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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5、書記、廠長齊動手,為春節加班的準備了餃子酒

那年那月的事 袁一强 7450 2018-03-18
春節期間,按照慣例廠裡的領導要走訪烈軍屬和長期病號,給他們拜年。往年,曙光廠的領導總是兵分兩路,鄒曉風與穀玉森搭檔,李憲平和潘樹仁一路,兩下分別走訪個兩三家,也就不到半天的功夫。這種活動一般安排在正月初二或初三,避開年三十和初一,免得給人家添亂,影響人家過年。 這年的春節因谷玉森回老家探親去了,三個人一商量便合為一路,時間定為初三一早聚齊,利用一個上午走訪三家軍屬一個長期傷病號。廠裡只有一家烈屬是吳素梅,她一人長期住廠,又是黨支部的支委,放假前就把過年的話說過了,用不著再專程走訪。嚴格講,李憲平更應屬於烈屬身份,但他是領導,似乎只能擔當慰問別人的角色。 一個上午走訪四家,這四家又沒住在一個城區,就是再快,最後走訪的那家也會趕上中午的飯口。三個人一商量,決定最後走訪孫長喜,午飯就在他家裡吃。這四家走訪對像中唯獨孫長喜算幹部,又是廠裡的中層領導,老孫也好喝,他是廠裡僅有的一個八級工,家裡經濟條件又好,與他們三人又熟,不吃他吃哪個?鄒曉風主張先打聲招呼,李憲平和老潘都主張突然襲擊。

在軍屬老董和老劉家都沒耽誤什麼時間,說上一陣過年的話,剝塊糖果吃粒花生米喝杯茶就可以告辭了。但第三家是候健生,他愛人米茹珍說什麼也不讓三位領導走,非要留下來吃餃子。三個人好不容易掙脫出了屋門,才發現停在院裡的三輛自行車全被米茹珍的孩子鎖了,拿走了車鑰匙。三位領導足足費了半個來鐘頭的嘴皮子,找出了不少理由才得以放行。再看米茹珍,眼淚早下來了,未能留住這幾位有恩於她全家的領導吃頓餃子,讓人家就這麼頂著西北風走了,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騎上車,李憲平看了一下表說,快十二點了,小米要是不這麼玩命的留咱們吃餃子,這會兒差不多喝上老孫家的酒了。一大早,他便頂著風冒著寒騎車進城聚齊,一上午,三個人當中屬他跑得路多,他的肚皮早餓了。

老潘說,這會兒到人家說不定正趕上飯口,好像咱們專門奔飯來的,挺沒面子。 鄒曉風說,你這人挺有意思,本來就是蹭飯去的,還要充聖人,要什麼面子!蹭飯的主兒全是沒臉的人,哪來的面子?說得三個人喝著風地樂。路過一家副食店時,三人按事先說好的湊錢買了兩瓶好酒,幾斤蘋果。 一到孫長喜家的胡同口,老潘一眼認出一群放炮竹的孩子中有老孫家的兒子小四,去年參軍入伍的是老孫家的老大,他下面還有三個全是兒子。 老潘叫過孫家小四一問,小四說他爸爸一早就出門了,幹什麼去了他不知道。到了老孫家一看,孫長喜果然不在家。他愛人閃爍其詞地說,可能是到朋友家拜年去了。說他常常休息也不著家,說走就是一天。 李憲平的胃開始難受,坐下就吃開了花生。老孫的愛人要給他們張羅飯,說過年了,飯菜全是現成的。鄒曉風攔住她說,剛剛吃過來的,還是喝杯茶吧,回頭還要轉幾家呢。老孫的愛人是實在人,就沏了一壺釅茶。她說,老孫不在家,我們娘兒幾個就湊和了一頓,吃的是頭天的剩飯。

