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陰陽界

第3章 第三章

陰陽界 从维熙 5847 2018-03-19
馱鈴響處,索泓一當真看見了頭一個侏儒。 他個頭矮矮。大腦袋、粗脖兒,外帶內八字腳。趕驢的馱夫們,都喊他“面缸胡”。這可能因為他體形沒有曲線,從頭到腳像一隻盛糧食的缸甕之故。雖說他外貌醜陋,但哄著毛驢隊伍中的頭驢,索泓一猜想:這侏儒一準是馱夫們的頭頭。 進山的馱簍裡馱的都是花花綠綠的東西,給這早春的荒谷,增加了一點春的色彩;特別是偏騎在押隊毛驢上的一個年輕媳婦,簡直和這荒坡禿嶺的容顏有失諧和。時正四月,乍暖還寒,她穿著一件水紅色的薄棉襖,蔥綠色的褲子,在驢背上一顛一顛的露出一股與山野相悖的艷氣,她和這群灰兒巴幾的毛驢,以及滿臉風塵的驢夫相比,若同是另個世界的東西,陽錯陰差地錯投到這太行山懷抱的野嶺裡來了。索泓一尾隨著這只驢隊,走在離馱子有二十米左右的地方,能恍恍惚惚看見這個小媳婦的臉盤兒:她約莫有三十歲里外,眉眼甜甜,臉上堆著莫名其妙的笑靨,彷彿眼前這荒蕪的山谷和灰色的禿石、枯草對她說來都不存在,她正沉陷在什麼有趣的回憶裡——這真是個蠻有味兒的一副表情。從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上來看,索泓一曾認為她是個騎驢出嫁的媳婦,但是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推測,因為她腳上穿著一雙蒙住白布的白鞋——這是喪志而不是婚志。

瞧那神情,她和這群馱夫並不陌生,無論哪個趕驢的漢子朝她笑,她都回報那男人一個笑眼。有時,她偏腿坐在驢背上,感到寂寞時,還拿聲作調地和那“面缸胡”逗樂兒哩! “餵!胡(武)大郎,”她招貓逗狗地喊著,“這群人裡,就你還是個光棍;眼珠子就別往上看了,你身高三尺,找個二尺半長的配對兒算了!” 那侏儒身子雖矮,說話卻高得過廣播喇叭:“小白鞋,我想攀高攀上你哩!反正躺在炕上有找齊的地方,不就行了嗎?!黑燈瞎火的,誰還分得出哪個是獨穗的鐵稈高粱,哪個是多穗的矬子高粱?” 山彎裡響起一陣哄笑…… 連毛驢也嗚哇地叫喚起來。 禿荒的山,蠻荒的人。索泓一找到了和這褐石禿嶺底蘊一致的東西。儘管如此,索泓一對這女人,仍然百思不得一解。因為這些粗俗至極的話,並沒使她有絲毫的不快和惱怒之情;正相反,她在驢背上也和那些馱夫一樣,笑顫了腰。 “真是少見的輕薄的女人相”,他想。

事情並沒到此結束。那女人笑了一陣,又一次向牽頭驢的馱夫,笑嘻嘻地喊道: “我說'面缸胡',來上一段讓大夥開開心吧!在彎彎山道上騎驢,可太門人了!” “行。不過得有來有往。” “說。 “拿我開完了心你也得讓驢把式們開開心。”那小矮子扭回脖子來,朝這女人叫道,“雞蛋換醋[注],誰也不能虧了誰!” “行!”那女人脆脆地應了一聲。 那矬巴漢子“叭”地甩了個響鞭。在叮鈴叮鈴的馱鈴聲中,他扯開了破鑼嗓子: 山溝溝的毛驢一對兒灰 小媳婦上驢趕腳的追 小媳婦騎驢打洋個 光著腚兒挽著個髻 小白鞋兒水紅襖 裡邊裹著白嬌嬌 小媳婦你可別害臊 吹燈上炕咱睡覺……

