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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別對我撒謊 连谏 9867 2018-03-18
顧嘉樹猜到霍小震肯定會把自己去找秦紫的事告訴霍小栗,搞不好還會添枝加葉,正想著呢,岳母的電話就來了。 顧嘉樹先運了運氣,做好了兜頭挨頓暴罵的準備,接起了手機,岳母倒是沒提他去秦紫家的茬,和風細雨裡帶了些悲切的味道,問他有沒有時間回家趟,顧嘉樹說行,掛斷電話就趕了過去,望著自己曾經的家,離開了不過一個月而已,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悲涼。 這一次,母親沒打算跟顧嘉樹吵,她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取勝,雖說顧嘉樹脾氣不好,但他還是講道理的,他當然知道離婚完全是自己的原因,何況霍小栗對他對顧家怎樣,這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母親先是悲悲切切地叫了聲嘉樹,就開始抹著眼淚給他泡茶。 顧嘉樹一直都是做好了挨罵的準備來的,岳母這一悲切,他反倒是摸不著頭了,只好訕訕說媽,如果您想罵我的話,就罵吧。

母親也沒說什麼,把茶遞給他後就坐下了,看著他說:“嘉樹,媽不願意你們走到這一步,可事催著走到這兒了,看樣子你們不離是不行了,媽想跟你商量點事。” 顧嘉樹抱著茶杯,點了點頭:“走到這一步了,我也沒辦法,有什麼話,您就說吧。” “嘉樹啊,你怎麼會是這種人,你看看,你們都把小栗逼成什麼樣了?活蹦亂跳的健康人愣是讓你們給逼得瘦成了竹竿,都說勸和不勸離,可你們都到這份兒上了,再不離除了賺人笑話,也沒什麼意思了……咳,不說了,都是小栗命苦,十幾歲沒了爸,打那會起,我就沒拿她當個小姑娘寵,風裡來雨裡去地幫我支撐這個家,等和你結了婚,也沒過幾天好日子,她不說我也知道,你姐和你媽都沒把小栗放在眼裡,氣也沒少受,再然後,你去了西安,把她孤單單地扔在家裡,受的那氣,我就不說了,等你回來,也買了房,剛要過幾天好日子,你爸又胃癌了,為了救你爸的命,你掙的錢一分不剩地往裡填,小栗也沒說半個不字,可你又和秦紫鬧得滿城風雨,秦紫還懷了你的孩子,就算小栗是個啞巴也讓這些事給逼得不得不開口說話了……”母親一邊說一邊哽咽,這悲傷是發自內心的,她這麼數落著一說,越說越覺得小栗委屈,淚就止不住地撲簌簌落。

“媽,這些我都知道,我和秦紫的事,是個誤會……”顧嘉樹是標準的無神論者,可現在他真巴不得有個上帝,而且立馬就能現身,還他以清白。 “不管你說誤會也罷清白也好,反正是說不清楚了,你們這婚我看也維持不下去了,嘉樹,離了婚,你讓小栗住哪兒?回娘家?小震結婚結在哪兒?不回娘家,她住哪兒?” 顧嘉樹明白了,岳母叫他過來,苦口婆心了這半天,不過是為女兒多爭取點利益,說服他把房子留給霍小栗,原本,那些在心底里悄悄湧起的感動,像退潮的海水,緩緩地退遠了:“媽,你放心,我不會和小栗爭房子的。” 母親不由地有些感慨,覺得這個女婿還是不錯的,因離婚搶財產而打得頭破血流的夫妻多了去了,顧嘉樹能這麼痛快:“嘉樹,不是我不盼著你們好,我這也是沒辦法,你是男人,工作也好,掙錢又多,跟小栗離了,找個黃花大閨女都找得著,可小栗就不行了,她是個女人,還帶個孩子,步步難啊。”

