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一架寶馬小汽車來到酒店接安芸到別墅,安芸上車後看到只有一個沉默的司機,何坤並沒有一起來。 不過這樣並不重要,安芸對何坤也沒有好感。四年前她就為何坤看過風水算過八字,這個人的八字貪財壞印,儘管安芸當面說不出口,可是這種八字格局已經註定了何坤很容易淪為貪官。當天安芸曾經循循善誘,暗示他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道理,但是何坤卻只想明確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年運氣,還可以爬多高。 在命理學的男命計算中,財星除了代表錢財,同時代表女人。一個貪財壞印的命局,除了貪錢,有機會賺錢之外,同時還貪戀女色,有機會漁獵大量美女。當然貪財好色之徒也會死在金錢美女之下,何坤命中犯刑獄的時間已經近在眼前,如果他沒有按安芸的勸導修身養性,做好本分,放在他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安芸在路上就充滿了好奇,今天的何坤變成了什麼樣,會讓自己看一個什麼樣的別墅。 從北京西城到三台山只要一個小時路程,寶馬汽車很快到了翠微嶺山腰。 三台山並不是北京城的主要龍脈,這裡偏安一隅,人煙稀少,很適合安芸隱藏起來。安芸原來以為在三台山上會看到一座豪華臨山別墅,有三五棟大房子,有個游泳池配上後花園之類的俗物,可是下車的時候,她被眼前的所謂別墅嚇了一跳。 站在翠微嶺上向東看去,是寬闊無際的北京城區,在翠微嶺的山腰有一片樓房,灰色的房頂錯落而混亂,從外觀上看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是一片新落成的別墅,倒像是可以駐紮幾百士兵有幾十年曆史的軍營。 武警打開緊閉的大鐵門,小汽車直接駛入別墅裡面。 司機很客氣地幫安芸提行李,把她帶到停車場旁邊的一所大房子前,走進去就發現裡面絕無半點軍營的影子,而是一個酒店式前台。司機一進去,就有個漂亮的女服務員迎出來,她早就得到上級指示接待安芸。 安芸由得服務員幫她拖著行李,自己背著手慢慢走進客房。 別墅內部裝修極盡奢華,金光閃耀,天花地板牆身所用的物料和設備,整體水平遠高於北京城裡的五星級酒店。安芸問了一下服務員,這裡是否對外營業,服務員說這是領導專用的地方,不對外營業。安芸聽完臉上不禁浮現出冷冷的笑意。 安芸被安排住進一間兩房一廳的套房,房間裡家用電器一應俱全,從52寸等離子電視機到四門冰箱裡放著的礦泉水,全都是進口名牌,如果沒有別的變化在這裡住上十天八天倒是不錯的休息。 安芸收拾好行李,剛想坐下來休息一下,門鈴就響了起來,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穿著毛皮外套,內襯歐洲名牌高領薄毛衣的美貌少婦。 她的態度和任何第一次見安芸的人一樣,熱情好奇得有點過火,她主動伸出手說:“想不到安大師真是女的,儒雅大氣得讓全世界的大師都抬不起頭了。” 安芸馬上伸手和她握了一下:“哪裡,只是老人家習慣穿舊衣服,一身長衫反倒引人注目。請問你是……” “我叫陳子善,是何老的朋友。他現在在外地開會,讓我先招呼安大師,你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找前台,也可以找我,這是我的卡片。” 安芸笑著接過卡片,上面寫著的是一個涉外大酒店的經理,表面看陳子善是在負責管理這個別墅的服務工作。 她和陳子善一邊閒聊,一邊細看她的面相。陳子善不算很漂亮,可是身材高挑,站在中等身材男人的身邊,會顯得比男人還高。從她眉清目秀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可是從面頰以下卻突然尖瘦下來,顯得不太協調。從男人的眼光來看,這種像狐狸一樣的臉形可能會很有吸引力,可是從相學的角度,這會讓陳子善中年以後顛沛流離,無處安身。 對於這種女人,安芸根本無須起卦計算就知道她的身份,陳子善必定是何坤的情人,而且打理這個別墅是假,把陳子善養在這裡是真。安芸一邊對陳子善點頭微笑,一邊在心裡暗說:養這麼個女人在這裡,成本也不可謂不大了。 陳子善很快就把話題拉到風水上,她對安芸說: “安大師,你過去來過這裡嗎?你看我們這裡的風水怎麼樣?” 安芸呵呵一笑說:“我沒有來過這裡,剛才司機帶著我上山繞來繞去,山上的樹又多,我只看到風景優美,還沒能看出什麼風水門道呢。” “沒問題沒問題,聽何老說安大師要在這裡住幾天,你可以慢慢在山上走走,我們這裡有馬房,如果安大師喜歡騎馬的話,我還可以陪你騎馬上山。” 