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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七章

你到底想要什麼 张宝瑞 7408 2018-03-18
老慶祖籍河北保定,21歲闖蕩京城,以炒稿為生,他兼任北京多家報刊的特約記者或通訊員。他思維敏捷,文筆流暢,尤以探聽影星的隱私見長,又能身臨危險前線獵取目擊見聞,很受報刊老總的青睞。讀者聽到他的名字如雷貫耳。如今,他租住皇城根附近一個獨門獨院,說是獨門獨院,其實也就兩間平房。院落狹長窄小,一棵古槐的樹蔭遮蓋了大半個院子。兩間房,一間做臥室,另一就是工作室兼採訪室,一個寫字台,兩個舊沙發,電腦桌上的電腦是個時髦貨,聯想型天蠍牌的,打印機、傳真機、電話機樣樣俱備。壁上有一幅字,是老慶自己題的,草書,筆走龍蛇,一般人細看也認不出來是什麼內容,是“大徹大悟”四個字。臥室比較華麗,雙人小床,床罩圖案一條龍格外耀眼。床頭櫃上有一無繩電話,旁邊有一組合音響,堆著小山丘似的盒帶,有CD、VCD、錄像帶,白色組合櫃下端是一電視櫃,內有35英寸彩色電視機,這臥室有二十五六平方米大小。

雨亭趕到老慶家見院門鎖著,旋即翻牆進院,衝進老慶的臥室;正見老慶斜躺在床上,左手腕汩汩淌血,右手邊扔著一柄水果刀。 雨亭抱起老慶,飛也似衝出門,他已跟出租車司機說好,先預付了100元,出租車載著奄奄一息的老慶朝醫院急奔。 天色熹微,北醫三院急診室外的走廊裡,雨亭忐忑不安,黃秋水、露露、銀鈴等也聞聲先後趕到。 新穎最後一個來到,她臉色蒼白,一臉歉疚之情。 露露劈頭便問:“你和老慶怎麼了?他險些連命都送了。” 新穎急得落下淚來,說不出話。 “你讓她慢慢說。”黃秋水道。 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新穎,只有雨亭的雙眼目不轉睛盯著急診室的門。 新穎鎮定下來,“我也說不清楚。誰想他會這樣……”

“這下,老慶的現代愛情啟示錄又有了新篇章。”銀鈴道。 “什麼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黃秋水瞪了她一眼。 露露說:“老慶是個很瀟酒的人,他身邊的女孩一攥一大把,簸箕撮,掃帚掃都撮不走掃不盡,怎麼會這樣?” 黃秋水做出老謀深算的樣子,“這回他是找到真感覺了,認真了,可惜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急診室的門開了,主治大夫走了出來。 “他怎麼樣?”雨亭迎上去急切地問。 主治大夫舒了一口氣,“他已經脫離危險了,但是身體很弱。” 一個星期後,老慶出院回到自己家。新穎過意不去,請了事假上門侍候。她在老慶的工作室架了一張行軍床,拿來自己的被褥,每天給他做飯、餵藥、洗衣服、收拾房間,還幫助他接收報紙、信件、稿費,有時還幫助他整理文稿。

“她要是我老婆該有多好。”老慶美滋滋地想。 新穎做這些事時總是默默無言。她的話少了,神情更加莊重,裝束更加簡樸,以前還化淡妝,如今索性連淡妝也不化了,最糟糕的是老慶上廁所。他住的是平房,院裡沒有廁所,只好去街上的公廁。老慶的臥室裡放著一個馬桶。新穎愛乾淨,每次老慶用過後,新穎都要倒進街上的公廁。新穎有一手炒菜的好手藝,這下派上了用場,紅燒鯉魚、蔥爆羊肉、宮爆雞丁,這些都是老慶最愛吃的。 這天晚上,新穎陪老慶看電視,新穎問他:“他經常寫那些內幕新聞,有沒有誰找過麻煩?” “當然,有一次我寫了一篇影星離婚的稿子,登出來後,在一次聚會上,那男影星見到我,對我拳打腳踢,他說我是'狗戴嚼子——胡勒!'”