顧嘉樹不想听下去了,站起來說就這麼說定了,母親卻一把拽住了他,小心翼翼地說:“嘉樹,不是媽信不過你,這事空口無憑,你還是給我寫一字據吧。” 顧嘉樹臉一沉,覺得岳母有點欺人太甚,可又知道,如果他不寫,岳母不會算完,前面給他端的是敬酒,如果他不寫,肯定就是罰酒了,便沒再說什麼,復又坐了回來,接過岳母手裡的紙,寫了一張字據,籤上名字往岳母跟前一推,頭也不回地走了。 母親捏著字據,細細地看了一遍,才心滿意足地裝在了口袋裡。 有了這張紙,她就有了斬斷女兒高風亮節的上方寶劍。 因為母親住在姐姐家,霍小震下班回到空蕩蕩的家裡,愈發覺得無聊,索性每天傍晚去公司門口等米糖,兩人盪著手在外面吃完飯就回河南路,因為米糖總跟媽媽說加班,久了,米糖媽就起了疑心,怎麼著也是正規大公司,怎麼可能拿著員工當不知疲倦的驢使喚呢?再打電話,就留了個心眼,不打米糖的手機了,直接打到辦公室。

下班後的辦公室自然沒人接電話,米糖的謊,也就穿幫了。 霍小震和米糖正在床上瘋著呢,米糖胸脯上頂著兩坨蜂蜜,霍小震正吃得興致勃勃,米糖媽的電話就來了,米糖問誰的,霍小震不想讓米糖接,就隨口瞎扯了米糖一個同學的名字,就把電話掛斷了,片刻,手機又響了,霍小震嗷了一嗓子,垂頭喪氣說:“我親親的丈母娘啊,你就不能等會再打?” 米糖一個激靈坐起來,一把抓過手機,剜了霍小震一眼,豎起食指衝霍小震噓了一聲,接起電話,還沒開口呢,米糖媽就厲聲質問她到底在哪兒,跟誰在一起? 米糖磕磕巴巴地說不是跟您說了嘛,我在加班。 米糖媽說那好,你用辦公室的座機給我打電話,說完,就掛斷了,米糖就傻了,米糖接電話的時候,霍小震的耳朵貼在米糖手機上,大抵也聽到了,他一點兒也沒驚慌,反倒很是竊喜,以前,不管他怎麼動員,米糖就是壯不起和媽媽說實話的膽,現在既然社岳母識破了她是在撒謊,倒是順水推舟把牌攤出來的好機會,就攥了攥米糖的手:“寶貝,不怕,乾脆實話實說得了。”

話音剛落,米糖的手機又響了,米糖正猶豫著接還是不接呢,霍小震就替他按了接聽鍵:“接吧,跟咱媽說實話。” 米糖正心亂如麻呢,沒想到霍小震這麼會利用機會,就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幹什麼呢?” “對不起,米糖,我想和你在一起。”霍小震說著,從米糖手裡拿過手機:“媽,我是霍小震,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對米糖是真心的,求您了,別拆散我們好嗎?我和米糖都已經登記了,她怕您生氣,我們才一直瞞著您的,您知道嗎?我們全家都非常喜歡米糖,連她的工作都是我姐夫給安排的……” 米糖媽在電話那端已經被弄懵了,她喂喂地想說話,可霍小震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那些憋了太久沒機會說的話,像滔滔的洪水湧了出來,醒過神的米糖知道壞菜了,生怕真相來得太突然,媽媽一時難以接受,伸手過來奪手機:“霍小震,你瞎說什麼瞎說。”

