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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小姐與警探 莉莎·克莱佩 4882 2018-03-18
傍晚,蘇薦確定若石爵士出門進行調查之後,她請露西幫忙,把他床上的墊子翻轉過來,以使換上新洗的床單。 “好的,小姐。”露西的臉上掛著抱歉的笑容。 “但問題是,我的手下午刷洗那些銅鍋之行就一直在流血。” “什麼?你的手?讓我看看。”蘇菲看到女傭那可憐的手後,倒抽口氣,那雙手因為使用沙子和酸劑製成的濕土刷洗鍋子而造成乾裂,目前同時有結痂與流血的情況。 “哦,露西,為什麼你不早些告訴我?”她柔聲責備道,並讓那女孩坐地廚房桌前,接著前往儲藏室。 她拿出幾個瓶子,把甘油,接骨木花汁和油倒進同一個碗中,然後用一把叉子迅速攪拌這些材料。 “把手放在碗里浸半小時,今晚你必須戴手套睡覺。” “我沒有手套,小姐。”

“沒有手套?”蘇菲想到她自己的手套,她僅有的一副,想到要把它們貢獻出來就有點捨不得。但再看看又傭受傷的手,她立刻心生羞愧。 “那麼,那我房間去。”她說。 “從床頭櫃下的籃子裡拿我的來用。” 露西不安地看著她。 “但我不能毀掉你的手套,小姐。” “喔,你的手比那雙笨手套更重要得多。” “若石爵士的床墊怎麼辦?” “你別管這件事,我自己會弄。” “但沒有人幫忙很難翻面——” “你坐下來浸手。”蘇菲嚴肅的說。 “好好照顧它們,不然明天你什麼都不能做。” 露西露出感激的笑容。 “辛小姐,這不是無禮,不過……您真是個好人,真正的好人。” 蘇菲揮揮手,趕著要在若石爵士回來之前整理好他的房間。她把懷中的干淨床單放在椅子上,並用評詁的眼神掃視整個房間。灰塵已經彈掉病理乾淨了,但是床墊需要翻面,若石爵士前一天所穿的衣服也還沒有收去洗。

整上房間與若石爵士非常搭調。墨綠色的織錦椅面與窗簾和高貴的紅木家具相得益彰。 其中一面牆上有一幅古舊褪色的織錦板畫。另一面牆則是一套三連幅的加框板畫,諷刺畫中將若石爵士描繪成巨大的希臘神,把政客和政府官員當群小孩般在膝上逗弄。其中一另手則握著操控鮑爾街警探玩偶的繩子,警探們的口袋中塞滿了金錢。諷刺畫顯然是在批評若石爵士和他這群警探所擁有的龐大權力。 蘇菲明了這畫家為何會感到不滿。多數英格蘭人討厭強大而有組織的警力,認為這些設置是違憲,而且危險的。他們喜歡過去的教區警員制度,各教區自行徵調未受過訓練的普通民眾擔任警力,為期一年。不過教區警遇的方式已無法處理人口稠密的倫敦日趁增加的搶劫、強姦、謀殺和詐欺事件。國會拒絕援權成立真正的警力,但默許鮑爾街警探根據若石爵士的設計,自行組織一套執法方式,他們的權力是自己給的,他們只對若石爵士負責,後者的權力因此提升到人們未曾預期的程度。

第一眼看到這幾幅批評的諷刺畫時,蘇菲不懂若石爵士為何要把它們掛在房間裡,現在她明白這是他用不提醒自己,每個決定和行動都受到社會大眾的嚴密監督,他的行為必須無可挑剔。 蘇菲把這些想法從腦海中排除,剝去大床上的床單。自己一個人將床墊翻面實在是件困難的事,但經過一番努力,她終於把床墊歸位。鋪平床單、拍鬆枕頭後。蘇菲把注意力轉向那堆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她將深色絲質領巾掛在一條手臂上,拿起被棄罷的白襯衫。 她聞到一種讓人愉快的、微微世俗的氣味,若石爵士的體味滲進那薄薄的布料間。蘇菲好奇地將襯衫拿到面前,吸聞汗水和刮鬍皂的香味,以及強健男人的氣息。她從未發現一個男人的氣味為麼迷人。盡避她應該愛過安東,卻未曾注意這方面的細節。蘇菲對自己感到厭惡,看來自己愛上的根本是一種幻想和想像,而非真正的人。她曾希望有個童話般的王子對她著迷,安東只是順勢扮演了這個角色。