新穎聽了,咯咯地笑,她笑時更可愛,兩個小笑渦,溢滿了歡樂。 老慶想抽煙了,新穎把放在床頭櫃上的一盒“三五”煙遞給他,老慶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拿起打火機,連打幾下,沒打著。 “沒汽油了。”他掃興地說,眼睛四下張望。 新穎站起來。 “好像抽屜裡還有打火機。” 新穎打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裝了半抽屜避孕工具,還有許多是進口貨。 老慶一看,臉紅了,他有生以來很少臉紅。 “你可真夠花的,名不虛傳。”新穎不滿地說。 老慶憨憨一笑,“留著結婚用的。” 過了幾天,老慶能自理了,新穎便搬回家去住。老慶又剩下一個人。 這天晚上,雨亭下班後去探望老慶。兩個人吃過飯,雨亭見老慶情緒已恢復正常,於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老慶聽了有點不好意思,“我跟新穎就做了十幾天'夫妻',唉!” “你怎麼搞的,跟新穎動這麼大的感情?” 老慶嘆了口氣,“鬼迷心竅,我愛上她了,整個一個單相思。我太痛苦了,於是就……”老慶喝了一口水,又說下去,“新穎是個好女人啊!……”老慶繪聲繪色地講起新穎來。 不久前,老慶邀新穎看香山紅葉,在鬼見愁後的一片黃梅叢中,老慶向新穎吐露了心思。新穎聽了,半晌沒說話,老慶一再追問,新穎才說:“老慶,說實在話,我挺尊敬你,你很有文才,可是我們只能做朋友,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做夫妻。”老慶忙問緣故。新穎又說:“我已決定獨身一生了……” 原來,新穎在5年前與他的台灣老闆相愛,那老闆雖然不算英俊,但是心地善良,經營能力極佳,雖然不到40歲,卻是一萬台幣起家,短短數年便躋身巨富前列。那時新穎妙齡19,出落得如花似玉,溫文爾雅。她是老闆的秘書,不僅美麗,而且聰慧,英文、電腦、交際俱佳,她的氣度、儀表都給客戶留下深刻印象。老闆暗戀新穎,對她關懷備至,每天新穎上下班老闆都親自開車接送。漸漸地,新穎對老闆由敬佩崇拜,上升到一種特殊的情感。一般來講,女人喜歡受她崇拜的男人。每逢週末,老闆邀她出入酒樓賓館,燈紅酒綠,且歌且舞,形影不離。新穎知道他孤身一人,尚無妻室,也就放心相隨。一晚,新穎酒醉,老闆也乘著幾分醉意,駕車將她送回自己的寓所。新穎半醉半醒,半推半就,覺得自己早晚是老闆的人,於是同入溫柔夢鄉……

