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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丈夫替身

生命的交叉 森村诚一 6103 2018-03-21
高原耀子從警察那裡得知在伊斯坦布爾發現了隅谷的屍體後,心裡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她從心底就認為遲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或是結果。 而且也許是唯一知道丈夫下落的人沒有了。這個終於實現了預感的終止符,徹底結束了查找丈夫下落的希望。 取而代之的是耀子心中產生了新的希冀。因為隅谷被殺以後,她也失去了追查隅谷的三枝和理枝的消息。 “那兩個人怎麼樣了呢?” 儘管兩個人是分別行動的,但在伊斯坦布爾,兩個人應當會見面的。因為他們是來自日本、追査同一個人的男女。日本人的國外旅遊已經普遍化了,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裡都不會看不見日本人的今天,追查共同的一名死者的兩個人的邂逅不會是戲劇性的事情。 “我幹嗎這樣擔心他們兩個人會如何如何?”

耀子意識到了自己的“小心眼兒”,但又不得不陷入厭惡和嫉妒的煩惱之中。她無法解脫自己對三枝和理枝的“關心”。 這些事件的核心人物是高原。在伊斯坦布爾再發生什麼“事情”也與高原沒有關係了。 耀子是一名被丈夫拋棄、處於孤立無援、心中有著創傷的妻子。但她還擺脫不了高原的影子,她想把高原作為一名自己生活中的匆匆過客而忘記,對妻子而言這是一種本能。丈夫的離去,作為妻子希望得到一種慰藉來彌補寂寞的心靈。 丈夫過去愛過的女人因丈夫的失踪而離開了自己的生活,耀子本應感到慶幸,然而在她看來又得另當別論。這種感受和理枝是一樣的。她們倆都因高原而產生了同樣的遺憾。而在這種遺憾中又多少摻雜了某種“友情”。 但是現在理枝發現了新的“關心”對象。她與三枝在伊斯坦布爾相逢(她還不清楚是為什麼相逢的),產生了又一種錯綜複雜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應當怎樣“發展”,這一點耀子是非常清楚的。至少理枝已經從高原的影響中擺脫出來了。年輕姑娘具有飄逸的心,對於一個生死不明的舊戀人來說她是不會產生任何束縛的。這對理枝來說不是不現實的事情。年輕姑娘的心理結構就是這樣。而且理枝已經向父親保證了她一定會與高原一刀兩斷,她對高原肯定是心灰意冷了。對此,在耀子沒有去她家之前是根本不知道的。

得知高原“遺棄”包括自己在內的兩個女人而“去”的消息後,理枝尋找的是一種理智的“戀情”。 僅僅幾天時間,理枝又陷入了對另一個男人的未知之美的僮憬之中了。 這是一次“天賜良緣”的海外旅行。隅谷之死,使自己的這次尋找高原之行失去了意義,她突然感到自己彷彿從夢中醒來一般。醒來的時候,三枝就在自己身旁,理枝又被“拽”入新的夢中。這與高原的那個夢斷然不同,這是一個現實的“夢”。兩個人之間沒有重大的障礙。 從無希望的夢中醒來後,一個新的希望的夢展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另一方面是,自己怎麼辦?依然是處於“等候”的狀態。如果高原的下落始終不明,那麼自己將永遠是這種“等候”的狀態。 “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幼小的賢一從開始就天真無邪地剌痛耀子一般地問道。 “啊,爸爸回來了!” 賢一聽到了有腳步聲從樓梯傳來時就興奮地喊道。但往往是收款員或推銷員的腳步聲。 “爸爸!” 賢一歡呼著跑到門口,打開房門一看是別人,便又聳聳肩說道:“不是爸爸呀”,一臉的無助和傷心。 後來,賢一發現一涉及到爸爸的話題時,媽媽的表情就非常不快,便總是說: “我沒有爸爸也可以。” 他努力在母親面前做出無所謂的樣子來。然而這更加刺傷了耀子的心。 “'等候'的不只是我,還有賢一。” 大概這種悲傷是連帶的吧。自己和理枝是情敵,作為被同一個男人所傷產生的傷口,她們在撫平時總是會產生連帶感情的。如果知道了高原的消息,她們將又會成為“不共戴天”的情敵。儘管雙方都知道這一點,但在沒有找到高原下落的期間裡兩個人還是有“同病相憐”的感覺。