下邊的詞兒不堪入耳,索泓一隻覺臉上臊熱難耐。可在馱夫的嬉鬧聲中,那女人毫無羞恥神色,她在驢背上笑得前仰後合。好在毛驢識途,蹄子噠噠噠噠地邁得十分安穩;不然,索泓一真擔心她會從驢背上滾下懸崖呢!只聽她笑顫顫地回答那矬巴漢子說:“白姑奶奶正缺你這麼個兒哩,有你我就省得斷後了!” “給你種一個吧!”矬矬的侏儒停住了頭驢,沿著驢馱子往後走,“你不是有言在先,讓我們拿你開開心嗎?” 頭驢停蹄,後邊的十幾頭毛驢也都戛然止步。那些馱夫扭著脖子,直眉瞪眼地觀看矬巴漢子和'小白鞋”之間將要發生的戲劇。“小白鞋”並不慌忙,她依然偏腿坐在驢背上,待那侏儒走近她時,她從口兜掏出一把糖球兒說:“說是說,笑是笑,這是為了打發道上的冷清。來,把這把糖塊兒給弟兄們分著噙化了,省得嘴里幹渴。 ”

“我不吃這糖豆子。” “你真敢要光棍?”那女人跳下驢來,挺胸疊肚地問。 “剛才講好了的嘛!”矬巴漢子仰臉看著她,一臉焦渴難耐的神氣。 “行。咱倆到那樹棵子裡。” 矬巴漢子毫不怯陣:“走!” 那女人扭著腰肢,走起路來像風擺楊柳。那侏儒緊倒著兩條短短的八字腳,跑起來還追她不上。她停步回頭吆呼說:“快點呀!我等你哩!”待等那矬巴漢子走近她,她邁了幾大步,倆人又拉開了距離。如此這般,周而復始,累得那矬漢氣喘吁籲,還沒挨近到那女人身邊。 馱夫們哄笑著,吵嚷著…… 索泓一醒過悶兒來了:這女人有意在要戲矬巴漢。固然,這是在戲劇舞台上難以見到的劇目,形象既可笑又可樂;但索泓一仍然覺得這女人實在太殘酷了。看看那些馱夫們,麻木的臉上只是堆滿了笑,彷彿這是他們在漫漫山道中,可以享受到的最大的——也是惟一的樂趣。

這樣的追逐,大約進行了有五分鐘,矬巴漢子終於自嘆腿短,而捨棄了對“小白鞋”的慾念:“小白鞋”從樹棵子中撿起一根黑雕遺落在亂枝中的一根翎毛,在手上玩弄了一陣,又用那羽毛抹了抹她的臉,幸沖沖地插在了那矬巴漢子的後脖梗裡,向馱夫們宣布她的勝利:“給我兒插上個草標,改天進城賣了他。不多要價,一百斤糧票!” 那侏儒叫著罵著:“這根翎,是'小白鞋'給我的相親禮。早早晚晚,我要像老雕抓兔子那樣……哼!” 索泓一馬上從另個世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儘管山區裡這些馱夫,顯出原始的愚昧和粗俗,但他們還享受著自由和歡樂;自己雖然比他們進化脫俗,卻是個鷹爪下不如兔子的逃亡之四。毛驢脖子上的馱鈴,又開始奏樂了,它們邁著緩慢而均勻的步子,開始了向山梁背後的跋涉。索泓一不敢靠近毛驢隊伍——他怕顯形;又不敢遠離毛驢隊伍——他怕迷路。他和毛驢拉開不長不短的距離,向巒峰之頂登攀。

