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最溫暖的寒夜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最溫暖的寒夜 程青 7090 2018-03-19
這一次宋學兵沒有跟櫻桃冷戰,他覺得完全是因為受了表哥的影響,要不是他叫他包容她對她好,他很可能得跟她彆扭下去。不過他心裡也並沒有真的徹底原諒她,只要一想起她化妝包裡的那半盒避孕藥,他嗓子眼裡就像卡了一根魚刺那樣難受,他心裡的疑惑也沒法打消,只是盡量不往那上面多想。雖然夜裡兩個人睡了覺,第二天醒來櫻桃對他也還是不冷不熱的,他知道她跟他一樣,其實心裡並沒有真正轉過彎來。不過他不計較,因為他知道計較的後果不會比不計較更好。 他因為心情陰晴不定一連好幾天都沒有上網,連跟劉冰清聊天都沒有情緒。他也沒有去找顧正紅傾訴,他不相信她還能有什麼靈丹妙藥。他每天有事做事,沒事的時候就拿著手機打遊戲,其實他對打遊戲也沒多大興趣,只不過是消磨時間。他發現越是沒滋沒味的日子一天還越是長,讓人厭倦。

他總算幫葵正把五金店裡剩餘的貨品分門別類打理清楚,擇了個日子正式去了顧正紅家的茶園上班。 他心裡正為能更多地見到顧正紅高興,卻發現滕老七呆在家裡的時候也多了起來,,中秋節前滕老七就回來了,他向來貪玩,在家里呆不住,可是這一回卻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每天都貓在家裡,很少有出去的時候。不過他好熱鬧的脾氣一點沒變,得空就呼朋喚友招一大幫人來家裡喝酒打牌。他嫌喝茶的雅間太小,來的人多耍不開,把小客廳重新裝修了,添了桌椅幾榻屏風字畫,烹雞煮酒,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熱鬧得就像過年一般。顧正紅由著他鬧騰,對他的狐朋狗友也都是笑臉相迎。 滕老七能在家呆著不動窩的一大原因是茶園里新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胖丫頭小籃子。小籃子是顧正紅爸爸的拐了十八道彎的遠房小表妹,論說起來還是顧正紅的姑媽。不過這個小姑媽卻沒有一點長輩的樣子,她整天嘻嘻哈哈,招貓逗狗。她長得五短身材,上下腰身一般粗,典型的水桶體型,和苗條修長的顧正紅構成極大的反差。不過她皮膚白,一白遮百丑,看上去就像一隻新出鍋的大白饅頭,又暄騰,又喜興。她雖然虛歲已經十八歲,看上去也就是十四五歲的心智,見到她的人都喜歡把她當小孩逗著玩,她從來不惱,還做出天真的憨態配合別人,弄得跟她逗樂的人也搞不清她是真傻還是裝瘋賣傻。

小籃子是中秋節前來顧正紅家送禮的,送了禮之後就留下來沒走。顧正紅自己的女兒一直放在外婆家,身邊沒孩子,小籃子來了她就拿她當自己的孩子。她左一件右一件給她添了不少新衣服,把她打扮得花蝴蝶一般。小籃子喜歡吃肉,她天天一大早就出去買肉。小籃子嘴饞,她給她買好多零食,由她從早吃到晚。本來顧正紅是想讓小籃子學學收錢管賬,畢竟是家裡的親戚,用起來放心。可是小籃子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不說乘除,就連加減都常常要算錯。她不會打算盤,連計算器也不會用,顧正紅只好作罷。她也不給小籃子派什麼具體的活,隨她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管吃管住,還給她開一份工錢,其實等於是白養著她。 滕老七回來看見小籃子眼前一亮,有事沒事跟她逗幾句。小籃子雖然看上去嬌憨天真,接話卻利索,而且葷的素的全接得住,嘻嘻哈哈,臉不紅心不跳,完全不像個小姑娘家。滕老七喜歡,打牌的時候擺張椅子叫她坐他後面看,端茶倒水也只叫她侍候。小籃子在家的時候跟過兩任繼母,很會看眼色,表面上傻呵呵的,對滕老七服侍得卻殷勤周到,沒有話說。她坐在滕老七後面看了小半天牌就學會了,有時打通宵,滕老七熬得頭昏眼花,難免出錯牌,她居然能悄悄給他指出來,滕老七大喜過望,對她越加喜歡。小籃子在她叔伯姊妹中排行老四,滕老七跟她逗笑,管她叫“四妹”,讓她叫自己“七哥”,兩個人居然人前人後就“四妹”、“七哥”地混叫起來,顧正紅聽了也只是笑笑而已。