房門打開。 蘇菲吃驚地丟下襯衫,因內疚而一臉蒼白。她驚駭地同現走進房內的是若石爵士,他高大的身軀仍穿著黑色外套,她立時感到羞愧。哦,他一定看到她嗅聞他的襯衫了! 但若石爵士似乎失去了慣有的機警。事實上,他眼神的焦距有些不集中,蘇菲知道他並沒有註意到她正在做什麼。她滿心疑惑地猜想他是否喝醉了。他應該不會喝酒,但那是唯一可以解釋他的步伐為何如此蹣跚的原因。 “你提早回來了,”她說。 “我——我正在整理你的房間。” 他甩甩頭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朝她走近。 蘇菲退後抵住櫥櫃,帶著更多的不安注視他。 “你不舒服嗎?” 若石爵士來到她面前,抓住她兩側的櫥櫃。他的臉色異常蒼白,使得頭髮、雙眉和睫毛顯得特別濃黑。 “我們找以要抓的人,他藏在玫瑰街一幢房子內,”他說。一縉髮絲落在他蒼白、佈滿汗水的額頭上。 “他爬上屋頂……在薛警探逮捕到他之前,跳到另一棟房子的屋頂。我加入追捕……不能讓他逃走。”

“你在屋頂上追人?”蘇菲驚駭道。 “但那太危險了!你可能會受傷。” “事實上……”若石爵士看來有點難為情,身體開始失去平衡。 “當我追上他的時候,他從外套裡掏出一把手槍。” “你中槍了?”蘇菲驚慌地掃視他的深色外套。 “他射中你了嗎?老天爺——”她的手拂過羊毛外套前方,發現左側冰涼而滑溜,看到手掌沾滿鮮血,她發出一聲叫喊。 “只是擦傷而已。” “你有告訴其他人嗎?”蘇菲一邊問,一邊忙亂地把他拉向床邊。 “去看醫生了嗎?” “我可以自己處理。”他氣惱地說,“就像我所說的,只是人小擦傷——”蘇菲將外套從肩膀和手臂拉下時,他發出痛若的哼聲。 “躺下來!”看到襯衫上沾著的血量已將整個左半邊浸染成一片深紅,蘇菲驚駭萬分。

她解開衣服的釦子,掀起肩膀上的衣服,望見一個流著血的弱孔,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這不是擦傷,是個彈孔!你不准亂動,為什麼你不告訴其它人?” “只是個小傷。”他粗暴地說。 蘇菲抓來前日所穿的衣服,用力壓住那仍不斷湧出的鮮血。若石爵士從緊咬的齒間發出嘶聲。 “你這個頑固的男人。”蘇菲拂開那縉濕帖在他額前的頭髮。 “你不是刀槍不手的,雖然人自己和鮑爾街的其它人都這麼想!我去叫醫生的時候,你用這個壓住傷口。” “找凌雅各,”他喃喃說道。 “傍晚這時候他通常地對街湯姆那兒。” “湯姆咖啡館?” 若石爵士頷首,並合上眼睛。 “恩尼會找到他。” 蘇菲衝到房外,大聲求援。眾僕人不到一分鐘全部現身,所有人聽見若石爵士受傷的消息,都嚇了好大一跳。

