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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鞦韆

風物語 阿刀田高 7128 2018-03-21
保子從床上扭過頭可以看見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快指向十點了,七點的時候曾經醒來過一次,看來又睡了一個回籠覺,頭腦中還殘留著剛才做過的夢。 “該起床了。”伸了個懶腰,保子起身下了床。 拉開窗簾,強烈的陽光照射進來。由於保子的家建在丘陵地上,所以視野中綠色特別濃郁,眼前就是高大喬木的樹梢。 由於昨晚的睡眠十分充足,所以保子感覺頭腦特別清醒、身體十分靈活,全身似乎都變得輕鬆起來。 上週一共加班四天,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很忙。因為一聽到秋風,冬裝的定單就大批湧來,而對於服裝設計師來說,必須掌握人們的新趨向,設計出有創意的服裝款式來。辛苦了一周,終於到了星期日,保子準備無所事事地度過這一天,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保子從信箱中取出今天的報紙,然後到廚房點火煮咖啡。接著走進客廳展開報紙、打開電視、點燃了一支香煙。 保子曾經多次下決心戒菸,可是都半途而廢了,剛起床的第一支香煙味道並不怎麼樣,不過是看報紙的時候總是不知不覺地把手伸向香煙盒。 國營鐵路票價上調、動物園的考拉死亡、東明高速公路發生特大交通事故……最近好像沒有什麼好消息嘛。 保子偶然聽到電視中出現一個曾經聽到過的地名,於是抬起頭把視線移到了電視屏幕上。 “派往柬埔寨的日本技術協作團在施工中發生事故,有日本籍技術人員在事故中死亡。事故原因是氧氣瓶發生爆炸……” 保子還沒來得及吃驚,一個熟悉的名字已出現在了電視畫面上,她的頭腦在一瞬間變成了空白。

西澤大助,三十一歲。 可是播音員接下來念的死亡者所在公司的名字保子也認識,年齡也符合——比保子小兩歲,難道是他! 保子從椅子上跳起來,精神恍惚地走向電話,可是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 保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只是一味的驚慌失措。 打電話給大助的公司問:“在事故死亡的西澤大助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嗎?”這是絕對行不通的,首先,今天是星期天,沒有人上班。 大助確實去了柬埔寨,兩個月前還給保子寄過漂亮的寺院明信片,他可能要去著名的吳哥寺遊覽。死亡的一定就是大助了。 可是保子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她不停地變換著電視的頻道。其他的電視台也在播放同一條新聞,有一家電視台甚至播放了死者的照片。 已經沒有懷疑的餘地了。

指間的香煙已經變成了一根長長的煙灰,廚房的咖啡壺也沸騰很久了。保子掐滅煙頭,心想:先把咖啡倒上再說吧。 這時電視畫面已經變成商業廣告。 保子關上電視,煮糊的咖啡格外得苦,她想在報紙上再確認一下這條新聞,可是報紙還沒有登載這個消息。 報紙、電視經常會報導類似的事故,可是保子從沒想到它會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現在大助家一定亂作一團了。父母都在,還有個弟弟……但是保子從沒見過大助的家人。 一會兒,保子又點燃了一支煙,可是並不能實際感覺到大助的死,因為來得太突然,而且距離自己那麼遙遠。 一個男人死了,恰巧保子認識這個男人,僅此而已…… 大助總是說:“討厭疼痛。”如果不當什麼技術員就好了……但是,大助建立這樣的理想是在認識保子之前,也許這一切都是命運注定的。

不知不覺保子的想像開始擴展開來。 結果應該是一樣的,即使和保子結了婚,大助也不會換公司、換工作呀。只要在同一公司幹同樣的工作,就會接到去柬埔寨的任務,也就會遇上同樣的事故。 保子搖了搖頭。 即使兩個人結合在一起,也有機會發生這樣的事故,沒有結合在一起自然有其中的理由。仔細想一下,在冥冥中保子似乎已經預測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因為她總感覺大助的命很薄。 和名字的感覺相反,大助並不是一個“大”男人,但這並不是說的他的身高不夠高,而是他整體的印像不夠威猛。 大助是一個走路沒有聲音的人,當你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知不覺地站在你身邊了,還燦爛地笑著。他很整潔,給人的感覺像一株植物。 保子把視線投向窗外,因為她隱約聽到了鞦韆擺動時發出的咯吱聲。但多半是幻覺,窗口距離小公園還很遠,鞦韆擺動的聲音根本無法傳到這裡。