宋學兵來茶園上班的時候小籃子已經正兒八經坐在牌桌上和滕老七一桌打牌了。他冷眼看去,覺得這個成天嘎嘎傻樂的胖丫頭其實一點不傻,相反她賊尖溜滑,很會看人下菜碟子。她真正逢迎的只有滕老七一個,對顧正紅都是陽奉陰違。而且她很會利用人,顧正紅疼愛她,她就恃寵而驕,敢在她面前撒嬌任性,而顧正紅卻無所謂,還是把她當小孩子慣著。宋學兵尤其看不慣她在滕老七面前發嗲,好幾次忍不住想在顧正紅面前說兩句,可是他又怕顧正紅誤以為他生事,就忍著沒有說。 小籃子自從上桌打牌,茶園裡的雜事不做了不說,她喝茶也要別人給她倒,她支使得最多的就是宋學兵。宋學兵氣不順的時候去小客廳裡續茶會故意閃下她,她要么用兩個指頭敲著桌子哎哎哎地大聲叫他,要么一聲不吭伸出腳猛地絆他一下,他領教了幾回就偃旗息鼓了,不再去招惹她。他倒也不是害怕她,他只是覺得為這麼個不相干的胖丫頭得罪了顧正紅不值當。

也許是因為不喜歡小籃子,他覺得自從她來了之後茶園裡就有股子混亂勁兒,原先生意紅火的熱鬧也變成了一種亂哄哄的熱鬧,每天人確實是來得很多,但不少都是直奔小客廳找滕老七玩的,漸漸地連在前廳喝茶的人也都往後面去了,他們在小客廳裡一樣喝茶、抽煙、嗑瓜子,這裡的茶是上好的,煙也是好牌子的,瓜子嗑多少有多少,而且統統是免費的。他們和滕老七本來都是熟人,滕老七一高興就把他們在前面喝茶的單也給免了,臉皮厚點的干脆就主動不買單了,只說記在老闆賬上。宋學兵對這些揩油占便宜的人本來就很煩,他值班的時候從來對這種人盯得特別緊,他想的是對顧正紅負責。每次遇到說免單的他一定要滕老七出來當面跟他說句話才肯答應。滕老七怕麻煩,有時就在裡面喊一嗓子,有時他牌打得興頭上,誰都叫不動他,想免單的也只好作罷。就這一招,宋學兵就為他們攔掉了不少想不花錢白喝茶的人。不過他發現興旺就沒他那麼認真,只要客人來說老闆讓把賬記他那裡,他問都不問一聲就答應了。他看了心裡生氣,覺得他太不盡心。可是興旺跟滕老七家沾親帶故,他自然不好去管他,看見了也只能當作沒看見。他想找個機會告訴顧正紅,怕她以為是同行相輕,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

茶園子里天天都像過節一般,大概因為老公能踏實在家呆住了,顧正紅忙裡忙外喜笑顏開。不過這樣的日子也就過了兩三個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白天恰好是宋學兵輪休,吃過晚飯他早早地去上班。他邁上顧正紅家門前的台階,大門不像平常那樣敞著,而是緊緊地關著。他奇怪營業時間怎麼會關著大門,推門進去,茶園裡竟然冷冷清清,完全不像平常那樣喧嘩熱鬧。他從窗戶往大廳裡一看,燈倒是亮著,桌椅板凳也擺得整整齊齊,卻沒有一個客人。他心裡一驚,再看小客廳也是空無一人,而且連燈都沒有開。他走進院子,想去問問顧正紅究竟出了什麼事。他走到她房門口,看見房門緊閉,窗戶裡也是沒有一絲燈光,他感覺就像是走錯了地方一樣。他試探地敲了敲門,屋裡沒有回應,甚至沒有半點聲息。他不甘心,又敲了敲,裡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他正要轉身走開,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說:“誰呀?”

