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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正義的朋友

龍族3·黑月之潮(中) 江南 44777 2018-03-12
女孩一邊擦頭髮一邊刷牙,滿嘴都是牙膏沫,看起來是習慣睡前洗個澡。 路明非的背後就是滿地鮮血,女孩不可能看不到,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淡定刷牙的人,該冷漠到什麼樣的地步?女孩冷冷的看著路明非,繼續刷牙。 “我們……我們見過的,你不記得我了麼?”路明非哆嗦著高舉雙手。 雖然第一次見面是在差不多700米的深海中,黑藍色的海水讓女孩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關於深紅色眼瞳和海藻般長發的記憶如此清晰,簡直像是烙印在腦海裡了。路明非相信自己不會認錯,這就是那個踩著冰山從天而降,一舉殺死龍形屍守的女孩,蛇岐八家最隱秘的人形兵器。這樣重量級的人物本該住在高檔公寓裡隨時隨地有人服侍,但女孩卻被關在這種毫無人情味的醫院裡,像是個孤獨的怪物。

孤獨的怪物……路明非心裡微微一動,他從來不願對人說起路明澤的存在,不願意說是自己殺了諾頓和芬里厄,原因很複雜,但歸根到底他明白自己踏入了某個禁忌的領域,如果他的秘密被人知道,那麼他就是個孤獨的怪物。他會被人仰望而畏懼,甚至囚禁起來研究,再也沒有那種跟芬格爾一起湊錢吃夜宵的小小樂趣。 轉瞬他又恐懼起來。金庫門足有20厘米厚,這用鋼鐵加固的病房和帶抽氣裝置的通道都是為了不讓她逃逸,這裡的一切都說明在蛇岐八家眼裡她是個何等可怖的存在!就是她隔著一道金庫門輕描淡寫的殺死了那名死侍,對她這種孤獨的怪物來說大概人命根本不是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所以她可以面對滿地死人刷牙擦頭髮。她是比死侍還危險的東西,而現在門已經打開,沒有東西能阻礙她了。

女孩刷完了左邊的白齒改刷右邊的,看起來她很聽牙醫的話,刷牙流程一絲不苟。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從風衣口袋裡摸出那個雞蛋大的橡皮鴨子來,戰戰兢兢地捧到她面前,用不那麼利索的日語一個詞一個詞地重複:“你……你好……我們……我們見過的。” 看見小橡皮鴨的時候女孩的眼睛忽然活潑起來,跟普通女孩看見街邊的貓貓狗狗時差不多,但當她抬頭看向路明非時候,目光又恢復到冷漠的狀態。她自上至下掃視路明非全身,每一處都不放過,就像古代的劊子手用小刀一寸寸地死刑犯的身體,路明非又是驚恐又是羞澀,下意識地兩腿收緊雙手抱胸把身體側了過去……如果把黑風衣換成透視長裙的話,這個動作到頗有些性感。 女孩忽然伸手成爪,按在路明非腦袋上!

指甲觸及腦袋的瞬間路明非暗叫一聲我命休矣,想不到東瀛日本還有九陰白骨爪的傳人! 女孩運爪如風,把路明非腦袋撓成一個雞窩,然後湊近了盯著路明非看。漸漸地她露出了笑容,雖然那笑容稀薄又寒冷,就像雪地上的浮光,但出現在她那張漠然的臉上,卻有種抹了腮紅的美麗。 路明非忽然想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浸泡在海水里的時候他的頭髮是散亂的,女孩是要把他恢復到水中的狀態才能認出他來……媽的!大眾臉有錯麼?難不成老子的本體就是亂糟糟的頭髮麼?路明非剛從驚懼中解脫出來,旋即憤憤然。 但對方是人形巨龍般的大殺器,路明非怎麼敢露出不滿的神情? “繪梨衣小姐?”他小心翼翼地問。 這個名字用防水的粗筆寫在橡皮鴨的肚子上,“繪梨衣のDuck”,這麼說來這個女孩的名字就該是繪梨衣。短短一句話裡出現了漢字、假名和英語單詞,路明非想繪梨衣的語文老師一定死得很早……

繪梨衣點點頭,繼續刷牙。 “路……Sakura,我叫Sakura·路。”路明非覺得沒必要把真名告訴她。 繪梨衣還是點點頭,把橡皮鴨子從路明非手中拿走放在自己腦袋上頂著。她沒有地方放這個東西,因為她身上現在除了一條大浴巾就什麼都沒有了……路明非忽然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面紅耳赤地急轉身。 通道盡頭傳來巨響,雖然光線很暗我,當時路明非仍能看見通道盡頭那扇氣密門的玻璃窗上印著無數雙慘敗的手,還有畸形的鱗爪。不知道多少死侍聚集在氣密門外,它們正瘋狂的拍打著撞擊著那扇門想要衝進來,也許是這裡面的血腥味洩露出去了。氣密門極其堅固,連觀察用的窗口上也是厚達5厘米的高強度有機玻璃,它們一時還無法突破那扇門,但持續撞擊下去的話很難說。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棟大廈已經變成了死侍的巢穴,此刻這些嗜血的凶獸正在大廈的各個角落裡游盪。

“我們……我們快走!這裡還有別的出口麼?”路明非臉色蒼白。 繪梨衣把牙刷叼在嘴裡,一手扯著路明非的衣領把他拉到自己身後,一手輕而易舉地拔出了金庫門上嵌著的紅色長刀,想也不想隨手把它投擲出去。那隻是區區一柄日本刀,但它飛行起來的聲勢就像是一家超音速戰鬥機,空氣激波包裹著它,桌上的複印紙和地上的鮮血都被激波帶起,圍繞著它高速旋轉,可分明它的速度並沒有快到那種地步。整個通道中彷彿刮起了一陣颶風,颶風裡滿是鮮血、白紙甚至小型的金屬件。紅色長刀無聲地切開氣密門,圍繞它旋轉的複印紙高速地切割著死侍們的身體。 言靈·審判!這是路明非第二次目睹這種超越人類的奇蹟,對於繪梨衣來說,她可以隨手使用這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作為武器,每件東西到了她手中只是傳遞殺戮命令的信使。

不知多少死侍在這一刀下死亡,通道盡頭在巨響之後寂靜無聲了。 “我……我們快走!”路明非想伸手去拉繪梨衣可是實在沒地方著手。 死侍群受了重創,但是本可以阻擋它們一陣子的氣密門也完蛋了,鬼知道外面還有多少死侍,如果陷入混戰的話,繪梨衣這種人形兵器看起來不會有事,他路明非可是肉體凡胎,蹭著點兒就得死。 不出他的所料,很快就有東西踩上了濺滿黑血的地面,那些慘白色的人形拖著修長的蛇尾,並肩前進,長尾在地面上掃出波浪線來,給人的感覺就像升級版的《生化危機》。但路明非手裡沒有子彈不限量的“”死侍也不像將是那樣行動遲緩,路明非清楚它們可以像獵豹那樣狂奔,被汽車正面撞擊而不死。它們似乎在畏懼著什麼。

