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泯滅

第3章 第二章.1

泯滅 梁晓声 6411 2018-03-19
是的,子卿彷彿是少年時期的我的一部分。不,不僅僅是一部分,簡直還是另一個我自己,替我去百折不撓地走向一個我所走不到的目標似的,替我去追求和實現一個我所可望而不可及的願望似的。我內心裡暗暗嫉妒著他的時候,實則是在常常地惱著我自己的不爭呵。更多的情況下,我因他的悲傷而由衷地悲傷,因他的喜悅而由衷地喜悅。於今我總在想,本來應該是我出現在他寫的某一本書裡,卻怎麼變成了我來寫他?卻怎麼變成了這樣! 於今我總在想…… 餵得半飽不飽的牲口乾起活來是最賣力氣的。 子卿是知青中對北大荒的艱苦生活適應性最強的一個。他從不抱怨什麼。 他還是知青中最省吃儉用的一個。 他甚至捨不得買食堂的菜。而買連隊小賣部的臭豆腐。一塊臭豆腐下三頓飯。知青宿舍中許多人聞不得臭豆腐味兒,共同向他提出過抗議。於是每到吃飯時,他一手持著用筷子串在一起的三個饅頭,一手拎著裝臭豆腐的小瓶,自覺地悄悄地避出宿舍,尋個背人的去處孤零零地吃……

每逢食堂改善伙食,不管他樂意不樂意,我總是要和他湊在一起吃上一頓。當然,那時候他免不了也要買一樣菜。而我便非買上兩樣三樣菜不可。為的是能使他多吃上幾樣尋常日子裡根本吃不到的好菜。 我們每天的工資是一元六角八分。每個月還有八元錢的固定的嚴寒地區津貼。每月大家都能開到四十三元多。星期日如果不休息,則按加班算。年節加班,還計雙份日工資。趕上這樣的月份,誰在月底拿到六十多元的工資也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六十多元呀,這在當年,相當於城市裡一個四級工的工資呀!而在城市裡,幾乎沒有哪一個工人竟然會在四十歲以前熬成四級工。一個幾百人的工廠,最多也不過能有十來個八級工。而八級工的工資也不過八十八元。許許多多的工人在他們的工廠幹到退休那一天,熬了一輩子也不過才熬到五六級。我們一跨出中學校門每月就能掙四五十元,簡直就是一種幸運。最初的歲月裡,在發工資的日子,知青們一個個無不眉開眼笑,喜盈盈樂陶陶的。尤其像我和子卿那樣的貧家子弟,甚至都從內心裡認為,我們所吃的苦受的累,與我們每月所掙到的錢數相比,真是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們所掙到的錢數,使我和子卿在最初的日子裡都是那麼的樂觀。我們的父輩們每月還不曾掙到過我們所掙那麼多的錢呢!再說,我們當年都是勃勃青年,只要吃得飽,體力就充沛。多累也不覺得怎麼累。多苦也不覺得怎麼苦。在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我們那個團工資是最高的。與當年的幾千萬知青相比,用今天的話說,我們何嘗不是些“大款”,不是些收入方面的“知青貴族”呢!

連隊裡家境好的知青們,當年花起錢來一個比一個出手闊綽。買罐頭,買餅乾,甚至偷偷買菸酒。有時還暗暗約好了,三個五個一夥,製造個什麼藉口,請假到黑河市去下館子。當年,那無疑是很“奢侈”、很“揮霍”、很“腐化”的。僅僅一年後,他們的衣著都變了。發的兵團服和兵團鞋帽,舊了破了,他們早已不屑於再往身上穿了。除非干很髒的活才不得不穿一穿。尤其冬季裡,神氣的,坦克兵戴的那一種樣式的皮帽子,加上高筒皮靴、正規部隊的合身的軍棉衣軍棉褲,使他們比貧家子弟的知青何止英俊十分!當年,黑河軍區的軍裝廠,也格外優待地向“兵團戰士”出售正規部隊的軍裝。只要憑“兵團戰士”的身份證就可以買到。只不過價格定的是很高的。按今天說法,可謂之“議價”和“創收”舉措。至於皮帽子和皮靴,只要你有錢,只要你買得起,黑河市的許多商店裡都有賣。皮帽子三十多元一頂。在今天至少要賣到二百元以上吧?皮鞋四十多元一雙,在今天至少要賣到三四百元以上吧?若擺在“燕莎”之類的大商場的櫃檯裡,究竟會標價幾何那就只有鬼才曉得了。即使在當年,三十多元一頂的皮帽子或四十多元一雙的皮鞋,也並非一般家庭條件的人想買就捨得買就有錢買的。四十多元,當年足夠一個五六口人的家庭一個月的中等城市水平的生活費了。那些家境好的知青們每月是不必向家裡寄錢的。他們的家庭並不指望他們這一點,他們也就沒這一種義務感。他們的父母,在寫給他們的信中,千叮嚀萬囑咐,一言以蔽之,大抵可以歸結為這樣的一句話——“照顧好自己”。這對他們的父母而言,是“悠悠萬事,唯此為大”的。對他們自己而言,是不能不“時刻牢記”,不能不“萬萬不可粗心大意”的。他們如果臉頰渾圓,滿面健康的紅光,穿得昂昂貴貴地探家,他們的父母見了他們就不至於替他們牽腸掛肚的了。否則,他們的父母們,就會傷感。就會難過。就會哭泣。每月的工資,對於他們,完全是用來“自給自足”的。而當年,每月四五十元,是足可以使一個知青在吃穿方面與一個局級幹部相比的。區別可能僅僅在於,後者不必天天流大汗出大力。而他們在這一點上,是絕對不可能比其他知青稍有例外的。後者有小車可坐。而他們是絕對不可存此夢想的。再有大概就是,臭蟲蚊子叮咬起他們來,一點兒也不會比叮咬其他知青留情面些。連里最初是不許他們在衣著方面太“特殊化”的。怕“腐蝕”了全體知青,影響了連隊的“風化”。也曾開過幾次大會指名道姓地批評過。但所謂“兵團服”,並非像正規部隊那樣,夏有單的,冬有棉的,年年照發。實際上僅僅發了一次,以後再就成了失信的諾言。兩年後,幾乎沒有哪一個知青的“兵團服”不是破爛不堪,不許自己買了穿戴,又怎麼辦呢! ……