他很欽佩這些馱夫們的腳功。他們有驢不騎,卻偏偏走著崎嶇的山路;他們似乎早就磨就了一雙鐵腳板,走在羊腸石路上如走北京的柏油馬路。索泓一早就像醉漢一樣蹣跚了,他甚至覺得崖頂吹來的風都是他邁步的阻力;因而不得不走走停停,還間或在路旁石頭上歇腿喘息。 驢馱子快行進到山頂了。那些馱夫停下腳步,在背風的凹窪處,打間吃乾糧。風里送來一陣陣焦糊餅子的氣息,使他更感邁步之艱難。他幾次想快走幾步,到那馱夫圈圈裡去討口吃的;但是剛才山路上那些粗俗鄙瑣的情景,使他舉足不前。突然,他在腳下發現了一個拳頭大的小包包,抖開看來,竟是十幾塊糖球。他立刻記起這是驢背上的女人,耍戲侏儒時從口袋裡掏出來的;他甚至下意識地感到這些糖球,像山道上的驢糞蛋一樣骯髒,但是他一把攥在手裡,就難以再把它拋回到山道上。他看看那些馱夫們,沒有閒情來注意他這位浪子,兩把就把十幾個糖球塞進嘴裡,像嚼硬繭豆一樣,嘎崩崩地發出聲響。雖然,幾口糖水流淌進腸胃,並不能解除他爬山之飢,但只要是像牛那樣反芻草料時蠕動著嘴唇和舌頭,他心理上就感到安慰。正好,路旁有塊大青石,他斜靠在這塊石頭上,眯縫起眼睛,一邊嚼著糖渣子養神,一邊靜待馱鈴聲起,他好尾隨著驢馱子向陰陽谷進發。

背後有山石遮風,前邊有春陽斜照,索泓一心頭升起微微的暖意。他臉上有點騷癢,最初他以為是山螞蟻在臉上爬行,叭地拍擊了一下,沒拍住什麼東西。他手剛垂下來,臉上又騷癢起來,他睜開眼看看,發現一根茅草茸茸在臉上晃來晃去。昂頭一看,索泓一立刻失去了平靜,原來是那個偏腿騎驢的女人,趴在他頭頂之上的青石板上,把一根枯黃的茅草穗穗伸下來,在拂動他的臉腮呢! 她什麼時候來的?不知道;她為什麼用茅草耍逗他,索泓一更是不得一解。只見她嘻嘻地笑個不住,並不因索泓一發現了她,而收斂起她的放肆神情。那神態,彷彿他是一隻大蛐蛐,她正用長長的茅草逗蛐蛐玩哩! 索泓一難為情地從石下站起來:“你這是……” “我到這塊大石頭後邊來撒尿,剛剛蹲下就看見你躺在這兒。”她依然趴在青石板上,笑吟吟地說。

索泓一的臉陡然充血:“我……我走開!” “用不著。”她怨而不怒地說道,“我早撒完了!” 索泓一實黨這個女人俗不可奈,只好裝作沒聽見她的話,背過身子,把脊背甩給了她。 “你幹啥躲著我,我又不是老虎!” “……”索泓一不願意和她搭訕。 “這山里只有野豬還有黃羊。” 索泓一仍無反應——他實在厭惡這個女人。 “喲!我這是進了亂墳崗子,和死人說話哩?”她聲音尖利起來,“這真是活見鬼了。我那包糖球兒,就說是餵了狗,狗還會朝我搖搖尾巴哩!” 索泓一心裡“格登”一聲。是啊!是他嚼了那包糖球,此時那塊包糖的手絹還攤在地上呢!驢兒偷走了,橛兒又沒有拔掉,想賴賬也賴不掉,索泓一內心失去了平衡。他囁嚅、尷尬、內疚、羞愧……不覺低下頭顱。