霍小震說得意猶未盡,不肯撒手,閃來躲去地繼續慷慨激昂著,搶來搶去手機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看著摔成碎片的手機,米糖哭了,推了霍小震一下:“你成心要氣死我媽啊?” 霍小震這才意識到確實是唐突了,催著米糖趕快回家看看,別把岳母氣出個好歹來,說著就手忙腳亂地幫她套上衣服,擁著她跑出去攔出租車,要跟她一起回去。米糖覺著就這麼把霍小震帶回去,在媽媽那兒,怕是要被理解成示威了,忙說不用了我先回去看看再說。 霍小震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忙把她塞進去,這才望著瓦藍瓦藍的夜空,嘆了一口前路未卜的氣。 那天晚上,米糖和媽媽吵得天翻地覆,不管米糖怎麼說,米糖媽就是不依不饒,她難以接受自己還認為是名花無主的寶貝女兒,一眨眼之間就要變成了已婚女人,而且還是她絕不看好的霍小震的老婆,她認定了米糖跟霍小震登記結婚,是受了霍家人帶著誘騙性質的脅迫,那就是霍家人承諾,只要米糖先跟霍小震登記結婚,畢業後她就可以在顧嘉樹公司得到一個好職位。

這跟街上拿糖果誘拐孩子的人販子有什麼不一樣? 米糖媽怒不可遏,第二天,鋪子也不看了,怒沖沖就直奔顧嘉樹集團公司的總部,她要揭穿顧嘉樹幫小舅子騙婚的助紂為虐行徑。 本來,集團領導本就為顧嘉樹的私人生活影響了集團的企業形象而有點撓頭,米糖媽的這一通告狀直接是往本就大雪壓頂的顧嘉樹頭上又加了一層霜。 伍康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徹底拌倒顧嘉樹的好機會,雷厲風行地託人輾轉調出了米糖的戶籍檔案,米糖婚姻狀況一欄裡,赫然寫著已婚,接著,就給物流部打了個電話,擺出一副事情本無所謂,但他這個做領導的確實要核實一下她究竟是不是顧嘉樹內弟妹的樣子,問了米糖幾句,米糖本不想承認來著,可一聽伍康說媽媽都鬧到集團總部去了,知道這事藏不住了,只好說是,又怕把顧嘉樹賣進去,就隨口撒謊說她應聘公司物流部,顧嘉樹完全不知情,直到在公司門口遇見了,才知道這事,顧嘉樹當時還有點不高興呢,伍康聽了,倒是笑了,說是這麼回事啊,回家勸勸你媽媽,別鬧了,對顧總影響不好。

米糖還挺感動的,從伍康辦公室出來,就打電話把媽媽兇了一頓,威脅說如果媽媽鬧到影響了顧嘉樹的前程,別怪她不認她這媽了。 米糖以為媽媽到集團總部一鬧,作為公司領導自然要過問一下這事,她解釋清楚了就不會有事了,就算公司以管理嚴格著稱,也不會嚴格到這份上,難不成家裡有親戚在公司供職,其他人就算再有能力勝任也失去了進這家公司的權利?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是的,如果伍康沒有把顧嘉樹當成頭號天敵去消滅,顧嘉樹不會有事,最多被集團領導叫去批評一頓,以儆效尤,可現在是顧嘉樹的非常時間,什麼是蝴蝶效應,蝴蝶雖小,可成千上萬隻蝴蝶聚在一起扇動翅膀,就足以形成一場強有力的風暴。 而米糖事件,就是啟動這場風暴的最後一隻蝴蝶震動翅膀。

米糖永遠不會知道,她前腳出來,伍康就拿著複印的戶籍檔案去了集團總部。 等待顧嘉樹的就只剩了風刀霜劍。 第二天上午,米糖就隱約聽說了顧嘉樹被新帳舊帳一起清算,不僅取消了休假,還被勒令停職檢查。 米糖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連班也不顧得上了,跑到即墨路跟媽媽發了一頓飚。 霍小栗這邊的日子也不好過,前幾天,輪到她值夜班,林主任也在男科那邊值夜班,兩個門診挨得很近,中間就隔了一間換藥室,如上男科的夜班基本沒什麼事,閒得無聊,林主任就跑過來找她聊天,聽說霍小栗因為心情不好而沒吃晚飯,就到醫院對面的超市給她買了一堆七七八八的吃的,回來時,在樓梯上遇到了藥房的值班藥劑師小蘇,小蘇和謝蘭關係不錯,對林主任也很熟,見他提了一大包吃的,就嘻嘻呵呵地來討,林主任張著袋子讓她掏了一大把。