喝了兩杯茶的功夫,仍不見孫長喜回來,知道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仨人只好起身告辭。一出胡同口就全樂起來,老潘說,虧不虧心呀?明明是餓著肚子奔飯來的,還要打腫臉充胖子,點著名要喝釅茶!憋了這麼多日子想蹭人家一頓飯,沒想卻是餓著肚皮灌了人家幾杯釅茶!酒沒喝上老孫的,反到賠了兩瓶好酒。大過年的就沒有這麼冤的! 李憲平說,小老頭兒就別埋怨了。說點實際的,今兒我到底吃你們誰吧? 鄒曉風和老潘都爭著往自家讓,最後鄒曉風說離誰家近去誰家吧,去我那兒騎一刻鐘到了,去你老潘家沒半個鐘頭到不了。你看憲平那個熊樣兒還騎得動嗎?在老孫家他就賴著不想走。 李憲平叫著說,你倆就別逗了,我早就笑不出來了。還是去老鄒家吧!餓得我早受不了,一灌風我的胃就疼,再騎半個小時怕受不了。小老頭兒的那頓飯改正月十五吧。李憲平的胃病還是戰爭時期落下的毛病。

鄒曉風的愛人高婭慧一聽仨人這鐘點還沒吃午飯,就樂了,逗他們說,你們這幾個當頭頭的真該好好檢討一下了,快下午兩點了還沒吃上午飯?跑了這麼多家給人拜年,就沒一家留你們的?可見群眾關係真夠可以啦! 老潘笑著說,弟妹這麼說就冤枉人了。不是沒人留,死活要留我們吃飯的,那兩個死活不吃。一門心思想蹭人家飯的,偏偏又趕上人家出門了,飯沒蹭上還白白搭上了兩瓶好酒。你要誇的話,這可全是你家老鄒出的餿主意! 李憲平也跟著起哄說,老鄒本想給家裡省一頓飯的,不想沒設計好,大過年的給家招兩條餓狼來。嫂子您有什麼就往上端吧,我反正是早餓壞了,兩頓飯並一頓吃能不餓嗎! 高婭慧天生的爽快人,好客,來的又是丈夫的好朋友,自然招待得更是熱情、周到。家裡過年的魚、肉都是早燉好的,不大的功夫就熱氣滕滕擺滿了一桌。連鄒曉風都不知底細的一瓶好酒,她也變戲法似的拎了出來。鄒曉風家住的是兩間小西房,飯桌就擺在生著爐子的外間。

喝上酒的時候,李憲平問起了兩個孩子,鄒曉風的兩個孩子援朝和愛華是一兒一女,大的剛上小學,小的剛滿五歲。 高婭慧說,兩個孩子吃過午飯就外邊瘋去了,什麼時候凍得受不了就該著家了。這也是我家老鄒教育孩子的方法,說讓孩子在外邊多活動活動對身體有好處。大冷的天,孩子要是不出去他還往外轟呢!他在家一慣是軍閥作風。 李憲平笑笑說,他是用帶兵的方法帶孩子,狠是狠了點兒,不過對孩子確實有好處。 鄒曉風挺得意地說,女人那,就是頭髮長見識短。她總說我像是後爹。 正說著,兩個孩子推門進了屋,小臉都凍得通紅,進了屋一個勁地跺腳。援朝手裡拿著一支快要燃盡的香頭,妹妹愛華手裡握著幾個炮竹。兩個小傢伙凍得夠嗆,叫出的“李叔叔”、“潘伯伯”直打顫。李憲平掏出兩張兩元的票子給了援朝,他說,這是我和你潘伯伯給你們倆的壓歲錢。援朝還要纏著李憲平講故事,被他母親轟到里屋去了。

