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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最溫暖的寒夜 程青 7307 2018-03-19
宋學兵覺得家裡的日子越來越乏味,也越來越不順心。櫻桃媽對他還是那樣,每天讓他做晚飯,又不拿錢出來,總是讓他掏腰包。一個月下來,買菜這一項他就花掉了一千多塊,就這樣除了櫻桃爸沒說過什麼話,櫻桃媽和櫻桃經常表現出不滿意,他是既出了錢又出了力還沒落著好。 櫻桃媽作為一家之主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她說了算,就連肉是清燉還是紅燒、菜做得咸點還是淡點都要聽她的,這也就罷了,反正他覺得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家裡一共就四個人,她還要分出三六九等來,好吃的東西都要留給老公和女兒,比如燉一隻雞,她會把兩隻雞腿扯下來,一隻放進老公碗裡,一隻放進女兒碗裡,這就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再比如有時親戚朋友送了時令鮮果來,她也是一定要留給老公和女兒吃。他們要是正好不在家,她會拿進自己房間收著,就是放壞也不會拿給他吃。他其實倒也並不饞雞腿和時令鮮果,只是丈母娘這種做法讓他心裡很不舒服,總覺得她根本就是拿他當外人。可是這一切他只能默默忍受,不能有所表露,更不能挑理,不然反倒顯得他計較和小氣了。

不過對他來說丈母娘對他是好是壞他都能忍,他受不了的是櫻桃對他也日漸冷淡,就好像他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有時她對他極不耐煩,似乎他是她的一個包袱,這讓他心裡非常難受,也非常委屈。 新婚燕爾他和櫻桃卻沒有多少甜蜜可言,不合拍的時候倒是很多。沒結婚的時候他想像蜜月中的夫妻一定從早到晚都膩得分不開,兩個人好得就像一個人,甜得就像喝了蜜,不然怎麼會叫“蜜月”呢?可是他經歷了蜜月卻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蜜月有多甜蜜。自從搬過來之後,櫻桃在性上沒有一點主動性不說,經常是推三阻四,實在拒絕不了,也是敷衍了事,既不熱情也不溫柔,在他看來完全不像是新婚的人。他雖然不知道別的夫妻新婚時的性生活究竟怎樣火熱,但他覺得至少不會像他和櫻桃這樣冷冷冰冰。

因為櫻桃的冷淡和拒絕他對她的要求已經是非常少了,可就是這樣她也不肯痛痛快快地滿足他。性上的不滿足讓他像一個吃不飽的人總有一種飢寒交迫的感覺,這種飢寒交迫的感覺積累起來就變成了一種無名火,可是他卻不能發作,只能悶在心裡。結婚時間不長,他和櫻桃的關係就冷了下去。以前他只要一眼看不見她就會想她,她有任何事他都當是大事,心裡時時刻刻牽掛著她,上班走神想著她,下班恨不得立刻飛過去見到她。他特別喜歡騎著摩托車沿著新世界公園湖堤飛駛的那種感覺——因為幾分鐘之後就能見到她,那是他最幸福的時刻,能讓他忘掉一切煩惱,能讓他覺得吃多少苦都心甘情願,可是現在這一切好像離他遠了,就是再去新世界公園,他也很難有以前那種快樂的心情。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去過新世界公園了,好幾次他問櫻桃下班要不要去接她,她總是硬邦邦一句話:“接什麼,我自己不會回?”弄得他索然無味。他一直以為女人是喜歡浪漫的,沒想到自己的老婆偏偏是個例外。 每天他忙完舅舅店裡的事情就去農貿市場買菜,買完菜回家做好飯櫻桃才回來,有時晚飯做好了她還沒有回家。新世界公園周一到週五都有班車進城,如果坐班車一般五點半之前就能到家,但櫻桃卻很少坐班車,寧可自己打車或者乘公共汽車回家,每天到家差不多都要七點以後。有一天在晚飯桌上他問她為什麼放著現成的班車不坐,她說不想每天踩著鐘點來回。他說早點回來不挺好的嘛,也省得打車花冤枉錢,她瞪著眼睛說我花我的錢,你管我呢?他知道再多說兩句恐怕就要吵起來了,便不再說下去。