那些家境好的知青們對他們的父母們的最大孝心,便是體現在“照顧好自己”方面。 子卿對他們是非常看不順眼的。比連指導員對他們還看不順眼。子卿對他們也是非常蔑視的,正如他們很蔑視他一樣。 除了一些女知青,在所有的男知青中,子卿那套“兵團服”,是穿得最持久的。穿到後來,穿到沒法兒再補的地步,他仍捨不得扔。連我看著他那身破棉襖破棉褲,有時都在暗想——“明年他是非扔不可了!”可第二年,不知他怎麼一對付一湊合,竟又穿了一年。與那些家境好的知青相比,他們穿得彷彿是沙俄時期的年輕的貴族騎兵軍官,而他穿得彷彿是叫花子。連他們的馬弁都不配是。不要以為這會使他們更有理由蔑視他。事實上他們由此而產生的,更是對他的說不出口的惱怒。叫花子似的子卿在他們面前常常表現出的冷峻的孤傲,使他們和別的知青們都不能不覺得,他們的皮帽子,他們的皮靴,他們的印有正規部隊番號的軍裝,根本不值得誰羨慕,其實一文不值似的。子卿對他們的輕蔑,是足以對他們的自尊造成直接的穿透性的傷害的。而他們對子卿的輕蔑,卻根本不能對他的自尊構成任何傷害似的。有時甚至被他的自尊反彈回去,落在他們自己身上……

到北大荒的第三年春季,某一天宿舍裡只有我和子卿兩個人,我指著他終於從身上換下了的破棉襖棉褲說:“子卿,你何必呢?” 他瞪著我,反問:“什麼意思?” 我說:“早該扔了,幹嗎總跟誰較勁兒似的,穿了一年又一年?” 他說:“我沒跟任何人較勁。” 我說:“那好。那你今天就把這堆破爛兒扔了。買套新的!你總不至於告訴我你缺錢吧?” 他說:“當然,我買得起。” 我說:“如果缺布票,或者棉花票,我的全給你用。” 他說:“布票我不缺,棉花票也不缺,不需要你給。” 我有些生氣地說:“那你是喜歡穿得像個叫花子似的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卻所問非所答地,自言自語似的說:“人是多麼古怪的東西……”

我愣愣地望著他,不明白他何以說出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人是多麼古怪的東西……” 我並不想明白他的話。 那天,我偷偷將他的棉襖和棉褲,更準確地說,將他那一堆破爛兒扔了。他知道被我扔了後,只不過對我苦笑了笑,沒說什麼不高興的話…… 每天吃過晚飯,如果連里沒有活動,知青集體也沒安排學習,人們就不大見得著他的影子。連我也不大見得著他的影子,往往在吹過熄燈號時,他才幽靈似的悄悄回到宿舍。因為除了我,沒第二個知青跟他有親密的關係,也就沒誰在意過他的詭秘行踪。他根本上是一個絲毫也不被別人關注更不被別人關心的人。他彷彿也很樂於自己是那樣一個人。只有我出於好奇心詢問過他兩次。每一次他都以同樣的話回答我,說是獨自一個人尋清靜去了。我的子卿他從小就孤獨慣了,連我對他有點兒詭秘的行踪也逐漸的習以為常了,見慣不怪了。

