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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歸途

必勝的野獸 大薮春彦 5096 2018-03-18
“非常抱歉,這次事與願違。”米列娜一邊用眼睛斜睨著伊達邦彥,一邊湊近阿那西斯的耳朵說道。 這時候的米列娜肯定杷我恨得牙癢,邦彥心裡暗自思忖。這是賭場裡常見的那種輸家對贏家的嫉恨。 “這次輪到我了,你們瞧著,有我來收拾這小子。”阿那西斯恨恨地說。 “我往上半部押一百萬。”他又扭頭對賭局侍者說了一聲。 “什麼,一百萬。” 在一邊看的人似乎都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底為一百萬法郎,那麼勝負之差可就是七千三百萬日元,有這些錢,足可以買艘大型豪華遊艇了。 “好吧,我就往下半部押一百萬。”邦彥臉上掛著微笑,一邊說一邊慢慢地起身站了起來。 輪盤飛快地轉起來,又慢下來,最後象牙球一聲脆響落進洞裡。

“十五,下半部分贏。” 安德烈的語氣裡也充滿了無可奈何,接著從阿那西斯的桌子上用推桿把十個十萬籌碼撥到邦彥的面前。 “這回我押一百五十萬,但有一個條件,每次都是我們先挑賭那邊兒,這回我們想讓你先挑,你意下如何?”阿那西斯對邦彥說道。他的眼睛裡已佈滿血絲。 “好啊,我就押上半部分一百五十萬吧。”邦彥說道。邦彥邊說還不住地點頭。 負責轉輪盤的安德烈,這回也沒有讓邦彥失望,一百五十萬的籌碼又被收入邦彥賬下,阿那西斯的籌碼輸光了。 “你現在有什麼吩咐。”五號桌的頭兒眼神怯生生的,連正眼也不敢瞧阿那西斯。 阿那西斯的嘴唇此刻幾乎失去了血色,太陽穴也青筋暴跳。他從裡邊的口袋裡取出支票簿,在上面潦草在劃了幾個數字——五百萬,然後又籤上名,又把支票捲成一隻小畫簡,遞給了主管。

“請給我拿一些籌碼來,我只要五十萬那種。”阿那西斯說道。 這間賭場裡沒有比五十萬還大額的籌碼了。 沒過一會兒,十隻五十萬的籌碼拿到阿那西斯的面前。 “我把這五百萬全部壓在下半部分,你敢跟進嗎,如果你沒有那麼大膽子,你還是趁早下去吧。”阿那西斯挑釁般地對邦彥說。 “玩就玩唄,我就押上半部分五百萬。”邦彥說著,把目光轉到自己桌子跟前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大堆籌碼上。 周圍的看客都屏住呼吸,整賄場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只有偶爾傳來幾聲打破寂靜的咳嗽聲。 主管的喉嚨裡也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非常吃力地說道: “一次下註一千萬法郎,這已經創下了輪盤賭新的世界紀錄。各位能有幸親身目賭此次創紀錄的比賽,無論是對各位還是對本賭場,都是莫大的幸運。”

說到最後,他似乎有點叫喊起來邦彥似乎根本沒在意主管在說些什麼,只是兩眼直視著負責輪盤的安德烈。 安德烈的眼光依然如舊,咄咄逼人。 在這頃刻間就要決出千萬法郎輸贏的豪賭面前,安德烈肯定也是十分激動的,但從他的目光裡卻一點看不出…… 安德烈臉上那種昏昏欲睡的神情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因苦惱而臉部變歪的奇怪表情,只是呆呆地緊盯住那張桌子的邊緣。在安德烈身後,一個阿那西斯的保鏢混雜在圍觀的人群中。那人身材魁梧,幾乎把安德烈擋住。 邦彥的嘴唇微張著,一刻不斷地緊盯著安德烈的眼睛。 在輪盤桌對面,同樣站著另一個長著亂蓬蓬褐髮的阿那西斯的保鏢。保鏢的右手放在桌面上,手上蓋著一張報紙。 “請稍等片刻。”