然而對賢一來說卻沒有這種“補償”的作用,耀子一看到他那雙小小的眼睛,就深切地體會到賢一對失去了父親的無限寂寞,並在他那幼小的心靈中在強忍著悲痛的樣子。而每當這個時候,耀子那原本受過了傷的心又彷佛被人灑上了一把鹽,痛苦萬分。 耀子完全像看別人的生活一樣,對自己的希望曾抱有美好的願望。然而賢一從一出生就和自己產生了不可否認的血緣關係。自己被丈夫的背叛而產生的憤怒,使她不得不重新審閱自己的婚後生活。 這種“背叛”導致的精神上的打擊,使她看到了人與人之間那脆弱的關係。 但是有了孩子就要非常慎重地對待業已存在的夫妻關係了。對孩子來說,父母都是別人無法替代的血緣親情關係,夫妻之間的關係破裂,與孩子是無關的。

而且父母兩人無論是哪一方的“缺損”,都無法彌補孩子心中的陰影。失去父親的悲痛,在丈夫背叛了自己的妻子的心中,與有孩子的夫妻矛盾是截然不同的。 任何時候,其中的一方對於另一方要“溶入”這一關係中來都是十分困難的。 孩子夾在父母的矛盾之中,使耀子處於無法解決的痛苦煎熬之中。 這是一種“三角”關係。作為妻子一輩子都不能原諒丈夫對自己的背叛。這種意識必然導致報復心理的產生。 但這樣一來,最不幸的就是孩子。耀子已經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孩子要找到“父親”出現在這個家中。 “你回來吧!為了賢一!” 耀子心中時時刻刻地祈禱著。這種心態和當初有了極大的改變。當時那種突然失去了丈夫所產生的性飢渴已經沒有了。作為女人,性就像毒品一樣。一旦中斷了“定期”性生活的初期是極其痛苦的。而經過一段時間,過了這段“截斷期”,就會忘記這種慾望。

不是失去了這種慾望,只是忘記了。如果一旦復活,又會產生無可複加的慾求。 因此,現在的耀子不是產生了對丈夫的依戀,而是為了賢一而希望高原真的回來。 夫妻關係的恢復,夫妻之間的性生活的恢復,將會使人產生無盡的遐想吧。夫妻生活就是具有如此的魔力。 如果不能恢復的話,那麼耀子將會和失去了對生活希望的癡人一樣,生活將索然無味。 但無論如何耀子明白,理枝將永遠從自己與丈夫(假如丈夫還會活著回來的話)的關係中離去了。從理枝聽說高原下落不明之後的剎那間,耀子就明白理枝與高原不可能再恢復到“往日的情懷”了。 也許這樣的年輕姑娘心中的浪漫希冀在熄滅之前還要保留一點點餘溫吧。 理枝的戀情必須有人來代替,心靈的創傷要有新的戀情才能癒合。

然而妻子則不是這樣。妻子也可以有別的戀情,但這必須以包容對孩子的“戀情”為前提。 如果妻子與丈夫之外的男人產生新的戀情,那麼孩子則有可能失去父親,同時也會失去母親。 結果耀子就成了被丈夫拋棄的孤身一人了。而且一旦失去了丈夫,賢一就成了她生活中的唯一了。 “隅谷死了,三枝和理枝已經失去了此行的目的了,但是我絕不能停止對高原的尋找。” 接到警方的通知後,耀子又一次地感到了孤獨感。只有賢一才能在這種情況下安撫她那冰冷的心。 也許當孩子真正能“救”自己之日,是確認丈夫死亡之時吧? 三天后,三枝和理枝從國外回來了。在發現了隅谷的屍體後的一兩天裡,他們作為重要的參考人被伊斯坦布爾的警方傳訊了多次,那時他們就非常想回國了。

在隅谷的遺物中沒有任何可以提示高原下落的線索。耀子得知他們回國的消息,是他們突然來家中拜訪的那天。 “哎呀,你們打個電話的話,我一定會去羽田機場接你們的!” 那天耀子把孩子送到了幼兒園,剛剛打掃完衛生。她無意中打開大門時才看到了三枝和理枝站在了大門口。耀子看到他們時,不覺稍稍有些吃驚的樣子。 “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夜裡。因為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所以才今天來拜訪您。” 耀子感到理枝沒有什麼其他的變化。 “那太累了,其實你們應該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拜訪你們才對呀!” “不,夫人。我們這次去,一無所獲。另外,隅谷的事情您已經知道了吧?” “啊,警察已經來過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也不知道隅谷是不是真的知道高原的下落。不過你們兩位平安回來比什麼都好哇!”