回到房間櫻桃跟他抱怨說現在除了上班就是回家,連跟集體宿舍那幫小姑娘一起玩的工夫都沒有,實在是氣悶得很。她說以前住在集體宿舍裡多自在,想玩多久玩多久,還說她最不喜歡回家,最煩聽她媽嘮叨,言下之意都是為了他才每天回家的。 他一聽反倒對她有些愧疚,便說:“你該玩就玩吧,反正你回來也沒有什麼事情。” 櫻桃立馬喜上眉梢,拉住他說:“這話可是你說的,別一轉臉又變卦了啊!” 果然從次日起她就回來得很晚,而且回來得越來越晚。一般總要到九點來鐘才到家,一個星期會有一兩個晚上要過了十二點才回來。她跟他說和集體宿舍的女孩們打撲克,他沒有絲毫懷疑。他知道那幫女孩子酷愛打牌,經常一打就是通宵,大家輪流去睡覺,第二天只要沒有演出也是大家輪流去上班。跟櫻桃談戀愛那會兒他被她們拉著玩過兩次,但他夜裡不睡覺白天照樣得上班,家務又多,不能像她們那樣補覺,困得實在吃不消,後來就不再跟她們玩通宵了。他心裡覺得櫻桃結了婚還跟她們一起瘋得昏天黑地多少有點不合適,可是卻不好說出來,他既答應了不管她,就不能言而無信。主要是他管她她也未必肯聽,沒準還會鬧得不開心。他最怕跟她鬧矛盾,想想住在她家裡,凡事自然要忍耐些。鬧起來最難受的肯定是他自己,而且她媽說不定還要摻和進來,那自己腹背受敵,更加沒有好果子吃,所以他不敢去捅這個馬蜂窩。

可是櫻桃卻得寸進尺,深夜十一二點回來的次數漸漸增多,有時一兩點才回來,他還是忍著不說她,只當沒這回事。 一天夜裡,他睡醒一覺發現床另一半還是空的,他看了看鬧鐘,已經三點多鐘了,這個時間超過了櫻桃平常回來的鐘點,他不放心起來,再也睡不著。他靠在床頭上,豎起耳朵聽著樓下的動靜,可是樓下一片寂靜,沒有一點聲響。他等了一個多小時,已經快四點半了,櫻桃還是沒有回來。他從不放心變成了擔心,很想給她打個電話,可是又怕她在集體宿舍裡睡下了,那樣不但吵了她,還吵了她同房間的人。他猶豫來猶豫去,最終沒打這個電話。他給她發了一條短信,可是短信發出去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回音。他懸著一顆心一直等到天亮,她竟然一夜未歸。

早晨他去五金店上班,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因為夜裡沒睡好眼睛在陽光下有點睜不開。他心裡說不清是惱火還是委屈,人也萎靡不振打不起精神。一上午他腦子裡都轉著櫻桃一夜沒回家這件事,她事前事後連聲招呼都沒跟他打,他不知道她這一夜真正是在哪裡過的、跟誰在一起。他越想越惱火,忍著不給她打電話,想等她主動打電話,他倒要聽聽她怎麼解釋這件事。他想但凡她心裡還有他這個電話是必須打的,可是他等了整整一上午,這個他認為百分之百該來的電話卻沒有來。 他心裡一股股的火氣不斷升起來,他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可是中午一過他莫名其妙地擔心起來,他突然害怕萬一她真出了什麼事,自己卻不聞不問,罪過豈不大了?這麼一想他毫不猶豫地撥了她的手機。

響了一串鈴之後她才接起來,她的聲音懶洋洋的,好像還沒睡醒。 他問她:“你怎麼一夜沒回家?” 她說:“跟她們打牌。” 他氣呼呼地說:“打牌也沒個鐘點?” 她說:“她們拉著不讓走。” 他說:“那你至少可以打個電話給我吧?” 她突然不耐煩起來,說:“行了,我知道了!” 這次徹夜不歸就像是開了一個頭,之後她一兩個星期就會有一次通宵不回家。他問她,她只說是打牌,他說她,她就跟他吵,氣勢洶洶,毫不相讓。他從小是在街頭混大的,也是有脾氣的,而且習慣用拳腳解決問題,有時氣極了真想揍她一頓,不過他頭腦還算清醒,知道老婆是打不得的,何況她爹媽就在邊上,他總不能當著兩個老人的面去教訓他們的女兒,因此他再惱火也只得忍著。

正是春暖花開時節,古城裡各種花像接力一樣地開著,空氣裡飄著濃濃淡淡的花香,可是他卻情緒不高,對身邊的這些景象毫不留意。 那天他正在店裡算賬,葵正忽然笑嘻嘻地對他說:“一年之計在於春,外面天氣這麼好,我們還老老實實關在屋子裡守著這麼個小買賣,實在是太可惜了,也是白白辜負了我們的美好人生,要不叫上如雲我們一起去公園找櫻桃玩好不好?我新買了一個相機,正好可以相互好好拍點照片。” 他還是第一次聽葵正用這種抒情的口氣跟他說話,真有點受寵若驚,本來他對春遊毫無興趣,自己是斷然想不起來要跑出去玩的,但卻不過表哥的情面,覺得不好拒絕。可是舅舅這兩天正好出門了,他們一起出去就沒人看店了,他有些為難地說:“那店怎麼辦?”