邦彥對主管說,慢慢起身,面帶笑容,雙眼盯著阿那西斯,然後又繞過安德烈身後的阿那西斯的保鏢,走到阿那西斯跟前。 走到保鏢身後的時候,邦彥故意使勁碰了一下那傢伙的肘,那傢伙被碰到要害,手臂一陣麻木,手中的手槍“咣當”一聲掉在了地板上。 由於地上鋪著厚厚的純毛地毯,手槍落地的聲音並不大,在周圍圍觀的人幾乎沒有註意到。 邦彥顆勢把手槍踢進了桌子底下,慢慢湊近面露蘊色的阿那西斯的耳朵旁邊輕輕地說了一聲: “抱歉,在我桌子對面那位褐色頭髮的先生您認識吧,如果認識的話,您能不能讓他把他那份蓋在手上的報紙拿開,它有點兒轉我的視線。請幫個忙。” “我當然認識他,你直接去告訴他就可以了。” 阿那西斯氣得緊咬嘴唇,面部露出赤棵棵的凶相。保鏢看到阿那西斯的示意,用左手扶著報紙不讓它從右手上滑下來,把右手從桌面上抽了回來,邦彥見狀朝那保鏢微微頷首稱謝。

邦彥又走過安德烈身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德烈身後拿槍的保鏢已經走開了,那個剛才站在對面的褐色頭髮的保鏢,此時也消失在人牆後面了。 “讓各位久等,十分抱歉,那麼現在就開始吧。” 邦彥一邊說著,一邊取出印著土耳其國族的德普洛馬牌香煙,打開煙盒,從裡邊抽出一支。 幾乎在邦彥點燃德普洛馬牌香煙的同時,輪盤旋轉起來。 在四周一片靜默中,只聽見不斷跳躍旋轉著的小象牙球發出脆響。 小球終於停在二十五上。 “二十五……上半部分贏。” 負責輪盤的安德烈漫不經心地報出了最後的結果。 握著米列娜左手的阿那西斯的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安德烈,在一旁大氣不敢出的看客,此時才如釋重負般地吐了一口氣。接著,看客們就各種語言議論起剛才的賭局來。

“怎麼樣,各位還繼續玩嗎?”主管的聲音更小了,似乎還在微微地顫抖著。 “行了,今晚我輸慘了,我這人信奉的信條之一就是手氣不好時趁早罷手,謝謝你今晚的服務。”說罷阿那西斯站了起來。 “今晚我是時來運轉,多謝了。有這些錢足夠我逍遙一陣子的了。” 邦彥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完,朝阿那西斯點了點頭。 “是嗎?” 阿那西斯似乎拼命地按捺住自己,用鼻子笑了笑。拉起米列娜。看也不看邦彥一眼,手挽著米列娜,朝出口走去。 安德烈把阿那西斯的籌碼撥到邦彥面前,立刻感到就要暈過去似的,一屁股坐下來,一動也不動。邦彥在碼中拿出一個一萬的扔給了他。 兌款員推著手推車過來,邦彥把麵前堆積如山的籌碼裝進手推車,然後跟著手推車,撥開人群,來到會計櫃檯,人群中此時不斷傳來嘖嘖讚歎聲。

“這是您的清單。您開始付籌碼金一百萬法郎,贏一千萬法郎,給一萬法郞的小費,合計一千零九十九萬法郎。您想全部提現金還是用本店的支票。” 窗口裡邊,會計主任一邊揉著手,一邊對邦彥說道。 “我全部要現金,而且要大面額的。” “如果要現金的話,您能否在這裡稍等一會兒。”會計主任小聲說道。 一千零九十九萬法郎相當於八億多日元,今晚的豪賭雖不影響賭場的利益,但一下子要拿出這麼多現金,對賭場來說是個犯難的事兒。 “可以,我等著。” 阿那西斯肯定在想邦彥和安德烈做了手腳。他有可能以安德烈舞弊為理由拒付支票,所以今晚必須拿到錢。 阿那西斯和米列娜已經不在特別會員休息室裡了,當然那兩個保鏢也早已不見了影子。