鮑爾街四號的僕人早已習慣為同類型的緊急事情,因此反應敏捷。恩尼跑去找醫生,萊莎尋找士淨的布,露西到隔壁向凱爵士通報這項消息。 蘇菲回到若石爵士身邊。看到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她的心因為恐懼而怦怦真跳。她把他的手從那團被血沾濕的布料上輕輕挪開,然後對傷口施加更多壓力。他粗啞地叫了一聲,眼睛立刻睜開。 “我已經好多年沒的中槍,”他抱怨道。 “怎會這麼該死的痛。” 蘇菲十分憂慮。 “我就希望你覺得痛,”她激動地說。 “也許這可以給你一個教訓,知道下次別在屋頂上亂跑!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去做這種事情?” 若石爵士眼看著她。 “因為那個嫌犯不肯到地面上來讓我比較容易逮捕他。” “以我的印象,追捕工作應該交由警探執行,”她嚴厲地說。 “而你的責任是留在安全的地方指揮。”

“事情不一定會這樣發展。” 蘇菲忍住另一句銳利的回答,傾身解開他的袖口。 “我要脫掉你的上衣。你認為你可以把手從袖子伸出來嗎,或者我應該去拿剪刀?” 若石爵士伸直手臂做為回答,蘇菲小心地拉著袖口。她把衣服從他完發的那邊拉出,露出他覆有濃密鬃毛的胸膛。他比她想像中更為強壯,肩膀和胸部的肌肉都非常結實,腹部有好幾條肌肉形成的橫溝。蘇菲從未看過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男性軀體。她感到自己傾身靠向他的時候,臉頰因為赧紅而刺痛。她輕柔地將手滑到他的頸後。 “我要把你抬起來,才能拉開背後的衣服。”她說。 “我可以坐起來。”他帶著痛楚的銀色眼眸望向她,枕在她手臂上的頸後則收緊。 “我來吧,”她堅持道。 “你會讓出血更嚴重。”

她緩緩地抬高他的頭,把衣服從他身下拉出。若石爵士的呼吸吐在她的下顎。 “我想像和你一起在床上時,”他咕噥道。 “情景並不是這樣。” 吃驚的笑聲差點從喉嚨冒出。 “我會忘記你剛才的話,因為你顯然已經因為失血而腦筋混亂了。” 蘇菲很高興看到萊莎的出現。她帶來一盆熱水和一迭乾淨的布。兩個女人將他胸部與喉嚨的血跡拭淨時,若石爵士發出喃喃抱怨,但沒有亂動。 “子彈應該還在他的肩膀裡面,”萊莎用實際的口吻說,她拿開蓋布換上上塊乾淨的。 “真是可憐,凌醫生必須把子彈取出。幸好傷口並不靠近心臟。” 蘇菲靠向若石爵士調理他頭下方的枕頭。如果嫌犯的槍法再好一點,子彈能很輕易地穿過他的心臟。這個想法讓她整個人被恐懼與痛苦緊緊包裡。