小蘇一邊掏一邊故做誇張的玩笑說林主任,你的口味怎麼跟女孩子似的? 林主任知道小蘇和謝蘭關係好,生怕話一傳過去就走了樣,沒敢說是給霍小粟買的,就也嘻嘻哈哈地說:“怎麼,吃的還分男女啊?我今天頭一回聽說。” 他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沒成想第二天就傳到了謝蘭的耳朵裡,小蘇本是出於感謝,在早晨交班時告訴謝蘭,自己抽屜裡有零食,讓她儘管吃,也甭領她的情,因為都是林主任買的。 一直到午飯前,謝蘭還沒當事,因由食堂的中午飯不對胃口,就沒怎麼吃,回藥房後就想吃點零食填補一下,拉開抽屜,看著裡面的巧克力還有開心果什麼的,就有點懵,沒人比妻子更了解丈夫,他牙齒不怎麼好,平時根本就不吃糖和堅果類的零食,可他為什麼會買這些東西呢?心裡一起疑,就打電話從小蘇嘴裡套出了這些零食的來龍去脈,疑竇就更是重了,連下午的班也不上了,直接殺回了家,問林主任為什麼要買那麼多零食,到底是買給誰吃的。 林主任知道謝蘭是專家級的偵察員,不如實交代,她肯定不會算完,卻又不敢說是給沒吃晚飯的霍小栗買的,否剛,謝蘭肯定說霍小栗沒吃晚飯是她霍小栗的事,用得著他給買零食了?說不准還會給他扣上一頂對霍小栗有想法的大帽子,所以,就交代了一半,說昨晚霍小栗值班,沒吃晚飯,因為婦科門診事比較多,又不能隨便離開,知道男科這邊沒什麼事,託他出去買的。 謝蘭直僕僕地看著他:“真的?” “不信你就去問霍小粟。”林主任把被子往頭上一拉:“你快去上班吧,值了一夜班,我困了。” 謝蘭不置可否地冷笑了兩聲:“你們男科值班的時候不都睡覺嘛,怎麼,你沒睡啊?” 林主任沒想到謝蘭在這兒等著他呢,在心裡扇了自己兩個耳瓜子,瓮聲瓮氣地說:“再不走上班遲到了。” 聽到大門響,才如釋重負地坐起來,長長地舒了口氣,一抬眼,見謝蘭已經回來了,正抱著胳膊笑瞇瞇地依在門框上看著他呢:“終於鬆了口氣是吧?” 林主任登時有被人無故揪了一下小尾巴的懊惱,瞪了她一眼:“我跟你說啊,別神神道道的,上班去,我一會得回我媽家一趟。” 謝蘭喔了一聲,就走了。 林主任垂頭喪氣地坐在床沿上,隱隱覺得要壞菜。 果然。 這幾天,謝蘭有事沒事就往婦科門診跑,也不管霍小栗她們忙還是不忙,就開始賣弄她和林主任的婚姻有多幸福,邊說邊拿眼睥睨霍小栗,一開始霍小栗還沒覺出什麼來,直到王醫生玩笑說:“謝蘭,這幾天你是怎麼了?怎麼有事沒事往我們這邊跑,該不是監視林主任吧?” “那是。” 王醫生嚇了一跳:“我隨口開個玩笑,你倒順杆爬了,林主任多循規蹈矩的一人,用得著你監視了啊?” 謝蘭看了霍小粟一眼,又快速耷拉下眼皮:“再循規蹈矩的男人也架不住女人主動往門上送啊。” 王醫生從謝蘭不時睥睨的眼神裡看出了端倪,感覺自己的玩笑開得有點不太在點上,生怕再多說一句,就把火給點起來了,忙起身說該去查房了。 謝蘭定定地看著正低頭整理門診紀錄的霍小粟,突然自言自語似地說了一句:“現在離婚率這麼高,我不看著點行嗎?何況那些離婚女人個個跟來不及了似的。” 雖然問心無愧,可霍小栗還是感覺出了謝蘭話裡的含沙射影,就抬起了頭,微微笑著,看了謝蘭一眼,繼續整理紀錄。 