邦彥踱到沙發前,坐下長吁一口氣,輕輕地拿起酒杯,呷了幾口馬提尼酒,一看表已經是凌晨二點半了。 客人們紛紛回到各自的輪盤桌上,玩起幾百法郎或幾千法郎的輪盤賭來,看過剛才那一幕驚心動魄的豪賭,客人們對自己玩的輪盤似乎提不起興趣了。 邦彥拿起第三杯馬提尼酒在嘴邊呷著,這時候特別休息室領班走過來告訴邦彥說錢已經準備好了。 邦彥一氣喝完了杯中的酒,“嚯”地一下站了起來。朝會計櫃檯走去,由於多喝了點兒,腳底有些飄。 “讓您久等了,請您點點吧。” 會計主任從櫃檯裡邊推出一疊大面額鈔票,“嘩啦啦”地翻了一下,扔進了提袋。 “不用了,麻煩你了。” 邦彥邊說邊走出了特別休息室。會計主任和特別休息室領班似乎還在等邦彥說些什麼,但邦彥什麼也沒再說,徑自朝門外走了出去。

邦彥邁著輕快的腳步走下賭場的石頭台階,夜幕中身影十分矯健,此時此刻他已經忘記了勝利的興奮,正在考慮如何處理手提袋中的一千萬法郎。 邦彥贏的這些錢並不是他個人的財產,工作完了,他必須把這筆錢原封不動地交還給英國政府。 這些錢會被用來進行國外諜報活動經費,今晚真他媽的白乾了,哪怕把贏的錢給我一半,也比狗娘養的拿去搞特工好。邦彥心裡一邊想,嘴裡小聲罵著英國政府。 也許位於倫敦布魯姆斯貝里大街上的英國外交部情報處已經知道了今晚的事情。 也許在摩納哥的英國特工人員不僅僅是寶石屋的皮埃爾一人,說不定皮埃爾本人也是賭場的特別會員。如果把今晚贏的一千萬獨吞了,事情立刻就會敗露,情報部肯定會起軒然大波……