用過酒飯,喝著茶扯到了新產品設備的進度,自然又提到了孫長喜,鄒曉風說:“我總覺得剛才老孫的愛人像是沒說實話,大過年的,老孫出去幹什麼她能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奔廠裡加班去了?那可是個急性子!” 李憲平也猛然醒悟過來說:“完全有這個可能。年三十的上午他們還在忙著調試粉碎機,直到下午廠裡沒人了還沒走。待會兒我回去一問傳達室就清楚了。估計是老孫想到咱們可能去他家,事先囑咐好他愛人了。” 鄒曉風有些後悔地說:“早知如此,從老孫家出來就全奔廠裡,幫食堂弄點兒好菜招待一下加班的弟兄們。”因為他知道,今年過年期間食堂沒留人,只有吳素梅一人代班。春節期間住廠的職工沒幾個,加上值班人員頂多五六個人在食堂吃飯。因為宿舍裡全有爐火,有些人自己做飯吃。

李憲平一下子來了情緒說:“現在想起來也不晚,我去給廠裡值班的掛個電話,問清如果老孫他們真的在加班,咱仨個吃完了一起去廠裡,晚飯招待大家廠裡吃。至少給大夥兒包頓餃子慰勞一下!” 鄒曉風和老潘都齊聲贊成。鄒曉風說,電話我去打,出了胡同口就有公用電話。說完穿上大衣出了門,沒過一刻鐘他就笑瞇瞇回來了,說機修車間有十幾個人加班,中午吃的是自己帶的飯。連中午食堂吃的是麵條他都打聽清楚了,沒幾個人吃。當天下午在廠裡值班的干部是行政股長王富達。 李憲平聽後感嘆不已,說道:“曙光木材廠要是有二十個孫長喜,那可是什麼都不愁啦!別的大話我不敢吹,五年超過光華,定然不在話下!” 潘樹仁笑了說:“要是曙光廠有二十個李憲平呢?”

鄒曉風接話說:“那就亂套了,各吹個的號,不知聽誰的了。” 李憲平裝作生氣地說:“潘主席淨說外行話,我這樣的哪能多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我這樣的一個就行。多了也是一種浪費。”說完仨人大笑,都多少帶些酒態。剛才一高興,一瓶白酒仨人喝了個淨光。 仨人商量回廠這頓餃子怎麼吃時,高婭慧一旁說,買肉餡要買早些去,副食店今天關門早。頭一陣副食供應挺緊張的,肉更難買,但春節前情況變得好多了。鄒曉風掏出錢給了她,說你替我辛苦一下吧。他又對李憲平商量說,是不是再弄三瓶白乾?過年了讓大夥兒意思意思。李憲平說,這幫人裡沒幾個能喝的,咱們仨也就是比劃一下,弄兩瓶夠了。這筆錢回頭找小吳報銷,從食堂走賬。老潘說,小吳給你報不了,我從工會想轍。別總自己掏錢,請十幾口子請不起。

也是天遂人願,仨人出門的時候風住了,陽光照在身上有了幾許暖意。仨人邊聊邊騎,三點半鐘趕到了廠裡。放好車到機修車間一看,老孫帶著十幾個人正在忙碌,新產品攻關小組的杜新生、石國棟、范建國,王玉蓉等人一個沒落全到齊了。一見面,鄒曉風就開玩笑說,老孫真是領導有方,機修車間連保密工作做得都這樣好,差點兒把我們全蒙了。 大家相互拜過年之後,李憲平說,今天是大年初三,本應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但大家為了新產品能早日上馬,放棄了休息,為了感謝大家,鄒書記和工會潘主席今天特意趕來,就是想親手為大家包頓餃子。晚飯咱們一起吃頓餃子,因為過年了,給大家預備了一點兒酒,咱們今天是餃子酒。 話音剛落大家扯起嗓門喊了一聲好,鼓起了掌。