他一時無法斷定這個聲音是不是顧正紅發出的,他心裡突然害怕起來,不知她到底是病了還是出了什麼事。前一段老城發生過入室搶劫的事情,案子到現在還沒有破,據說是流竄作案,破案難度很高。他一想到顧正紅可能遇到了這樣的危險,頓時一股熱血直衝腦門。他想都沒想,使勁推了一下門。門沒有鎖,他一個踉蹌衝進去,差點撞到茶几上。 顧正紅在裡面問:“誰呀?” 他站穩腳跟說:“是我。 “是你啊——”顧正紅啞著嗓子,有氣無力地說,“你進來吧!” 他小心翼翼地往裡走,眼睛一時還沒有適應屋裡的黑暗,生怕磕碰到什麼。顧正紅把里間的燈開了,霎時黃澄澄的光線映了出來,他看見水綠色繡著鴛鴦的門簾攏在一邊,露出裡面荸薺色的床架子。他雖然來過這裡好幾次,但還從來沒有進過里間。他站在門簾外面,不敢邁步。片刻,他聽見顧正紅在裡面輕聲說:“你進來呀!”

他這才走進去,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張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大床。這張床就像一個小房間,不僅十分寬大,還有雕花的圍欄和頂棚,上面掛著一頂雪白的帳子,頂棚四周垂著雪白的紗幔,床前面兩邊一邊是梳妝台,另一邊是放了錦緞靠墊的坐榻,看上去又豪華又舒適。他想起舅媽說過的從前富裕人家的八步床,猜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八步床吧。他走到床邊,輕輕撩開帳子,看見顧正紅蓋了厚厚的被子,披頭散發睡在床上,臉色白得嚇人。他彎著腰,關切地問她:“你怎麼啦?” 顧正紅支起身子,靠在床頭上,望他一眼,眼睛裡突然滾下兩顆大大的眼淚來。他嚇了一大跳,完全不知所措。 顧正紅飛快地用手背抹去眼淚,說:“那兩個混賬東西跑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那兩個混賬東西”到底是誰和誰,聽顧正紅一張口就說到“死”,心頭一緊,焦急地問她:“到底出什麼事了?” 顧正紅示意他在床邊的梳妝凳上坐下來,便把滕老七帶著小籃子跑了的事說給他聽。講完她恨恨地說:“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會出這種醜事!你說這兩個人怎麼可以做出這麼沒良心的事?我也不算是笨人,偏偏在陰溝裡翻了船,往後還讓我怎麼在這條街上做人?我念她是個苦命的人,想讓她過得好一點,誰知道她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我對她有多好你是看見的,她竟然這樣報答我,我真不知道前世裡作了什麼孽,遭到這種報應!我躺在這裡還在捫心自問,是不是對她不夠好,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虧待了她,要不然她怎麼說走就走呢?跟你說句心裡話,滕老七那個人是離譜慣了的,他做出什麼事情來我都不會太驚訝,小籃子這樣做我是一點也沒想到。說句不客氣的話,這不是恩將仇報嗎?你走南闖北也到過不少地方,你聽說過哪家侄女婿跟姑媽私奔的嗎?說出去真要把人大牙笑掉的。這兩個狗東西把我的台都坍光了!”

宋學兵聽了相當震驚,他同仇敵愾地說:“他們怎麼能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 說完一想那兩個人一個是她老公,一個是她姑媽,自己一個外人,這麼說是不是有點過了?趕緊住了口。他雖然一向不喜歡小籃子,這會兒卻也不想多說她什麼,怕讓顧正紅覺得他落井下石。 他覺得這件事最不可思議的地方是滕老七竟然會看上小籃子,而且還會帶著她私奔,他疑惑地說:“七哥不會這麼糊塗吧?他到底是圖啥呀?” 顧正紅神情黯然地說:“誰曉得他圖啥?我想他就是圖一時痛快吧。” 宋學兵寬慰她說:“事情既然出了,你也不必太生氣,把自己身體氣壞了倒不值當!” 顧正紅說:“我知道犯不上跟他們生氣,可是我怎麼能不生氣?還有更氣人的我還沒跟你說,混賬滕老七除了拿走了他自己的私房錢,還拿走了大賬上的六十萬,還把房契和結婚證都拿走了,他到底想幹什麼你說說?這不是明擺著要拆這個家嗎?”