邦彥一邊想著這些事,不知不覺走近了自已的費拉里汽車,阿那西斯和保鏢的車都不見了。 邦彥習慣性地掀開儀表蓋,看看起動器上是不是有炸彈。 確認之後,邦彥又蓋上儀表蓋,發動引擎,掛上檔,猛打方向盤,汽車開動起來。 汽車沿著一號國道加速朝尼斯邦彥的住處飛駛而去。 凌晨三點多鐘的公路上,一輛車也沒有。費拉里車的發動機轉速已達每分鐘六千二百轉,時速二百三十公里。 冷風從車外灌進來,吹在邦彥的臉上,邦彥從微醉中清醒過來。 不一會兒工夫,汽車駛出摩納哥邊境進入法國,邦彥不由地踩緊了費拉里汽車的油門。 突然,在前面三百米的地方,一輛拖著拖車的大卡車從旁邊的支路上開上三號國道,正好把去路攔腰截斷。 邦彥拼命按著喇叭,用盡力氣踏住制動板。費拉里汽車就像被什麼東西猛地往後一拉,速度猛地降了下來,汽車輪胎和地面發出劇烈的摩擦聲。 汽車的速度指針指到每小時一百八十公里時,邦彥用後跟踏住制動板,又用鞋尖踏住離合器,掛上空檔,緊接著用腳則把加速器掛空,又掛上三檔,一切動作是在一瞬間完成。 那輛重型卡車和它拖著的拖車開到路上,停了下來,費拉里離它只有大約二百米的距離,可車速才降到一百五十公里。大概是邦彥認為這些距離是足以把車停下來的緣故,他又把車掛到了二檔。 汽車發動機的轉速此時此刻超過每分鐘八千轉。但是,制動板突然間失去了彈性,一下子陷了進去,不再彈起來。邦彥一下子意識到一種不祥之兆、制動器巳經失靈了,費拉里突然間又加速向前衝去,眼看著離卡車只有一步之遙了。 這時候,汽車上的指針表明汽車的油壓降到了零,看來用油壓制動系統停車也是不可能的了。 邦彥別無選擇,又把手製動狠狠地扳了下來,也許是扳得太猛的緣敵,後輪“吱吱”作響,冒出一大股青煙。後輪停止了轉動的費拉里車立刻失去了方向控制,像只無頭蒼蠅一般車頭一會兒左一會右,好不容易汽車的速度又重新慢慢地降了下來。 邦彥已顧不得許多,一下子把加速器放空,由於動作太猛,汽車引擎發出的怪響像是被什麼怪獸撕爛了一般,接著他又把檔掛上低速,關掉引擎開頭。 汽車發著怪響,速度慢慢下降,但此時離那輛卡車只有三十米了。照此下去,費拉里肯定會和卡車撞個滿懷。此時只聽見“砰”地一聲,邦彥意識到製桿已經斷了,邦彥又把鑰匙插進引起開關,發動了引擎。 引擎頃刻間又轟鳴起來,邦彥一不作二不休又狠踩了一腳加速板,把手製動一扳到左邊,然後又扳回原位。 就像邦彥預料的那樣,費拉里車像一個螺陀一樣飛快地旋轉起來。四個輪子被擦出一股股青煙,由於強烈的離心力的作用,邦彥的身體被拋到了邊上,汽車的旋轉使他感到一陣頭暈。 費拉里車飛速地轉了一又三分之一圈兒,邦彥再一次把緊方向盤使勁兒一轉,汽車又猛地停了下來。 邦彥緊接著拼命踩下了加速器,打了方向,朝自己剛來的方向又向前猛衝了三百米,汽車終於停了下來。邦彥在車里長籲一口氣,打開車門,走了下來。他的嘴唇此時變得一點兒血色也沒有,眼睛毫無表情。 那輛帶拖車的重型卡車似乎在嘲弄邦彥,此時又開動起來。 邦彥身體不由得一震,馬上從插在屁股上的皮槍套掏出毛瑟HSC槍,緊握在手上,向前走去。 這時候,那輛重型卡車掉轉方向向遠處開去,從車窗裡射出一排子彈,槍口閃著橙色的火焰,子彈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尖厲的槍聲夾雜著重型卡車特有的引擎轟鳴聲頃刻間佔據了整個世界,小口徑步槍的子彈一發發地打在邦彥的身邊。 邦彥單腿跪地,朝越跑越遠的卡車車頭猛射子彈,二秒鐘的工夫,槍口巳經射出了六發毛瑟彈。 重型卡車消失在小路上,毛瑟HSC的射程只有三百多米,無疑卡車已經開出了槍的射程,剛才那幾發子彈邦彥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中了。也許毛瑟彈會把那輛卡車的車廂打出幾個洞吧。 邦彥又重新鎖好毛瑟槍的保險,把槍裝進了槍套,又從散落在四周的空彈頭中選了一個撿起來裝進衣袋。 就在這時,國道旁邊的一幢十層公寓樓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細縫,樓中的光線穿過細縫照到路面上。 邦彥走進那大門,從門縫中遞進去一張五十法郎的鈔票。 “我汽車的製動器失靈了,剛才差一點兒把命都送掉了,不介意的話能藉您的電話用一下嗎?”邦彥主動地搭了一句。 那人從邦彥的指縫間抽出那張五十法郎的鈔票,把大鐵門打開了,那是一個年近六十的公寓管理員。 “離這兒最近的加油站或修理站的電話號碼是什麼?”邦彥問了一句。 管理員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朝里邊的電話間指了指。 邦彥從電話冊上找到號碼,接著又撥通了電話。 夜班的加油站服務員也許是從睡夢中被驚醒,語氣有些惱怒。但當邦彥答應給一百法郎小費時,那人態度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立刻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好的,我馬上帶著應急修理工具趕到,您稍等。” 邦彥謝過管理員,又重新回到大路上自已的車旁。 邦彥把車的一側開上人行道,打開工具箱,換上工作服,打開袖珍電筒,很費勁兒地鑽到底盤很低的費拉里車底下,開始敲敲打打。 果不出所料,制動氣管被人割斷了,留下明顯的割痕,皮管垂著。從皮管的割痕來看,肯定有人故意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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