繪梨衣掃視那些浸在自己鮮血中的死者,哀涼的表情一閃而逝。原來她也並不是對死亡完全沒有感觸,只是太淡太淡了。 她從嘴裡拿出牙刷隨手扔了出去。牙刷劃著拋物線落在通道裡,滑倒死侍群的面前。那隻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塑料牙刷,但在死侍們眼裡好像隨時會爆炸,它們驚恐地退到牙刷後面,不敢踏過那條並不存在的警戒線。就像亞當和夏娃被驅逐出伊甸園之後,神在門外設置了旋轉的燃燒的劍,從此人類在不敢踏入伊甸園。死侍對繪梨衣的畏懼便如罪人對神的畏懼,不是害怕某個能殺死它們的強勁對手,而是在至高的存在面前下意識的臣服。 繪梨衣扣住路明非手腕,轉身走進長長的步道中。金庫門之後就是這條步道,地下舖著木板,兩側都是木質拉門,拉門後麵點著蠟燭,溫暖的燭光把格子陰影投射在黎明非和繪梨衣身上。不知什麼地方飄來白檀的香味,這條步道本該出現在那種舊式的大房子裡,每根木條上都沉澱著時光,木地板因為長年累月的擦洗而明亮如鏡,一塵不染。路明非趕緊把自己的鞋子脫掉,踩在地板上微微發涼。這種時候去偷看女孩的背影顯得有點太賤格了,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看了兩眼繪梨衣的背影玲瓏浮凸,肌膚在燭火中呈淡淡的金色。他們穿越了那些格子陰影,就像是穿過月夜中的竹林,竹子的影子在他們身上歷歷可數。

路明非想路明澤說的還真對,這裡真像是蘭若寺,在血腥的地界裡,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遭遇了孤單千年的女鬼。 繪梨衣拉開一道拉門,指了指鋪著榻榻米的地面,大概是示意路明非坐下來等自己,然後身走進了里屋。屋子中間是一張被爐桌,路明非在桌邊坐下,環顧四周。素白的牆上沒有太多裝飾,只懸掛著三幅造像,分別是天照、月讀和須佐之男。天照站在萬道陽光中,手持八坂瓊曲玉(原文為八阪瓊曲玉,我覺得此處應該是八坂瓊曲玉);月讀站在一輪漆黑的圓月下,手持八咫鏡;須佐之男則是男神,呈現出少年的面目,手持日本神話中究極神劍“天從雲”,站在八首巨龍的屍體上。路明非不太懂神道教,但這三位大名鼎鼎客串過無數動漫,他還是認識的。

除了這三幅造像外客廳裡就沒有任何其他裝飾品了,甚至連日本人家裡常見的插花都找不到,也沒有什麼家具,打開的壁櫥裡整整齊齊地掛著巫女服。繪梨衣走進里間的時候並未關門,裡面也是同樣的風格,只不過被爐桌換成了鋪地的床鋪。唯一能用來“享樂”的就是那台巨大的液晶電視了,它連著一台PS3。這間房間不可謂不奢華,單那條年代久遠的櫻花木走廊就價值不菲,誰家裡要是有這麼一條走廊那是值得向每個賓客炫耀的。但住在這個屋子裡的不該是繪梨衣,而是某個上了年紀皈依宗教的老大媽。 路明非挺得直直的坐著,想想自己要是生活在這間屋子裡該是什麼樣的心情……大概是木頭人一動不動地坐在曠野裡,感覺陽光雨露日昇日落,自己漸漸生根發芽長成一株大樹的心情……

看年紀她和諾諾差不多大,她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多少年?十五年還是二十年?沒有一顆木頭人的心,住在這裡是會發瘋的。 繪梨衣從里屋走了出來,已經穿上了內衣,為了避免鼻血亂噴污染地面,路明非所投工要死死地盯著地面。繪梨衣旁若無人地從櫥櫃裡拿出一套巫女服穿上,她似乎只穿這麼一種衣服。路明非幾乎可以肯定她基本沒有離開過這間屋子,她沒有見識過公交色狼沒有看過AV也沒有自詡風流的學長跟她搭訕,所以她會對男性毫無防備,在她眼里路明非大概跟她是同類生物——平胸的同類生物。 “走吧。”繪梨衣在小本子上書寫,舉起來給路明非看。 路明非這才確定她是不會說話的,所以隨時備著筆和小本子在身邊。 “去哪裡?”路明非問。 “外面。” “外面都是死侍!” “更外面的地方。” 路明非快被繪梨衣繞暈了,就算繪梨衣血統超強無懼死侍,他可是怕的。外面這麼亂,呆在這裡喝杯茶不好麼?最好再把那扇厚重的金屬門關上,眼前就有遊戲機不是麼? 《無雙三國》還是《生化危機》?我都擅長啊,我陪你玩hard模式打通關啊! “出去玩,趁哥哥不在。”繪梨衣把小本子舉到路明非眼前。 路明非這才明白了,敢情繪梨衣就是想翹家。對她來說世界就分兩塊,裡面和外面,只要去了外面,去哪裡都好。 繪梨衣打開壁櫥,從裡面搬出一個紙箱子放到路明非手裡。箱子裡是各種各樣的玩偶,有塑膠的奧特曼和小怪獸,也有絨布輕鬆熊,還有Hello Kitty,每件玩具上都有小小的標籤,有的寫著“繪梨衣のUltraman”,有的寫著“繪梨衣のRilakkuma”,看起來她跟普通的女孩一樣有著很強的佔有欲,在每件玩具上都寫上了自己的名字。路明非別無選擇,只能抱著箱子跟在繪梨衣身後,一步步走向窮凶極惡的死侍群。因為恐懼他緊緊地貼著繪梨衣走路,濃重的血腥味中混合著女孩身上的肥皂香氣。 死侍群無聲無息地裂開,這些東西把壓抑的嘶叫藏在喉嚨裡,俯首帖耳地趴在地下,表示出對繪梨衣的絕對服從。但在路明非經過的時候,有些死侍張開嘴露出漆黑的牙齒,不知道是要吼叫還是想要咬斷路明非的喉嚨。繪梨衣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路明非的手腕,這個小小的舉動讓死侍們意識到路明非屬於這個女孩,屬於某個高高在上他們不得不仰視的君王,於是騷動平息了,它們再度俯首帖耳。路明非每一步都走得心驚膽戰,繪梨衣走得就像女王,但他可不是女王的隨從……他是女王拎著的一條火腿,女王拎著他穿越飢餓的狼群,狼群對他垂涎欲滴,卻不敢動女王的食物。 自己這是放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啊!這是少女麼?這是怪獸中的怪獸吧? 通道盡頭的牆壁上炸開巨大的黑色血花,紅色的長刀正扎在血花的中心,繪梨衣拔下那柄刀用手帕擦乾淨,插入腰間的刀鞘。然後她在小本子上寫字給路明非看:“你走前面,我不認路。” 路明非心說你不認路你走得那麼神氣活現?你不認路我就認路了麼?認路我會一頭扎進你這怪獸的窩裡去? 古銅色的手狠狠攥住了楚子航的腳腕。 偷襲者藏在電梯井的陰影中,抓住了楚子航的腳踝之後就把全身重量掛在了楚子航身上。那條肌肉賁突的手臂可以媲美世界健美冠軍,力量也大得驚人,楚子航的武器都收在風衣裡,急切之間無法掙脫。眼看他就要墜落電梯井,源稚生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楚子航單手板著門框,全身後仰,大半個身體都沒入了電梯井中,全靠源稚生拉住他。雙方陷入了僵持,愷撒連續開槍,但只在鋼樑上打出火花,他根本無法瞄準偷襲者,偷襲者完全藏在楚子航身後。 偷襲者沒能如願的把楚子航拉進電梯井裡,於是猛然發力,把楚子航往下拉的同時自己騰身躍起。他抓著上方的鋼樑晃晃悠悠,細長的尾部纏住楚子航的脖子,金色的雙瞳如一對燃燒在黑暗中的佛燈。 