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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

冬天的惡魔 莉莎·克莱佩 8115 2018-03-18
第二天下午,塞巴斯蒂安來辦公室找伊薇時,她正在把收據和歸總到一本分類帳冊裡。 “你有個客人。”塞巴斯蒂安開門見山的說,和她的目光在成排的紙條之上相遇。 “是亨特太太。” 伊薇吃驚的看著他,心裡漏跳了一拍。她曾掙扎著要不要給安娜貝爾寫信,她渴望見到她的朋友,但同時也害怕自己會受到什麼待遇。她慢慢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確定它不是另一個騙局?” “我確定。”塞巴斯蒂安嘲弄的說。 “我的耳朵還嗡嗡響著譴責和漫罵,亨特太太和鮑曼小組都不肯接受事實,那就是你沒有被誘拐、強暴,也不是被迫嫁給我的。” “鮑曼小姐?”伊薇呆呆地重複,第一反應就是這不可能是莉蓮,她不再是鮑曼小姐了,而且這會兒她還在和韋斯特克里夫爵爺度蜜月。 “黛西也來了?”

“就跟黃蜂一樣的壞脾氣。”他強調說。 “你可以向她們澄清你是以自己的意願來行道的,因為我相信她們已經打算叫來最近的警察來逮捕我。” 伊薇脈搏激動得加快,手指緊抓住他的胳膊。 “我不能相信她們都敢跑到這裡來,我肯定亨特先生還不知道安娜貝爾做了什麼。” “在這點上我們觀點一致。”塞巴斯蒂安說。 “亨特不會允許他妻子靠近我十里的半徑範圍,而鮑曼夫婦也絕不會同意他們的小女兒踏進賭場一步。不過,據我對你朋友的認識,我毫不懷疑她們已經精心捏造好了一些托詞來掩飾行踪。” “她們在哪?別說你還讓她們站在後門口吧?” “她們已經被領進閱覽室了。” 伊薇如此渴望見到她的朋友,以至於一出辦公室就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免得跑起來。匆匆趕到閱覽室,塞巴斯蒂安跟在她身後,她衝進門口然後猶疑的停下來。

安娜貝爾蜜金色的頭髮盤成了閃亮輕盈的小發鬈,她的膚色一如畫在糖罐上的理想化的擠奶女工般鮮嫩。從她們第一次相識起,安娜貝爾細緻如英倫玫瑰的美貌就讓伊薇折服,使她怯於和她交談,生怕那樣美麗的人會對她傲慢的嗤之以鼻。但結果她發現安娜貝爾其實既熱心又和氣,並且還有點自嘲的幽默感。 黛西.鮑曼,莉蓮的妹妹,大大咧咧的個性掩蓋了她嬌小輕盈的身材。一個理想主義者,醉心於天馬行空的奇想中。她特別偏愛廣愛流氓惡棍歡迎的羅曼史小說。但黛西鬼精靈的外表下隱藏著大多數人都忽視了的狡獪的智慧。她烏髮白膚,瞳仁的顏色好像熱辣的薑汁麵包……淘氣的眼眸上是長長的像扇子一樣的睫毛。 看到伊薇,她的朋友們發出毫不淑女的尖叫聲沖向她。伊薇自己也尖聲大笑著,她們撞到一起,緊緊的擁抱,熱烈的親吻。三個年輕女孩分享著彼此的激動,不停的大說大笑,然後有個人猛的闖進了房間。

是凱姆。他雙眼大睜氣喘吁籲,似乎是狂奔過來的,機警的目光掃過房間,他掂掇著情勢,修長的身軀慢慢放鬆下來。 “該死。”他嘟囔著。 “我還以為出事了。” “一切都好,凱姆。”伊薇笑著說,安娜貝爾的一隻手還搭在她肩上。 “我的朋友來了,就是這樣。” 瞥向塞巴斯蒂安,凱姆酸溜溜的評論道:“我曾聽說過殺豬的嚎叫也不外如此。” 塞巴斯蒂安的下巴突然一陣可疑的抽搐,彷彿他正竭力想壓下笑意。 “亨特太太,鮑曼小姐,這位是羅翰先生,你們必須原諒他的莽撞,既然他是……” “流氓?”黛西一付天真樣的提醒。 這次塞巴斯蒂安不能忍住微笑了。 “我是想說'不習慣有淑女出現在俱樂部'。”