可就她這微微的一笑,卻讓謝蘭感覺到了挑釁,一種輕蔑的、帶了嘲諷的挑釁,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挪到王醫生的椅子上坐了,托著下巴看著霍小栗:“霍醫生,你和你老公離了沒?” 霍小栗合上紀錄本,面帶微笑地認真看著她:“誰說我們要離婚?不過,就算離了婚,我也要為離婚女人們爭口氣,爭取不做您說的那種來不及了的離婚女人。” 這句話不軟也不硬,堵得謝蘭就跟囫圇吞了隻雞蛋一樣,上不去下不來地漲紅著臉,半天才說:“就是就是,咱霍醫生哪兒能和那些不要臉的女人一樣,就算她們主動投怀送抱,充其量也就是當個讓男人就地解決問題的生理痰盂而已。” 霍小栗笑了一下:“就是,男人也是犯賤,憑著家裡現成的馬桶不用,找什麼痰盂啊。” “馬桶是?什麼馬桶?”謝蘭沒反應過來,頓了一小會才明白過來,自己把離婚女人作踐成痰盂,霍小栗也不示弱,再接再厲地就把在職老婆踐踏成了馬桶,明白過來的謝蘭臉上一陣忽忽地發熱,心裡攢動著千萬隻憤怒卻找不到出口的小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道:“霍醫生,那你現在不就是介於馬桶和痰孟之間的角色了嗎。” 說完,用冷而挑釁的眼神,一飄一飄地瞄著霍小栗。 “謝醫生,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你這圈子兜來兜去都兜了好幾天了,我都替你累的慌。”霍小栗已徹底明白了謝蘭的來意,再客氣下去,只會讓謝蘭認為她做賊心虛。 謝蘭氣鼓鼓地看了她一會:“霍醫生,咱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這一陣讓離婚給鬧得苦悶,可你再苦悶也要估計一下自己的敏感身份吧?別動不動跟我們家老林訴苦,讓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你離婚有他的責任呢。” 霍小栗讓她說得又懵又氣,也就顧不上客氣了:“謝蘭,你什麼時候聽到我跟林主任訴苦了?” “還沒訴苦呢……”謝蘭小聲嘟噥:“既然你知道不吃晚飯會餓,那就吃晚飯啊,幹嘛支使我們家老林給你買零食?讓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家老林不知深淺。要討好你呢。” 霍小栗明白了,猜謝蘭這個著名的醋罐子是不知從哪儿知道了林主任給她買零食的事,估計也問過林主任了,林主任為了避免謝蘭猜忌,故意說是自己託他出去買的,心裡那個氣啊,心想林主任你做好事我領了你的溫暖了,可都惹你老婆起疑心了,好歹你也跟我說一聲,這下倒好,弄得我跟一麻木不仁的傻瓜似的,讓你老婆還以為我是做賊心虛裝傻充愣呢!一氣之下,她真想跟謝蘭實話實說打擊一下她的囂張氣焰,並非她居心叵測地纏著林主任扮可憐,而是她老心主動給她送溫暖,可想了想,還是壓了回去,這事圖不得一時之快,否則,林主任的日子就甭過了。 遂忍了惡氣,低聲下氣地跟謝蘭說:“對不起,是我不周到,如果真有人因為這事說三道四,麻煩你跟我說一聲,我去澄清,別讓林主任背了黑鍋。” “算了吧,還澄清呢,快別越描越黑了,拜託你以後做事注意點影響,你要離婚了,什麼都不怕了,我可不想成為咱醫院的八卦焦點。”甩著下句話,謝蘭就趾高氣揚地走了。 霍小栗呆呆地望著窗外,眼淚刷地就滾了下來,難道僅僅因為離一場婚,她的生命就要發生質變,變成一個人人側目的問題女人? 