保子頭腦中出現了大助彎著腰、伸直雙腿坐在鞦韆上盪來蕩去的樣子。 不知什麼時候,煙灰缸裡的煙蒂已經排成了一排。 就像紙箱裡散亂的舊照片一樣,保子對大助的記憶毫無脈絡地散落在頭腦中。 要整理這些記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件事在前?哪件事在後? …… 兩個人是在京濱東北線的電車中彼此熟悉的。那時保子在一家大紡織公司工作,大助還是大學生,湊巧去那家公司實習。當時來實習的大學生來自各個大學,共有七八個人,大助是工業大學土木系的學生。最有意思的是,他經常穿一件水泥顏色的衣服。 由於公司中的年輕男性很少,對於這些男人的到來,保子多少也有些關心。 這大概是保子對大助最初的印象。 不久,保子就發現大助竟然和自己坐同一趟電車上下班。

“你住在什麼地方?”保子問大助。 “櫻木町。” “啊,是嗎。” 這是兩人在公司的對話,下班後當保子登上回家的電車時,大助竟然站在車門旁邊。看來他也知道保子乘京濱東北線電車上下班。 “您家住哪?” “大井町。” 在擁擠的電車中兩個人的臉貼得很近,但是當時都說了些什麼保子已經記不清了。 之後他們在電車裡又遇見過好幾次,漸漸地彼此熟悉起來。也許大助是有意和保子一起走的。對於這一點,保子有所察覺,但並沒有到令她生厭的程度。 當時的保子是這樣想的。 至少大助不是那種令人討厭的男人,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個認真的人。都市氣、脆弱,如果維護不好,很容易讓他一下子就灰心喪氣。玩弄男人的情緒也是女人擁有的勳章之一。而且,那個時候保子還年輕。

“大井町是個什麼樣的街區呢?” “和其他街區差不多。” “我和你一起下車行嗎?” “為什麼?” “我想看看大井町是什麼樣子。” “請便。” 保子不可能不知道大助的意圖,那麼拙劣的藉口,不過他是學生嘛,也就這點本事了。保子和大助出了車站,在站前找了家咖啡店邊喝咖啡邊聊天。 這樣的經歷他們一共有過四五次。 “橫濱是個好地方吧?”保子這樣問並不是因為她對大助也有什麼企圖。她居住的大井町距離橫濱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雖然很近,但保子一次也沒有去過橫濱。不過從雜誌的照片上看,那是一個美麗的城市。有機會的話她確實想去那看看。 “嗯,那是個好地方,我給你做導遊吧。” “好的,過段時間吧。”

說完,保子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可是大助實習結束離開公司後,還特地給保子寫信說:“我一定要帶你游覽橫濱。” 開始時保子有些猶豫,後來一想:有什麼大不了的?於是就應邀去了橫濱。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保子來到了橫濱。大助帶他參觀了外國人的墓地、可以看到港口的丘陵公園、舊城的界碑、山下公園,雖然已經不是孩子了,可大助還是帶保子去了野毛山動物園。 不過,那確實是開心的一天。 “好不容易來一次橫濱一定要去中華街嚐嚐中華料理。” “好啊。” 雖然飯店並不漂亮,但是飯菜的味道非常可口。 “你對橫濱很了解嘛。” “因為我生長在這裡呀。” “嗯。” 算賬的時候大助手快把錢交了。 這對大助來說應該是筆不小的開支。

不久,正好趕上保子過生日,懷著對上次盛情款待的感激之情,保子決定回請大助,就像姐姐請弟弟吃飯的那種心情。 “怎麼不找比我年輕的女孩子?”在銀座的意大利餐館中,保子一邊用叉子捲著空心粉一邊開玩笑地說。 “年輕的女孩子太不懂事。” “哈哈,說的好像你有多成熟似的。” “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聊?” “那倒沒有……” 保子並不想進一步深入發展,而且大助也沒提出非要和她談戀愛不可。 大助雖然還是大學生,但是知識非常淵博,和他談話很有趣。他們兩人一個月左右約會一次,一起吃飯、看電影……兩個人的關係比普通朋友親密,但也不是戀愛關係。這樣的關係持續了一年左右。 第二年保子過生日的時候,大助帶著禮物出現了。

