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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八十七、杜運燮和他的詩

筆·劍·書 梁羽生 1442 2018-03-18
“文革”結束之後,我也得到一個“意外的收穫”,許多久已斷了音訊的朋友,好像雨後春筍似的,忽然又“冒”了出來,和我也重新恢復了聯繫。杜運燮就是其中的一個。 說起來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新晚報》創刊那年(一九五零年),他是翻譯兼編副刊,和我做了大半年的同事。後來他走了,他編的那個副刊《天方夜譚》就是由我接手的。 雖然是同一個部門的同事,但最初的一個月,我們卻很少交談。他給我的印像是沉默寡言,好像很難令人接近。後來漸漸熟了,發現彼此的興趣相同,我這也才發現,原來我對他的“表面印象”完全錯了。他的熱情其實是藏在“質樸”之中。 我是先識其人,然後才識其詩的。他寫過一首小詩《閃電》,開頭兩節是:

這首詩是一九四八年他在新加坡寫的,四十年代後期,他曾在新加坡南洋女子中學及華僑中學教書。他寫這首詩的時候,也正是他準備回國的時候。大概他是因為看到當時的那個正處於“方生未死”之間的中國有感而發吧?但這幾句詩寫的,不也正是有點像他自己嗎? 他最出名的一首詩《滇緬公路》,寫於戰時,也是充滿激情的: 袁可嘉評論這首詩的特點是把“靜止的公路作為動物來寫,使它進入充分的動態”。詩人是以跳躍的想像,歌頌這條為中國爭取抗戰勝利的公路。 但杜運燮的詩的風格並不限於表面的激情,他更多的詩像冷靜的智者一樣,觀察萬物,用雋永的語言,用機智和活潑的想像來寫。舉他兩首分別寫於少年時期和中年時期的小詩為例:

,一九六二年寫於北京 新奇的比喻,機智活潑的想像,在這兩首小詩中可見一斑。 三十年前,有九個年輕詩人出了一本他們在四十年代所寫的作品選集,名《九葉集》,杜運燮就是其中之一。也因此,他和另外八位詩人——穆旦、陳敬容、鄭敏、王辛笛、杭約赫、唐湜、唐祈、袁可嘉被人稱為“九葉詩人”。艾青在近作《中國新詩六十年》中曾這樣評論他們:“日本投降後……在上海,以“詩創作”為中心,集合了一批對人生苦於思索的詩人,王卡笛、穆旦、杜運燮……等,他們接受了新詩的現實主義的傳統,採取歐美現代派的表現技巧,刻劃了經過戰爭大動亂之後的社會現象。”有一個尚未為外界知道的“佳話”是,艾青這篇文章原是在一九八零年六月在巴黎舉行的“中國抗日戰爭時期文學研討會上”宣讀的論文,在這段評論“九葉詩人”的文字中本來還有一句“這是屬於四十年代後期的像盆景似的園藝”的,後來有人對他提出不同的意見,艾青重讀《九葉集》也發覺這句評論是不大符合事實,因而當他把此文交給北京的《文藝研究》刊出時,就把這句話刪了。

杜運燮是一九一八年在馬來西亞吡叻州出生的華僑作家,在當地讀完初中回國就學,畢業於戰時昆明的西南聯大外文系。一九五一年從香港回到北京,初時從事新聞工作,後來到設在臨汾的山西師範學院外語系任教。 “文革”期間和許多遭受迫害的文化人一樣,被送入“五七幹校”接受“改造”,實則是被打入“牛棚”。有位朋友告訴了我一件在當時被目為“大膽之作”的事,他在受批鬥之餘,悶極無聊,居然敢寫信去給當時也被打入“牛棚”的巴金,問巴金借一部《陸游詩集》。陸游雖然是宋代愛國詩人,但在“文革”期間,陸游也是被列為“右派分子”的(此事甚趣,原來因為陸游寫的一首《釵頭鳳》詞中有句云:“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因“東風惡”犯了大忌,故而古代詩人亦不免獲罪矣)。巴金也居然寄了給他。

最後要說一說杜運燮的“近況”,他在北京出版的一本以介紹國外知識為主的雜誌《環球》擔任編輯工作。上月(一九八零年九月)廿三日,他接受西德有關方面邀請,赴西德訪問。定期半月,這兩天大概正在回國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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