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2012·末夜

第26章 Chapter 25 空城

2012·末夜 沧月 8718 2018-03-11
北緯46 14`00`,東經6 03`00`,歐洲,瑞士和法國交界處的黑暗地底。地下100米深處,巨大的機械彷彿魔獸一樣蟄伏著,周長為27公里的圓形軌道緩緩展開,通向不可見的彼端。 LHC的通道中放置著兩個質子束管,被超導磁鐵和液態氮包圍著,管中運轉著高速的質子流,每一次環繞的時間為75ns(納秒)。 “現在預熱還沒完成,我們將在軌道中放入較少的粒子團,然後漸漸提升到目標值。”黑暗的實驗室裡,有人看著屏幕上閃爍的數字對身邊的人開口,“到時候,兩束質子將分別被加速到7TeV(7萬億電子伏特)的極高能量狀態,對撞時產生的能量幾乎可以媲美宇宙大爆炸後的狀態。” “在日內瓦地底出現一次宇宙大爆炸?”另一個人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以人類的力量去挑戰上帝的領域,太不敬了。”

“科學也是一種信仰,神父。”那個人聳了聳肩。那是一個英國人,大約五十歲的模樣,有些發福,然而眼神卻閃亮,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慾望。機器開始緩慢地運行,在寂靜的地下實驗室裡聽去,彷彿是遙遠的地方下著細雨,沙沙地響。 “聽啊,”他喃喃著,“多麼美妙,那是物質被加速和分解的聲音!” “氮氣已經註入完成了麼,埃文斯博士?”龔格爾神父卻煞風景地打斷了這個詩意的描述,“密鑰已經插入,LHC在啟動後多久可以完成預熱?” 埃文斯博士停止了抒情,想了想,皺眉道:“三個月吧。上次用了四個月,這次應該可以快一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不能有什麼意外!現在已經是九月底了,必須要在12月21日之前完成第一次對撞!”龔格爾神父的聲音嚴肅而凌厲,“這是生死攸關的事情,一定不能出任何意外!”

“我比你還急呢!”埃文斯博士搓著雙手,嘀咕著,“雖然天野站在了我們這邊,但要瞞住委員會那幫傢伙可不容易,如果不能順利地快速啟動,我的職業生涯就完蛋了。要知道,已經有三位瑞典皇家科學院的院士答應提名我參評下一屆諾貝爾物理學獎了。” “呵,”龔格爾神父冷笑了一聲,“末日到了的話,諾貝爾獎還有什麼用?” “你真的相信有末日呀?”科學家忍不住詫異起來,諷刺道,“這是你們宗教界人士的迷信吧?居然還花了那麼多的人力物力,把觸手都伸到我們這邊來了,你們到底要搞什麼名堂呀?擅自啟動LHC,可是會出大事的!” “愚蠢的人啊……算了,”龔格爾神父搖頭嘆息,“看在我給了你兩千萬歐元的分上,博士,麻煩你閉嘴不要多問了,可以麼?”

埃文斯博士的臉上顯出尷尬之色,不再問了。然而,這時屏幕上的數據卻忽然出現了異常。粒子束波動劇烈,顯示有外來的能量進入。通過監控儀器,他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黑暗的軌道內部忽然有一縷光出現,從極其遠的彼端搖曳而來。 “天啊,”埃文斯博士吃驚地叫了起來,“難道又是氮氣洩露了?” 他連忙拉下手動控制閘,然而那束光的速度卻驚人的快,一下子便穿透了質子束管,朝著他們所在的控制室飛來! “小心!”龔格爾神父長身而起,一把將博士拉到了身後,用右手握緊了胸前的十字架,低低祈禱,平推出去——十字光芒從中四射而出,彷彿一道屏障迅速展開,“唰”的一聲將闖入的東西攔截了。那東西發出了一聲悲鳴,如受重擊,頹然地落在了地上。原來那是一隻白色的鳥,全身散發著淡淡的光,在地底的黑暗裡宛如神靈。它不知從何而來,就這樣穿透了CERN地面的實驗室,沿著LHC巨大的集束管出現在了兩個人的面前!埃文斯博士被方才那一瞬間的變故嚇住了,這還是這個科學家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詭異的超自然現象。他癱坐在地,看著那隻飛入控制室的奇怪的白鳥,半晌才說出話來:“這……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飛進來的?”那隻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鳥瞳居然是淡紫色的,彷彿人一樣通靈。 “Dream Bird,夢鳶。”龔格爾神父低聲道,彷彿認識這個東西,他抬起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它垂落的腦袋,“怎麼啦?為什麼忽然來到這裡?加百列還好麼?”夢鳶低鳴了一聲,將合攏在背上的翅膀吃力地打開,身體傾斜向地面。那一瞬,鳥背上彷彿有一個結界打開了,一個人滑落了下來,一動不動地躺在控制室的地面上,氣息奄奄,滿頭美麗的長發如同純金般鋪開。 “天啊……它……它還帶來了一個美女!”埃文斯博士不可思議地驚呼。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那個日本人天野對眼前這個神父的敬畏是有理由的——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有超出於定律之外的東西存在!埃文斯博士好奇地上前,剛看了一眼,就如遇鬼魅般地倒退了幾步。地上的那個美女忽然睜開了眼睛,卻沒有眼珠,黑洞洞的眼眶裡流出了兩行鮮血來。