保子覺得很為難,因為有件事情她必須得告訴大助。 那天,他們兩個人又去了橫濱,都走過了一些什麼地方,對於橫濱地理了解很少的保子來說已經想不起來了。最後,他們走到了一個能看見海的小公園。 太陽已經西斜,天空被夕陽染成暗紅色,海灣中有航船歸港的帆影。公園中人很少,保子坐在鞦韆上,伸直雙腿,對著正前方說道: “我,要結婚了。” 這句話也許很殘酷吧。 但是,保子從一開始就為說這句話留出了余地。 旁邊的鞦韆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啊,是嗎?” “你吃驚嗎?” “沒有,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明年年初吧。” “恭喜你呀!” 保子把臉扭向大助,大助正看著她。眼睛和眼睛對在了一起,在夕陽的餘輝中,大助在笑。 一瞬間,兩個人用眼睛進行了上述交流。 鞦韆默默地盪著,不知不覺天黑了。 “以後再不能見面了嗎?” “是的,對不起!” “沒關係。” “回去嗎?” “嗯。” 在公園的出口處,保子向大助伸出了手,在握手的同時保子閉上眼睛把嘴唇湊了過去,也許是想表達內心的歉意吧。結果是一個短短的、笨拙的吻。 三個月後,保子結婚了。 她的丈夫是認識大助之前交往的一個男人。這才是真命天子,而保子從來就沒把大助和婚姻聯繫起來。 婚禮是在赤坂的酒店舉行的,新婚旅行去了夏威夷。對保子來說,這場婚姻恐怕只有那段時光是快活的。 新婚旅行回來後,丈夫由於工作關係調到了博多,保子也一同去了,一年半後又搬到了廣島。現在回想起來,這兩個城市在保子印像中非常相似。大小差不多、人口相當,城中都有河流經過,都沒有熟人……在鋼筋混凝土的狹小住宅里,每天晚上等丈夫回家等到很晚。 丈夫在工作中精明能幹,在男女關係上也不是很檢點。結婚前保子就有這樣的顧慮,可是實際生活中要比保子想像的厲害得多。甚至有莫名其妙的女子找到家裡來……保子已經不願意再想。 大助只有在過年的時候和夏天最熱的時候寄張明信片問候一下,雖然上面沒有幾個字,但有的時候卻能讓保子高興得流下淚來。 五年的歲月就這樣在痛苦中流逝,當回到東京的時候保子的心已經破碎不堪了。 當然保子也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但是當得知丈夫把性病傳染給自己的時候,她就下定決心要離婚。 保子留了封絕情信就離家出走了,沒有孩子是最萬幸的事情。對方也許早有心理準備,所以辦離婚手續的時候沒有遇到什麼障礙。 保子的父親已經去世了,母親和哥哥的家是去不了的。由於從前保子在紡織公司工作過,所以沒怎麼費力氣就在設計公司找到了一個職位。又用不多的離婚費買了一套兩室兩廳的住房,從此,保子開始了一個女人的單身生活。 當這些年的心情告一段落之後,保子給大助寫了一封簡短的信。 不久後的一天,保子下班回來發現門縫中夾著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寫著:“我在下面公園里大助。”這個字跡保子認識。 保子想起在從地鐵站回家的路上有一個被大樹覆蓋的公園,那好像是小孩子們玩耍的場所,所以保子一次也沒進去過。公園門口有一條石板小路一直通向公園深處。 保子把提包放在客廳,急匆匆地下樓了。 保子聽到了鞦韆擺動時發出的咯吱聲,這種聲音勾起了當初和大助分別時的回憶。 “啊!” 黑暗中出現了大助的笑容,這笑容依舊是那麼熟悉。 “你在這等了很久吧?” “沒有,我在賞月。” 一輪新月就像戲劇舞台上的背景道具一樣掛在天幕中,淡淡的雲在空中猶如流水輕飄飄地從月亮旁邊流過。 保子坐在旁邊的鞦韆上。 “很久沒見了啊。” “六年了。” “嗯,是啊。” 這段歲月裡,女人離婚了,男人成了一名公司職員。 “決定了嗎?” “決定什麼?” “什麼時候結婚啊。” “還沒有。” 兩個人就這樣坐著總覺得有些不自然,男人特意來家裡拜訪,大概是有什麼事情吧。 