“看樣兒比牲口通點人性。”她說,“還懂得害臊哩!” 索泓一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糖是他吞下肚子的,理應受罵;可是他不甘心讓這個女人,指鼻子劃臉地數落。他懵懵怔怔地站在山路上,竟然想不出個應付之策。最後,他從口兜里掏出兩塊錢,遞給了青石板上的女人:“給。這是糖錢。” 也許只有近距離的目光流盼,索泓一才會有這個新奇的發現:她還有著一張嫵媚的臉龐呢!典型的南瓜子臉,下巴額有一道豐腴而好看的肉褶,鼻樑隆起,筆直地通向眉心。她的眉毛黑而濃重,陣子晶亮有神,美中不足的有一點,她的右邊眼珠似乎向鼻樑方向多靠了半厘米,和左眼有失對稱。不過,這一隻鬥雞眼看人時,比另一隻眼睛顯得更為專注,她眼瞼下若隱若現的鑲嵌著少許淺淺雀斑,使這個本來粗俗不堪的女人,卻又有了幾分脫俗的雅氣。這是個矛盾,是個索泓一難以解釋的謎。

她似乎並沒有認真地端詳他,把兩塊錢往口兜一裝,問道:“你是哪個鎮甸的?怎麼看著眼生。” “過路的。” “去哪兒?” “那邊。” “看你就像個討吃鬼,硬要人面狗臉地假裝斯文。”她撇了兩片嘴唇,露出鄙夷的神氣。 索泓一很怕露出他勞改犯的本相,忙不迭地說:“那些驢馱子已經上路了,他們正朝這兒看呢!” 風里傳來的叮鈴叮鈴的馱鈴聲,解脫了索泓一的困境,她跳下那塊大石頭,朝索泓一辣辣地盯了一眼,便朝毛驢隊伍追了過去。她邊跑邊喊:“好你個矬巴漢,也不喊姑奶奶一聲就揮鞭,姑奶奶非叫你在炕頭跪著頂燈,一直頂到星星落不可!” 馱夫們似都急於趕路,僻叭僻叭地甩著響鞭,沒有人再和這個女人搭訕。這女人難耐寂寞,偏身騎著毛驢,又從口兜里掏出一把葵瓜籽兒,一邊嗑著,一邊向索泓一招呼:“餵!快跑兩步,騎驢進山吧!” 索泓一隻當充耳不聞,拖著沉重的雙腿,耷拉著腦袋往前走。 “累死你這頭犟驢兒!”她指桑罵槐地詛咒著索泓一,“讓老雕扒你的膛,囗了你的五臟!” 索泓一仍然沒有迴聲。 “驢毬兒戴禮帽,混充那門子聖人?”她對索泓一不依不饒。 索泓一隻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路上沒有金元寶,只有驢糞蛋兒,你總低著腦袋干個啥?”她嘻嘻哈哈地向他喊著。 索泓一當真抬起頭來了。這倒不是受命於她的指令,而是受自己理智的驅使:是啊!為什麼總是耷拉著腦袋行路呢,這不是等於無聲地告訴人家,你是個逃跑出來的勞改犯嗎?樹上的蟬,為了生存使自己蛻變成和樹皮近似的顏色;就連那隻架著黑雕翅膀的兔子,不是也和山上的茅草渾然一體嗎? !悟到這些,索泓一不情願地朝那驢背上的女人笑了笑。算作對她一連串“挑釁”的回答。 其實,索泓一的投笑純屬應付,毫無對這女人招待之意;但那女人卻從驢背上跳了下來,等候索泓一和她同行。事已至此,索泓一也只好違心地快倒了幾步,追上這女人,和她一塊往前趕路。 “你是想混口飯吃,去挖煤的吧?” “是的。” “這事兒好說,包在我身上了!”她給索泓一吃著定心丸,“只是那活兒太苦了,不知你的身子骨兒,承受得了那活兒不?” 索泓一茫然地點點頭。 “我看你不像高粱地裡鑽出來的'盲流'……”她試探地問,目光在他臉上滾來滾去,“你喝過幾鬥文化水兒?” 索泓一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 “別像嘴裡含著熱豆腐似的,你到底從哪兒來的?” “那邊——” “剛才我問你去哪兒,你回答'那邊',眼下我問你從哪兒來的,還是'那邊'; '那邊'是哪兒?美國?澳地(大)利亞?還是小日本?”