二人沉浸熱戀之中,不覺已過3個月。這天,新穎提出要與老闆結婚,而且此事也已徵得家人同意。老闆一聽,怔了半晌,支支吾吾,面紅耳赤。新穎一再追問,老闆才告訴她,原來他早有妻室,而且生有二子。他已發函在台北的妻子要求離婚,妻子死活不允。妻子的家族在台灣很有勢力,並威脅他,如若離婚,定叫他傾家蕩產。老闆十分為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新穎聽他說出實情,頓時暈厥過去。不久傳來兇訊,新穎服毒自盡尚在醫院搶救之中。老闆一聽,內疚萬分,淚如泉湧,慌忙駕車前往醫院。 在醫院急診觀察室內,新穎洗腸後正在輸液,她的父母和妹妹含淚守候床頭。老闆看到新穎臉色蒼白,紅顏憔悴,臉龐消瘦,氣息微弱,心疼萬分,抱頭痛哭。新穎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見到老闆誠心所動,心內理解,便寬諒了許多。新穎睜開雙眼,見到老闆,眼圈一紅,淚珠籟籟而落。新穎父母和妹妹見到此情此景,都退了出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老闆問。 新穎沒有說話,不吭一聲。 “天無絕人之路啊!”老闆長嘆一聲,攥緊她的手。 “我太愛你了……”新穎小聲地說。 “我也愛你,是言語無法形容的。” “你就是傾家蕩產,做了乞丐,我也愛你……”新穎真情脈脈地說。 老闆激動得熱淚盈眶,他俯下身吻著新穎,吻如疾而。 新穎嬌小玲瓏,經歷此番折騰,身體微弱,幾天沒有下床,老闆便也幾天不吃不喝,寸步不離直忠心侍候。老闆的妻子聞訊帶著兩個孩子從台北乘機來京,趕到醫院。原來老闆之妻是絕色美人,在亞洲選美中曾經奪魁。她出身官宦之家,知書達禮,善良賢慧,溫柔爾雅。她深愛自己的丈夫,亦深知兩地分居的苦楚。當她見到新穎時,她喜歡上這個美麗溫柔的姑娘。她帶來不少高級營養補品和水果。老闆的兩個兒子天真可愛,彬彬有禮。新穎也挺喜歡老闆的妻子,這個台灣貴婦見丈夫如此憔悴,心疼萬分。老闆的手攥著新穎的手,老闆妻子的手攥著丈夫的手,都是淚流滿面,醫生護士們見到這般情景,無不為之感動。

新穎病癒出院後,離開了這家公司,到另一家公司工作。她決心離開老闆,斬斷這段令人心碎的情緣。她不願看到老闆溫馨的家庭破裂。她將永遠記住這段美好甜蜜的回憶,刻骨銘心,永世不忘。 然而,老闆卻已陷入愛情的怪圈不能自拔,他已深深地愛上北京的這個不俗的小姐。他時時駕車跟踪新穎,有時還給她寄來她的玉照,甚至還匯款給她。可是這些匯款單又被如數寄回到他的辦公室。有一次,老闆終於忍不住了,駕車在新穎家樓下徘徊,始終不停地按著轎車喇叭,刺耳的喇叭聲引得四鄰議論紛紛,一小時後,新穎的媽媽再也忍受不住,催促新穎說:“你快下去吧!” 幾個月後,新穎已到新加坡上學,她想逐步淡化、消退在北京的那些驚心動魄的回憶。

一個月後,老闆又在新加坡出現了。 “沒辦法,這個來自阿里山的癡情漢。”新穎說。 二人又相好如初。一年前已逐步成熟的新穎鄭重地告訴老闆:她的一生只愛一個人,那就是他。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會影響雙方的事業和他的家庭,她想保持距離,她願意做他的紅顏知己……老闆咬著牙同意了。 老慶講到這時,已是泣不成聲。 “多麼可歌可泣的故事!多麼可歌可泣的女人!我更愛她了,可是宿願難遂。我以前雖然也擁有一些女人,但是俗不可耐,只是逢場做戲。我也想過一種真正的情感生活……”說到這裡,他從酒櫃拿出一瓶茅台酒,掏出兩個滿是灰塵的高腳杯,倒滿酒。 “來,雨亭,我的好朋友,新穎得到了新生,我老慶也要新生!要在烈火中新生!我要和過去的生活一刀兩斷,我要開創新的生活!”