“她們是嗎?”凱姆問,懷疑的看看兩位訪客,他的注意力在黛西的小臉上徘徊不去了好一會兒。 完全不理凱姆,黛西對安娜貝爾說道:“我一直都聽說吉普賽人的魅力而聞名,看來只是個無稽的傳說。” 凱姆的金眸瞇緊,如老虎一般。 “我們也以劫掠外族少女而聞名。” 趕在對話繼續前,伊薇迅速插進來調停。 “爵爺,”他對塞巴斯蒂安說。 “如果你不反對,我想和我朋友私下里聊聊。” “當然。”他彬彬有禮的口吻無懈可擊。 “要我叫人送茶盤上來嗎,甜心?” “好的,謝謝你。” 等男人們離開,房門關上之後,黛西爆發了。 “在聖文森特做了那些事之後,你怎麼能那麼親熱的和他講話?” “黛西,”伊薇滿懷歉意的開口。 “我很抱……抱歉發生在莉蓮身上的事,我——”

“不,不光是那個,”黛西激動的打斷。 “我是指他對你做的那些事,欺騙你,強迫你嫁給他,又——” “他沒有強迫我。”伊薇來回看著黛西憤憤的臉和安娜貝爾關心的臉。 “真的,他沒有!我都是採取主動的那個人。來,從吧,我會告訴你們一切的……你們兩個是怎麼跑來俱樂部?” “亨特先生去處理生意上的事了。”安娜貝爾露出個狡黠的笑容。 “那我就告訴鮑曼夫婦我想帶黛西去聖詹姆斯街習東西,我是她的伴護,你知道啦。” “然後我們就去逛街了,”黛西頑皮的插嘴道。 “只是後來我們小小的繞了一點路……”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們圍坐在一起,安娜貝爾和伊薇在靠長沙發上,黛西坐在附近的椅子上。微微有點結巴,伊薇斷斷續續的講了她逃離梅布利克家之後發生的事情;讓她大感安慰的是,朋友們並沒有責備她的行為,反而既關心又同情,就算她們已明顯的不贊同她所做出的選擇。

“對不起。”伊薇說,看見安娜貝爾如像牙般光潔的額頭皺攏到一起。 “我知道你不並贊成我和聖文森特爵爺結婚。” “我贊成與否無關緊要,”安娜貝爾溫和的說。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還是你的朋友,就算你嫁給魔鬼本人我也不在乎。” “而這個魔鬼毫無疑問披著聖文森特的外皮。”黛西嚴厲的附註道。 “重點是,”安娜貝爾繼續道,迅速丟給黛西一個警告的眼神。 “既然已成事實,我們想知道怎樣才能最好的幫你。” 伊薇感激的微笑。 “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們的友誼,我好害怕你們會收回它。” “永遠不會。”安娜貝爾端詳著她,伸手撫平她掉落的紅鬈髮。 “親愛的,我希望這不會顯得自作主張……但既然你是倉促離家,我肯定你沒能拿走太多衣服,所以我就替你帶了一些過來。我知道你在服喪,所以我只帶了褐色、黑色和灰色的,當然還有些睡衣和手套啊什麼的……要是你同意,我就叫他們從馬車上拿下來,我們差不多重,我想稍作修改就能——”

“哦,安娜貝爾。”伊薇大聲說著,舉起雙臂抱住她的朋友。 “你真是太好了!但我不想讓你因為我就犧牲你的嫁妝——” “這不是犧牲,”安娜貝爾退開身微笑著。 “再沒多久,我就根本穿不下這些衣服了。” 伊薇立刻想起在上個月,安娜貝爾曾悄悄跟她們說過她可能懷孕了。 “當然了,我……哦,安娜貝爾,我太專注自己的問題了,甚至都沒想到要問問你感覺怎麼樣?那麼說是真的了?醫生已經確定了?” “是的。”黛西加入進來,她站起身跳起小小的凱旋之舞,彷彿不可能再安靜待著。 “壁花要當阿姨了!” 伊薇也跳起來,她倆蹦蹦跳跳,像孩子似的歡呼,安娜貝爾坐著笑瞇瞇的看著她們。 “天哪,看看你們兩個。”她說。 “我希望莉蓮也在——對你們野丫頭一樣的玩鬧,她肯定會有一些精準的評語。”