那是一頭人身蛇尾的怪物,它長著瀑布般的黑長發,長發不斷地往下滴水。一張慘白的尖臉從長發中凸顯出來,赫然是一張人類女性的面孔。它似乎要歡呼又似乎要笑,巨大的嘴裂中露出尖利的長牙,末端分岔的舌頭像是小紅蛇那樣顫動。 它的眉心間忽然開出一朵紅黑色的花來,汞核心鈍金破甲彈的彈頭在它的腦顱中翻滾,強行撕裂它的顱骨。 沙漠之鷹頂著它的頭髮射,愷撒把剩下的子彈都送進了那怪物的腦顱裡,看著它的腦袋在自己面前炸開,然後抬腳踏在那怪物的胸膛上,把它踹回電梯井裡。 踹到那頭怪物胸口的時候他的感覺略微有些複雜,那是人類女性的胸膛,這給他的感覺像是殘暴的踹開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 “死侍!”楚子航抹著脖子上冰涼的黏液,那頭怪物的長尾上滿是鱗片和黏液,被它纏住就像被大蛇纏住。 愷撒忽然醒悟過來,那確實是一名死侍!他們被死侍偷襲了。 他把雜念從腦海中驅趕出去,死侍就是死侍,死侍不是人,它們在墮落的瞬間就已經失去了人類的靈魂。 蛇形的屍體墜入電梯井下方的黑暗中,卻並未傳來期待中的撞擊聲。它在半途就被撕得粉碎,井底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來幾十雙金色的瞳孔,它們貪婪地嗅著利爪上的血味。那名女性死侍下墜的時候,它們不約而同地伸出利爪去攔截,它們四肢末端的骨質爪鋒利如刃,那名女性死侍如同遭受萬刃加身的刑罰。成群的死侍正沿著鋼架往上攀爬,襲擊楚子航的女性死侍是其中體型最小的,所以它最靈活也爬得最快。 愷撒狠狠地打了個寒戰,心臟彷彿被惡魔的爪握住了。他只在一個地方見過類似的景象,那就是高天原,屍守之巢。他在迪里雅斯特號中仰望高處,屍守群如群龍昇天。 他們再度置身於惡鬼的巢穴中。 “你養的寵物?”愷撒抓住源稚生的衣領大聲喝問。 “即使我要豢養這類東西也不會放在自己家裡,就像美國國防部不會把核武器基地放在五角大樓裡!”源稚生直視愷撒的眼睛。 愷撒遲疑了片刻,看到成群的死侍,首先想到的就是蛇岐八家在這棟樓裡豢養這種危險生物,就像你看到群蛇糾纏在一起吐信會下意識地想到自己接近了蛇窩。但源稚生的抗辯也很符合邏輯,即便蛇岐八家豢養死侍來做研究,也不會把養殖基地放在自己總部裡,安全措施一旦出問題,這棟樓就會變成地獄。愷撒一時無法判斷源稚生是不是在撒謊。 楚子航從風衣中抽出照明棒,彎折幾下之後扔進電梯井裡,橘黃色的光照亮了層層疊疊的鱗片,電梯井深處的鋼架上爬滿了死侍,它們用長尾纏著角鋼,用畸形的雙爪攀援,動作介乎猿猴、蛇和蜘蛛之間。無法統計數量,也許幾十也許上百。還有幾台電梯能夠運轉,金屬轎廂上上下下,在很近的距離上擦過死侍群。這種時候還在運轉的電梯裡必然擠滿了人,人類因為驚恐而渾身冷汗,汗液中混雜著荷爾蒙和腎上腺素,也許還混合著微量的鮮血,這些氣味混合在一起,對死侍群來說是近乎毒品的刺激。它們在電梯經過的時候用鋒利的爪摩擦著轎廂,還沒想出怎麼撕開這個鐵罐頭吃裡面的肉。 電梯裡的人想必已經聽到詭異的刮擦聲,有什麼東西在轎廂外沉重地呼吸。他們尖聲驚叫,他們無路可逃。 “你見過長蛇尾的死侍麼?”楚子航問。 “沒有,我見過的死侍都有不同程度的畸變,但大致外形還是人類。”愷撒說,“我只在三個地方見過這種人身蛇尾的形象,高天原裡、壁畫廳裡,還有就是《惡魔學》的書上。” 楚子航點了點頭:“和高天原裡的'人魚'很相似,但這些東西是活的。” 雖然看起來外形相似,但屍守和蛇軀死侍是兩種不同的東西。屍守是古代混血種的木乃伊,它們的身軀嚴重朽壞,但神秘的生物煉金術把它們最後的精神和力量封存在屍體中,用來作為城市的守衛者。人類歷史上也有類似的野蠻習俗,美索不達來亞平原的古代王國在為城市奠基的時候會在地基周圍建築地窖,成群的活人進入地窖中,用他們的肩膀頂住地基。他們就這麼一直頂著直到自己化為枯骨,這象徵著他們的靈魂在死後仍會撐起這座城市的地基令它不會倒塌。這是人類從龍族文明那裡學來的儀式,但龍族垂直埋進地基中的木乃伊確實是戰士,能夠掙脫繭衣活動,人類只是學到了形式。 而死侍是活生生的東西。它們雖然喪失了神誌,但血肉充盈,和人類沒有多少差別。他們甚至擁有生殖繁衍的能力。他們的出現意味著早已滅絕的上古物種重現人間,從技術上來說這不亞於恐龍復活。 他們必鬚麵對活生生的“古裔”了,遠遠超越人類,更接近龍的混血種。 “這些死侍的畸變是被誘發的。”源稚生忽然說。 “被誘發是什麼意思?”愷撒冷冷地問。 “龍血的特性是會大幅度地活化基因,從而導致不可控的畸變,例如麟身畸變、骨質畸變和血質畸變。這些死侍表現出的都是蛇形畸變,它們原來是有雙腿的,在畸變的過程中雙腿合併成了尾部,變成現在的模樣。它們的骨形介乎人類和爬行類之間,更像泰坦巨蟒。你們如果上過賽諾伊教授的課就該知道那東西。” 楚子航點了點頭:“泰坦巨蟒,Titanoboa,有史以來最大的蛇類,生活在古新紀,最大的個體大約有20米長。” 源稚生說的東西楚子航和愷撒都不陌生,因為他們三個都上過賽諾伊教授的《古生物學史》這門課,在卡塞爾學院中賽諾伊教授的課是每個人必選的。大家雖然是敵人,但確實師出同門。 “蟒蛇的祖先是有腿的,在進化中漸漸消失了,但在泰坦巨蟒這種遠古巨蛇的身上很可能還殘留著畸形的腿,這是進化不完全的結果。”源稚生說,“這些死侍在龍血的刺激下迅速地畸變,最後形成了這種介乎人類和爬行類之間的形態。” “這跟被誘發有什麼關係?”愷撒問。 “畸變是不可控的,龍血是無序進化的催化劑,原本死侍應該進化出各種形態,但這些死侍幾乎全部產生了蛇形畸變,這只能使用基因技術引導的結果。蛇形畸變是各種畸變中等級很高也很罕見的一種,僅次於龍形畸變。但如你們所見,下面至少有幾十個蛇形畸變的樣本。”源稚生說,“有人製造了這種東西,並把它投放到這座大廈裡來,這是有預謀的進攻。” 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雖然匪夷所思,但這確實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進攻。這麼想來潛入壁畫廳殺人的也不是人類,這就能理解為什麼死者身上的傷口那麼怪異。這群死侍一直在電梯井中活動,它們聞著人類的味道爬上爬下。幸虧橘政宗封鎖了大廈,否則這些泰坦巨蟒般的凶獸早已突破安全門進入每一層樓,即使執行局的精英都集中在這棟樓裡也無法阻擋它們,這座大廈的每一寸地面都將被鮮血鋪滿,血地上滿是蛇尾掃過的波浪線。 “主持進攻這裡的人,不是想要征服這棟樓,而是想要毀掉這棟樓。”源稚生緩緩地說。 他的心裡絕不鎮靜。橘政宗本應該在下面的橫樑上等他,但現在那些橫梁已經被死侍佔據了;這棟樓裡還有幾百上千人找不到出路,隨時可能變成死侍的食物;他甚至無法組織起任何有效的防禦,蛇岐八家根本沒有應對死侍進攻的預案。