王醫生查房回來,見霍小栗別著臉流淚,知道她可能是跟謝蘭鬧了彆扭,就悄悄遞了張面紙給她:“謝蘭就那麼個人,你別放在心上,她是咱醫院出了名的醋罐子,林主任跟哪個小護士笑笑,哪個小護士都成了她的敵人,何況你……” “你怎麼不提醒我一聲?”霍小栗抽了一下鼻子。 “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謝蘭是什麼人,你讓她說去,沒人信,再說了,本來就是謝蘭無事生非,我跟你說什麼?是讓你找她對質給人看熱鬧啊還是給你添堵?” 霍小栗默默地點了點頭,決定盡量不再跟男人打交道,迴避林主任,如果門診裡有什麼事需要跟他說的,不是托王醫生就是護士跟他說一聲簡單了事,大約謝蘭回家也跟林主任說什麼了,在醫院裡碰見霍小栗時,也有點不自在,甚至還有點內疚,但誰都沒再說什麼,相互點頭一笑就過去了。 倒好像顯得他們兩個真的曾經有過非分之想,卻被謝蘭給威懾老實了似的。 這麼一想,霍小栗就憋氣得很,想索性請假不上班得了。 家,原本是最後的心靈避難所,可因為母親在,家也不是避難所了,母親現在每天和肖愛秋鬥智斗勇。肖愛秋見兒子和兒媳婦和好無望,也不再爭取了,便把所有的力氣都放在了孫子身上,每天早早去學校門口等著,如果母親去的稍晚點,鐵蛋肯定就讓肖愛秋接走了,母親就氣得要命,一路殺到肖愛秋家,拍著門叫鐵蛋,如果肖愛秋不被鐵蛋出來,她就拍著門罵,一直把鐵蛋罵出來為止。 為此,鐵蛋很難過,夜里赤著腳跑到霍小栗房間,也不開燈,站在床前,默默地看著霍小栗,霍小栗被他嚇了一跳,忙打開燈,把他抱到床上,問怎麼了。 鐵蛋臉上有與年齡不相稱的憂傷,低著頭老半天才說:“媽媽,我不想上學了。” 霍小栗一驚,問為什麼。鐵蛋哭著說,每天下午姥姥和奶奶都在學校門口吵架,同學們都笑話他。 一想到兒子幼小的心靈也在承受著煎熬,霍小栗難過得心如刀絞,緊緊地把兒子摟在懷裡,喃喃說:“聽話,鐵蛋,等媽媽和姥姥談談,讓她別跟奶奶吵架了。” 鐵蛋點點頭,有點膽怯地看著媽媽,小聲說:“媽媽,我能不能在奶奶家住一天在咱家住一天?” 霍小栗想了片刻,點點頭說好,其實她早就知道,鐵蛋畢竟是由爺爺奶奶帶大的,他對奶奶的感情要比對姥姥的感情深一些,這些,母親也明白,她執意要跟肖愛秋搶奪鐵蛋,跟肖愛秋鬥法的成分要比感情的成分大。 第二天一早,霍小栗就跟母親把這件事說開了,母親不滿地看了鐵蛋一眼,嘟噥了句餵不熟的外甥狗。 母親嘴上答應了,卻沒想照辦,每天下午照樣去學校門口,現在,鐵蛋就是最有力的砝碼,也是懲罰顧家最有力的武器,她必須要把鐵蛋的心搶過來,讓他和自己一道,對肖愛秋同仇敵愾,所以,即使是輪到肖愛秋接鐵蛋了,她也要到學校門口去,帶著給鐵蛋買的好吃的好玩的,那架勢,活像鐵蛋去了顧家就沒得吃沒得玩,而天底下最疼愛他的人也只有姥姥和媽媽。 肖愛秋也不甘示弱,不能阻攔鐵蛋接下姥姥遞過來的東西,可領著鐵蛋往家走的路上,就會連個理由都不尋,直接拿過鐵蛋手裡的東西,往街邊的垃圾桶裡一塞:“鐵蛋,咱不要她的東西,等奶奶給你買好的。” 如果鐵蛋不肯,肖愛秋就會恨恨說:“你爸和你媽離婚,都是她挑唆的。” 輪到鐵蛋跟母親回家了,肖愛秋也如法炮製,等在學校門口,置親家母嗤之以鼻的冷眼旁觀於不顧,拉著鐵蛋的手叮囑長叮囑短,好像親家母不是接鐵蛋回家,而是去煉獄,只要親家沒一把從她手裡搶過鐵蛋的小手,她就嘮叨個沒完,她倒不像親家似的給鐵蛋要吃的玩的,因為親家的脾氣比她火暴,如果她買了,不用回家路上,她會當面奪下來扔在她腳邊,所以她犯不著糟踐著錢包自找難看,不如留著那錢,等輪到自己接鐵蛋回家了再花。 