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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最溫暖的寒夜 程青 4834 2018-03-19
經歷了這次綁架櫻桃爸和櫻桃媽的關係起了相當大的變化,從前櫻桃爸都是聽櫻桃媽的,櫻桃媽怎麼說他怎麼做,現在有點倒過來了,櫻桃媽說什麼他都不聽,或者她說什麼他都要反過來做,相反,櫻桃媽倒和順得多,脾氣收斂了不少,也學會了凡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使櫻桃爸擰著去另做一套,她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一定要他按她的意思改回來,更不會暴跳如雷。經歷了這麼個“事件”,老兩口對宋學兵的看法倒是相當一致,他們都認為這個女婿關鍵的時候是指靠得上的。 一個天高氣爽的早晨,吃過早飯櫻桃媽張羅一家人一起去苗圃。她喜氣洋洋的樣子讓宋學兵覺得一定是有啥好事情,他看櫻桃爸臉上也是笑瞇瞇的,再看櫻桃也很踴躍,他給顧正紅打電話說要晚到一會,上了櫻桃爸的長城風駿小貨車,跟著他們往苗圃去。一路上一家人說說笑笑,就像出去郊遊一般。

過了運河橋,車子在城邊的一條小馬路上停了下來,宋學兵第一次看到了岳父家的產業——芝麻開花綠色生態苗木園藝公司。 櫻桃媽一掀衣襟,從褲腰上解下一大串鑰匙,遞給宋學兵,笑嘻嘻地說:“從今天起,你就是這裡的老闆了!” 宋學兵嚇了一跳,覺得就像在做夢一樣。他和櫻桃結婚兩年多,才第一次有幸見到這個傳說中的苗圃,實在沒想到自己還沒踏進這苗圃的大門就已經成了這裡的老闆了,他馬上推託說:“我怎麼能當老闆?苗圃的事情我一竅不通。” 櫻桃在旁邊扑哧一笑,說:“當老闆還有不會的?人家不是都說嘛,一個人甚麼也不會,就只能去當領導了。” 櫻桃媽笑道:“苗圃的事情沒什麼難,你看看就會的。”她看他沒有馬上點頭,又說,“爸爸回家之後就跟我說要讓你當這個老闆,我想我們歲數也大了,不如乾脆把這攤子交到你們手上,趁我們還有精力先帶一帶你們,越往後越要你們來多操這些心了!”

宋學兵聽櫻桃媽話說得誠懇,心裡也就活動了。櫻桃已經從她媽手裡接過了鑰匙,一把塞在他手裡,他只得接了。 等回城去了茶園,他把這事告訴了顧正紅。恰好滕老七又外出了,顧正紅馬上在房裡擺了酒替他慶賀。兩個人喝著酒,顧正紅拍手笑道:“這下你真的是時來運轉了,當初我是怎麼跟你說的,他家就一個獨養女兒,老兩口的產業早晚都是你們的。” 宋學兵說:“其實我倒也不是圖他們這些。” 顧正紅說:“我當然是知道你的。你丈人丈母娘都是生意人,尤其是你丈母娘,精明過人,你真要是圖他們的,恐怕還不那麼容易圖得到呢。” 宋學兵說:“我也沒想到我老丈人被綁架之後他們會對我來這麼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瞞你說,以前他們家苗圃門朝哪邊開我都不知道。”

顧正紅笑道:“既然他們這樣器重你,你就要拿得起來,一是不管他們交給你什麼事你都不要退縮,辦法總比困難多,二是你要做幾件漂亮的事情給他們看看,別讓他們小瞧了你。其實這也是你的一個機會,要我說男人在社會上需要立足,在家裡同樣也需要立足。說句不怕得罪你家丈人丈母娘的話,像他們那樣勢利眼的人,你要是拿不出點東西來鎮住他們,恐怕一輩子在他們家裡都不能真正抬起頭來!” 宋學兵握住她的手,放在嘴唇上吻一吻,說:“也就是你處處替我想,也只有你肯對我說這樣的話,以後我若是遇到弄不清楚或者搞不定的事情,少不得要來請教你。” 顧正紅溫柔地說:“你跟我還用得著這樣客氣嗎?有什麼事你儘管開口就是了。” 宋學兵感慨地說:“我來這個城市,最慶幸的就是遇到你!”