時間正一分一秒的流逝,今夜也許就是蛇岐八家的末日,但源稚生的聲音裡仍聽不出波動來,慌亂沒有用,他必須想辦法說服楚子航和愷撒,說服他們跟自己合作……這是唯一的機會,除了這兩個人他已經找不到並肩作戰的同伴了。 楚子航微微點頭,毀滅而非征服,歷史上有過一位征服王也是如此的。 “上帝之鞭”,匈奴王阿提拉,他一路西進,把沿路的城市一一燒掉,從不管理那些奪來的土地。因此他是絕世的利箭,無論射出多遠威力都不會衰減。西羅馬帝國的皇帝瓦倫丁尼安三世曾大吼著問,說那個野蠻人到底想要什麼?這裡是羅馬,是諸神鍾愛的土地,我能給他的很多!告訴我他的野心有多大!而他的姐姐霍諾莉亞公主冷冷地說,他要的只是毀滅!而阿提拉是一位龍王,這很像是狂龍的進擊,龍族的戰爭總是帶著磅礴的怒氣,以徹底毀滅對手為目的。 “理論上存在控制死侍的可能麼?”愷撒問。 “傳說古波斯皇室豢養過死侍,他們把成群的死侍編成,但那隻是傳說。”楚子航說。 他明白愷撒在想什麼,以人類或者混血種之身去控制死侍,聽起來完全不可想像,不難想到是那位“神”已經覺醒,它是在主持這場血腥的進攻。 “這種時候我們算是有合作的立場了吧?”源稚生說。 沉默了幾秒鐘,楚子航點了點頭:“是的!無論是校規還是亞伯拉罕契約都限定了秘黨成員必須阻止龍類和死侍傷害人類,即使要為此付出生命。這種時候我們可以和你合作。” “別開玩笑了!合作?看看這是什麼東西?”愷撒把槍口頂在源稚生的太陽穴上,“這是偉大的皇!像龍類遠多於像人類的怪胎!我沒法相信這種東西!” 聽了愷撒的的話楚子航也有些遲疑,確實源稚生是個難以信任的人。相識以來他們每每被源稚生逼進死地,他們能活到今天,唯一的原因居然是運氣。 “如果我們千辛萬苦地幫這傢伙收拾了死侍,他會開香檳感謝我們麼?”愷撒冷笑,“別天真了會長閣下,他只會立刻叫來執行局的人包圍我們,我們轉瞬之間就會從英雄變成囚徒。他不對我們的腦袋開槍就不錯了,想一想,幾分鐘前就是這傢伙的刀差點刺穿你的心臟!再想一想,我們在海溝底部反复呼叫的時候,就是這傢伙砍斷纜繩把我們仍在深海裡!我說得對不對,源稚生先生?” “是,如果我有機會,一定會叫人包圍你們,把你們變成囚徒。”源稚生看著愷撒的眼睛,緩緩地說,“無論你們是不是有恩於蛇岐八家。” 愷撒愣住了。如果源稚生竭力辯解說自己絕不會背信棄義,那麼愷撒會尖利地嘲諷他從心底深處更加鄙夷他,可源稚生坦然地承認了,這讓愷撒一時間有點語塞。 “我只說三句話。第一句,”源稚生幾乎是一字一頓,“男人要做的事情,跟恩義無關。男人要做一件事的理由,必然重於恩義這件小事。” “第二句,我是黑道成員,我做過惡,其中有些遠比把你們丟在深海中更惡劣。我承認我絕不是個好人。” “第三句,這種情況下你們帶不走我。如果不願意幫我,請把我的刀留下。作為家族領袖,我有作戰的義務。” 愷撒摸摸自己的額頭,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發燒燒到聽錯話了,接著氣得笑出聲來。 有種從靈魂深處被擊潰的感覺,以前只有路明非和芬格爾會給愷撒這種感覺。路明非和芬格爾能做到是因為太賤了,隨時會遺忘理想情操信念尊嚴這類崇高的東西賤兮兮地搖尾巴,這對受精英教育的愷撒構成了不小的精神衝擊。而源稚生用來擊潰愷撒的武器叫“無恥”,愷撒不敢相信世上有這麼無恥的人,坦然地講述自己的惡,絲毫不以為恥,似乎理所當然。 愷撒撓頭撓了好半天,轉向楚子航:“我跟你說過沒有?日本人的詞典中是沒有善惡這兩個字的……現在看來也許忠孝節義什麼的都沒有,你們中國人白熏陶了他們這麼多年啊!” 楚子航搖了搖頭,他明白愷撒只是想找個人吐槽,但他沒有什麼想評論的,他給烏茲衝鋒槍更換了鎢合金動能彈的彈夾,等待愷撒的決定。愷撒是組長。 愷撒用槍把源稚生的腦袋狠狠地頂在門框上,額角青筋暴跳:“混賬!一個人連自己的正義都不能堅信,那這個人連活著的價值都沒有了!信不信我一槍打爆你的頭!” 他無法忍受,源稚生的話令他不寒而栗。一個連心中正義都放棄的人,就像把靈魂賣給魔鬼的行屍走肉,加圖索家全家都信仰天主教,以宗教的觀點看,這種人確實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 “我說了我只有三句話,的我已經說完了。”源稚生淡淡地說。 他的目光清澈,那張頗有陰柔之美的臉上好像寫著“雖千萬人吾往矣”,就像那些戰國時代的名武士,敵人的大軍已經出現在遠方的地平線上了,他仍然面無表情地彈著琵琶,他認這個命,認自己的武士之命,身為武士有一天就是要死在戰場上的,他們等待死亡就像等待注定相逢的情人。楚子航相信就算自己和愷撒退出,源稚生也會留下來等著死侍群逼近,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是領袖,對家族負有義務。說來奇怪,雖然沒有什麼理由信任源稚生,楚子航依然覺得他說想去法國買防曬油是真心話。 楚子航給烏茲上膛:“諸位,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不相信你,”愷撒看著源稚生的眼睛,“但我給你機會,因為那些相信你的人是無辜的。” 狄克推多自上而下撩起,切斷了源稚生身上的繩子。源稚生連道謝的話都不說,伸手抓過愷撒手中的蜘蛛切。 “Shit!”愷撒低聲咒罵。 如果還有其他可能,他絕對不會和源稚生合作。他不相信源稚生,日本人就是無恥,戰國時代的大名們都會以大義的名義犧牲同伴,一邊痛哭著說吾兄這是上天逼我的我恨不得挺身替你受死,一邊舉著火槍對義兄的後心瞄準……換了源稚生甚至懶得擺痛哭流涕的姿態,甩手一槍就把你給斃了。但又似乎不只是“無恥”這麼簡單……源稚生的淡定中透著濃重的悲意,他就像一個背負著如山罪孽的惡鬼走到你面前要求你的幫助,他的靈魂早已被壓彎了脊梁可他還在苦苦地支撐……是什麼信念讓他那麼疲倦又那麼艱苦?愷撒不知道。 他決定冒一次險給源稚生一次機會,因為這座樓裡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無辜的。 “優先在電梯井裡阻擊它們,但以我們的彈藥解決不了那麼多死侍,愷撒你有多少發汞核心子彈?”楚子航問。 “只剩兩個彈匣了,一共14發。”愷撒抽出新的彈匣插進槍柄裡,“就算全打在死侍身上,最多也只能解決五名死侍,這些傢伙雖然沒有神智,但肌體組織似乎不亞於龍類。” “烏茲的鎢合金子彈效果幾乎可以忽略,除非我有不限量的子彈。”楚子航看向源稚生,“近身戰的話,以皇這樣的身體也未必能應付死侍的圍攻吧?” 源稚生站在貼著直通屋頂的阿修羅木雕畫前,轉動藏在木雕畫中的橘氏家紋,木雕畫帶著整面牆移向一邊,這層樓的隱藏空間出現在愷撒和楚子航面前,裡面一排排的展櫃散發著幽藍色的微光。 “歡迎來到蛇歧八家的珍寶館,今天武器將不限量提供。”源稚生站在門邊,比了個手勢請愷撒和楚子航進入。 “喔!”愷撒不由的驚嘆。 一眼望不到頭的武器。從日本刀和十字槍開始,接著是手槍、獵槍、步槍、衝鋒槍……傳奇的加特林重機槍站在角落裡,明亮的甲胄掛在牆上,既有17世紀佛羅倫薩產的白鐵重鎧,也有日本特色的南蠻胴具足。這裡的不少武器都可以在拍賣會上亮相,有的甚至是全世界唯一的孤品,就算是加圖索家的武器博物館,跟這裡的館藏相比仍顯寒酸。愷撒抽出一柄日本刀來試了一下鋒刃,刀鋒輕易地割破了他的襯衫袖口,這柄刀有上千年的歷史,但仍鋒利如發硎的那一刻。 “蛇歧八家的武器館麼?”愷撒將那柄利刃推回鞘中。 “現在武器都收藏在這個館裡,真正的古刀不在這兒,都在老爹自己的刀劍博物館裡。”源稚生用刀柄砸碎展櫃,把裡面的武器一件件地拿了出來。 楚子航抓起一支英國二戰時製造的司登衝鋒槍檢查,雖然是老槍但是保護得非常好,每個部件都精心地去銹塗油,仍然是件很趁手的武器。 “多數都是老槍,選你們自己喜歡的,保險起見最好多帶幾支,免得炸膛或者卡殼。”源稚生從展櫃中抽出黃金鑲嵌的柯爾特左輪槍扔給愷撒。 這是柯爾特公司為紀念美國西部大開拓時代特製的禮品槍“西部守望”,使用特製子彈,擁有大得驚人的口徑,當年的西部牛仔們能用這種槍把衝過來的野牛一槍碎顱。唯一的缺點是後坐力太大了,用不慣的人會在開第一槍的時候被後坐力震得後仰翻倒。愷撒吹了聲口哨,這支槍用來作為沙漠之鷹的替代品委實是上選。 “水銀爆裂彈。”源稚生把一盒子彈扔給愷撒,“配合這支槍使用,雖然貫穿力不如學院研發的汞核心純金破甲彈,但它爆炸之後能形成大片的水銀煙霧,阻擋龍類和死侍都很好用。” 愷撒在壁櫃中找到了一支西班牙產的燧發前膛槍,這是貴族的獵槍,槍柄用象牙和琺瑯鑲嵌,口徑大到能夠填入兩厘米直徑的彈丸,這種老式獵槍有著駭人聽聞的強猛火力,那時的貴族們用這樣的槍獵殺獅子和犀牛。愷撒叼上一支雪茄,給獵槍填滿火藥湊到嘴邊,隨著轟然巨響,雪茄被點燃了。鉛彈在天花板上反彈之後砸在地面,這層樓的堅固程度委實達到了變態的級別,這種威力的子彈連打進牆壁裡都做不到。 他把這支古董獵槍背在身後,轉過身來,源稚生已經穿上了一套紅漆的南蠻胴具足。 “Cosplay?”凱撒抓起一支溫徹斯特M97霰彈槍,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給這支老槍上了膛。他的手指觸摸到槍膛側面的刻印,足足十二條,這說明當年用這支槍的士兵在戰場上殺死了十二個敵人。 “對於彈幕能否把這些東西阻擋在電梯井裡我沒把握,我需要做好近身戰的準備。”源稚生深吸一口氣勒緊褲帶。 穿上這身甲胄他就像一位戰國時代的年輕大名,腰間各插一柄長刀,蜘蛛切還有它的孿生刀童子切安鋼,一柄毛瑟手槍插在小腹正前方。 “還有別的款式,請隨便選用不要客氣。”源稚生指向琳瑯滿目的鎧甲。 愷撒猶豫了片刻,扛起加特林重機槍和子彈箱往外走:“算了,實在接受不了你們日本人的審美!” 楚子航在提袋裡裝滿了司登衝鋒槍和湯姆森衝鋒槍。將剩下的名刀打成一捆背在背後,他提起提袋往外走,黃銅子彈從提袋中“叮叮噹當”地落下。 看著這兩個男人的背影,源稚生忽然想起深海中的那一幕,這兩個人在齊胸深的肺螺中跋涉,核動力艙就在前方,按照源稚生的命令他們必須手動引爆這枚微型反應堆。高天原在崩潰,海地裂縫在增大,岩漿在水中劃過耀眼的軌跡,大海被照得如同白晝,他們的齊格林裝具在扭曲變形……可他們誰也沒有停步誰也沒有退後,而是用盡一切力量撲向前方,就像是笨拙的小鴨子在划水。 源稚生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把煙蒂在腳底碾滅。 繪梨衣站住不走了,指著自動販賣機裡的橙味飲料。路明非倒也認識那種飲料,最近正熱門的少女果汁飲品,新垣結衣做的廣告天天在電視上放。 “你到還認識飲料啊你,我們出去再買不行麼?”路明非哭喪著臉掏錢。 他倒不是在乎這點小錢,而是大群的死侍就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們……這些畸形的凶獸伏低了身形,像是巨蟒那樣扭動,雙目灼灼地盯著路明非。這些東西體型小的也有三四米長,體型大的足有五六米,它們如果挺直身體能夠從一間臥室的這頭到那頭,它們“站起來”的高度都比路明非高一半。現存的蟒蛇中最重的是水蟒,人類曾經捕獲過大約半噸重的大個子水蟒。這些死侍看起來也有100公斤,可它們不是大腹便便的胖子,它們瞬間撲擊的高速跟老式火槍鉛彈的速度差不多。其實這種計算毫無意義,即使這些死侍被削弱80%,少到只剩下一兩個,路明非撞上了也得死。所以他乾脆把手槍的保險都關了,槍插在后腰裡,走火了會誤傷屁股。 他們所在的位置大概是第六層,好在這一層已經撤空了,否則早已屍橫滿地。這群死侍跟著他們上樓下樓,路明非以前都沒想過蟒蛇也能爬樓。死侍群始終不敢離他們太近,應該是迫於繪梨衣的壓力,但它們又不願意放棄路明非這“好吃的”。對於這些東西的尾隨繪梨衣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她拖著路明非,跟著直覺找路,但她確實不認識路。 兩罐飲料滾了下來,路明非把橙味飲料遞給繪梨衣,他倒也沒忘記買一罐熱咖啡給自己。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的地形圖,出口倒是有不少,可是所有通道盡頭都有紅點,應該是執行局的人。而金色的光點則分佈在大廈中央區域和他們背後……路明非終於想清楚了,大廈中間其實是電梯井,現在那裡已經是死侍的巢穴了。 “迷路了。”繪梨衣在小本子上寫給路明非看。 “不不,我們沒有迷路,我們只是在原路繞圈子而已。拜託姑娘你根本不認識路你能跟我走麼?”路明非心說我至少還有導航在手啊。 “會被家里人發現,他們會抓我回去。”繪梨衣舉著小本子,手指斜上方,又指了指正下方,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路明非心中凜然,繪梨衣所指的方位確實都是某個通道口,但從手機上看那兩個通道口都有執行局的人把守。那些人距離他們至少有幾十米遠,還隔著層層樓板,按說繪梨衣不可能聽到任何動靜,但她確實聽到了。唯一的解釋就是她不用加持鐮鼬這類言靈聽力也能接近愷撒,以她為中心的龐大空間裡,任何細微的聲響都瞞不過她的耳朵,在某個無形的領域內她近乎全知和全能。 敢情繪梨衣是為了躲開那些人才像沒頭蒼蠅似的繞路。 路明非心說你那麼牛逼那還怕什麼家里人?老子要有那麼牛逼,老子就大步過去命令那幫傢伙給我準備好豪華轎車和滿箱的果汁飲料,要橙味的有橙味的,要蘋果味的有蘋果味的,他們要是敢攔老子,老子就大手一揮,揮舞小本子,本子上寫“老子要出去玩”。