在兩親家的爭奪大戰中,最痛苦的是鐵蛋。 忍無可忍的鐵蛋在抗議無效後,採取了逃避。 這一天,母親和肖愛秋像兩隻正在學校門口的石獅子,在虎視眈眈的相互仇視中沒等來鐵蛋。 母親有點慌,跑到老師辦公室去問,老師也覺得奇怪,放學列隊的時候她還看見過鐵蛋,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 登時,原本還相互敵視的兩親家都慌了神,也顧不上相互指責了,幾乎是把整個校園找了個底朝天也沒找見鐵蛋。 心急如焚的母親給霍小栗打了個電話,登時就把霍小栗心裡的一隻馬蜂窩給捅了,匆忙請了個假就往學校跑,跑到半道,突然一個機靈,想起了鐵蛋說不喜歡姥姥和奶奶去接他的話,就忙讓出租車調頭往家走,氣喘吁籲地上了樓,卻見鐵蛋正在自己房間裡寫作業呢,霍小栗提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一肚子焦灼的火,就給燒了起來,一把抓過鐵蛋,揚手就要打,可一看見鐵蛋的臉,手就僵住了。 鐵蛋額頭上有好大一個青包,身上全是土,牛仔褲也破了,一隻裝飾口袋被撕了下來,張牙舞爪地耷拉著。 “鐵蛋,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看著狼狽受傷的兒子,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心疼,拉過鐵蛋上看下看。 鐵蛋執拗地掙脫了媽媽的手,繼續寫作業,霍小栗一急,就把作業本給奪了過來,鐵蛋氣咻咻地看了她一會,眼裡亮晶晶的:“沒人欺負我,我討厭你和爸爸離婚,我也討厭奶奶和姥姥去接我!” 說完,鐵蛋就趴在桌子上,不哭也不鬧,只是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 霍小栗看著鐵蛋圓圓的小腦袋,心裡一酸,喃喃了一聲鐵蛋,淚就下來了,她呆呆地坐在床沿上,聽憑眼淚往下滾,以前,她很少流淚的,可最近這半年,讓她流淚的事情也幾乎是每天都在發生,她就這麼木木地坐到母親回來,在母親一驚一乍的追問下,才知道鐵蛋為了逃避姥姥和奶奶,在放學列隊往外走時,假裝去廁所,等同學們看不見他了,想從學校的側門出去,可側門鎖著,就只能爬了,從側門往下翻的時候,被參差的鐵柵欄刮住了牛仔褲上的裝飾口袋,一個跟頭就栽了下來,頭上的包就是這麼碰起來的。 霍小栗給鐵蛋噴了點治療跌打的噴霧劑,心有餘悸地跟母親說:“媽,不該您去接的日子,您就甭去了。” 母親沒想到自己的爭強好勝會給鐵蛋造成這麼大的傷害,抹著眼淚說不去了。 霍小栗剛要覺得消停點,米糖來了,抹著眼淚說了顧嘉樹因為她的事被停職了,說早知道會把他害成這樣,就不求他幫忙了。 事情都發生了,霍小栗不想讓米糖內疚難過,這也算不上求他幫忙,他幫你安排工作不過是想感謝你幫他撒了那個謊。 米糖的臉,噌地就紅了:“姐,你早就知道了啊?” 霍小栗嗯了一聲,然後笑著說,剛知道米糖幫顧嘉樹撒謊那會,她挺生她氣的,可靜下心來想想,也知道是為了她好,不想他們的婚姻鬧得雞飛狗跳,所以,她和顧嘉樹都很感激她,是發自內心的。 事情都鬧到這樣了,米糖不打算去公司上班了,希望這樣能降低給顧嘉樹造成的負面影響。 