宋學兵也覺得問題有點嚴重,問她:“那你打算怎麼辦?” 顧正紅搖頭說:“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依我性子是快刀斬亂麻,給他們來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不過這一刀我怎麼就有點砍不下去呢?”她拉開床邊的一個小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紙,遞給他說,“你看看,那個沒良心的東西寫的。” 宋學兵接過一看,一張包茶葉的粗白紙上面用圓珠筆歪歪扭扭地寫著:“我帶她走了,你不要找我們。” 顧正紅憤憤地說:“全城那麼多人,偏偏讓我遇到這種說不出口的事情!昨天夜裡我出門去看我表姐,回來晚了點,也就不到十二點吧,我看大門大敞著,茶園子已經打烊了,興旺和阿順也都走了,我還以為家裡進了賊,結果是比進了賊還要壞,氣得我一夜沒睡著。今天頭中午興旺來上班,我趕緊叫他掛了盤店的牌子,給他放了假,又打發阿順回鄉下去,茶園子我準備先關一段再說。'家醜不可外揚',我家太婆活著的時候就一直說這句話。這種事情只要一傳出去立馬就會成為大街小巷的笑談,我可不想讓別人看笑話,寧可打落了牙齒往肚裡咽。” 宋學兵昕她說茶園子要關一段,心裡咯噔一下,心情馬上陰下來。他沒想到滕老七和小籃子私奔,居然直接影響到了他的生計。 顧正紅接著說:“本來弄這個茶園子就是為了他,也是小四十的人了,成天東遊西蕩,好吃懶做,不做一點正事像什麼樣子?就是為了讓他在社會上立足,我才費勁巴力替他支起這個攤子,還把你也拉過來幫忙,沒想到到頭來卻給我上演了這樣一出好戲,真把我的心傷透了!如果我也能像他們做事做得這麼絕,事情一出我就該去報案的,至少讓他們沒有逍遙日子過。不過我思來想去,他們不仁我不能不義,先放他們一馬再說。案我就先不報了,不過婚我是肯定要跟他離的。” 宋學兵聽她說到離婚,也不知怎麼勸她,只是說:“事情既然出了,我勸你不要太煩惱,看開些才好。”話說出來自己聽著都是輕飄飄的,不痛不癢,覺得有點對不起一貫為他兩肋插刀的顧正紅。他看她臉色憔悴,關切地問她:“你吃晚飯了沒有?” 顧正紅搖了搖頭說:“我一天都沒吃過東西,不想吃。” 宋學兵站起身,說:“不吃飯怎麼行?你等著,我去給你買。” 顧正紅說:“我真是什麼也不想吃,你別走,坐這裡陪陪我。” 宋學兵又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來,臉對臉看著她。她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頭髮也不像平常那樣利利落落地挽在腦後,而是散亂地披在臉頰兩邊,徹底沒有了往日那股子潑辣嬌媚的勁頭。他從來沒看到過她這麼頹喪,也從來沒想到過像她這麼一個精明強幹的人也會敗下陣來,從心裡覺得她可憐。 他陪她坐了一會,想到她沒有吃東西總是放心不下,又一次關切地問她想吃點什麼,她想了想說:“要不你替我去做個蛋炒飯吧,冰箱里米飯和雞蛋都有。” 他答應了,去廚房給她做蛋炒飯。他看冰箱裡還有海米和紫菜,臨陣發揮,又做了一碗開陽紫菜湯。不一會他端著一盤香噴噴的蛋炒飯和一碗紫菜湯過來了。 顧正紅吃了飯氣色一下子好了許多,她感激地對他說:“你沒來以前我一個人躺在這裡想什麼都是一團黑暗,現在我心情好多了,至少是沒有你來之前那麼糟糕了。” 宋學兵笑著說:“我遇到事情你總是開導我,我嘴笨不會說話,就勸你一句,不管有多大的事情,也先把你自己顧好。” 顧正紅朝他一笑,清澈的眸子帶著水光凝望著他,宋學兵心裡一動,他從來沒有從哪一個女人的眼睛裡見到過這樣熱烈直率的光芒,那種熱烈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那種直率簡直就像是獨斷專行,他就像一塊磁鐵,被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他來不及好好想一想,更來不及思前想後,就像不知不覺踩到了一塊鬆土,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腳下已經塌陷了。他在她的凝視中大腦一片空白,他想輕鬆自然地笑一笑,掩蓋自己的局促和尷尬,可是他臉上的肌肉是僵硬的,似乎連笑都不會了,一時間他就像被魘住了一樣。