她嘴唇一碰,跳出一串外國國名。 索泓一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一個山野俗婦,還知道山外有山,國外有國,雖說她對有的國名咬音欠準,但仍然引逗了他的好奇。他側臉看她一眼,她也正在歪頭窺視著他,目光撞擊過後,那女人向他發難道:“你或許不是那邊派遣到大陸來的特務吧?'那邊'天天叫喊著要反攻大陸呢!” “不是。”索泓一心跳起來。 “那……你到底是只啥林子的鳥兒?” “我是……”索泓一尋找著合適的詞兒。 “我看你兩隻眼珠子雖說挺大,卻閃著賊溜溜耗子般的眼光。” “大嫂,我這眼睛有病,被石灰燒過。”索泓一慌亂地回答。 “誰是大嫂?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她拿腔作調地說,“那些窯黑子喊我'小白鞋',你該喊我白大姐!” “你進山去幹什麼?”索泓一第一次向她提問。 “賣貨!” “什麼貨?” “你看——”那女人指指驢馱子上的背簍,“各色花布,針頭線腦……外帶油鹽醬醋,曲酒白乾,還有……”她低頭嘻嘻地笑了兩聲。 本來,索泓一就不想知道她的一切,他之所以與她搭訕,完全出自於自衛的需要。他向她提問,是為了避免她向他提問,這樣以攻為守的搭汕,可以掩飾自己不露馬腳。 “這麼說,你是個售貨員了!”他繼續問道。 “山里叫貨郎擔。” “山路這麼難走,為什麼不叫男售貨員進山?” “這……這可是個秘密。”她用手背捂著嘴,低聲笑著,“不過,告訴你一點其中奧妙也沒啥要緊,要是男的進山,這些馱炭的馱夫,未必願意在驢背上馱這些東西;我一進山,他們心甘情願當我的運輸大隊。” “為什麼?” “剛才你不是看見了麼,我能給他們解悶!” “只是太那個……那個了一點。”索泓一忍俊地說。 “喲!漫荒野嶺的深山溝裡,男人上炕認得媳婦,下炕認得鞋。不信,你進山一瞅就知道了。”她毫無愧意地擺起龍門陣,“對了,進了那小煤窯裡還認得煤,爬出那小煤窯洞口,認得酒,認得向,雖說山牆上也塗著'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 的白漆字兒,卻沒和尚和尼姑翻的那經書。你聽——” 索泓一屏氣細聽,馱鈴聲中傳來那矬巴漢吟唱的爬山調兒。他聲音沙啞而粗獷: 小白鞋上繡著棵綠白菜 哥哥我不知妹妹幾更在 小白鞋立刻對唱: 烏龜背上馱著個綠蛤蟆 妹妹我想哥想得滿坑爬 矬巴漢繼續唱道: 小白鞋家門口有條大黃狗 去妹妹家我不知該咋走 小白鞋挑著嗓子答唱: 你光著腳丫子手提著鞋 繞開前街你走後街 矬巴漢聲音陡然高了: 小白鞋家宅有隻鵝 哥哥我色大膽小心哆嗦 小白鞋的回應尖利刺耳: 妹子我住的西廂房 你別敲街門敲後牆 “好——”馱夫們喊叫著。 “真夠妹子的!” “就看'面缸胡'你的本事了!” 矬巴漢紅頭漲臉地奔了過來,他兩眼直溜溜地盯著小白鞋,那神情就像一隻充了血的公牛。小白鞋毫無慌亂神色,指指她身旁的索泓一說:“給你介紹一下吧,這是我的表弟!” 矬巴漢彷彿剛剛發現索泓一存在似的,張開兩厚厚的嘴唇。 索泓一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小白鞋一扯他的袖口道:“這是陰陽谷胡大隊長的矬巴兄弟。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吧!到煤窯跟你哥哥說個情,我表弟為飯碗想下煤窯。”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