耀子沒有料到理枝會這麼快回來,或是她沒有料到她和三枝兩個人一塊兒回來。 “可不是,當時心裡一點兒底兒也沒有,非常擔心。不過見到了三枝先生後我就多少放心了。” 當然理枝不能不提到三枝,說完她還向三枝看了一眼。對於自己走之前耀子一句都沒有講過三枝的事情,此時此刻理枝什麼也沒有說。然而耀子感到了三枝和理枝對自己的作法明顯表示了不滿。 “我們在雅典真是巧遇呀!” 三枝終於開口,對耀子講了他和理枝在雅典如何相遇的事情。 “多虧了三枝先生,我們才平安地到達了伊斯坦布爾。” 理枝說完後,三枝又接著說道: “可萬萬沒有料到這次空跑了一趟,我正在失業,完全成了一隻到處流蕩的螻蛄。不過,弄不好我還可能成為犯罪嫌疑人呢!因為好歹隅谷也是殺我父母的兇手,我完全有殺死他的動機。而且我不是還一直追他到了伊斯坦布爾嗎?用警察的話講,我這是有殺人動機。”

“當時我們都成了犯罪嫌疑人了!” 理枝的口吻中有不滿的口氣。 “這可太過分了!” 耀子無意識地大喊了一句,她非常反感理枝把三枝說成“我們”。三枝的確有殺人動機,但理枝你和隅谷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嘛!而且你和三枝都在伊斯坦布爾受到了警方的盤問,不是也沒有任何的根據嗎? (實際上你還是對高原藕斷絲連。) 耀子在內心喃喃說道。 “好了,我都忘了給你們倒茶了!” 耀子連忙站了起來。自從他們進來之後,三個人一直就沒動地方說了半天話。 “實在對不起了!” 耀子對理枝和三枝說了一句馬上去了廚房。其實耀子的本意並不是打算怠慢他們,而是由於他們的突然到來使她一下子亂了方寸。而且對這兩個人的“同時”到達心懷不滿。隅谷死了,丈夫的下落幾乎成了無望;而理枝又和三枝一塊來,還用輕鬆的口吻把他們倆說成“我們”,這些事情都讓耀子氣不打一處來。 這樣一來,耀子便認為這兩個人是計劃好了來讓耀子生氣的。正好她早上還把家裡打掃了一番,否則讓他們看到家中的雜亂說不定還會嘲弄她的。 作為一名主婦,如果把家弄得不像家,在日本就成了奇恥大辱。這時耀子便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理枝,不覺大吃一驚:她競然沒有化妝!她不是主婦,當然沒有那麼多家務事,為什麼這個樣子出門呢? 於是原本生著氣的耀子更加氣憤了。 (他們兩個人昨晚一定是住在了一起,但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是也與自己沒有關係嗎?可是——) 耀子一邊衝著咖啡,一邊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感情。 “好香啊!” 從廚房裡飄出來的咖啡不禁使三枝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空氣: “我不太喜歡喝咖啡,但我喜歡這種香味,所以就常常衝上幾杯。一邊聞著咖啡的香味一邊可以陷入遐想之中。哎呀,瞧我,衝了這麼好的咖啡我卻說一堆這樣的話……” “不,沒有什麼……” 耀子剛說到這裡就止住了話頭。因為高原也常常這樣講。他總說他是為了聞咖啡香味才衝咖啡的。 高原的最後遺跡就是咖啡的粉末。耀子這會兒從咖啡中的香味似乎聞到了丈夫那熟悉的體臭味兒。 她突然看了一眼理枝。理枝的眼神似乎也沉湎在咖啡的芳香之中。似乎她也從中回憶起了什麼? 耀子在看理枝的時候,心情又突然壞了起來。她在兩個咖啡的杯子裡各放了一塊方砂糖,推到了兩個人面前。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廚房裡。 三枝和理枝不知道已經放了砂糖,伸手拿起了杯子。 “一塊嗎?” 理枝向三枝問道。她已經完全知道了三枝對咖啡的愛好。他對於每杯咖啡要放的方糖都和高原一樣。於是三枝從方糖盒子裡拿出了一塊放了進去。 “不對,太甜了。”說完搖了搖頭。 “哎呀,我不知道都放了。” 於是理枝把自己那杯遞給了三枝,然後把三枝剛喝了一口的杯子端到了自己的嘴邊。 一直躲在廚房裡觀察兩個人的耀子看得清清楚楚,“果然!” (這兩個人的關係可不一般了呀!他們今天是為了告訴我他們之前的關係才來的!) 本來自己就對他們兩個人心懷疑慮,這樣一來徹底暴露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這使耀子近乎歇斯底里了。 “對不起,我弄錯了,每一個杯子裡都放了一塊方糖。我這杯是新衝的。” 耀子在廚房向他們說道。 “不了,夫人。正好,我覺得口感正好!” 三枝不知道剛才那一切已被耀子發現了,他大聲說道。 一喝完咖啡,三個人之間的話也就說完了。正好這會兒是午飯的時間了,所以三枝和理枝意識到不讓要耀子為自己準備午飯,便站了起來: “那我們就回去了。” 雖然他們這樣說了,但耀子一句挽留的客氣話也沒有說。隅谷之死,使他們兩個人找到了“結合”點。 三個不同的人生,在這一瞬間發生了交叉,而且不久又要各奔東西了。就像天空的繁星一樣,看上去是密集的一片,但實際上每一個星星之間相隔都是十分遙遠的。 送走這兩個人,關上了房門的時候,耀子才意識到那個共同愛過自己丈夫的女人將永遠與自己無緣了。但是她也將從自己的“身邊”帶走三枝了。 不過三枝不是自己的丈夫,他不過是追査隅谷而偶爾從自己身邊“路過”的一個人而已。 “結束了!” 耀子沮喪地喃喃私語道。理枝在追尋高原期間,她的心一直在懸著。因為理枝找高原的事情,實際上是兩個女人之間的“爭奪戰”。 但理枝中止了這場“戰爭”。她不是失敗了,而是失去了再與耀子“戰鬥”下去的興趣。對手停止了戰鬥,但耀子還不得不一個人繼續“戰鬥”。 帶有丈夫體味的三枝也離自己而去了,他原本是與理枝毫無緣分的人。 “我回來了。” 這時耀子聽到了門外有人說話,是賢一從幼兒園回來了。由於剛才的客人,自己都忘了去接賢一了。 ——今後我就只能和這個孩子相依為命了嗎? 如果自己一生都將只能和這個孩子生活下去的話,那一定是非常寂寞的。對孩子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他還有他的將來,對於他的母親來說是一種痛苦的生存,然而他卻不會體會到這一點。 對孩子來說,單親的生活也許不是不可能的,但母親的生活意義要與孩子的必要保護混合起來的話,只能是母親來承擔。 “那麼我這輩子就永遠只和這一個孩子生活在一起了嗎?” 不久的將來,這個孩子就會長大成人,並且最終要離開自己。這種由於“離子”而給母親造成的寂寞和悲傷比起丈夫的背叛來說更為殘酷。然而誰也阻擋不住這個現實的到來。 “媽媽,您在想什麼?” 賢一看到耀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非常奇怪,便突然問道。耀子不禁心中頓生愛意,她用力地摟住這個小小的身子,盡情地用臉摩擦著賢一的臉。 高原在的時候,賢一就會大聲喊叫著掙脫母親的摟抱,但這會兒便乖乖地任憑母親摟著。似乎他一下子懂事了,知道要安慰寂寞之中的母親。 “小賢,小賢只有媽媽一個人了!我誰也不給!” 耀子把嘴堵在賢一那如同扇貝一般的耳朵邊喃喃說道。 “剛才那個叔叔和阿姨是說了爸爸的事情嗎?” 賢一又突然問道。 “你怎麼知道一個叔叔和阿姨的?” “我從幼兒園班車下來時碰見他們了,他們好像認識我。” “他們說什麼了?” “嗯,說了,他們說我長得非常像爸爸。” 理枝也許不打算多說一句什麼,但這句話對一個痴迷地等待爸爸消息的人來說是太殘酷了! 高原已經死在伊斯坦布爾了。不僅僅這些,而且隅谷也被殺死在了那裡。耀子的心中交替出現這兩個人的影子。會不會是理枝追到了伊斯坦布爾而產生的錯覺?耀子心中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是誰殺死了隅谷?” 如果是三枝殺死了隅谷,那便與耀子沒有關係。 但是,真的沒有關係嗎?隅谷是撞死了高原逃逸的嗎?而且是他搶走了高原的護照,並利用它逃往了國外。 高原一直用那本護照出國,一個從未見過他的人偽裝成了高原。 也就是說肯定是另一個人殺死了隅谷,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性。從兇手直接下手來看,不一定是日本人幹的。在國外,利用一名外國人殺死隅谷是一步高棋。 如果這樣的話,那麼隅谷之死就與高原沒有關係了,或者兇手就是高原身邊的人。 “可高原到底是被誰殺的呢?丈夫不應當有這麼恨他的人呀!” 耀子的這個念頭向這個事件之外展開了。難道這樣就會有一個結果了嗎? “媽媽,你的臉好可怕呀!” 賢一突然大聲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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