在信中保子已經簡單地講述了自己離婚的經過,把男人請到家中是很危險的,孤男寡女的,搞不好保子會痛哭出來。 “我們走走吧。” “嗯。” 兩個人朝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小的時候經常在沙灘上挖洞玩。” “是嗎,然後怎麼樣?” “甚至連家裡的鐵鏟也拿出來了,準備挖深深的洞建造地下工事。” “建好了嗎?” “當然不可能了,靠孩子的力氣最多挖半人深。” “然後呢?” “然後只好改造成陷阱了。” “討厭。”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閒聊著,幾乎快把街區走穿了,最後找到了一個門面很小的咖啡廳。 “你現在還抽煙?” 大助看著保子的手指說。這是保子在灰色的歲月中養成的惡癖。 “是的,這是婚姻的遺產。” “為什麼……離婚呢?” “一言難盡啊。你公司忙嗎?” “忙的時候很忙。” 聽大助說,明天早晨要去北海道,突然來訪好像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出差的機會多嗎?” “一會兒去這兒,一會兒去那兒的。” 兩個人之間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輕鬆了,彼此的生活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保子已經決定一個人生活,因為和男人發生瓜葛太麻煩。而且,也不知道大助現在是個什麼想法。 “你這一走還能經常回東京嗎?” “兩個月左右能回來一次吧。” “是嗎?” “回來的時候我和你聯繫,行嗎?” “沒什麼不行的……不過你還是把寶貴的時間更有效地利用起來吧。”保子用冷淡的語調說。 保子不想讓人覺得自己軟弱,她對男人已經厭煩了,她更不需要大助。被“並不討厭的男人”整天纏著,是最麻煩的事情了。大助應該找適合他的女朋友,即使現在沒有,總有一天會有的。 “那就到這吧,再見!明天你還要早起,我也有工作要處理。” “下次什麼時候見?” “聽天由命吧。” “嗯。” 兩個人就這樣心情並不輕鬆地分別了。 保子本以為大助以後再也不會和她聯繫了,可是誰知大助每次回東京都會來找她。見得多了、聊得多了,保子逐漸恢復了從前的心情。 有的時候大助會在事先沒有聯絡的情況下突然出現。這種情況大助就會在保子家的門縫裡夾上一張留言紙條,然後到樓下小公園中等她。從公園鞦韆的位置可以看到保子家的房間是否亮燈。 保子過生日那天,大助還特意請假專程從北海道回來看望她。 每次見面時,保子都會這麼想。 答案一目了然,因為喜歡保子才來看望她的。大助是在等保子吧。 保子心中不可能不開心。 但是……保子並不想進一步深入發展,因為: 不能被寂寞打垮。 而且……一個人生活也不錯,工作很順心,要說輕鬆,沒有比現在更輕鬆的了。雖然沒想過過一輩子這樣的生活,但目前姑且這樣自由自在地生活著吧。 一天晚上,保子和往常一樣與大助見面。 “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 “今天時間還早。” 兩個人走到了保子家附近,在沒有人提議的情況下,他們不知不覺向小公園走去。 保子心中有種不安,從今晚見面開始她就產生了這種感覺。她並不想問,如果大助說出來也許今後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輕鬆地見面了。所以,保子盡量不給大助說話的機會。 “嗯……那個……” 一旦大助要說話,保子就會把話接過來。 “我聞到土豆燉牛肉的味道了。” “土豆燉牛肉?” “對呀,土豆和牛肉燉在一起呀。” “啊。” “家常菜的味道啊。” “懷念嗎?” “沒有,想吃的話我可以自己做。” “是啊。” 被岔開話題的大助默默地朝前走著。