其他的都別說了,老子都全知全能了老子還不能出去玩,那全知全能還有什麼意思? “你跟我走走試試。”路明非摸出手機,按下屏幕上的“緊急救助”鍵。從他們迷路以來這個鍵就出現了,一直在閃爍。 玻璃幕牆外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黑影從天而降停在玻璃幕牆外,那是用來清洗外牆的作業電梯,路明非的手機居然能指揮這東西從頂樓降下來。 路明非也不知道登上作業電梯後再怎麼辦,但這時候只有信任小魔鬼。今晚小魔鬼對他還行,送了幾乎全裸的妹子給他看,還讓妹子跟他翹家,唯一的問題是……他懷疑這妹子不是人類。 繪梨衣第一次流露出驚訝的表情,在小本子上寫“好厲害”給路明非看。路明非心裡也覺得自己蠻厲害的,在漂亮妹子麵前倍儿有面子。 他拉著繪梨衣走向玻璃幕牆,忽然聽見淒厲的哭聲從走廊盡頭傳來,死侍群圍繞在一人高的鐵皮文件櫃前,貪婪地嗅吸著其中的味道。原來這一層還不止他們倆,有一個來不及逃生的女孩藏在了鐵皮文件櫃裡,現在死侍群察覺了她的氣味。路明非心說你丫傻逼啊!嗎?躲在鐵皮櫃垃圾箱裡就會沒事? 一名死侍猛地直起身體,因為那條蟒蛇般的尾部,它在繪梨衣面前伏低的時候只有不到一米高,此刻卻驟然展示出兩米多高的魁梧身軀。它鋒利的爪刺戳在鐵櫃上,裂縫中噴出鮮血來,沿著利爪表面的角質層流淌。櫃中女孩痛苦地哀號起來,更多的死侍直起身體,就像是耍蛇人吹起了豎笛。路明非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似乎能感覺到櫃中女孩的絕望……就像在三峽水庫的深處,他被封在那個潛水鐘裡,看著外面的血水漫上來。他想衝上去但是不敢,下意識地握緊了繪梨衣的手。 “你不喜歡它們對不對?”小本子出現在他面前。 “鬼才喜歡這種東西啊!你會喜歡麼?”路明非嘶啞地說,“它們在殺人啊!” “我無所謂喜不喜歡。既然Sakura不喜歡,那就殺掉好了。” 繪梨衣把小本子收進袖子裡,面無表情地拔出了長刀。她很少有表情,但她的面無表情跟楚子航的不盡相同,楚子航凌厲而孤獨,她卻是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模樣。 空氣詭異地震動起來,繪梨衣並沒有發出聲音,但是似乎這座大廈外面有個巨人正念誦古老的證言,重重聲波轟在大廈的表面,能抗震的玻璃幕牆上居然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圓形白斑,那是玻璃幕牆在開裂,空氣震動彷彿實質一樣砸在大廈外牆上,像是一顆接一顆的流星!地面震動,桌椅顫抖著移位,死侍群放棄了鐵皮櫃趴在地上顫抖,它們本應忘記了一切恐懼和疼痛,但這一刻它們重又記起了那種被“至高”壓迫的卑微來! 路明非簡直分不清這是地震還是繪梨衣言靈的效果……尼瑪不用這樣吧!放言靈就放言靈嘛!樸實有效也是一種美啊!不用每次都搞得好像天地異變那樣吧? 繪梨衣的雙瞳中,彷彿金色的大海漲潮,待到潮水淹沒了她瞳孔中最後一絲暗紅,她揮刀平平地在面前虛切。稱不上是任何刀術,就是隨手平切那麼一記,聲波和震動都消失了,這一刻整層樓裡寂靜得就像……死亡。紙片、筆、字紙簍、計算機、電話……甚至複印機這樣的龐然大物都浮起在空中,一秒鐘後它們四分五裂,鋒利的碎片和空氣的碎片一起擴散出去,彷彿龍捲風掃過走廊,所到之處死侍群的黑血潑墨般的飛散。完全不同的效果,但不變的是那道命令,在龐大的領域中,由她下達了死亡命令的東西都得死。 繪梨衣收刀回鞘,他們周圍像是被轟炸過。 路明非跑到鐵皮櫃前把櫃門拉開,穿著制服的女孩縮在櫃子角落裡,眼神呆滯,連哭都不會了。幸虧有鐵皮櫃的保護,她沒有被那些鋒利的碎片波及,死侍的利爪切開了她的肩頭,還好不是什麼致命傷。路明非翻箱倒櫃找出急救箱丟給她,轉頭去看的時候繪梨衣已經震碎玻璃幕牆。她踏上了作業電梯,暴露在狂風暴雨中,抽了抽鼻翼聞著夜風中的氣味,呆呆地望著這個燈火如海的城市。 愷撒戴上隔音耳機和墨鏡,把加特林重機槍的槍口指向下方,豎起拇指對楚子航和源稚生晃了晃。 死侍群在鋼樑間高速地游動,用利爪在鋼件上留下深深的痕跡,它們清楚食物就在附近,越是找不到越是暴躁。幾名死侍包圍了一個電梯轎廂,電梯轎廂停下是因為它在高速運行中將一名死侍的蛇尾切斷,電腦判定電梯運行出現了問題。死侍們盤踞在轎廂上方,合力撕扯著鐵皮,就像一群餓極了的人用手把鐵皮罐頭撕開。那名失去了尾部的死侍居然沒有死,它用鋒利的爪抓進鐵皮里,掙扎著往上爬,它不願放棄分享這頓血食的機會。轎廂里傳出女人絕望的哭聲。 “真是地獄啊!”源稚生拔出蜘蛛切在手腕上輕輕一割,細細的血流落入電梯井中。 一滴血打在死侍的額心。這名死侍就要撕開那個裝滿血食的罐頭了,可他忽然頓住了,抽動著鼻孔嗅吸那神秘的香味,緩緩地抬頭仰望,好像天賜甘露。它伸出舌頭去舔舐額心的血,可它的舌頭畸變得還不夠,怎麼都舔不到,它憤怒的發出嬰兒般的嘶叫聲。更多的血滴在它的臉上,它的嘶叫聲中透出了狂喜。但這份喜悅只維持了幾秒鐘,周圍的死侍飛撲過去撕咬它的面部,只是為了分享那鮮血的美味。被咬掉面部的死侍墜入電梯井深處,它的位置被其他死侍取代了,死侍群聚集在正下方,彼此撕咬著爭搶著去舔舐那股溫熱的血流,好像飢渴了幾百年的惡鬼。 “喔!如果死侍也有食譜的話,你的血就是白松露那種高級食材啊!”愷撒讚歎。 “雖然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但是我在死侍眼裡確實是最誘人的血食。”源稚生淡淡地說,“也許惡鬼們都想把高高在上的東西吃掉,它們在地獄裡痛苦得太久了。” “痛苦?”愷撒愣了一下。 “開槍吧。”源稚生輕聲說,“死會終結一切的痛苦。” 電梯井深處,死侍們歡喜欲狂地往上攀爬,圍攻電梯轎廂的死侍們也放棄了即將到手的鮮肉。它們爭先恐後地爬上壁畫廳,這裡在它們看來是即將舉辦盛宴的餐廳,而這頓大餐的主菜是源稚生的鮮血。 加特林重機槍咆哮起來,僅僅是扣動扳機的剎那就有數十枚黃銅彈殼墜入電梯井,爬在最前面的死侍面部中彈,彈雨在一瞬間摧毀了它的頭部,它在脫手下墜的過程中又被追加的幾十發子彈,命中。 一米長的槍口焰像是往下噴射的火炬,槍聲之猛烈令人覺得自己置身於正在放電的煙雲中,如果不是有隔音耳機和墨鏡,愷撒的耳朵和瞳孔都會受傷。 楚子航的司登衝鋒槍和源稚生的湯姆森衝鋒槍加入了“彈幕製造者”的行列,他們站在電梯井的鋼樑上,裝槍械的提袋掛在頭頂前方,以備他們隨時取用新的彈匣和槍支。 這場金屬彈頭組成的風暴狠狠地打壓了死侍群的喜悅,沖在前面的死侍紛紛中彈,但除了當先那名被摧毀頭部的死侍,其他死侍都只是受傷。蛇化身軀異常強悍,子彈在鱗片上濺起點點火光,少數子彈能打進它們的身體也卡在堅硬的骨骼裡。電梯井裡幾十張巨口張開到極限,對著上方的愷撒他們發出尖細的哭聲。 