“神、神父……”她的喉嚨發出模糊的聲音,對著他伸出手來。 “加百列!是你?”龔格爾神父驚呼起來,上前一步抱住她,將手按在她的後心上,連聲道,“我的孩子,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中國之行出了什麼事?” 美女蒼白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她只能用盡全力,將緊緊握在手心裡的東西放在了神父的手裡:那是一張被揉皺的舊照片,殘缺不全,依稀看得出上面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一個女嬰,微笑著站在薔薇花下。 龔格爾神父看了一眼照片。他認得其中那個年輕女子:那個叫歐陽芷青的中國女人,是米迦勒的愛人。他昔年最鍾愛的大天使長曾經為了這個女人罔顧社團規定,秘密和她結婚並生下了孩子,還隱瞞了五年之久。

當時,身為社團的最高領袖,他自然無法無視,只是還沒來得及為此事懲罰米迦勒,他就戰死在了洪都拉斯的藍洞裡,再也無法回來了。 很多年來,他一直為此耿耿於懷。四大天使長是社團的砥柱,他們都曾經在聖殿宣誓將棄絕人世凡俗之愛,全身心侍奉上帝。而米迦勒違背了誓約,締結了世俗的婚約,所以他受到了神的懲罰,失去了一部分的靈力。在那一戰裡,米迦勒的力量明顯削弱,以至於無法及時通過瞬間打開的黑洞返回人世——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人,他估計也不會戰死在異世界裡吧?龔格爾神父怔怔地看著這張照片,心潮起伏。那個中國女人美麗而安靜,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她懷裡的孩童在花下微笑,那一雙黑色的眼睛裡有奇異的光芒,竟然令他一陣恍惚。照片裡那個女嬰,是米迦勒和那個女人的孩子麼?這次讓“白之月”的人大動干戈的,也是這個女孩?

在米迦勒死後,這一對母女拒絕了社團的補助,默默無聞地生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甚至連社團在十年的保密期過後都不再跟踪她們了。而“白之月”為何會關注她們,並且牽動了異世界如此大的力量? “看……看看……這裡……”加百列說不出話來,用染滿了血的手指用力地指著照片背後,眼神裡滿是焦急,“這裡!” 龔格爾神父翻過這張照片,發現後面還附著一張紙,上面寫著社團內部採用的密文,依稀是米迦勒的字跡。然而字跡已經被血跡浸透,又被火灼燒,很多已經模糊不清。 “這是……”龔格爾神父看著加百列拼死帶回來的兩張紙,將手輕輕按在她的額頭上,讀取著這個無法說話的人的內心。然而,她喘息著,還是拼盡全力開口說了出來:“神父,夏微藍她、她……不是米迦勒的孩子!”