我是連知青宣傳隊的“創作員”。有次為宣傳隊編了一個獨幕小話劇是《編筐》。內容很簡單,無非是知青們如何向貧下中農學編筐而已。第二天宣傳隊要到團裡去參加匯報演出。劇中需要不少柔軟的柳條。而最為柔軟的柳條當然是生長在靠近小河邊的地方。大家都說,你寫的“劇”,柳條也由你自己去找吧。我呢,欲拒無詞,只得於傍晚夾了柄鐮刀,內心裡並不怎麼情願地沿著河邊尋尋覓覓,邊走邊割…… 驀地我站住了,我發現在一片細沙灘那兒,有一個人。他彎著腰,手拿一枝樹椏,在沙灘上寫寫畫畫,一會兒直起腰仰起頭苦苦思索,一會兒用腳將寫畫過的沙灘抹平,重新寫…… 那不是子卿是誰呢? 那時天已快黑了。最早的幾顆星已出現在天空上了。

他究竟在那兒乾什麼呢? 我悄悄地接近了他——原來他在沙灘上解幾何題! 他是那麼的專注。我在他身後站了許久,他都沒覺察到。 “子卿……” 儘管我的聲音極輕,他還是被嚇了一大跳,倏地轉過身。見是我,他似乎暗暗舒了口氣,迅速之極地用腳徹底抹平沙灘。 他問:“你幹什麼來了?” 我說:“割些柳條。” 接著問他:“你一向都是到這兒來?” 他在沙灘上坐下了,扔掉手裡的樹椏,不回答我的話。 我又問:“冬天也是到這兒來?” 他還不回答。 我“窮追不捨”地問:“冬天,不管零下多少度,照樣在雪地上解幾何題?你可真會選擇地方!” 他站起來了,臉轉向別處,迴避地說:“別問那麼多。” 我見他另一隻手裡握著一本捲起的書,一把奪了過去。那是一本高二的幾何課本。

想不到他這麼有心,下鄉前,竟沒忘了弄到高中的課本帶著!不是從城市裡帶來的,又會是從哪兒來的呢? 他立刻從我手中又將課本奪過去了,從圓領線衣的領口貼胸塞入,一顆一顆扣上衣扣。他那樣子心裡有點兒犯急。只不過因為乾擾他的是我,壓抑著不好意思發作罷了。 “全套的高中課本你都帶來了?” “還弄到了什麼大學的課本也帶來了吧?” 我的問話中不無挖苦的成分。 而他竟老實地點了點頭! 他不但使我訝然,而且使我愕然了。你看到一個人分明的是被一種夢想糾纏住了,他又是你的知己,你最親密的兄弟般的朋友,你再善於理解他,大概也不可能不愕然的吧? 我緊緊抓住他一隻手說:“子卿,你先別忙走。你坐下,看來,咱們今天得開誠佈公地談談心裡話!”

他掙了掙手,沒掙脫,只得順從地,默默地坐在我身旁。 那時天已完全黑下來了。儘管我們坐得那樣近,彼此看對方的臉,面目已都有些模糊了。至少我是看不大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了,也就很難猜測他當時的心態。 我說:“子卿,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們是些什麼人?” 他說:“兵團戰士。” 我說:“是兵團戰士的我們同時又是些什麼人?” 他說:“知識青年。” 我說:“我們到這兒乾什麼來了?” 他說:“農墾戍邊。” 我說:“屯墾戍邊的同時還得怎樣?” 他說:“接受再教育。” 我說:“到今天已經多長時間了?” 他說:“三年。” 我說:“還要多久?” 他說:“不知道。” 儘管我已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我還是用一隻手鉗住他的下巴,將他的臉硬扳向我的臉。他一向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從來都是我向他討教什麼,而他對我進行教誨。我第一次那麼放肆地那麼無禮地對待他。