“我沒事,”若石爵士粗啞地說,似乎能夠讀取她未曾出口的想法。 “一、兩天就能起床走動了。” “哦,不行,你不可以,”她答道。 “你必須待在床上,直到完全康復——不管我必須採取何種手段,我都會讓你留在床上。” 蘇菲並未發現這樣的許諾有任何暗示,直到她看見若石爵士眼中閃過的笑意。她用沉默的警告眼神瞪他,而他繼續有禮地保持安靜,不過唇角意有所指地彎了起來。在他們身邊的萊莎突然對折迭乾淨的布和衣服表現出不尋常的光趣。 凌醫生的出現打破了房間的緊張。他身材瘦長,長相英俊,一頭耀眼的金發,臉上隨時帶著笑容。蘇菲之前就听過他的大名,因為他經常來鮑爾街進行治療諮詢的工作。不過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凌醫生。 “若石,”他輕快地說著,將一個沉重的棕色皮包放在床邊的椅子上。 “看來你今天傍晚經歷了一場冒險。”他立刻走到若石爵士身邊,專注地檢查他的傷處。 “嗯,從傷口看來,子彈是從很進的距離射入。事情是如何發生的?” 若石爵士微微蹙眉。 “我參與一個追捕殺人犯的行動。” “他跑到屋頂上追犯人!”蘇菲補充道,無法克制自己的音量。 醫生轉向她,褐色的眼眸閃著善意。 “屋頂?那麼,我認為若石爵士從現在開始最好乖乖待在地面上,對吧?” 蘇菲用力點頭。 面帶笑容的醫生優雅但簡短地對她鞠個躬。 “我猜你就是我聽過很多次的辛小姐?我承認之前聽到警探興高采列地形容你時,還以為他們太過誇張。現在我知道他們的形容其實還有點保留。” 蘇菲還來不及回答,若石爵士酸溜溜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雅各,你打算整晚閒聊,還是準備要取出這顆子彈?” 醫生朝蘇菲眨眨眼,煞有介事地轉過身去。 “我需要大一點的臉盆裝滿滾燙的水,一些上好而強效的肥皂,一罐蜂蜜,還有一杯白蘭地,另外我需要更多的照明。” 蘇菲趕忙去準備需要的物品,萊莎則帶來提燈和蠟燭。 蘇菲從廚房返回時,房間已經亮如白晝。她在盥洗架上擺好臉盆、肥皂、蜂蜜和白蘭地,接著她走到床邊,看見醫生用一塊絨布小心地擦拭幾把銀色的工具。 對於她明顯的好奇心,凌雅各微笑以對。 “如果傷口保持乾淨,就不會腐爛發臭,雖然沒有人能夠解釋原因。所以我盡可能讓工具和手保持潔淨。” “蜂蜜是做什麼用的?” “這是很好的藥膏,可以幫助傷口癒合,也能避免紗佈在換繃帶時和皮膚黏在一起。” “白蘭地呢?” “我要白蘭地是因為我口渴了。”凌雅各愉悅地回答,並感激地喝了口醇酒。 “現在,辛小姐,我洗完手後,就要探測子彈的位置——那並非令人愉快的過程,會讓若石爵士像水手一般咒罵。如果你的膽子不夠大,還是去別的房間比較好。” “我不去,”蘇菲立刻說。 “我要留在這裡。” “很好。”凌雅各拿起一根細長的探針,坐在床邊,“盡量別動,”他輕聲警告若石爵士。 “如果太難受,我可以找凱南爵士來幫忙把抓牢——” “我不會亂動的。”若石粗暴地向他保證。 在醫生的囑咐下,蘇菲將一盞舉到他肩上。她的視線凝聚在若石爵士緊繃的面容,而非凌醫生手中專注進行的工作。 唯一可以證明他正感到痛苦的跡象,是他的臉頰偶爾出現的抽搐,或是探針更為深入時,呼吸的猛然一抽。最後工具成功觸及卡在骨頭間的子彈。 “找到了。”凌雅各冷靜地說,佈滿的汗水讓他的臉龐閃著光澤。 “你身體這麼壯真不方便,康若石。你應該在我取出這東西前昏過去。” “我從來不曾昏過去。”若石咕噥道。他的目光搜尋蘇菲的面容,她則朝他因為疼痛而變深的眼眸回以一個安撫的笑容。 “辛小姐,”凌雅各喃喃說道。 “拿住這根探針,讓它準確地維持在同一個位置,不在改變角度。” “是。”她立刻遵從。他伸手取來一根雙尖叉,看起來像一把鉗子的精巧器具。 “你的手很穩,”他欽佩地說,並把探針拿回去。他開始熟練地挾取子彈。 “還有一張漂亮的臉。如果你厭倦了鮑爾街的工作,辛小姐。我可以僱用你當我的助手。” 蘇菲還來不及開口回答,若石爵士已經低吼:“不行,她是我的。”說完,他昏了過去。濃黑的睫毛垂在蒼白的面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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