愷撒知道那其實是怒吼。死侍跟屍守不同,屍守的感知神經已經在砲製過程中被殺死,肢體斷裂對它們就像是頭髮被剪斷,而死侍仍能感覺到部分痛楚,但痛楚並不足以讓它們退卻,反而會激發它們的兇性。 他牢牢地控制著加特林重機槍,對下方傾洩金屬的風暴。加特林重機槍是曾經改變時代的武器,經過改進之後這種武器的極限射速達到10000發每分鐘。愷撒擔心槍管過熱只是用了間歇性連射,但加上楚子航和源稚生的衝鋒槍之後,彈幕密集到會相互碰撞,死侍顯然還殘留有野獸般的智慧,它們很快就學會了藏在鋼樑下方躲避彈雨,在彈幕掃過的空隙中往上攀爬。 “有效殺傷還不夠!我們只是在拖延時間!”在更換彈箱的間隙裡愷撒衝著源稚生和楚子航吼叫,也只有這時候大家還能吼著說話,加特林重機槍一旦吼叫起來,就算是有人在耳邊敲鐘都聽不見。 源稚生把打空的湯姆森衝鋒槍扔進電梯井裡,從提袋中抽出了二戰時美軍標配的M3衝鋒槍,繼續掃射。他懂愷撒的意思,雖然彈雨強硬地阻擊了死侍群,但到現在為止死在彈雨中的死侍不超過十名,而在這段時間裡死侍群往上爬了八九層樓,照這樣下去不過多久死侍群就會達到他們所在的這一層,那時即便有充足的彈藥也沒用了。他原來的計劃是槍聲會驚動大廈裡的人,此刻這棟大廈裡有上百名執行局幹部,他們都是A級混血種,執行局的援軍到來之後,再藉助地勢,有很大的機會把死侍群消滅在電梯井裡。可沒有任何人趕過來,這棟樓裡似乎只剩下他們三個人。源稚生的手機在搏鬥中壞掉了,他們和外界的聯絡也已經斷絕。此刻他們能信任的只有手中的武器。 楚子航也換用了新的司登衝鋒槍,提袋裡零散的子彈根本沒有用武之地,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停下來裝彈,愷撒更換彈箱的時候他們必須雙手持兩支衝鋒槍射擊以免死侍趁機往上爬。衝鋒槍的槍管不比加特林重機槍的槍管,這麼高的射速下槍管微微泛紅,毫無疑問已經過熱,這種情況下槍支頻頻出現卡殼的毛病也就不奇怪了。 加特林重機槍再度吼叫起來,愷撒完成了更換彈箱的工作,這好歹暫時緩解了眼前的危機。源稚生趁著更換彈匣的機會四下掃視,他在考慮是否有辦法把電梯井中的鋼架徹底摧毀讓死侍群從高空中墜落,一同墜落的鋼材應該會對這些死侍造成致命傷害。但能夠承載高速電梯的框架是“君焰”都無法動搖的,源稚生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他換好了彈匣正要繼續射擊,忽然聞見濃重的腥氣從上方傳來! “閃開!”他暴吼,但是全神貫注於射擊的愷撒根本不可能聽見,加特林重機槍的巨響把一切聲音都掩蓋了,在這種環境中愷撒也無法使用鐮鼬。 源稚生脫手令衝鋒槍下墜,雙手拔刀,對空揮斬。 “卷刃流”和“逆卷刃流”的起手式連發,十字形的刀光滯留在空氣中,從天而降的黑血潑灑在源稚生的鎧甲上。 死侍的智商超過他們的想像,在他們集中火力對付正下方的死侍時,這名死侍從別的電梯井裡繞到了他們的正上方,伺機發起攻擊。它距離源稚生最近的時候只有一米,像是隔著一張餐桌共進晚餐的人。 受傷的死侍眼看就要墜入電梯井中,但它凌空轉身,鋼鐵般堅硬的長尾掃向愷撒。愷撒後仰閃避,長尾掃中了加特林重機槍的槍架,死侍死死地纏著重機槍,跟它一起墜入電梯井中。 黑影連續不斷地從高處墜落,埋伏在上方的死侍還不止一名。 源稚生沿著鋼樑行走,揮刀逼退死侍不讓它們有機會找到立足點。愷撒拔出沙漠之鷹,把汞核心彈一發發地送進死侍們的身體裡,這種針對龍類研發的子彈對死侍的效果很明顯,中槍的死侍都會在哭泣聲中墜落。上下左右的鋼樑上都被死侍佔據了,黑色和紅色的鮮血在橫梁間飛濺,黑色的血是死侍的,紅色的血是源稚生的,那名從上方偷襲的死侍幾乎切下了他的肩胛。弗里嘉子彈的效果還殘留在他體內,他其實相當虛弱,無法強化骨骼和機體,搏鬥的能力遠遠比不上他和愷撒楚子航作戰的時候。 楚子航從腰間拔出烏茲掃射,想先幫愷撒和源稚生清除身邊的死侍,但他低頭看了一眼,寒氣從背後衝進腦海。在沒有彈幕阻擊的幾十秒鐘裡下方的死侍群飛速地往上爬,爬得最快的死侍距離他們不到二十米,哭泣匯成詭異的聲浪在電梯井裡翻騰。必須阻擋這一波進攻,否則他們的防線就徹底崩潰了。 楚子航猛地打翻了掛在面前的提袋,上千發子彈像是黃銅色的雨那樣墜落。他把另外一件東西也投進了電梯井,那是一塊塞著電子引信的C4塑膠炸藥,他身邊還有另外一個提袋,提袋裡塞滿了塑膠炸藥! 炸藥墜落二十米後爆炸,氣浪和火光收到電梯井的限制,只能向上或者向下傳播,他們看見了火色雲霞從深井中湧起的美麗景象,烈火中所有子彈同時爆炸,上千枚彈頭在電梯井中高速地反彈。蛇形黑影被彈雨和火光吞沒了,那些無序發射的子彈差點傷到愷撒和源稚生。但愷撒居然大吼了一聲“好”,楚子航的冒險是以誤傷他為代價的,但被子彈打死比死在死侍群的利齒下好。愷撒雙手沙漠之鷹齊發,一名死侍正張嘴嘶叫,它距離愷撒如此之近,槍口噴出的火焰和最後的汞核心彈一起貫入它的口腔,汞元素摧毀了它的腦部。這名死侍帶著淒厲的哭聲墜入黑暗中,那邊源稚生也將一名死侍的心臟刺穿。 黑血黏在身上緩緩流淌,三個人都沉默了。 他們佔盡武器和地勢的優勢,但真正殺死的死侍可能不超過十五名,這些敵人比泰坦巨蟒還要可怕。爆炸也沒能殺死這些危險的生物,它們下墜了幾層之後用長尾纏住鋼架,帶著渾身血跡繼續往上爬。而人類這邊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武器——加特林重機槍。 鋼樑上的陣地已經守不住了,他們跳進樓裡,愷撒和源稚生推來沉重的鐵輪神龕擋住電梯門,楚子航從武器庫中衝出來把衝鋒槍和彈匣扔給其他人。但誰都知道這麼做只是拖延時間,這座神龕再結實也沒用,死侍的身軀遠比人類有力,人類能挪動的東西它們也能。很快它們就會衝進壁畫廳裡享用盛宴,源稚生是主菜,愷撒和楚子航是配菜,地下的屍體是零食。就算死侍不衝進來他們也是死路一條,壁畫廳裡的火仍在熊熊燃燒,雖說這裡並沒有太多易燃的東西遲早火會滅,但燃燒不久就會耗盡空氣中的氧氣,他們會活活地悶死。 三個人靠在神龕上大喘氣,愷撒和楚子航以最快的速度裝填子彈,源稚生卻望著大廳中火焰出神,屍守標本燒到最後露出了暗金色的骨骼,燒得銅器一樣發亮。 “你們有多少C4炸藥?”源稚生忽然問。 “15磅,但是爆炸似乎不能重傷它們。如果C4炸藥傷不到它們,那'君焰'也做不到。”楚子航說。 “爆炸的衝擊波傷不到它們,但火焰對它們來說可能是致命的,看看那些屍守,人魚油非常易燃,它們自己就是最好的燃料。” 楚子航一愣:“可是剛才的爆炸中它們並沒有立刻燒起來。” “那是因為它們是活的而屍守是死的,屍守已經脫水了,死侍的身體裡還有大量水分,它們必須長時間在火場中才會燃燒起來!壁畫廳是完全封閉的空間,這裡就是最好的火場!”源稚生大聲說。 “悶燒死侍麼?不錯的主意,但它們也是會逃的。