我嚴肅而又嘲諷地說:“哈,哈,翟子卿,我還以為你患了妄想症呢,原來你一切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嘛!原來你頭腦很正常嘛!那你還存的什麼幻想?你這不也是在跟自己較勁兒嗎?你這不也是一廂情願地瞎浪費心思瞎浪費精力嗎!我們已經整代地被打入'另冊'了!我們已經整代地被永遠剝奪上大學的權力了!這難道不是明擺著的事實嗎?可你卻一直地還在做大學夢!一有空兒就跑這兒來解什麼解析幾何!把自己搞的詭詭秘秘的!如果你這種思想被別人知道了,向連里匯報了,不把你當成反紮根反改造的典型批判才怪吶!……” 他一掌推開我的手,冷冷地說:“我不信!我不信從此這個時代的大學課堂空蕩無人,而時代本身卻毫無反省無動於衷!……” 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在我自認為有理的時候,每每的我也說不過他,更別指望說服他了。總是那樣的…… 他又說:“人可真是古怪的東西!比如一排那個張邵文,還有李冉,他們也都是三中的高才生,三中又是全市首屈一指的重點中學,怎麼一到了北大荒,怎麼才經歷了三年的時間,就變了呢?就好像是個小學生似的了呢?就好像心裡從未想過考大學這回事了呢?就每天只曉得下棋,打撲克、賭煙、喝酒、吹牛、扯淡,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知青公子哥兒似的呢?……” 聽得出來,他確實心存困惑。顯然的,他經常在想這些。 我對他叫嚷起來:“他們怎樣關你什麼事?他們能變得那麼樣有什麼不妥?有什麼不好?我以後也要像他們那樣!” 月光下,他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睛是亮亮的。他那雙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我。和我剛才一樣,他對我也感到訝然,並且感到了愕然。 我又叫嚷:“他們那是現實主義的人生態度!是明智!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是隨遇而安!是大智若愚!……” “你夠了!”——他也叫嚷起來:“我不信!我就是不信!我信'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信'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我信人生是由機會決定的!我信機會只屬於對它有所準備的人這句話!你以為我翟子卿從小活得像個小叫花子,長大了,每月能和別人一樣掙錢,還擺脫不了窮氣,還願意和小時候一樣穿得像個小叫花子啊?你把我根本想錯了!根本看錯了!我年復一年穿那件破棉襖和破棉褲,那是為的時時刻刻自己提醒自己,我翟子卿不會長久屬於這兒,不應該長久屬於這兒!北大荒不是我人生的最後碼頭!'兵團服'不是我自己打心眼裡認可的光榮!實現我從前的理想才是我的光榮!今天戴上一頂坦克兵式的皮帽子有什麼了不起?那也值得自我感覺良好?終有一天,我翟子卿要戴上作家的桂冠!或者博士帽!……” 聽了他的話,我一時什麼都不想說了。是自卑感使我覺得無話可說。它又重新壓迫到我身上來,彷彿將我一下子壓趴在他面前了。我到北大荒以後的最突出的感覺,便是自信地認為自己長大了,長成一個大人了。哪一天,那一個夜晚,我悲哀地意識到,在子卿面前,我不過仍是一個頭腦簡單的中學生。除了乾活,吃飯睡覺,自尋某種快樂,我對自己,對將來,似乎早已沒了什麼打算。更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打算和處心積慮的打算。然而子卿卻有。不但有,而且早已在進行著暗地裡的,充分的準備了!和他比起來,我的頭腦不是太簡單了嗎?如果不是他的詭秘行踪被我無意間發現了,我對他內心裡的想法竟一無所知。以前,他似乎沒有什麼可對我隱瞞的。他的想法他的打算,往往便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想法共同的打算。他在任何他認為必須爭取實現的目的方面,既不會隱瞞我更不會拋棄我。而他現在卻開始隱瞞我開始拋棄我了。他的心計似乎已開始只屬於他個人了。而以前我曾處處依賴於他的心計並曾是獲益者啊!我因意識到自已被關係最親密的人當成了大傻瓜,因被隱瞞被拋棄而非常傷心,非常沮喪。聯想到他方才怎樣用鞋底迅速地抹平沙灘,怎樣地企圖繼續隱瞞我,我內心裡甚至情不自禁地萌生了一種憤慨…… 他又說:“機會肯定是還有的。我本能地感到著它的存在。它正隱蔽在今後的某個日子裡,不一定在某種條件之下,它會倏地顯現出來,使對它毫無準備的人目瞪口呆,反應遲鈍,措手不及。而它會拉扯上那些為它有所準備的人,從反應遲鈍,措手不及的人們身邊擦肩而過,匆匆遠去。對那些毫無準備的人,它甚至會一去不返,永不回頭招手。有時候,人失去了一次機會,便意味著失去了一生的轉機。所以我時時提醒自己,告誡自己,要求自己千萬不能跟別的知青們一樣。你說他們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是隨遇而安,是大智若愚,那麼就讓我做一個不識時務的人吧。我現在必須省吃儉用。必須節約每一元錢。我要為我自己的將來,為我的老母親,多積蓄一筆錢。哪一天機會真向我招手微笑了,我去上大學了,三五年內,我沒有工資了,那筆錢要用來養活我娘,要用來維持我讀書的。我不在乎現在別人們怎麼議論我。為了將來,現在遭到什麼議論都是值得的。吝嗇鬼、錢串子、瓷公雞、鐵仙鶴、玻璃耗子琉璃貓,無非都是諷刺我嘲笑我省吃儉用一毛不拔!有什麼呢?不能達到傷害我的目的……”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