纖維板生產過程的幾道工序是先用粉碎機將板皮,枝椏等原料粉碎;再用冷鹼法將碎片進行軟處理;而後用石碾分離纖維,將纖維漿攪拌均勻;把纖維漿倒入成型模成型並預壓;最後把成型好的濕板送到熱壓機上熱壓便生產出合乎規格的纖維板。 生產纖維板的設備主要是粉碎機,攪拌機,預壓機,熱壓機,其中粉碎機與成型的預壓機,熱壓機是關鍵。新產品攻關小組決心在五一節前拿出全部合格的生產設備。試驗纖維漿離不開粉碎機,為使設備生產與纖維漿研製同步進行,孫長喜帶人先搞出了粉碎機,圖紙是王玉蓉和宋輝參照森工研究所的原機繪製的,年前已安裝完畢並經過試機,因粉碎效果不十分理想,孫長喜提意帶杜新生,范建國,宋輝等人利用春節期間加班,不想大家聞訊後都爭著來,結果變成了攻關小組全體成員的會戰。調試粉碎機用不了那麼多人,其餘的人就開始為預壓機備料。 廠裡經過研究決定,新產品上馬分兩步走,五一節前搞出設備後先在一棟活動房內進行小批量試產。力爭在國慶節前大批量投產,建一座九百多平米新廠房的申請報告已經上報到區工業部。如申請得以批准,這將是曙光廠最大的一座車間。據估算,年生產纖維板能力可達一千噸以上。 幾個頭頭在食堂當起了大師傅,鄒曉風說他拌肉餡拿手,負責剝蔥攪拌肉餡,潘樹仁管剁白菜餡。李憲平自告奮勇負責和麵,說他在部隊時幫伙房幹過。吳素梅幫他放好了麵粉,誰知他不是水倒多了要加麵粉,就是面和硬了又喊著要加水,他兩隻手連帶胳膊全是面,旁邊還要有個人侍候著他,不是吳素梅為他加麵粉,就是王富達為他添水。結果面和好了,數量卻多出了一倍。 吳素梅取笑他說,李大廠長就是能幹,一下子把初四,初五蒸饅頭的面也和好了。這些面說不准夠吃到正月十五了。老潘說,要不人家怎麼哭著喊著搶著要干呢,敢情是和麵最拿手。逗得滿屋人全樂了。 為了大夥兒都吃好這頓餃子,王富達特意將食堂飯廳的大爐子生著了,將四張桌子拼在了一起。美中不足的是酒杯不夠那麼多,最後只好全用飯碗來代替。下酒的菜是拌豆腐絲,花生米和鹹鴨蛋。食堂把存貨全拿出來了。 為使大家能早些回家,五點來鐘餃子一包好,李憲平就動員孫長喜他們收工來食堂吃飯。餃子做得香,人又早餓了,頭兩盤餃子剛上桌就被大家一搶而光。那勁頭像幾天沒吃飯的,都說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餃子。 李憲平在一旁見了高興,扯著嗓子喊叫:“大家慢著點兒吃,餃子有的是。先吃幾個餃子再喝酒,這一年要啥都能有。來,大夥兒把酒端起來,不會喝的意思一下,喝餃子湯也行。現在讓鄒書記說幾句祝酒辭。” 隨著大家的掌聲,鄒曉風端起酒碗說:“我今天沒什麼要說的,只是誠心誠意希望大家都能吃好這頓餃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爭取新的躍進,力爭工作,學習雙豐收!來,共同喝了這碗酒。”說完自己先乾了。除了幾個不會喝的,也全乾了。第一碗酒都沒多倒,全是一個碗底意思一下。 吳素梅為大夥準備的幾盤下酒的菜很快搶光了,又上了兩盤糖拌心里美蘿蔔絲,醋拌白菜心,人們喝得高興,有些人開始相互較勁,碰起了杯,不會喝酒的被人勸得也要比劃一下,王玉蓉弄了一碗餃子湯應付那些和她碰杯的人。喝得最興奮的是杜新生、霍希古,宋輝這幾個年輕人。尤其是杜新生,敬了書記,敬廠長,端著個酒碗到處跟人碰杯。 鄒曉風見石國棟情緒不高,似乎有滿腹心事,端著酒碗在他身邊擠了個位子坐下與他聊了起來。先聊些工作上的事。他知道,石國棟已經辦好了離婚手續,孩子歸了他愛人。