它們能從電梯門進來的話,也能從這裡出去。”愷撒說。 源稚生指了指電梯門上方:“這種門的上方必然是一根鋼筋在支撐,我們在那裡裝上一塊C4炸藥,威力足夠炸斷那根鋼筋,牆壁會坍塌下來,它們無路可逃。” 楚子航算了算:“用延遲引信的話可以在二十秒鐘後爆炸,時間足夠我們進入電梯井並且躲到爆炸範圍之外去。” 愷撒想了想:“那我們得把死侍群引到大廳深處去,它們越集中,燃燒的效果越好。” “沒問題,我會充當誘餌。”源稚生說。 路明非拉著繪梨衣跳上天台,作業電梯把他們帶到天台上來就停止工作了,似乎他們的路就到此為止了。 天台上密佈著管線和水箱,但是空無一人。通往大廈的鐵門都是封死的,路明非猛踹那些鐵門,但除了腳疼得厲害外沒有任何結果。這是個絕地,離地幾百米,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四面八方都是狂風暴雨。 路明非摸出手機想要向路明澤求救,但是……幹!這部手機送來的時候就只有一點點餘電,這時候電力耗儘自動關機了! 路明非正發蒙的時候鐵門震動起來,樓道裡面傳來猛力捶門的聲音,接著是震耳的槍聲。路明非驚恐的後退,顯然樓裡的人正試圖衝上天台,樓裡的人無疑是蛇歧八家的人,他們也打不開在這些門,所以正用槍射擊門鎖。就算這門再結實被他們弄開也是遲早的事,他們只能等著被抓。 他希望蛇歧八家不要刑訊逼供,他聽說情報機關如今審訊間諜都不給上刑了,有種審訊藥,吃了之後你自然會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路明非覺得蛇歧八家給自己餵一顆審訊藥就好,這樣自己把老大和師兄的下落招出來也不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反正老大和師兄那麼能打,怎麼都會逢凶化吉然後回來救他。 他扭頭看向繪梨衣,繪梨衣正在天台邊眺望,眺望這座狂風暴雨中的城市,地震似乎結束了,斷電的大廈紛紛亮起燈來,亮著燈的警車在高架路上奔馳,這座城市仍然瑰麗,只是蒙著雨做的輕紗。 她的側影在雨中美得叫人驚心動魄,長長的睫毛上沾滿水珠,挺秀的鼻子上也掛著水珠,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整座城市。 路明非心說你的翹家計劃已經泡湯了誒!一會兒他們就要衝進來把我們抓回去啦,用沾水的小皮鞭抽打我,把你關在那個奇怪的房間裡,你連新垣結衣代言的橙汁都喝不上,也沒有人陪你用小本子寫字聊天……拜託你能不能多少表現出一點沮喪的樣子好讓我覺得你是個正常人啊? “美しい。”繪梨衣抓過路明非的手,伸出手指在他的手心裡寫字。 這個詞在日語裡的意思就是“美麗”,繪梨衣在說這座城市很美。寫完之後她繼續眺望雨中的城市,手搭涼棚踮起腳尖,指著遠處金色的“東京天空數”給路明非看。 路明非忽然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翹家計劃泡湯了,她只是要抓緊時間多看一眼這座城市。她一直生活在這座城市裡,卻很難有機會自由地眺望這座城市。她的翹家計劃沒有什麼目的地,她只是要去外面的地方更外面的地方,她的計劃就是一個勁兒地往前跑,一直跑到自己被抓回去的時候。所以她並不沮喪,從她登上作業電梯開始,這趟旅程就值了。 古人說什麼來著,“天地一逆旅”,每個人的一輩子都在跟死亡比偷跑,它想抓住你,你想跑得更遠看更美的世界,雖然你明知道還是會被它抓住,可只是還有一口氣你就會玩命地跑。 “那是東京天空樹,世界上最高的電波塔,可以上去的,據說從上面的展望台看東京才是最漂亮的。”路明非說。 他把剛買的熱咖啡遞給繪梨衣,這種時候熱咖啡才是最棒的東西,握在手裡暖暖的,好像握著它就擁有了整個世界。新垣結衣代言的橙汁什麼的,跟它相比弱爆了! 繪梨衣雙手捧著熱咖啡小口小口地喝,白色的蒸氣在她的鼻尖前瀰漫。 路明非忽然覺得這個女孩蠻好的,身材一級棒、乖巧聽話,而且跟他一樣喜歡從天台上眺望城市……要不是個怪物就更好了。 他脫下風衣披在繪梨衣的肩上,豎起風衣的衣領幫她禦寒,深情地看了她很久,猶豫地吐出那句在心裡藏了很久的話:“我說……一會兒你家里人逮住我,你能不能幫我求求情啊?真不是我拐賣你……” 他哭喪著臉,滿心都是真誠。 鐵門搖搖欲墜,樓道裡的人似乎找到了某種很重的工具,正在砸門。繪梨衣點了點頭,可看都沒看路明非,路明非也不知道這怪物女孩懂不懂“求情”二字的意思,只好姑且相信她懂了。 他嘆了口氣,啥也不想了。 雨中的東京真是異乎尋常的美,只是有點孤單,每個明亮的窗格里都有一家人在慶幸地震就這麼過去了,父親還在關注電視上的地震預警,母親親吻孩子的額頭叮囑他趕快去睡,遊戲宅打開遊戲機續上地震前的進度,女孩們敷上面膜給男朋友打電話訴說剛才好驚險。前方是萬丈高崖天塹鴻溝,雨幕把他們跟那些明亮的窗格分割開來,繪梨衣站在雨的這邊,眼睛裡隱約透出嚮往,可雨的那邊,窗裡的人們並不知道有人這麼嚮往他們的生活。 刺眼的光柱和巨大的風聲從天而降,黑影籠罩了路明非和繪梨衣。一架黑色的直升機懸停在空中,鋼鐵旋翼切開潑天的大雨。機身上漆著金色的櫻花徽章和MPD的字樣。 MPD,“Metropolitan Police Department”的縮寫,那是一架東京警視廳的直升機。 雖然路明非很不想落在蛇歧八家手裡,可他現在是警視廳通緝的恐怖分子,落在警察手裡也沒有好果子吃。源稚生還明確表示過警視廳裡也有蛇歧八家的朋友,沒準警察還會把他轉賣給蛇歧八家。他還沒想明白自己該求助於警察還是投降黑社會更好,就看見全副武裝的特警從天而降,大踏步地向他們跑來。特警們在黑色作戰服外罩著MPD字樣的防彈衣,頭戴防彈頭盔,胸前掛著微型沖鋒槍,顯然是警視廳中的精銳。路明非趕緊把槍藏在通風管裡,高舉雙手。特警們衝到路明非面前,二話不說就把他和繪梨衣扛上肩頭,高呼著“發現倖存者”奔向直升機。 路明非蒙了,心說喂喂,什麼叫倖存者?我倆一點事兒沒有隻是在天台上吹吹風看看夜景啊! 特警把他和繪梨衣扔進機艙裡,不由分說地給他們戴上氧氣面罩,機艙門立刻關閉,特警們高呼起飛,直升機駕駛員猛拉操縱桿,直升機以拔地而起之勢上升,整個救援過程在不到半分鐘內完成。執行局的干部們終於撞開了天台的鐵門,他們的黑風衣像是烏鴉尾羽那樣在風中急振,可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MPD的直升機繞源氏重工盤旋,誰也不敢對MPD的直升機開火。透過機艙玻璃路明非能看見為首的人憤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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