就在這一瞬間,他的手指感到一陣溫暖和酥麻——他的一隻手被一隻柔軟白皙的手抓住了。 他有一種身處夢境的感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同時心裡十分清楚機會就擺在眼前——多少次他對水綠色門簾後面的想入非非,眼看著就要實現了,而且還是她主動,他不用擔心會遭到拒絕。頓時一種美夢即將成真的巨大的幸福感和恍惚感向他襲來。不過他小心翼翼地握了一會她的手就放開了。他忽然想到自己不該乘人之危,咬著牙暗下決心不碰她。他知道現在是她最軟弱的時候,也許也是她最迷糊的時候,他不想讓她事後後悔。她卻沒有絲毫猶豫,主動撲進了他的懷裡,而且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棵樹一樣把他摟得緊緊的。他心臟狂跳起來,腦子就像燒壞的電器一樣短路了。他聞到她身上好聞的香味,陶醉地閉上眼睛,簡直就想就這樣長眠不醒算了。不過他馬上就清醒了過來,掙扎著想推開她。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展顏一笑,又一次抱緊了他。她沒說一句話,兩片濕熱的嘴唇就貼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被她吻著,好像第一次經歷女人,或者說簡直比第一次經歷女人還要手足無措。他的意志終於被她的熱吻瓦解了,他和她久久地吻著,他還從來沒有和哪一個女人吻得這樣長久、這樣纏綿、這樣難捨難分。他只覺得腦子空了,心卻是滿滿的。他把她放在床上,卻又一次猶豫了。可是她卻十分乾脆,脫掉了睡衣,順手關掉了床頭燈,拉他一起倒在了床上,所有的理性和決心都在剎那間崩潰,黑暗裡他觸摸到她光滑細膩的皮膚,感覺到她身上富有彈性的曲線,加上她柔情似水的親吻,他的身體和心都燃燒起來。他不顧一切地進入到她的身體,和她交合在一起。他感覺似乎不像是進入女人的身體,倒像是進入了一座全然不知的迷宮,他不清楚她使了什麼奇招,讓他走遍迷宮裡的每一條路卻找不到出口。他像潛入深海的魚一樣精力充沛地游弋著,身體裡積聚起越來越多的能量。爆炸的瞬間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他第一次知道做愛原來可以這樣酣暢和盡興,他也第一次知道原來女人和女人是這麼不一樣。他從她身上下來的時候癱軟如泥,就像喝得酩酊大醉一般,不但身體醉了,連心也都醉了。 他愛上了自己懷中的這個女人。而且是深深地愛上了她。他愛她白暫的皮膚,愛她飄灑在枕頭上的墨黑的頭髮,愛她結實的乳房,愛她明淨的眼神,愛她動人的笑容……他愛看她笑,愛聽她說話,總而言之,她的一切他都愛,他覺得自己迷上了她。 他們去沖了澡,回到床上摟抱在一起說話。顧正紅點了一支煙,自己吸了兩口遞給他,他從來不抽煙,只因為是她給他的,二話沒說接過去吸了起來。他就是從這一天起把香煙抽上了。 吸完了煙,兩個人又情興如火。顧正紅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宋學兵身強力壯,婚後又一直過著半飢不飽的日子,兩個人猶如久旱逢甘霖,在床上翻雲覆雨,直狂蕩了半夜。 宋學兵從顧正紅房間出來已經是半夜時分,外面一片寂靜,一彎新月掛在天上,在屋簷和光禿禿的樹枝的襯托下更添了幾分幽靜。冬天夜裡的風吹在身上很寒冷,他怕她從熱被窩裡出來著涼,不肯讓她送,她卻執意要送他到門口。 兩個人摟抱著穿過院子,走廊裡的燈光把他們的身影投射到青磚地上。就像是一個人一樣,只是格外胖大。宋學兵發現他們在屋裡的時候外面下過雨,地上雖然沒有積起水來。空氣卻格外清新。剛才他只顧和她顛鸞倒鳳,居然一點沒有聽見外面的雨聲。穿過葡萄架子下面的時候有一大滴水滴進他的脖子裡,他渾身一激靈,睏意全消。他們在門口的紙燈籠下又是一番親吻擁抱,情深意濃,難捨難分。 宋學兵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顧正紅家,一個人走在空寂無人的街道上。他感覺腰里有點空,腿有點軟,身體輕飄飄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縱慾過度了。他心滿意足,把一肚子的煩心事都拋到了腦後。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