每逢佳節倍思親,他這會兒一定是想自己的孩子了。 兩人的談話近乎耳語,談到石國棟的家事,鄒曉風輕輕拍著他的肩頭說:“你比我還小一歲多呢,對機會再找個適合自己的愛人不成問題。” 鄒曉風知道自己剛說的話對石國棟起不了多大的寬慰作用,但他又確實找不出更合適的話來安慰對方。在曙光廠先後兩批接收的右派分子當中,最令他為之惋惜的就是石國棟。對方年齡與他相仿,從事的全是政治工作,論革命資歷,比他小一歲的石國棟比他還入黨還早。他甚至覺得兩人的性格都很相似,所不同的是他屬於工農幹部,對方則算知識分子乾部而以。 李憲平主動與范建國碰杯時,范建國祇是抿了一小口,他推說自己不會喝酒。李憲平將信將疑地說,我可是聽別人說你會喝酒!范建國說,那是您的情報不准。他藉著有人過來給廠長敬酒,趁亂躲開了。 范建國確實練出了酒量,前一陣情緒處於低潮時,他下班常往小酒館里扎,一來二去練出了酒量。但當天的餃子酒,他卻是光吃餃子,沒怎麼喝酒。當天的晚上他與史麗云有個約會。年前他就將電影票給了史麗雲,電影是首都影院上映的寬銀幕彩色故事片“柯楚別依”,是部新上映的蘇聯影片。全北京只有“首都”一兩家影院能上映寬銀幕,聽史麗雲說她想看這部片子,范建國為買票排隊排了一個晚上。 為了方便晚間出去,范建國前不久從委託商行買了一輛飛鴿牌舊自行車。其實他的積蓄夠買輛新車的,但他怕弄輛新車太扎眼,全廠也找不出幾個騎新車的,思來想去還是買了一輛七八成新的舊車,為是不顯眼。 范建國趁人們喝酒聊天正歡的時候溜出了食堂,回宿舍洗了洗臉,換下了工作服。他的電影票是當天晚上七點整的,就是不頂風騎到首都影院也要一個小時,而他出廠門時,傳達室門前的電錶已指向六點半鐘了。一上了大道,他就將身子伏在了車把上開始加速,雖然正片前肯定要加映新聞片,但他擔心的是史麗雲一耍小性子會不看電影走了。 電影院門前空蕩蕩的,電影已經開演二十分鐘了。檢票的是個中年婦女,一見衝進門來的范建國頭上冒著熱氣滿頭是汗,氣喘吁籲的,好心地說,您別急,加片剛完,正片一點兒沒耽誤。范建國連句謝也顧不上說就一頭鑽進了放映廳。領位員打著電筒幫他找到了位子,他一眼望見了那熟悉的身影,懸起的一顆心才落了地。一落座他就緊緊握住了史麗雲的手。 “你這人真夠嗆,讓我在外面傻站了一刻鐘!”史麗雲歪過頭小聲埋怨了一聲。 范建國順勢抓起史麗雲的手在自己濕漉漉的臉上抹了一下,沖她耳語道:“看在我滿頭大汗的份上,就請你多加諒解吧!過一會兒再向你解釋行嗎?” 史麗雲將自己的手絹遞到他手裡,待他擦過汗,小鳥依人似的將自己的頭歪在了對方的肩上。對方則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她已隱隱感到手心裡冒出了汗水,但她一動不動。彼此之間能感覺到對方的喘息和心跳,連從眼角掃向對方的余光也能感覺到。感覺是那樣的幸福與甜蜜,一部如此吸引人的影片,頂多讓他們記住了一半的內容。 電影散場後二人餘興未盡,范建國提議吃碗餛飩,二人進了一旁的包子舖。范建國向她解釋了遲到的原因,說領導大老遠跑來,親自動手包餃子能不吃嘛!兩人十分感慨地議論起廠裡的領導,覺得能遇到這樣的領導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尤其是范建國,對書記和廠長贊不絕口。說兩個人一個比一個有水平。 史麗雲說,廠裡的領導都不錯。范建國說,那個谷玉森可不怎麼樣,那眼神看誰都跟看賊一樣,淨惦記整人,對他可要小心點兒。