顧正紅抿嘴一笑,說:“我還慶幸遇到你呢!” 宋學兵笑著摟過她,說:“我說的'慶幸'和你說的'慶幸'聽著不像是一碼事啊!” 他等不及和她出去開房,把她抱到窗下的貴妃榻上,解開她的衣裳,趁著酒興和她纏綿起來。她也一樣是迫不及待,星眸半閉,嬌喘微微,軟在了他的身下。兩個人畢竟有些顧忌,怕大白天來人撞見,不敢脫了衣服上床去弄。雖是偷偷摸摸,卻是你恩我愛,分外綢繆。事畢他們繼續坐著喝酒說話。 顧正紅一臉喜色地對他說:“有件事我正要對你說呢,這些天我一直在忙,如果真弄成了,也了我一樁心願。”她洗了手,沏了茶來喝,一邊說,“你來這裡年頭短,大概沒聽說過愛蓮園。愛蓮園其實就是我們隔壁的吳家花園,這院子空關了少說也有十來年。我從小就听說那曾經也是我家的,是我太公的一個伯伯置的,那時不叫愛蓮園,最早叫碧影書院,是講學和藏書的地方。我太公的這個伯伯據說是個浪蕩公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有好賭的毛病,輸得多了,就賣了這個書院去還賭債。買書院的是他的一個朋友,就是隔壁吳家的太公,聽我太公說他是風雅多趣的人,用現在的話說是很時尚,也會玩,他一生的愛好就是改建這個園子。為了紀念舊主人,他把碧影書院改名為愛蓮園。愛蓮園在我們這里相當有名,是這一帶的名園,裡面、的亭台樓閣非常漂亮,四季風景不同。我小的時候還經常去玩,不過那時候已經不叫愛蓮園了,叫吳家花園,而且其實也不屬於吳家了,“文革”期間我們這裡的私人房產都被抄走了,當然後來又都退還了。這裡面很複雜,我也說不大清楚。等我長大,吳家的兄弟都出國去了,老人去世之後他家就沒有人在國內了。聽我父親說我太公的伯伯在世的時候一直說以後若有錢了一定要再把這處院子買回來,可是他活到九十七歲過世也再沒有這麼個機會。我太公、我爺爺,再到我父親,再到我這一輩,誰也沒有能夠再買回這個院子。我哥哥弟弟都出國去了,家裡兄弟姊妹只有我一個留在這裡。我倒是想買不買這個院子其實無所謂,如果能把這個院子用起來,用好了,也算是一件好事情。我一直在動腦筋把這個院子租下來,把我們的茶園子擴展過去,這該有多好!我託了人四處打聽,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我找著吳家的後代了。半年前我第一次跟他們通了電話,後來他們也派親戚來跟我會過面,前幾天他們又給我打來電話,說最近要回來,等回來會跟我見面詳談。聽他們的口氣,這事也算八九不離十了。我的那些要好的姐妹聽說了也說支持我,你知道她們都是有頭有臉的官太太,資金這塊就不成問題了。我想如果我真的能把吳家花園租下來,我就把它原來的戲台、花壇、池塘、涼亭、竹園等等都按原樣恢復,讓我們這代人也能享受到從前名園的風采。”

宋學兵聽了也很興奮,說:“我也可以幫你忙的。” 顧正紅笑著說:“這回我不光是要你幫我的忙,我還想問問你願意不願意入股呢。” 宋學兵老實地說:“我沒有錢怎麼入股?” 顧正紅說:“剛才你不是說你丈人丈母娘把苗圃交給你了,那你就是老闆,怎麼會沒有錢呢?” 宋學兵笑起來,說:“我就怕是個空頭老闆,作不得數的。” 顧正紅說:“他們既讓你做老闆,你該做主的時候就要做主。我倒有個主意,你回去先問問你丈人丈母娘,就說我問你願意不願意入股,他們要是願意,自然會拿出錢來。我們這裡如果做得好,過個一年半載的你手裡就有錢了,說句那什麼的話,他們的苗圃是不是真交給你其實都無所謂。如果他們不肯投,可能他們有自己的考慮,也可能他們有自己的顧慮,比如也許他們根本不看好我家的茶園子,那我就勸你好好把他家的苗圃接在手裡,弄個一兩年,等你手裡有了錢再來我這邊入股也不晚。”

宋學兵聽她句句都是替他著想,感動地說:“難為你替我想得這樣周到,跟你說句心裡話,我的確是窮怕了,從小家裡兄弟多經濟條件不好,總算勉強沒有餓肚子,出來打工折騰了幾年也沒有掙著幾個錢,也是勉強吃飽飯,來到這裡日子是比以前過得好些,可是手上一直緊巴巴的。說句難為情的話,我結婚你借我的錢也剛還上不久。像我這麼一個一窮二白的人,你不嫌棄我,還總在幫我,我心裡真的是非常過意不去。要照我的想法,咱倆這樣的關係,我來照應你才對。到現在我連一件像樣的禮物也沒有送給過你,說起來我都臉紅。不過你別著急,等我有了錢一定會補上。”說著,捧起她的臉深深地親了一口。 顧正紅也動情地說:“我不缺啥,也不想要啥,有你這片心我就很開心了。男女相好,我就認一個“隋'字。我從小去劇團裡學戲,人家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倒是因為演戲看戲把好多事情看明白了。在我心裡,錢再大,大不過情去。我知道你是個講情義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心裡頭很踏實,當然啦,我們兩個好,也不光是圖個心裡踏實。 ”