“什麼?”神父失聲道,“她是誰?” “上帝啊……她、她居然是……”加百列開啟著滿是鮮血的嘴唇,在神父耳邊喃喃地吐出了最後幾個字。那是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用盡了全部的力量。 當她失去知覺倒下後,龔格爾神父的眼神變了。 “怎麼會這樣?”老人在黑暗的地下實驗室裡抬起頭,喃喃自語,臉上有多年來罕見的震驚。他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看,眼神裡漸漸有一點光亮起,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最後幾乎燃燒。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沉穩冷靜的老人忽然間大笑起來,震驚而狂喜地低下頭,不停親吻著手裡的十字架,虔誠而感激,語無倫次,“感謝上帝……感謝上帝!米迦勒,我的孩子,你是好樣的!” 神父眸子裡燃燒的光嚇到了一邊的埃文斯博士,他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這不是你所能理解的。”龔格爾抱起昏迷的女子,頭也不回地對這個英國人道,“LHC的啟動交給你了,事情緊急,我要立刻去一趟中國。預熱完成後立即通知我。” “啊?”埃文斯博士目瞪口呆,不由得失聲道,“餵,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LHC是個龐然大物,我一個人來操作,萬一出錯呢?該死,我不想一個人扛啊!” “放心,我會請天野彌生來這裡幫助你。”龔格爾神父回過頭,眼神嚴肅,“此刻中國那邊的事情非常重要,我必須親自前去,稍微晚一點就會出大事,所以LHC的預熱就交給你們了。但是,啟動之前,一定要聽我的命令!”龔格爾神父一手抱著昏迷的下屬,一手摁下了開啟的按鈕,走出密閉的實驗場,回頭扔下了最後一句話:“努力啊,埃文斯,就算是看在那兩千萬的分上也好。末日來臨之前,所有人都要同舟共濟。”

“末日?”埃文斯博士喃喃著。真的有末日麼?他不知道。他只是為了巨額的金錢,以及掌握在克蘭社團手裡的他貪污的證據,而被迫和這個神父合作的。此刻,在空無一人的地下實驗室,聽著巨大的儀器運行的聲音,他不由得一陣心虛。居然要背著各國領袖秘密啟動LHC? !這台集中了世界各國力量的超級儀器,當初研發它的目的是為了模擬宇宙大爆炸最初的模樣,以便於發現上帝粒子。然而,它同時也有著超出世人想像的力量,一旦開啟,讓兩束粒子在極大的加速度下對撞,湮滅,會產生極其驚人的結果,據說甚至會撕裂時間和空間,產生“蟲洞”。 ——克蘭社團耗費了那麼多的人力物力控制這台機器,究竟是準備做什麼?是要自己創造人類的末日麼? 2012年10月1日,國慶節,面外有煙花燃放。大雨連續下了兩個月,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絕大部分的市民都選擇待在家裡,或者乾脆暫時離開這座城市。天色陰霾不散,即便是國慶節的煙花,也在暴雨中顯得零星散亂,毫無熱鬧的氣息,和歷年國慶大相徑庭。