葵正哈哈大笑起來,說:“我都不當回事,你還這麼認真幹嗎呀?” 他發現葵正從歐洲旅行結婚回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性格變得開朗了許多,人也變得熱情了,還愛跟別人開玩笑,儘管那些玩笑在他看來有點不知深淺,好幾次都嚇他一跳。葵正還有一個明顯的變化是有了不少的新思想和新想法,回來之後對守著龍元五金店做些小生意越發沒興趣了,好幾次他聽見他在電話裡不知跟什麼人抱怨自己生活過得太平庸太無聊太沒有想像力了,他覺得無論怎麼說他至少比自己強太多了,守著爹媽,想要什麼老兩口都盡量滿足他,還娶瞭如花似玉而且很能掙錢的夏如雲,他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他都嫌“太平庸太無聊太沒有想像力”,那他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他覺得表哥真有點生在福中不知福。有一次他聽葵正跟舅舅說不想乾了,舅舅問他想幹什麼他又哼哼嘰嘰說不出來,他在旁邊看著真替他捏一把汗。他以為舅舅會光火,沒想到他居然是和顏悅色地勸兒子等想好了有什麼喜歡的事情再關店不遲。舅舅在兒子麵前這樣讓步,讓他覺得他太軟弱了,不像一個堂堂正正的父親,心裡甚至有點瞧不起他,不過也因此更加羨慕表哥。

