“等等”。聲音沉甸甸的,令人不寒而栗。這聲音好似一條甩出的繩套,套住了想要溜掉的豐住,恐怖感在擴大,懾於威力,豐住沒有勇氣跑掉。 黑暗中,有個聲音朝背對著大門站著的豐住命令道:“你的話很有意思。到裡面來。”有一種不可抗拒的粘著力。伴隨著摺頁的碾軋聲,門開了,暗淡的燈火流到門廊的地面上。豐住戰戰兢兢地回過身來,發現逆光之中站立著3個人。 “進來。”有聲音催促道。 豐住像被吞進虎口一樣走進屋裡,裡面充滿著朽木和發霉的氣味。 一個脊背有些弓曲的管理人一樣的老人走在前面,進了大廳,後面有兩個人跟著,封住了豐住的退路。由於是背對著光轉到身後的,沒看清他們的面孔。 既然到了這裡,豐住也做好了精神準備,這正中他的下懷。雖然還不知道海部隆造是否真的在這兒,但既然對方已經上了豐住拋出的鉤,至少說明對方對此是感興趣的。 在大廳裡,豐住終於與說話的那個人打了個照面。這是一個50多歲的男人,胸肌很壯,在管理人之後問“你是什麼人”的青年男子佇立在陰影中。 “我是周刊世論的豐住。”他重新自我介紹道,同時遞過去一張名片。 “我叫鈴木。”對方手中擺弄著豐住的名片回答說,眼睛很柔和,但目光銳利。這眼睛是笑裡藏刀的,豐住想。 鈴木這個常見的姓大概只是作為“記號”虛報的吧。說不定這個男人是海部的親信野野宮成男。豐住由於工作在幾乎與政治題材無關的單位,沒見過野野宮。如果鈴木就是野野宮,那麼他可能已有不怕被豐住識破的精神準備。同時,也可能想自始至終自稱鈴木。 “你有什麼事呀?”鈴木把豐住的名片放在茶桌上,直盯著豐住問。 “剛才已經說過,想見一見海部先生隆造先生……” “海部不在這裡。你是不是搞錯了。” “不,已通過可靠的途徑查明了。剛才你不是說我的話很有意思嗎?” “不,那與海部先生的下落沒關係。只是我個人對及川真樹這個女人的死感興趣。” “這可以理解為你與及川真樹或海部隆造氏有什麼關係吧?” “這一點任你想像好啦。可是,你是怎麼知道及川真樹的屍體上粘附著鳥取沙丘的沙子和植物花粉的?”鈴木的興趣似乎只在這上面。 “見到海部隆造氏之後再說。” “你真是個胡攪蠻纏的人。海部先生不在這兒。” “那麼在哪兒?” “這我怎麼知道。” “不,你知道。”豐住盡力抵抗著來自對方的壓力,又進攻了一步。瞬間,對方的眼睛好像燃起了烈火,噴射出的殺氣使豐住無法抵擋,他低下了頭,縱深敵腹的豐住屈服了。 可是,當他重新抬起頭來時,鈴木又恢復了原來柔和的眼神。 “真沒辦法,硬讓我說不知道的事不是強人所難嗎。我與海部先生多少有些關係,這是事實。可實際上我也在尋我他的下落呢。” “那麼請問,你為什麼對及川真樹屍體上的粘附的沙子和花粉感興趣呢?”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了,這次豐住沒有躲避。目光經過瞬間的交鋒後,鈴木破顏一笑: “哈哈,看來隱瞞你也會知道的,我是野野宮。及川真樹的丈夫是我開車撞死的,是他自己不注意造成的,可我是肇事人,事後想起來很不是滋味兒,只是因此對及川真樹的死很關心,更何況還有他殺的可疑呢。” 他承認了自己是野野宮,就等於供出了海部在這裡。自海部下落不明以來,野野宮也幾乎沒回自己的家。 “您到底是野野宮先生啊,雖然是初次見面,我想可能是您。” “由於海部先生出去旅行沒留下聯繫地址,我就成了新聞界主攻的對象了。因此找這個地方先暫避一時。” 野野宮捷足先登,暗示自己在這兒不等於海部也在這兒。 “這麼說,只是您自己在這啦?” “是的。” “公開您在這兒的消息可以嗎?” “那是沒辦法的事。這兒確是個理想的隱遁場所,可看來得另找一處了。” “如果能讓我見海部氏,我就不公佈。” “既然被你發現了,公佈不公佈都一樣,反正已經不能再在這呆下去了。不過,剛才說的沙子和花粉,你是怎麼知道的,能告訴我嗎?” 豐住覺察到,無論如何努力,野野宮也不會讓自己見海部。時間也所剩不多了,一旦過一個小時,木崎一定會報警。 “我和真樹是私人關係,當地的警察叫我去認屍,在那兒聽警察說的。” “那及川真樹是在鳥取沙丘被害後,屍體被運到島根縣從斷崖扔下去的呢,還是被害前曾在鳥取沙丘呆過呢?” “好像是後者。即及川真樹是活著被從斷崖上推下去的。”豐住認真地觀察著對方的眼神說。野野宮十分平靜。不過,他不是會從表情上露出馬腳的人。 “哦。你剛才說倉橋總理是鳥取出身,這與事件有什麼關係嗎?” “總理與海部隆造氏的關係不是很密切嗎。