夢苑還是沒有消息。不知她的丈夫吳歡離京沒有,雨亭不敢打電話呼她,怕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黃秋水到新加坡講學去了。 洪強今天上午給雨亭打來電話,沮喪地說:“現在生意不好做。” 生意不好做就別做,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做生意總是有賠有嫌的,三百六十行,還可以乾別的嘛!雨亭嘴上沒這麼說,心裡卻這麼想。 過了一個星期,這天傍晚,洪強開車來接雨亭,請他去一家韓式飯館吃飯。 雨亭隨洪強走進一個包廂,一個長長的短桌,二人同桌而坐。壁上掛著一幅幅韓國女孩的招幅像。一個朝鮮族少女盤腿坐於席上彈琴,琴聲悠揚動聽。一會兒,老慶掀簾進來,笑呵呵地也坐於席上。 “怎麼樣,這個地方別有風味吧?”老慶從桌上小碟裡,拿了一條韓國甜醬黃瓜塞進嘴裡。 洪強點點頭,“不賴,真是別有洞天,老慶,你自吹跟老闆是鐵哥們,可得打個折。” 老慶一拍胸脯:“沒問題,八折,怎麼樣?這包廂的卡拉OK隨便唱,唱到天亮也沒人管。” 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喲,劉老闆,您來了。我這倆哥們都到了。”老慶躬腰跟他打招呼。 “幸會,幸會!”老闆伸出雞爪般的手。 “黑啤,白送,交個朋友。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菜要上冒尖,烤肉送兩盤,大家圖個熱鬧,別委屈了肚子。我這花旗門朝朋友敞開。”老闆露出一臉笑紋,一排大黃牙吐出來。他附在老慶耳邊問:“花姑娘的,要不要?” 老慶一揮手,“果會兒再說,快上烤肉。” “好嘍!”老闆跑了出去。 烤肉端上來了,羊肉、牛肉、鹿肉、驢肉、狗肉,樣樣俱全。服務小姐在旁侍候,點火澆油,肉片在炒鍋內盤旋,香味撲鼻。 黑啤撞黑啤,撞出滿堂泡沫,撞出一屋笑聲,3個朋友歡聚一堂,甚是快樂。 酒過三巡,洪強舉杯道:“今兒個我請諸位來,有事相託。” 老慶已喝個小飽,有點暈乎,用酒杯一磕桌子:“為朋友兩脅插刀,洪強,你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酒同喝!你儘管說。” 洪強緩緩說道:“窮途末路,柳暗花明,最近我想出一招,成立一個天才文藝社,挂靠在一家研究院,在東郊一家黨校租了房,準備舉辦全國文學培訓班;如今雇了幾個人,已經向全國各地發了函,再過一個月就開學;每期4天,有講課、聯歡、旅遊,每人交費380元,路費、住宿費、餐費自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們幾位就是老師,賺點講課費,講講詩歌、小說。” “講一次課多少錢?”老慶問。 “你就知道錢。” “新兄弟,明算帳嘛。” “講一次課給300元,不算少吧。” “湊湊合合。打車錢可得報銷。”老慶道。 “我派車接送。” 雨亭道:“辦班倒是個好點子,以後還可以辦書畫班。音樂班、舞蹈班、演員班,才能需要交流,創造一個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相互切磋、互相學習的環境。”洪強道:“黃秋水和飛天也是老師,黃秋水出國了,飛天今晚去電視台錄節目去了,電視台要給他搞一個名人專訪。” 老慶手舞足蹈地說:“有個飛天就行了,學員們一聽有他,沒有不願來的,跟他合個影就有資本了。他可是當今詩壇的大紅人。” 洪強道:“雨亭和黃秋水名氣也不小,風格不同,有愛孫猴子的就有愛豬八戒的,各有千秋。有人愛聽通俗歌曲,有人愛聽西洋歌劇,有人愛唱京戲,也有人愛唱革命歌曲。” 老慶抹抹嘴,“對,還是洪哥說得有分寸。” 雨亭道:“老慶也能講講紀實文學,他寫的人物也有一簍子了。” 洪強道:“老慶當然跑不掉。” 雨亭道:“辦班要講求質量,講求信譽。” 洪強放下筷子,“那當然,開幕式多請點名人壓陣,完了全體合影,再拍個專題片,賣錄相帶,又是一筆收入。開聯歡會時清點北京的靚妹,讓那些土者冒兒開開眼界,最後在八達嶺長城會齊,瞧瞧世界四大奇蹟,嘿,管叫他們一個個乖乖地把錢掏出來!” 