只是想到莉蓮就足以澆熄伊薇的興奮。她跌坐回沙發,憂慮的望向安娜貝爾。 “她會原諒我嗎?聖文森特對她做了那樣的事我還嫁……嫁給了他?” “當然會了。”安娜貝爾溫柔的說。 “你知道她有多忠誠——除了謀殺,她會原諒你任何事,也許連謀殺也不例外。但要說原諒聖文森特,恐怕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黛西皺著眉撫平裙擺。 “聖文森特肯定是和韋斯特克里夫伯爵樹敵了,對咱們來說,事情就難辦了。” 女僕送茶進來時談話中斷了,伊薇給自己和安娜貝爾倒了些可口的琥珀色茶水,黛西不想喝茶,更願意在房間裡逡巡瀏覽書架。她瞇眼湊近看著彩色皮質書脊上的書名。 “這些書上大多都蒙了層灰,”她大聲說。 “看來已經很久沒人閱讀了。”

安娜貝爾從茶杯上抬起頭露出個怪有趣的笑容。 “我敢打賭,如果有的話,也是沒幾本被人讀過,親愛的。既然常來俱樂部的紳士們可以得到那麼多更刺激的消遣,他們不太可能願意把時間都耗在書上。” “要是都沒人讀書,為什麼還要設一個閱覽室?”黛西說,一副被冒犯的口氣。 “我不能想像還有什麼活動能比閱讀更刺激。啊,有時候沉浸在一個特別迷人的故事裡,我都能感覺到我的心在跑!” “有件事……”安娜貝爾輕聲說,毫不淑女的露齒一笑——黛西沒有聽到這話,沿著書架漫步到更遠的地方去了——瞥一眼伊薇的臉,安娜貝爾壓低嗓門說道:“我們談談那話題吧,伊薇……你新婚夜之前沒人跟你談讓我很困擾,聖文森特對你體貼嗎?”