據市井傳聞,總理與海部氏的居室之間有一條鮮為人知的秘密熱線連接著。” “純粹是謊言。謠言創造出荒唐滑稽的傳說和神話。不過,即使總理和海部先生是要好的朋友,與這個事件也沒什麼關係吧?” “既然沒有關係,您為什麼對我的話感興趣,而把我叫住呢?” “已經說過幾次了,這只是個人對及川真樹的關心。” “可是,您是在我說出總理的出生地時叫住我的。” “那隻不過是巧合。還是當做完全沒有關係的離奇之談引起的好奇心吧。” “我不認為沒有關係。” “這是什麼意思?” “海部氏乘坐的、您開的車撞死了及川真樹的丈夫,3年後,及川真樹帶著鳥取沙丘的沙子和花粉被推入海中。碰巧,與海部氏有密切關係的倉橋總理又出身於鳥取沙丘附近。” “你的懷疑太沒道理了吧?” 野野宮的語言變得粗魯了,表情也陰險起來,這時不光是眼睛,從他的全身都噴射出了兇惡的氣息,這氣息可以說就是殺氣,豐住注意到佇立在一旁的青年人在徐徐逼近。 恐怖感由豐住的腳下升起。他想大叫一聲奪門而出,但他沒這麼做,這不是因為沒有勇氣,而是因為害怕突然離席會破壞在緊張中好容易保持的平衡,恐怖感反而把他留下。 “交通事故是因對方不注意造成的。及川有可能怨恨我們,可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對及川怎樣。再胡說八道可不能饒你。”野野宮向嚇得口舌麻木的豐住喝道。 “朋、朋友……”豐住好不容易開口了。 “朋友怎麼啦?” “如果一個小時後我不回去,我朋友要報警的。” 一聽說報警,野野宮的表情僵硬了。 “滾!再不准到這兒轉來轉去。”野野宮抑制著聲音說,然後頣指身邊的青年。 “過來!” 青年宣告“會見”結束。 八 “我正要去報警。” 看到豐住平安無事地從建築物裡出來,木崎鬆了一口氣。豐住因剛才的會見耗盡了過多的精力,此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努力打一個手勢,示意開車,在這地方磨磨蹭蹭,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事件。如果和木崎一起被抓住,那可就真的葬身於黑暗之中了。 當車來到住戶燈光連成一片的地方時,豐住的呼吸終於恢復了正常。 “見到海部了嗎?”一直默默忍耐的木崎迫不急待地問。 “有火柴嗎?”豐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木崎給點著的香煙。 “沒見到海部,但有收穫。” “什麼收穫?” “野野宮真是個老手。” “什麼,野野宮在那兒?” 豐住談了野野宮對及川真樹之死所表露的關心。 “野野宮說真樹的丈夫死於車禍是因為他自己的不注意所致,他們沒理由對真樹怎麼樣,與真樹的死更沒有任何關係。可他卻又異常關心,尤其是對沙子和花粉。即對真樹死前的踪跡十分感興趣。一般來說,對這種事感興趣的只有警察和犯人。” “野野宮是犯人?” “還不能斷定,但犯人肯定對被害者的踪跡關心。被害者的踪跡與犯人的踪跡是相連的。如果他知道本以為已清除了的踪跡附著在屍體上,成了意想不到的破綻,必然會估量其分量。 “作為真樹丈夫的加害者,野野宮簡單地說明了他對真樹之死寄予關心的原因,但他真正的關心不在於真樹之死本身。那是殘留在屍體上的沙子和剌槐花粉,這是矛盾的。我看這小子與真樹的死有關。” “那怎麼辦?報告警察嗎?” “不,為時尚早。海部事件還處於政府判斷階段,警察不能出動,並且殺害真樹的嫌疑也還很模糊。只是與野野宮的單獨會見,就足可以成為一個有價值的特訊啦。” “就寫單獨會見時講什麼了,關於調查殺害真樹的事不能洩露吧?” “這就交給我吧,要有機地與斯普魯特聯繫起來。不過,這樣可就要把海部放跑啦。” “海部在水明莊嗎?” “我想是在的。” “那麼,不監視行嗎?” “只有我們可是力不能及呀,要出很多錢找人盯梢,而現在找人也來不及了。” “通知其他報社怎麼樣?” “通知也來不及了,敵人已開始行動了,並且萬一通知了其他報社,海部又不在,我們可就出了大洋相。如果在當然好,可也把便宜眼睜睜地讓給了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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