她朝他嬌媚地一笑,他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頓時骨頭都酥了,忍不住摟過她長長地親了一個嘴,說:“我真要是有發達的那一天,一定好好報答你!” 回到家他把顧正紅邀他人股的事對櫻桃媽說了,櫻桃媽立即就點了頭。她說:“顧正紅是個很有生意腦筋的人,儘管她還在單位上班,我看她倒比一般的生意人還要精明些。我是蠻相信她這個人的,你看她茶園子經營得多好,這回做的又是老本行,我看十有八九出不了大錯。” 正說著話,櫻桃進來了,問他們在說什麼。宋學兵告訴了她,她撇著嘴說:“你現在自己也是老闆了,還跟她搞在一起做什麼?我橫豎就看不慣她那個人,妖裡妖氣的騷樣子,三十六七了吧?打扮得比二十六七還嫩,真不知道她一門心思想幹什麼呢?”

宋學兵一聽心里火冒起來,不過當著她媽加上她又懷著身孕也不好跟她吵嘴,只是說:“她不過是問我們願意不願意入股,入不入的人家都無所謂。” 櫻桃媽看看女兒,又看看女婿,柔聲說道:“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真是兩個小冤家!” 櫻桃生氣地扭頭出去了。她媽也沒有出去追她,而是和宋學兵坐下來繼續商談入股的事。 櫻桃媽說:“顧正紅那個人我多少還是了解的,她可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她不會有什麼大便宜讓別人佔的,不過跟著她做事情至少不會有什麼大虧吃。” 宋學兵認真聽著,一邊仔細琢磨著她話裡的滋味。 櫻桃媽又說:“既然她肯讓你入夥,你倒是要承她這份情,生意是賺是賠另說,至少她對你是相當不錯的。” 宋學兵看櫻桃媽目光幽深地望著自己,心虛起來,脊梁後面冒出熱汗來,他支吾地答應道:“噢,我曉得了。”

好在櫻桃媽沒說別的,只是問他:“她讓你投多少?” 宋學兵說:“這個她倒沒有說,事情也還沒有最後定下來。” 櫻桃媽說:“這個不急,她顧正紅要辦件什麼事,總有辦法辦成的。” 不到一個月,顧正紅就把隔壁的吳家花園租了下來。她喜氣洋洋地告訴他沒想到租房這件事出乎意料地順當,吳家的人不但爽快地把院子租給了她,而且要的租金相當低,低到連她都吃驚的地步,吳家只提了一個條件,就是院子只能按原貌修整,不能新建,這與她的想法恰好不謀而合。雙方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宋學兵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櫻桃媽,第二天一早他從樓上下來就看見八仙桌上放著一個眼熟的布兜,他一看正是那天裝著十萬塊錢去接櫻桃爸回家的那個。那個布兜洗得千乾淨淨,裡面裝得鼓鼓囊囊,遠比上次的十萬塊錢要多得多。

櫻桃媽見他下來,朝桌上一努嘴,笑呵呵地說:“我們就投三十萬吧,這樣賠了賺了都好說,只當那時候一把都給了瘌猴子了。你跟顧正紅說,都算在你名下。” 宋學兵心裡一陣高興,不過還是說:“這不合適吧?” 櫻桃媽還是笑呵呵地說:“有啥合適不合適?一家人還說兩家話?” 宋學兵把錢拿給了顧正紅,還把櫻桃媽說的話也學給她聽,顧正紅嘿嘿笑著說:“你終於討著你老丈母娘的歡心了,我看你真的是落地生根了。” 沒過幾天,櫻桃生了。因為離預產期還差著日子,那天宋學兵正好跟顧正紅到鄉下去收秋茶,接到電話趕緊往城裡趕,等他急急匆匆趕到醫院,孩子已經生下來了。 櫻桃生的是女兒,她爹媽便很不開心,見到女婿風風火火趕來,兩個人都向他賠著笑臉,唯唯諾諾地跟在他後面。 宋學兵那時候心思都在老婆和孩子身上,沒太留意丈人和丈母娘的神情和態度。他邊走邊問他們生的是男是女,老兩口嗓子眼裡吭哧了好一陣居然誰也沒有說出來。 宋學兵先去看櫻桃,她睡著了。他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他摸得很輕,比談戀愛時第一次摸她還要小心翼翼。櫻桃立刻就醒了,朝他疲倦地一笑。他急切地問她:“男孩女孩?” 櫻桃有氣無力地說:“你不會自己看!” 櫻桃媽已經讓護士把一個白色的蠟燭包送過來了,她接在手裡笑容滿面地捧到宋學兵面前。他小小心心地抱著,輕輕拉開下面的一角,伸手進去一探,微微皺起了眉頭。櫻桃爸和櫻桃媽緊張得笑容都凝固在臉上。 他終於咧開嘴笑了,大大咧咧地說一句:“這下子好了,用不著擔心被綁票了!” 一句話說得他們都笑起來,老兩口尤其笑得如釋重負。 宋學兵向顧正紅告了假,一心一意在家裡侍候老婆坐月子。一個月子下來,櫻桃沒有胖,他卻胖了整整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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