葵正立刻給夏如雲打了電話,夏如雲答應馬上開車過來接他們,他也趕緊給櫻桃打電話。他打她辦公室,沒有人接。他又打她的手機,打了兩次她也沒有接。他正要再打,葵正叫他別打了,說反正這個鐘點她肯定在班上,直接去公園堵她就是了。 不一會夏如雲就開著車來了,他們上了車,朝新世界公園飛馳而去。外面風和日麗,繁花似錦,青翠欲滴的樹葉在風裡婆娑起舞,帶著花香的暖暖的風從車窗裡吹進來讓人陶醉。他還是第一次跟著表哥表嫂出來,看著他們一路上嘻嘻哈哈有說有笑,心裡無比羨慕。 快到新世界公園他又給櫻桃打電話,她還是沒接,往她辦公室打,同樣也是沒人接。汽車迸了公園,在湖心島前停了下來,他讓表哥表嫂先到湖心亭去拍照,自己去辦公樓找櫻桃。 他進了辦公樓,直奔財務科。櫻桃不在,隔壁辦公室的一個大姐告訴他說她肚子疼,上午就請假回去休息了。他聽了嚇一跳,轉身下樓,慌忙朝集體宿舍跑去。他知道櫻桃有痛經的毛病,疼起來要死要活,算算日子也正好該來了,他很擔心她,趕緊直奔集體宿舍。 他一口氣跑上五樓,敲她宿舍的門,可是敲了好一陣門也沒有開。他想莫不是她回家去了,拿出手機打了家裡的電話。電話是她媽接的,她很茫然地說櫻桃沒有回來,他沒等她細問就掛斷了電話。他想櫻桃肯定是睡著了,說不定是昏睡過去了,便耐心地敲門。三五分鐘之後他聽見屋裡有了響動,門隨即開了,不過只開了一條小縫,他以為是櫻桃,急切地說:“我來了!” 可是門並沒有開大,還是只開著一條小縫,門背後的那個人說:“櫻桃姐不在。” 他看清楚是白蘭花,原先她住在隔壁,櫻桃結婚以後為了打牌方便她搬了過來,跟他早已經相當熟悉。他以為她在跟他開玩笑,便說:“你快開門,讓我進去!” 白蘭花用身體把門堵得十分嚴實,一臉正色地對他說:“櫻桃姐真的不在,我沒有騙你!” 他也不聽她說,用力把門推開,一眼瞥見原先櫻桃的那張床上有個人裹著被子躺著,他更加確信白蘭花是在跟他開玩笑。他心裡覺得這小丫頭玩笑開得有點沒輕沒重,正要往裡闖,突然看見床前有一雙男人的黑皮鞋,一隻在前,一隻在後,就像是匆忙脫掉的。他熱血上湧,立刻明白了房間裡是怎麼一回事。慌亂中他用力拉上門,跑下樓去。 跑到樓下他心口還怦怦直跳,撞到這樣的事情他覺得晦氣。他想起有天夜裡在樓下等櫻桃就撞見過她坐在汽車裡跟不知什麼人去了小樹林,那時他心裡就感慨這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膽子真大,這次親眼目睹她光天化日和男人在集體宿舍裡鬼混,更是吃驚不小。他早聽說表演團的女孩們極開放,也耳聞目睹了她們的各種事情,聯想到櫻桃,她也是夜不歸宿,現在又神出鬼沒,就怕也沒啥好事情。這麼一想心裡就堵堵的。 他想著葵正和夏如雲還在湖心島等他們,只好硬著頭皮再次給櫻桃打電話。他打了好幾次,她都沒有接。他被大太陽曬著,腦袋嗡嗡的,心裡亂亂的,額頭上淌下汗來。正不知該怎麼辦,櫻桃的電話回過來了。她很不耐煩地問他:“你怎麼啦?” 他心里火氣躥起來,高聲問她:“你在哪裡?怎麼給你打那麼多電話也不接?” 她說:“我在城裡逛街呢,店裡太吵沒聽見。” 他仍然火氣很大地說:“你放著好好的班不上跑出去逛什麼街?” 她說:“你又不是我領導,我逛街用你管嗎?” 他一想也是,和緩了些口氣說:“你回老城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到公園白跑一趟。” 她口氣狐疑地問他:“你跑公園去做什麼?” 他說:“是葵正約的,他和夏如雲也來了,想找你一起春遊呢。” 她冷淡地說:“跟他們有什麼好玩的?平常都沒啥來往,怎麼想得起來一起春遊的?再說現在都快夏天了,怎麼才想起來要春遊?我看他們是春夢還沒醒吧!” 他聽她這麼說,知道她脾氣又上來了,只好軟了口氣說:“難得葵正有興致,我不捧他這個場不好。” 她硬邦邦地說:“你要捧他的場你捧好了,跟我沒關係,沒事我就掛電話了。” 他沒轍,知道說不動她,只好掛了電話。他沒精打采地往湖心島走,出來時的一腔好心情徹底煙消雲散。 葵正和夏如雲見他沒有找到櫻桃,問了幾句,知道她人在城裡,就說不要勉強。他們拍了一些照片,春遊就草草結束了。他覺得掃了表哥表嫂的興,心裡十分愧疚。 葵正和夏如雲想順路去運河邊看日落,問他去不去。櫻桃不在,他覺得自己跟著他們像個電燈泡,遲疑了一下,說不去了。 他到公園門外去乘公共汽車回城,等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把公共汽車等來了。汽車很破,開起來哐哐哐亂響,車窗也搖不上,呼呼往裡灌風,他坐在最後一排座位上,五臟六腑都快被顛出來了。半小時後汽車到了市中心,他沒有下車,而是多坐一站,直接去了農貿市場。 農貿市場裡熟悉的吆喝聲和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他心裡說不清是踏實還是空虛,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女人,每天買菜做飯,還要看她媽的臉色,還不受待見,簡直就像是櫻桃的老婆。他一腔怨氣,滿心委屈,看不到改變的希望。他在肉攤間走來走去,望著一塊塊切割得各種形狀的豬肉,終於下決心還是努力和櫻桃改善關係。 