伊薇覺得臉頰燒了起來,她快速點個頭。 “如大家所想,他的技巧非常好。” “但他溫柔嗎?” “是的……我想是的。” 安娜貝爾微笑起來。 “真是尷尬的話題,對吧?”她軟聲問道。 “但是如果你對那方面有任何疑問,我希望你能來問我。我覺得自己就像你的姐姐一樣,你知道的。” “我也這麼覺得。”伊薇回答,握住安娜貝爾的手。 “我相信我確實有幾件事想問一下,但是它們都太不好——” “哈!”房間那都傳來黛西的大喊,她們抬頭看見她正拖動著一個桃花心木的書架。 “我靠在這個書架上時,我聽到有種喀噠喀噠的聲音,然後整個架子就轉開了。” “這是個暗門。”伊薇解釋說。 “俱樂部裡有幾個暗門和秘道,警察臨檢時可以藏東西,或者要是有要需要匆忙離開——” “這條通向哪裡?” 害怕說得太多會激起黛西的探險欲,伊薇含糊的咕噥道:“哦,不會到你希望去的任何地方。一個儲藏室,我肯定是。你最好關上它,親愛的。” “唔。” 趁著黛西還在查看書架,伊薇和安娜貝爾繼續剛才的話題。 “事實是,”伊薇說,“聖文森特爵……爵爺同意過一段清心寡欲的日子,為了我的緣故,要是他成功了,他和我就會重新開始我們的婚姻生活。” “他什麼?”安娜貝爾低呼,美麗的藍眸瞪得老大。 “老天爺,我以前可不會相信聖文森特會和'清心寡欲'出現在同一個句子裡。你到底是怎麼說服他的?” “他說……他表示出……他對我渴望到足夠去嘗試了。” 安娜貝爾奇怪而困惑的笑著搖搖頭。 “那聽起來不像他,完全不像。他會作弊的,當然咯。” “對。但我也認為他的意圖是認真的。” “聖文森特從不認真。”安娜貝爾挖苦的說。 伊薇不由自主的記起就在這個房間,聖文森特絕望而急切的懷抱,他喉嚨裡破碎的呼吸,吻在她肌膚上的嘴唇充滿了佔有欲的溫柔,還有他低喃時聲音裡毫不掩飾的熾熱。 “我想你勝過世上的一切……” 她怎麼才能跟安娜貝爾解釋這些?僅憑幾句話怎能證明她的直覺就是相信他?這簡直太荒謬了,她,笨手笨腳的伊薇.詹納,突然變成了像塞巴斯蒂安那樣男人的終極渴望,而他本可以擁有全英格蘭最美麗最優秀的女人。 然而塞巴斯蒂安也完全不是那個在韋斯特克里夫的漢普夏大宅里傲視閒逛的男人了。某部分的他已經改變,並且還有繼續改變下去。綁架莉蓮失敗是促使他改變的原因嗎?或者再晚些,是在去格雷納格林那段苦不堪言的旅途中?還有俱樂部裡的什麼東西?自他們踏足這里之後他就一直行為古怪,他在奮力做某件事,一件他甚至無法對自己解釋的—— “哦,不。”安娜貝爾懊惱的說,越過伊薇的肩頭看去。 “怎麼了?”伊薇順著她的視線轉過身。 無需安那貝爾再解釋,房間裡只剩下她們兩人,一個書架被挪開了位置,不出所料,黛西已跟隨她無窮的好奇心走進了暗門裡。 “它通向哪裡?”安娜貝爾嘆口氣問道,不情願的放下她喝了一半的茶。 “那要看她走的是哪條路,”伊薇皺皺眉頭,“其實它就像個迷宮——一條暗道分叉成兩個方向,然後還有條秘密的樓梯去到二樓。謝天謝地俱樂部還沒開張——她碰上麻煩的機會微乎其微。” “別忘了,她是黛西.鮑曼,”安娜貝爾輕嘲的說。 “就算碰上麻煩的機率小到不能再小,她都能把它找出來。” 沿著黑暗的通道慢慢前行,黛西體會到的刺激感就和她小時候經歷的一模一樣。那裡她和莉蓮在她們第五大道的宅邸裡玩過一種海盜遊戲,每天功課結束後,兩個扎著長辮子的小魔鬼就跑到外面的外面的花園去滾鐵環,在花床上挖洞,身上的洋裝都扯破了。有一天,她們決定弄一個秘密的海盜洞穴,便花了整個夏天在圍繞宅邸的樹籬裡開挖,她們勤勞的又砍又剪,就像一對小耗子一樣在裡面來回穿梭,終於從樹籬中清出了一條長長的隧道。她們在這個“海盜洞穴”裡召開秘密集會,終於從樹籬中清出了一條長長的隧道。她們在這個“海盜洞穴”裡召開秘密集會,當然了,還在房子旁邊挖了個洞埋藏了一個木盒,裡面裝滿了財寶。後來憤怒的園丁發現他的樹籬被慘遭破壞,驚駭欲絕之下揭穿了她倆的“罪行”,為此黛西和莉蓮被連著懲罰了好幾個星期。 想到深愛的姐姐,黛西悵然的微笑著,感到一陣孤獨湧上心頭。她和莉蓮從來都形影不離,爭吵,大笑,互相捉弄對方,也盡一切可能替對方救場。她當然很高興莉蓮遇見了意志堅定的韋斯特克里夫做她的完美另一半……但這並不能阻止黛西強烈的思念。