石板路的盡頭是那一對鞦韆,來到鞦韆跟前大助突然顯出一副吃驚的神色,說道: “這個公園是不是只有一個入口?” “是啊。” “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沒有看見任何人吧?” 問到這,保子想起在進門的時候曾與一個年輕男子擦肩而過,大助竟然沒有註意到,可見他一直在全身心地思考著什麼。 “沒見到,怎麼了?” 大助用下巴指了指鞦韆,“鞦韆在擺。” “哎?” “剛才肯定有人坐過。” “什麼?……” 也許大助也是在躲避那個重要的話題,對他來說也許這個話題顯得更加重要。 “我覺得很奇怪。” “也許是風吹的吧。” 旁邊的那個鞦韆也在微微的搖晃。 “不對,如果是被風吹的,鞦韆會前後擺動,但還橫著搖晃說明有人坐過。” “你觀察得可真仔細。” 大助在公園裡等保子回家的時候,也許就在觀察這種現象。 “今天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覺得還是不要今天說好。” “你這樣想嗎?” “嗯,不知為什麼。” “那就按你說的辦。” 那天晚上,大助的感情肯定受了傷。 那以後大助依然隔幾個月來看望一次保子。 在深夜裡,每當保子感覺到有鞦韆擺動的聲音時,就會想: 保子會趕忙湊到窗前向小公園望去。 不久,大助決定參加技術協作團去柬埔寨工作。 “祝你早日找到新娘,要不要我幫你介紹?” 那時兩個人的關係已經輕鬆到可以開這樣的玩笑。 保子想起小時候讀過的一個故事:一顆小行星向地球撞來,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撞上了,可是小行星的軌道稍微偏移了一點點,結果就和地球永別了。大助和保子的關係就和故事中的差不多。 大助把出發的日期告訴了保子,但是保子不准備去機場為他送行,因為到時他的家人和公司的同事都會去機場,保子覺得自己不適合出現在那種場合。 大助從柬埔寨給保子寄過幾張明信片。 保子也寫了幾封回信給他。 “半年後我就回日本了。”這是大助最後一封信的內容。 保子給大助的公司打了電話,問明了葬禮舉行的時間和地點。 大助的葬禮在谷中的西明寺舉行,時間在星期六的下午,正好保子有空。他的葬禮保子還是應該去的。 大助的父母非常悲傷,長得和他很像的人應該就是他的弟弟。公司也有很多人參加了葬禮,不過保子總感覺他們對大助的死好像挺冷漠似的。 祭壇前面排列著長長的追悼隊伍。 遺像中的大助微笑著,那明朗的感覺是他獨有的。再多看一眼也不能讓大助復活,保子匆匆離開了寺院。 大助的音容笑貌無法從腦海中揮去。 保子開始懷疑自己。 在真實地感到大助的死後,保子的第一感覺近似於:“我損失了。”並不是因為保子對大助的將來有什麼期待,而是把他當成了自己最後的、最安全的一個據點。因此失去大助讓她感覺無比可惜。 大助是喜歡保子的,曾經幾次想對保子表白,可是都沒有說出來。保子一直在努力阻止他說出來。 現在保子確實產生了這種想法。 又到了秋天,保子的生日臨近了。 保子心中的某個地方這樣期待著。 大助死了,已經沒有人會為保子慶祝生日了,過生日也沒什麼樂趣可言了。說實話,生日那天連保子自己也忘記了。 剛一躺到床上,保子忽然想出去走走。於是穿好衣服披上披肩出門了。細細彎彎的月牙像誰丟下的東西似的孤零零地掛在天空中,偶爾,會吹來陣陣冷風。 通向公園的路很黑,沒有一個人影。 “啊。”保子不禁叫出聲來。 公園的鞦韆在微微地搖動。 一個在風的吹動下前後擺動著,而另一個則略帶著橫向的搖晃,按照大助的說法,肯定剛才有人坐過。 “他真的來過嗎?” 夜色已經很深。大助等了很久也不見保子來,就起身離去了吧。保子點燃一支煙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看著那擺動的鞦韆直到它漸漸地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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