他狠狠心買了兩大兜菜,還特意買了櫻桃愛吃的黃鱔和活蝦:回到家他把米飯燜上,把費工夫的菜先燒好,又把蔬菜洗淨切好,只等櫻桃一進門就炒菜。可是左等右等她總不回來,他不想給她打電話,怕她嫌煩。他跑到院門外張望了幾次,仍是不見她的身影。天漸漸黑下來,外面變天了,陰沉沉的,好像就要下雨了。他不由替她擔心,生怕她在回來的路上淋著雨。他又一次跑到門外去張望,就這一刻工夫,彎彎曲曲的巷子裡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一條街已經看不見人影了。他順著巷子慢慢往前走,盼著櫻桃突然出現。可是迎出去兩條巷子,也沒有見著她的身影。他怕跟她走岔了路,沒再繼續往前走。 雨突然就下來了,先是豆大的雨滴重重地砸在地上,不一會就嘩嘩下成一片,空氣裡盡是土腥味兒。他一口氣跑回家,衝進院門的時候差點撞到櫻桃媽身上,她正撐著傘邁著小碎步迎出來,一看是他一臉不悅地說:“怎麼是你?我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她,嗨咦!” 她的那聲極其失望的“嗨咦”讓他很受打擊。回到客廳,他看櫻桃爸正捧了一張報紙坐在沙發里似看非看,他知道他是在等著開飯,可是他還是想再等等櫻桃,他不想讓她回家吃剩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面已經下得水天水地,看來櫻桃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一臉焦急的櫻桃媽突然開口了,催他說:“炒菜去吧,不要等了。 他只得進廚房炒菜。 晚飯吃完櫻桃還沒有回來。他把桌子收拾了,去廚房把鍋碗洗乾淨,像往常一樣在沙發上坐下來看電視。櫻桃媽不時站起來看看窗外的雨有沒有小點,電視看得很不定心。櫻桃爸一如既往地沉默著,看著看著就對著電視機打起盹來。外面雨還下得很大,而且沒有一點轉小的跡象。快到十一點鐘,突然院門“嘭”的一響,櫻桃一頭衝了進來,渾身上下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她媽見女兒回來,趕緊叫他去廚房熱飯。自己又是拿毛巾又是拿衣服,侍候她換上。櫻桃很快換好了衣服坐下來吃飯,他以為她媽至少會問她兩句,可是她卻啥也不問,就好像櫻桃晚回來很正常一樣,還坐在她對面問她湯熱不熱,菜咸不成,對她特別討好。他一肚子的氣,卻只好忍氣吞聲呆在一邊。 等回到房間,他終於憋不住了,問櫻桃:“你下午就說在逛街,怎麼逛到這個鐘點才回來?冒雨逛街很有意思嗎?” 櫻桃顯然聽出了他話裡挑釁的意味,她正坐在梳妝桌前吹頭髮,關了吹風機皺起眉頭說:“我媽沒煩,你倒煩上了!我怎麼盡攤上這樣的人!” 他板著臉,兩眼盯著她,追問道:“你到底去哪裡了?” 她翻他一眼,說:“我去哪裡要向你匯報嗎?” 他被她噎了一下,氣沖沖地說:“你不想說就別說,我也保證以後再不問你了。 她也氣起來,說:“你用不著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以為我怕你威脅?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我逛完街去看了場電影,就這點事,值得問過來問過去的嗎?有我媽一個人嘮叨已經夠我煩的,你還要來管我,我真是一點自由也沒了。” 他說:“你的意思是我干涉你的自由了?你整天吃吃玩玩,我又是買菜又是做飯,還要看人臉色,我還沒說煩呢你就煩了?” 她從鏡子裡狠狠地瞪他一眼,說:“我早說了,你不想做可以不做,別做了又話多!” 他說:“我是話多的人嗎?我不過就是希望能把日子過得順溜,不要別彆扭扭的就好。” 她沒好氣地說:“你別自找彆扭就行了!” 說完她扔下吹風機掀開被子上了床。 他去洗了澡也上了床,蓋著另一條被子躺在她邊上。他睡了好久都沒有睡著,身體裡就像有一隻野獸在蠢蠢欲動,胸腹間也被一股看不見的火苗烤得熱騰騰的。他忍不住往櫻桃那邊擠了擠,挨緊了她。她卻立即往另一邊挪了挪身體,離他更遠些。他心裡清楚她的意思,但他不甘心,又往她那邊靠了靠。這一次她沒有躲避,只是臉朝著另一邊一動不動地躺著。他橫下一條心,伸出手扳著她的肩頭輕輕搖了搖她。這是他們之間的接頭暗號,也是他們吵架之後的台階,可是她還是一動不動地側身躺著,就像真的睡著了一樣。他猶豫了片刻,用了點力搖了搖她,她終於扭過頭來很不耐煩地問他:“幹嗎?” 他湊近她,在她耳邊熱切地說:“幹嗎?” 她十分堅決地吐出一個字:“不!” 他被她拒絕得乾淨利落,心里和臉上都過不去,不過他顧不得這些,為了身體裡難忍的慾望他還想繼續軟化她。他從後面貼上去抱住她,而且故意把手放在她乳房上。她突然幅度很大地扭動了一下身體,捲起自己的被子往床最裡面挪了過去。他清楚她是真的不願意,自己再努力也白搭。 他敗下陣來,蓋著自己的被子躺在床上。他還是睡不著,翻來覆去,就像貼餅子一樣。長夜漫漫,他聽著雨劈裡啪啦打在屋頂的瓦楞上,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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