現在,其他壁花,包括伊薇在內,都找到了丈夫,她們都身處的難解的婚姻世界仍將黛西排除在外。她得快點找個老公,某個友善、真誠的紳士,他會和她分享對書籍的熱愛,他會戴副眼鏡,喜歡狗和小孩。 在暗道中摸索著行走,黛西差點被一段憑冒出來的小樓梯給絆倒。樓梯的盡頭有一絲微弱的光芒吸引她走了下去,光線勾勒出一扇長方形門的輪廓,停頓一下,然後又是一陣敲打。 好奇心愈加強烈,黛西伸手果斷的推開門。燈光流瀉進暗道,她踏進了一個房間,裡面有幾張空空桌椅,餐具櫃裡擺著兩把巨大的銀茶壺。眯縫著眼,她看清了敲打聲的來源。一個男人正在修理牆上一段損壞的線腳。他蹲在地上熟練的用一把小巧的榔頭把釘子敲進一段狹長的薄木片中。一看見門開了,他立刻敏捷的站起身,抓緊手中的榔頭好像把它當作武器。 是那個吉普賽人。眼睛如同飢餓的豹子一樣的那個男孩。他脫去了外套和馬甲……還有領巾……上半身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衫,鬆垮垮的紮在他服帖合身的長褲裡。黛西看見他所引起的反應就跟在樓上時一樣——胸部一陣刺痛,緊接著她的心跳就加快。意識到自己是和他單獨待在房間裡,黛西有些無助,眼也不眨的看著他慢慢走過來。 她從沒見過哪個活生生的人相貌如此獨特、黝黑而美麗……他的膚色就像唇天然的苜蓿蜜,眼睛帶著淺淺的赤褐色,長著濃密的黑睫毛,豐厚的如黑曜石一般的髮絲蓋住了他的前額。 “你在這裡做什麼?”羅翰問,不斷的逼近,讓她本能的後退,肩胛骨一直碰到了牆壁。在黛西有限的經歷上,還沒有哪個男人曾這麼直截了當的靠近她,顯然他對所謂的客廳禮節一無所知。 “探險。”她屏息答道。 “有人給你指點了境道?” 黛西瞪著羅翰把手撐在她身體兩側,他比普通人都高一些,但還不是特別突出,黝黑的脖頸跟她的視線持平。竭力不想表現得緊張,她淺淺吸了口氣然後說道:“不,是我自己找到的。你的口音真怪。” “你也是啊。美國人?” 黛西點點頭,看到他耳垂上那顆小鑽石的閃光,說話的能力便棄她而去。她感到胃裡一陣奇怪的扭曲,幾乎就像是反胃,但又讓她的皮膚非常火熱。她察覺到自己的驚慌,渾身變成了粉紅色。他站得那麼近,都能聞到他身上乾淨清爽的肥皂香,還混著一絲淡淡的馬匹和皮革的味道。美妙的男性體味,和她父親的大不相同,後者聞起來總像是科隆水、鞋油和新印紙鈔的混合體。 她不安的視線掠過他因捲起袖子而露出的胳膊……然後驚訝的看見一個刺青在他右邊手臂上的圖案。那是一匹小小的帶著翅膀的黑馬。 注意到她迷惑的凝視,羅翰放低胳膊好讓她看得更清楚。 “一個愛爾蘭圖騰。”他低聲說。 “夢魘馬,叫做pooka。” 一聲似乎表示荒謬的聲音讓黛西的嘴角浮現出虛弱的微笑。 “它能洗得掉嗎?”她猶猶豫豫的問。 他搖搖頭,睫毛半垂遮住他不同尋常的眼睛。 “這個pooka借是希臘神話裡的珀加索斯一樣嗎?”黛西問,盡可能的貼近牆壁。 羅翰來回打量著她,還沒有哪個男人能比他更從容不迫了。 “不,他要危險得多。他的雙眼是黃色的火焰,一步就能跨過山脈,他用人的聲音說話就像洞穴一樣深邃。在午夜,要是他想要你騎行,他就可能停在你家門前呼喚你的名字;如果你同他出去,他就會馱你飛越大地和海洋……你的人生將不再一樣。” 黛西覺得覺得渾身爬滿了雞皮疙瘩。她所有的直覺都警告她最好停止這場可怕的談話,然後從他身邊逃開,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真有趣,”他咕噥著,在他的臂彎中盲目的轉身,尋找著暗門的邊緣。令她慌張的是,他已經把門關上,使其巧妙的隱藏在嵌板的牆壁之下了。 汗濕的手掌在嵌板上摸索,她感覺到羅翰在身後傾靠過來,嘴唇幾乎挨到她的耳朵。 “你找不到它的。只有一個小地方才能打開機關。” 他灼熱的呼吸噴到她的喉嚨旁邊,身體上的輕微碰觸灼燙著她。 “你何不指給我看?”黛西擺出自認為最肖似莉蓮的口吻,拖長了聲音譏嘲的說道,卻驚惶的發現她的聲音既顫抖又慌亂。 “那你要賞臉拿什麼來報答我?” 黛西硬壓下憤慨,儘管她的心已經像籠中的野鳥一樣猛力敲打著肋骨。她轉身面對他,發動語言攻勢以期擊退他。 “羅翰先生,如果你是在暗示我應該……好啊,你是我見過最沒紳士風度的人了。” 