“真是一座不祥的城市啊……末日之戰將從這裡爆發吧?等待戰爭的時間可真是難熬。”塞著耳機的男人站在空蕩蕩的旋轉餐廳裡,隔著落地玻璃抬頭看著陰沉沉的天幕,開始懷念那個戴著眼鏡永遠微笑的銀髮同伴來,喃喃著,“拉斐爾,要是你還在這裡,我們至少可以玩玩紙牌、談談女人吧?”他的手指在空中靈巧地翻動,一張張紙牌刷刷地從左手彈出,精準地落入右手,連成了一條直線,令人目不暇接。作為社團裡與拉斐爾關係最好的朋友,他在來到這里之前,聽到的消息是拉斐爾在中國受了重傷,半邊身體幾乎都廢掉了,被秘密送去醫治。最後的戰爭尚未打響,卻失去了一個同伴,也未免太令人低落了。 “你都還沒來得及和那個女人表白吧?”烏利爾嘴角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笑,“不要就這樣掛了啊……加百列那個女人那麼難搞,你總要活得長一點才能有時間攻克堡壘啊,是不是?” “啪”,最後一朵煙花沖上了雨幕,升入了烏雲裡,然後綻放。光從濃重的烏雲裡透出,微弱地照亮了一下,然後整個城市重新歸於寂靜—一陰暗的雲層深處被瞬間照亮,那裡面,隱約看得到無數的黑影在游弋,彷彿巨大的蝙蝠。烏利爾的眼神驀地銳利起來,似有一把刀驀地拔出。窗外大雨無窮無盡。從兩百多米高的天際明珠頂樓看過去,雲層幾乎與視線齊平。雲裡不時有閃電落下,擊向城市的各個角落。烏利爾站在S城最高的天際明珠樓,伸手打開了窗。暴雨頓時傾瀉而入,像鞭子一樣抽了過來。然而他身上彷彿籠罩著一層看不見的結界,所有的風雨都無法透入。他迎風站著,看著腳下的大地,沉吟。 ——自從天坑蔓延的那一天起,S城就一直沒日沒夜地下著大雨,從沒停過。城市的捧水系統根本跟不上這樣持久而暴烈的降雨量,從天際明珠頂樓看下去,整個城市已經陷入了一片汪洋,不要說那些小巷,甚至連大道上都積了半米多深的水。 “咔嚓”一聲響,一道雪亮的電光從烏雲裡擊落,落在兩公里外的城市某處——那裡是一大片廢棄的工業園區,閃電落在鋼鐵的棚架上,劃出了一道刺眼的光。然而烏利爾卻敏銳地發現,在閃電過後破舊的廠房深處有第二道閃電一掠而過,似是刀鋒的光亮,瞬間消失。 “我們的人今天全回來了麼?”他忽然問。 “截止到下午5點30分,今天出去的63個人已經回來了57個,”助手在一邊匯報,“剩下的6個至今沒有消息,也聯絡不上——他們那一組負責搜查的是倉九路的工業園區。” “倉九路……估計那裡出事了。”烏利爾看著剛才閃電落下的地方,眉頭緊蹙,“昨天還只有5個人失去聯繫……看來傷亡是越來越大了。”他們自從進入這座城市,便馬不停蹄地派遣人手搜尋,希望能盡快找到那個叫夏微藍的少女。然而,他們一進入這裡,立刻就遭遇了來自“白之月”的敵對力量。那些躲藏在暗影裡的敵人從未停止過對他們的攻擊。每一次行動,每一次搜索,他們都會遭到猝不及防的襲擊,人員傷亡逐步擴大。這兩個月來,他們已經歷經大小巷戰九十餘次,雙方傷亡慘重。 然而,誰都沒有找到那個叫夏微藍的女孩。 “那群傢伙……”烏利爾看著烏雲,咬牙道,“該死,陰暗裡的蛇。” “為什麼不干脆和他們開戰?”助手看著天幕,眼裡有一股火光,躍躍欲試,“把那群躲在烏雲背後的傢伙拉出來,狠狠地來個你死我活!我們難道怕了他們麼?” “不,還不到時候。”烏利爾阻止了他,表情嚴肅,“天坑造成的地質不穩定還沒有消除,暴雨又在持續,如果雙方貿然全面開戰,只怕整個城市都要覆滅!神父不會允許我們如此莽撞行事的。” 聽到神父的名字,助手不再說話。可是,要將這個南方沿海最繁華的城市清空,需要多長的時間?末日的鐘聲已經近在耳側,到時候整個人類都要毀滅,如今還要顧及s城的區區一百多萬人麼? “我知道你的想法,”烏利爾有著洞察人心的能力,嘆了口氣,“我也是這麼想的。可神父說,上帝是仁慈的,人類若想得到他的拯救,絕不能先自相殘殺。” “是。”助手低下頭去。 烏利爾轉過了話題:“今天有新進展麼?” “最近的一批搜索人員剛返回,同步更新了地圖,但沒有帶回有價值的消息。”助手苦笑,情緒有些低落,“大雨令我們的搜索進度緩慢了很多。我很奇怪,'白之月'怎麼可以操縱這麼大範圍的降雨那麼久?” “我想,這一次,基本上世界上所有追隨使徒的邪靈都集中在了這裡吧?”烏利爾喃喃著,抬頭看著窗外的烏雲,“可見'白之月'對那個女孩志在必得。”說到這裡,他打斷了助手欲言又止的提問,命令道,“把今天拿到的數據傳給我。” “是。” IPAD上迅速地出現了一張地圖,旋轉著,是S城的3D全貌模型。