史麗雲批評他太偏激,說我看谷書記這人不錯,就是脾氣有點怪。范建國說,哪是脾氣怪呀?是水平太低。史麗云不愛聽,兩個人爭論起來。最後是范建國祇好服軟,變了一個話題,扯起了王河與金玲的婚事。 史麗雲對這二人雖不熟悉,金玲母親常來廠鬧事的情況卻清楚,她很不以為然地說,這老太太也是,既然自己的女兒心甘情願,幹嘛非要給倆人拆開?也是個老法海! 范建國借題發揮說,就是!但願我的老丈母娘可不是這種人,給咱添亂。說完他衝著史麗雲一個勁地傻笑。 史麗雲臉一繃說,你這人臉皮怎麼這樣厚?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叫上丈母娘了,難聽死了!說完扭過身不再理他,范建國說了半天好話才哄樂了她。 范建國問起她當晚跟家裡編了什麼瞎話出來的?史麗雲“哧哧”笑個沒完地說,你還好意思提呢!害得我兩個多鐘頭吃了兩回包子。晚七點的電影,她要六點鐘出家門,而她家每天六點半開晚飯,她只能對家裡撒謊,說中學時的老同學請她吃晚飯,結果不到六點就出了家門。她知道首都影院旁邊的包子舖包子不錯,早早就來到這裡等范建國,想一起吃頓包子。結果等到七點不見他的人影,才一人進去吃了二兩包子。 訴完委屈,史麗雲嬌嗔地說,往後你注意點兒,再買這個鐘點的電影我可不來!為看一場電影害得人家吃不好飯,淨往包子舖跑。 范建國坏笑著說,我說你一進門時,那賣包子的小伙子怎麼總盯著你瞧呢,敢情是你讓人家誤會了。人家準是以為你瞧上他了,要不然大過年的誰也不會兩個鐘頭吃兩回包子?淨往包子舖跑! 史麗雲說,廢話,我這不是為了你嘛,不是怕你過不好年我才不來呢! 范建國一本正經地將頭伸到她跟前說,人家可不這麼想,這小伙子一定是以為你雖然瞧上他了,但自己還拿不准主意,這才到家又把你哥哥拉來了,好幫你參謀參謀。瞧,小伙子又往這邊打量呢,你千萬別回頭! 史麗雲被他逗得掩上嘴一通笑,笑得前仰後合。 范建國將史麗雲送上公交車,才頂著風往回騎。進了廠門已將近十一點鐘,傳達室值班的八成是睡著了,害得他叫了好一會兒才喊出人來。 回宿舍覺得冰涼,才發現爐子早滅了。他懶得再生火,見前面石國棟住的屋亮著燈,便想到何小波的鋪上湊合一晚上。他興奮得很,總想找個人聊聊。 石國棟還沒有睡,躺在床鋪上正在看書。一見范建國來尋宿說,小波這人不大願意別人動他的東西,你先要看他被子怎麼迭的,明天你再照原樣迭好才行。說完照舊看他的書,並沒有問他當晚去向的意思。 范建國雖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但還是覺得石國棟似乎並不歡迎他來。 老張頭死後,接替他燒茶爐的老劉仍住自己原來的屋,這個屋裡空出了一個床位,范建國覺得和孫廣財住一起彆扭想搬過來,跟石國棟一提,他卻說,死過人的地方你就不覺得喪氣!說得他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說石國棟不願接近他吧,時常又會很關心他,有時說得都是肺腹之言。可要說他與自己知心吧,又常常表現得要與之拉開一定的距離。總之他覺得石國棟過於城府,可敬而不可愛。在這方面他遠不如霍希古,宋輝他們好接近。 想說的話他一句也不想說了,上了床便倒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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