雨亭道:“這些學員來自基層,都不容易,風塵僕僕,千里迢迢,有的可能還沒來過北京,咱們可得對人家負責。” “自然,還得留個好名聲。” 老闆進屋與老慶耳語一番,老慶點點頭。一忽兒,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魚貫而入。 老慶指著洪強,“這是洪老闆,財大命大造化大,剛從美國來,在紐約有大買賣,快鞠躬!” 小姐們擠眉弄眼,交頭接耳,笑顏逐開,朝洪強鞠躬行禮。 老慶一揪洪強袖子,“快給錢!” “給什麼錢?” “服務費呀。” “多少錢?” “每人一張。” 洪強拿起手包,拉開拉鎖,掏出一張拾元的票子。 “別小氣,加9倍。”老慶一把奪過手包,抽出一疊100元的票子,一張張分發給小姐們,小姐們領了錢,道個福,眉開眼笑,魚貫而出…… 洪強一把奪過手包,叫道:“別把飯錢發沒了!” 雨亭拉過老慶,埋怨道:“你看你,老毛病又犯了,你不是說要跟以前一刀兩斷嗎?” 老慶紅著臉,嘟囔著說:“唉,我還欠這些小姐一屁股債呢!” 天才文藝社舉辦的第一屆全國文學培訓班開幕了,洪強租用的學校大教室密匝匝坐了80多人,最大的82歲,最小的只有11歲,全國除台灣、香港、澳門和西藏,各省市自治區的人都來了幾位,有工人、農民、幹部、學生等,也有無業遊民、自由職業者。主席台上除了洪強、飛天、黃秋水、雨亭、老慶外,還有兩位鬢髮斑白的老作家。 洪強宣布開幕,致開幕辭。照像機閃動,攝像機晃動,掌聲雷動,屋頂顫動。 接著是領導及來賓講話,各講了20分鐘左右,最後是學員代表講話。這位代表是來自山西省平遙縣的一個70歲老農民,他賣掉了毛驢當路費,千里迢迢來到北京,平時喜歡聽人朗誦詩歌,自己也寫點順口溜,交的文學作品是一首順口溜,字寫得歪歪扭扭。他說第一次來北京,做夢都想來,主要心願是來看看北京天安門。 老漢講話沒拿稿,他的情緒很激動,講的大意是:俺來到北京天安門下,這一輩子沒白活,托黨中央的福,村里也改革開放了,越活越熱乎,這次跟大夥兒交個朋友,也算開了眼了,今後多寫點順口溜,誇咱好生活。 他的講話惹得眾人哄堂大笑,會場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當天下午,雨亭講第一課,講的題目是詩的意境。雨亭口才甚佳,他引經據典,滔滔不絕,講到興致勃勃時,吟詩一首,眾人齊聲叫好。學員絕大部分聚精會神聽講,只有一個20多歲的女學員伏在桌上打腦兒,她紅衣綠褲,十分顯眼。洪強在一邊看到這情景,於是走到她身邊,叫道:“醒醒,醒醒。” 那女學員醒來,道:“許多愁,載不動。” 眾人聽了,哄堂大笑。 雨亭問她:“你說說,什麼是意境?” “癔症?”她嘻嘻笑著,指手劃腳。 旁邊一個中年學員對洪強道:“她神經有些不正常。” 雨亭見那女人果然有點瘋癲,心想:洪強也不把把關,怎麼連神經病人也招來了。 洪強也拿那女人沒辦法,只好退到一邊坐下。雨亭想找個台階,於是便問一個老者:“你說說,什麼是意境?” “意境就是利者通過外觀事物所達成的一種情懷。”老者站起來回答,從容不迫。 “請坐,回答正確。”雨亭滿意地點點頭。 講至1個半小時時,雨亭宣布休會一刻鐘,學員們簇擁到他身邊,請他簽名留念,有的還請他題一句話。雨亭題的多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有志者、事竟成”,“天才出於勤奮,偉大來自平凡”之類的話。有的學員與他合影留念,還有的把自己寫的詩或小說書稿交給他,託他推薦報刊發表,雨亭一一應承。 講課又開始,雨亭講了一小時後讓大家提問題。有3個學員提了有關寫詩的技巧等問題,這時,站起一個20多歲的女學員,身穿一件藍色袍子,梳一條又粗又大的黑辮子,辮梢兒幾乎附到臀部。她飽經風霜的臉上,閃著一雙又黑又亮的眸子,鼻子高隆,兩頰紅潤。 雨亭在人口繁多的北京都從未見過這種裝束和氣質的女人。 她手裡拿著一卷詩稿,輕輕舒展,緩緩道:“雨亭先生請別見笑,我是裕固族人,來自甘肅,我叫白蓮,我寫了一首詩,想請先生和大家指教。”說罷,吟誦道:


白蓮吟罷,笑道:“我的詩朗誦完了……” 雨亭道:“你這首詩太直白,缺少詩的感覺。我朗誦一位詩人的詩,大家體味一下。”他吟誦道:

白蓮道:“好詩,真是好詩。” 這時,有個中年學員站起來,說道:“雨亭老師,我是從海南來的,我朗誦一下新近做的詩。” 雨亭點點頭。 他吟道: 雨亭點點頭,“這首詩的感覺找對了,詩的意境也出來了。” 中年人道:“老師過獎。”他坐下了。 洪強見時間不早,上前宣佈道:“今天講課就到這裡,晚上7點半在禮堂聯歡。” 雨亭吃過晚飯,留下來和大家聯歡。洪強用車接來銀鈴、露露、新穎、水妮,還找來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的兩個學生參加當晚的聯歡會。 聯歡會開得十分熱鬧,水妮動聽的歌聲引得大家一片掌聲。她是美聲唱法,聲音高亢,節奏明快,特別是一曲《一條大河波浪寬》,將聯歡晚會推向高潮。學員也表演了詩朗誦、獨唱、獨舞、小品等節目。 雨亭雖然上午參加開幕式,下午講了3個小時課,晚上又跟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學員們歡聚一堂,仍毫無倦意,舞曲盤旋之中,新穎邀雨亭翩翩起舞,她向雨亭打聽老慶的近況。雨亭告訴她,老慶情緒已恢復如初,上午還來這裡參加開幕式。新穎聽了,心內如同一塊石頭落地。跳著跳著,新穎建議到外面走一走,禮堂內十分喧鬧,對話聽不甚清。 一輪明月像一個玲瓏的玉盤穿過雲霧高懸在天空,繁星競相眨眼,晚風裹挾著濃濃的麥香冉冉襲來,兩個人在麥香和泥土氣息中緩緩散步。 “新穎,我真想不到,你那弱小的身體競承受了這麼沉重的苦難。”雨亭感嘆地說。 “老慶跟你講了?”新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雨亭點點頭。 “這就是命運。幸福往往是伴隨痛苦一同到來的。” 兩個人默默地行了一程。 新穎突然問雨亭:“你信命嗎?” 雨亭搖搖頭,“我相信人定勝天。” “下世我真想脫胎成一個男人,做女人太累了。'春恨秋愁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唉……” 雨亭望著夜空,也感嘆道:“'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物轉星移,春去秋來,夕陽明滅,柳暗花明,這是大自然發展的規律,也是生命的規律。生活中有許多美好的東西,需要你去認識,去挖掘……” 新穎“噗哧”一聲笑道,“那請你給我一雙慧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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