黑色的地圖上縱橫著道路、橋樑,右下側那一個黑洞觸目驚心——那是蔓延後的天坑,非常規整,如同用圓規畫出來的一樣。 “上面紅色標註的都是我們的人今天剛排查過的地點,”助手指著屏幕道,“現場沒有發現任何與那個女孩有關的跡象,倒是救出了不少受困者。” 烏利爾看著那張地圖,上面的紅點比昨天密集了許多,顯然搜索進度已經加快,然而從整個城市區域看來,依舊還有三分之一沒有搜索——反常的大雨嚴重地阻礙了搜索,他們的人沒能如預想那樣完成任務。 烏利爾沉默地皺起眉頭,看著屏幕上的地圖,手指輕輕地劃過每一處紅點標註——那裡都是他精心選出來的地址,是最有可能找到那個女孩的地方。 根據拉斐爾帶回來的情報,那個女孩在最後一刻逃脫了“白之月”的捕捉,關閉了那道門,在瞬間開闢了通道,脫身而出,能力之強令人驚嘆。但是,作為一個新手,她並沒有熟練地掌握如此巨大的力量,在最後關頭下意識開啟的通道是非常不穩定的,會受到周圍環境以及她心裡那一瞬間念力的牽引,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出現在哪個時空,更何況他們這些搜尋的人?可是,這些地方如今已經被排除了一大半,還是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她到底去了哪裡?會不會已經不在這座城市,回到了故鄉B城? 這幾天他曾經嘗試聯繫加百列,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和他同時進入中國境內的加百列那一組居然一去再無消息:聯絡中斷,感知停止,甚至耶路撒冷聖殿總部那邊也無法聯繫到他們。因為同在中國,他也曾派出人手去B城探尋同伴的下落,然而派去的人居然根本無法找到那個所謂的“翠微小區”。 加百列那群人,彷彿就這樣被從世間抹去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怎麼可能暱?加百列那個女人雖然總是愛泡夜店,整天醉醺醺的,但能力卻不遜色於四大天使長裡的任何一位。這次跟隨她前去的那些人也是社團的精英,難道會全軍覆沒?他們只是去尋找夏微藍的母親而已啊……真正棘手的、正面的敵對力量,應該雲集在這座城市裡,在尋找那個女孩,戰爭怎麼會先在那邊打響呢? 更奇怪的是,連龔格爾神父也離開了聖殿,身為四大天使長的他居然都聯繫不到他。在這離末日只有不足兩個月的關鍵時候,指揮全局的神父去了哪裡? “今天城市整體情況如何?”他沉吟著問身邊的助手。 “雖然沒有坍塌的危險,但整個交通已經徹底癱瘓了。”助手攤開了手,“道路上最深的地方積水有兩米,車根本無法開過去。很多立交橋成了真的'橋',連公交車都停了,甚至有人把度假時用的水捧氣墊都推出來當交通工具了。” “這樣的降雨量,”烏利爾喃喃著,“是五十年一遇吧?” “我查了一下,只有1922年7月的一次記錄勉強達到了這次日均降雨量的一半,而那次只不過持續了三天而已。”助手苦笑,“這次可謂是空前的,百年一遇也不止。” “這個城市的居民目前怎樣?”烏利爾皺眉,“還有多少人沒有撤離?” “雨那麼大,街上幾乎一個人都沒有,據不完全統計,至少有七成的人已經通過各種方式離開了這座城市。”助手苦笑著聳了聳肩,“水患沒有造成太多傷亡,反而是雷擊要了一百多人的命!太邪門了,留守的人都不敢上街了,搜救工作也停下了。” 烏利爾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天上的烏雲:“那都是'白之月'的功勞。還有呢?” “在這座城市裡,'末日'的說法越來越流行,人心惶惶。”助手苦笑著攤開了雙手,“幸虧南方最大的邪教——聖心教的教主被關到了精神病醫院裡,沒能藉機出來再度宣揚末日言論,蠱惑人心。” “精神病院?”烏利爾沉吟了下,說到這裡,面色一變,忽然站了起來。 “大人,小心!”助手連忙扶住了幾乎傾覆的水杯。 烏利爾長身站起,低頭看著自己的戒指——方才那一瞬,他感覺到這個受洗聖戒微微灼熱了一下。這是某種呼應……是來自社團內部某人的強烈呼喚。 是誰?是誰突破了屏障,在竭力地向他示意? 不可能是派出去搜索的那些人。那些下屬的力量並不曾達到這樣的地步,能引起身為四大天使長之一的他的手上聖戒的共鳴。