他不動如山,咧嘴笑起來,森森白牙一閃而過。 “但我知道門在哪裡。”他提醒道。 “你想要錢?”她不屑的問。 “不。” 黛西使勁吞嚥一下。 “那就是要個特權了?”看著他捉摸不透的表情,她恍然大悟的紅了雙頰。 “特權就是……一個擁抱,或一個吻……” 某種危險的閃光滑過羅翰的金眼。 “沒錯,”他低喃道。 “我要個特權。” 黛西幾乎不能相信。她的初吻。她總是想像著它是發生在英國的花園中,在某個羅曼蒂克的時刻……當然是在月光下了……一個長著娃娃臉的金發紳士會在親吻之前說些摘抄的可愛詩句。她可從來沒想過會是在一家賭場的地下室裡,和一個吉普賽的發牌小子!但話又說回來,她已經二十歲了,也許該是積累某些經驗的時候了。 又吞嚥了一次,她竭力控制住呼吸狂亂的頻率,直盯著他的喉嚨和從半敞的襯衫中露出的一點胸膛。他的皮膚光滑閃亮,彷彿繃緊的琥珀色綢緞。當他靠得更近時,他濃烈的男性體息洶湧侵入了她的鼻端。他溫柔的抬手去碰她的臉,有經意的刷過她小巧的乳尖。這一定是偶然碰到的,她昏昏的想,乳頭在天鵝絨的緊身胸衣下縮緊。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蛋,使它仰面朝上。 望進她睜大如幽暗深池的眸子,他的指尖來到她的嘴唇,愛撫著柔軟的唇瓣直到它們顫抖的分開。他另一隻手滑到她的頸骨,先是輕輕摩挲,然後微微抓緊以支撐她頭部的重量……這樣到好,因為她全身都好似融掉的糖果一樣癱軟了。他的嘴溫柔的壓上她的,來回輕刷過她的唇瓣,這溫暖的愉悅似乎滲透進了她的神經,竄流過全身令她不再能拒絕將身體依偎向他的渴望。踮起腳趾,她低喘著抓住他堅硬的肩膀,感到他的手臂環抱住她。 終於他抬起頭來,黛西卻羞愧的發現自己像個快溺斃的人一樣巴著他不放。她猛的鬆手,往後能退多遠就退多遠。對自己對他的反應又羞又惱,她面色不豫的看向他如異教徒一般的眼。 “我沒感覺到什麼。”她酷酷的說。 “雖然我猜你已經盡力了。現在指給我看門在——” 她發出一聲驚訝的尖叫,因為他又再次攫住了她的唇。她這才為時已晚的醒悟他是把她故作不屑的評論當作了挑釁。他的嘴更加需索,雙手捧住她的頭,帶著不經世事的驚愕,她感覺到他舌頭絲滑的碰觸,一股甜蜜的感覺翻滾過她的全身,讓她顫抖不已。他親密的探索著她的唇,彷彿她是一道美味。 最後一下誘哄的愛撫過她的唇,羅翰結束了親吻,直起身凝視著她的眼睛,沉默的問她還敢不否認他的魅力。 她聚攏最後一點自尊。 “還是沒感覺。”她虛弱的說。 這一次他把她完全摟在了懷裡,黑色的頭朝她俯低。黛西從不知道一個吻可以這樣深入,他的嘴慢慢的品嚐著她,雙手舉起她的身體讓她緊貼著自己。她感到他的腳擠進了她兩腿之間,胸膛強硬的抵著她小巧的乳房。他的吻逗弄著,愛撫著,直到她在他臂彎中像個野生小動物般瑟瑟發抖,等他放開她,她顯得既癱軟又被動,所有的知覺都集中在將她帶進未知盡頭的激情中。 睜開情慾氤氳的雙眼,黛西朦朧的看著他。 “這……這回進步多了。”她盡可能不失尊嚴的說。 “我很高興能教給你點東西。”她轉開身去,卻沒有錯過他一閃而逝的咧醉笑容。伸手按下隱藏的機關,他打開了門。 讓黛西尷尬的是,羅翰陪她一起走進了黑暗的秘道,登上狹窄的樓梯,引導著她就像是能在黑夜裡視物的貓兒。當他們到達樓梯頂端,閱覽室門的輪廓已經可以辨認,他們相繼停了下來。 覺得應該說點什麼,黛西咕噥道:“再見,羅翰先生,我們可能再也不見了。”她只能這麼希望——因為她肯定無法再面對他了。 他俯身靠向她肩膀,嘴巴一直碰到她刺痛的耳朵。 “或許某個午夜我會出現在你的窗前,”他喃喃的說,“誘惑你騎行過大地和海洋。” 他打開門,溫柔的將她推進閱覽室,然後再度把門關上。茫然的眨眨眼,黛西瞪著安娜貝爾和伊薇。 安娜貝爾無可奈何的開口。 “我就知道你沒發拒絕諸如暗門之類的東西。你走到哪裡去了?” “伊薇是對的。”黛西說,顴骨上泛起明豔的紅暈。 “它沒有通向任何我希望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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