霍小栗說也好,這事都鬧到集團總部了,怕是已經很棘手了,現在她們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送走米糖,霍小栗一下午都在想這事,既然事情是因為米糖而起,她就不能袖手旁觀,僅作為她兒子鐵蛋的爸爸,她也不允許他倒下,下班後就給顧嘉樹打了個電話,就算幫不上什麼忙,她至少也要表達一下道義上的支持,為娘家的事連累了他而說聲抱歉。 集團領導已經把顧嘉樹找去談話了,他正鬱悶得要命呢,見電話是霍小栗打來的,就沒好氣地問找他幹什麼。 霍小栗知道他心情好不到哪兒去,遂也沒和他計較,心平氣和地問他在哪兒,想找他聊聊。 顧嘉樹誰都不想見,更不想讓霍小栗看見自己的從頭到腳一副潦倒相,惹她發出快意恩仇的冷笑,就冷冷說沒心情聊天,讓她不必操心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任是霍小栗怎麼打,就是不接,後來,索性關了機,霍小栗沒轍,只好打電話去問肖愛秋。 顧新建的去世已經把肖愛秋給打擊得不輕了,加上顧嘉樹的婚變,肖愛秋都快給滅得奄奄一息了,顧嘉樹根本就沒敢把自己被勒令停職接受調查的事告訴她,怕這個壞消息成了壓垮媽媽的最後一根稻草。 只是,他咬緊牙關的苦苦隱瞞,最終還是讓霍小栗的這個電話給戳穿了。 接到霍小栗的電話,肖愛秋微微一喜,雖然她不知道霍小栗上次是因為什麼跟顧嘉樹談崩了,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霍小栗並不想離婚,而她的兒子是鐵了心要離,或許,談崩一次之後,她想改變策略,試圖通過她這婆婆給顧嘉樹施加壓力,這麼想著的肖愛秋就客氣地跟霍小栗寒喧了幾句,主動鋪墊讓霍小栗下來的台階,說小栗啊,媽也知道是嘉樹不好,可比起那些混帳的他還不是個最差的…… 霍小栗忙打斷了她的話,問顧嘉樹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肖愛秋就更是美滋滋的了,想這霍小栗到底不是一般女人,話敢說,事敢做,人家壓根就不需要她這老婆子給鋪墊台階,都要二度親自出馬了。自得便從肖愛秋的心裡油然而生,把這段時間積累的可憐兮兮統統給壓了回去,慢條斯理地說了聲你等等啊,我問問你姐,回頭問正在看電視的顧美童:“美童,嘉樹住哪兒?” 顧美童順口說了,繼續看電視。 肖愛秋又轉述給霍小栗,末了,到底還是沒管住像小獸一樣四處流竄的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句:“小栗,你著急找嘉樹有事?” 霍小栗隨口說了句因為他被停職接受調查的事。 肖愛秋一愣,等醒過神想再追問兩句,霍小栗已掛斷了電話,肖愛秋撂下電話,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一樣,幾乎是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奪下顧美童手裡的遙控器:“別看了!” 顧美童嘟噥了一句,繼續打開電視:“媽,您幹嘛啊,跟讓馬蜂蟄了一屁股似的。” “你弟弟都停職檢查了!虧你還有心思看電視。”肖愛秋口不擇言地羅嗦著,拽著顧美童陪她去找顧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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