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至少是上三級的天使。可是,這樣級別的天使在整個東亞地區也沒幾個,會是誰? 烏利爾沉吟著:“調出前面七天的所有監控,將所有數據補全,統計閃電的頻率以及擊落的位置!” 助手點頭:“是。” “還有,”他想了想,伸手在屏幕上畫了個圓圈,“替我精確定位天坑的位置,把天坑的中心點以及邊緣切線上的所有建築物都標出來!”助手迅速地在速記本上寫著並應道:“是!”忽然間,門外傳來了低低的敲門聲。 “大人,我們找到了一個人。”下屬隔著門禀告,“似乎是我們的同伴,但又不在此次委派行動的名冊上,所以特意帶來讓您看看。” “進來。”烏利爾心裡一跳,低頭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受洗聖戒—一落單的同伴?不會是這個人引發的呼喚吧?拉開門的時候,赫然看到一個年輕的中國人站在電梯口,烏利爾不由得愣了一下,脫口道:“王奇?”——這個人,正是多日前失踪的同僚! 在天坑出現的第一天清晨,他曾經在雷切爾的指揮下第一批抵達現場,然而隨即就失去了聯繫。有消息說,他已經被霍氏集團控制了。 “我們在大雨中的立交橋下找到了他,”下屬扶著那個失魂落魄的人,解釋道,“當時他正躺在一堆泡沫塑料堆裡,像是一個流浪漢,外表沒有任何傷痕,只是精神狀態非常恍傯,連社團的徽章都不認得了。” 王奇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全身濕漉漉的,髮梢滴著雨水,整張臉蒼白消瘦,眼神渙散,身體微微左右搖晃,彷彿一個鐘擺。他看到烏利爾的時候,眼眸深處掠過了一絲光,嘴唇哆嚓著,但還是沒有說一句話。 “怎麼會變成這樣?”烏利爾皺眉,“誰幹的?” 顯然知道對方無法回答,他忽然抬起雙手,左右扣住了對方的頭。一道光從他的掌心射出,一瞬間將他的顱腦照得通透。王奇發出了一聲慘叫,身體像彈簧一樣驀然繃直。 “他的意志被人摧毀過。”烏利爾瞬間洞察了對方的腦海,放開了手,蹙眉道,“有人強行入侵了他的大腦,控製過他的身體,然後離開,導致他的大腦受到了嚴重損傷,需要長時間才能恢復,或許再也不能恢復。” “誰幹的?”下屬眼神凝聚起來,“是和我們暗中戰鬥的那些敵人麼?” “不是。”烏利爾回答,眉頭皺起,“他的腦部損傷時間較早,應該在我們抵達S城之前就已經形成了。如果我沒猜錯,這座城市裡唯一有能力做到這樣的,只有一個人——霍天麟。”他回過頭看著助手,“最近霍氏集團那邊有什麼動靜?” “沒有。”助手戰戰兢兢地回答,“這幾天別墅裡沒有動靜,他的座駕一直停在庭院裡沒有開出去,直升機也在停機坪上。探聽來的消息說他精神崩潰了,一連幾天一個人躲在房裡不吃不喝,連身邊最親近的林管家都被他轟了出來。” “怎麼可能……這可不像是霍天麟啊!”烏利爾苦思著,“他唯一的兒子失踪了,可能已經死了,他難道還能在大雨之夜坐在家裡崩潰?” 忽然間心裡一動,烏利爾抬起手點在屏幕上,增加了一個新的紅點——那個點在巨大的天坑邊緣上,幾乎就要被黑暗吞噬:“明天派人搜索這裡。” “青山精神病醫院?”助手吃了一驚。 “王奇最後的記憶就定格在那裡。”烏利爾低聲說。 他讀取了對方的記憶,在被俘後,霍天麟派人將他送到那里關押,但還沒有抵達就發生了天坑擴大的事情,押送他的車子翻入了天坑,唯有他憑著超人的能力死裡逃生。那之後的記憶很凌亂,他在大雨裡到處流浪,直到被發現。然而其間,他的記憶裡幾次閃過“青山精神病醫院”的痕跡。 “是,我明白了。”助手迅速地做了記錄,“明天就派人去。” 烏利爾點了點頭,示意對方退下。 助手離開後,落地窗前又剩下他一個人了。烏利爾在窗前俯瞰著這座暴雨中的城市,眼神凝重——大戰已經一觸即發,而此刻,那個引發這一切的女孩又在哪裡?想到這裡,他的右手又微微灼熱了一下。受洗聖戒上掠過一絲光,靜靜地鳴動,以在傳達著一種冥冥中的召喚。烏利爾低下頭,細細地傾聽著這個聲音的來源,彷彿在黑暗中尋找著那一縷微弱的光透入的地方。是誰?是哪一個同伴在彼端呼喚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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