安芸知道陳子善是聰明人,最起碼一定是個會說話的人,不然怎麼討好那麼大的領導。她轉開話題問道:“這裡吃飯方便嗎?” 陳子善笑容可掬地說:“我已經讓廚師準備好飯菜,如果安大師不太累的話,我們馬上就可以到餐廳吃飯。山莊的廚師都是京城一流的大師傅,他們做的菜包你滿意。你如果想下山吃的話只要到前台叫司機開車送你就行了,吃什麼都好,記得把發票帶回來交給前台……” 果然準備有素,安芸看陳子善侍候人真是有一套,要是一般風水師給她這套揉幾下,還不什麼都和盤托出拼死賣命呀。 安芸在這裡悠閒地住了兩天,她看起來只是這裡走走,那裡逛逛,一直沒有離開過別墅,可是她的心裡焦急得火燒一般。兩天來一直無法和安良聯繫上,最後的消息停留在安良向吉隆坡雲頂高原北山徒步進發,安婧在雲頂酒店等安良的電話,現在就算自己馬上飛去馬來西亞也不可能找到安良。 她並不急於去看三台山的風水,因為在上山的路上,安芸已經對這裡的風水佈局有了概念。這是一個大凶佈局,她不知道是何坤自己亂搞出來的,還是設計這裡的風水師有意陷害他,但是對於一個公務員獨擁這麼大一片山間別墅,安芸肯定何坤沒有聽她四年前的勸告,他已經在物慾的追求上走到末路,就憑腳下這個別墅,他已經無法重頭再來。 他只能不停地貪污供養這些女人,不停地賄賂其他官員掩蓋自己的劣跡,總有一天遮掩不住就會受到懲罰,而且安芸知道這一天很快會來。 過了周六日,何坤的寶馬開上三台山別墅,一見面就給安芸送上一個皮夾子大錢包,他還告訴安芸,因為不知道安芸的帳號,所以這回只好先奉上現鈔,以後大家來往熟了就不用這麼麻煩。 安芸沒有拒絕這包美鈔,她知道現在拒絕的話打後好幾天就不好辦事了,她沒有說什麼只管收下,臨走時再安排這些錢。 當天何坤很熱情地接待了安芸,還特地擺上了海鮮野味,一桌子都是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安芸夾了幾條素菜,客氣幾句就回房休息了,她臨走時和何坤約好了時間,第二天一起騎馬上山看風水。 下午時分,安芸和何坤一行在北風中驅馬上山,何坤帶上兩個警衛,四個人四匹馬沿著無人的山間小路翻山越嶺向另一個山頭進發。 安芸在美國經常到洋親戚的牧場騎馬,她騎馬的水平可不是一般的好,北風吹起她一身長衫獵獵作響,她的短髮在藍天白雲下飄起更顯得精神利索。風水師要走什麼路,只有風水師才知道,安芸根本不需要警衛帶路,她一馬當先沖到和翠微嶺平行伸出的另一道山脈上。 安芸翻身下馬,走到一塊凌空突出的巨石上。風吹得人臉上發痛,可是安芸的臉上紅撲撲的,她站得很穩,山頂的猛風吹在她身上只像春風吹拂。 何坤戴著皮帽,穿著皮大衣,脖子上繞著大圍巾小心地跟在安芸後面走上巨石。 “果然是好風景,自古名山僧佔多,這里山上山下都是寺廟,由此而論三台山也不枉名山的稱號了。” 何坤聽到安芸的讚嘆,表情頗為開心地問:“安大師看這裡也是好地方吧。” 安芸看了看何坤,他肯定染過發,否則五十九歲的人不會有這麼烏黑的頭髮。對於一個老人而言,何坤的精神特別好,也長得特別年輕,染過頭髮之後看起來只像五十出頭。他中等身材,可是身形適中沒有發福,可見平時很重視鍛煉;他的腰板還很直,安芸估計這和他過去當過農民有關。 何坤是受過苦的人,他今天的成就和地位都是自己摸爬滾打,一步一個腳印地努力得來的,可是在安芸眼裡,這一切像一場夢。 安芸轉過身問何坤:“這裡在興建之前有請風水師來看過嗎?” “有,來過一個日本風水師,他也是建築設計師,在設計整個山莊時就按了風水來佈置……怎麼樣,有問題嗎?” 安芸的心撲通一跳,雖然沒有時間做很邏輯的推理,可是她直覺到這里和自己有關係。她面不改色,微笑著問何坤:“北京那麼多好風水師,為什麼不請他們,而要請一個日本風水師呢?想必那位大師一定有過人之處吧?” “對,他是日本很出名的風水師,在中國設計過不少大廈,也支援過雲貴高原的綠化改造項目,北京的綠化設計有些都是他完成的,不過安大師你也不要到處說,因為民間對日本人還是有看法的。” 安芸的微笑依然親切,她理解地說:“那倒是,風水只是技術,要是都分中國日本,那我這從美國回來的老婆子也不用做這個事了。” “呵呵,安大師對這個山莊有什麼提點嗎?” “翠微嶺是好山,而且是一條收得太行山龍氣的真龍脈,這個穴點得很正確。” 安芸一開口就給翠微嶺高調定論,喜得何坤咧開嘴呵呵直笑。 安芸舉起馬鞭從右向左,從後向前,沿著翠微嶺的山脊描出一道波浪: “山勢要起伏曲折才可以成龍,翠微嶺的山脊上下跳躍活潑,左右閃動輕靈,是三台山上唯一一道可以成為真龍脈的山嶺,相反平坡嶺分成幾條山脊從高向低軟直地耷位在城西的平原上,只能算是死蛇爛蟮。” 何坤放眼看去,右側的翠微嶺的確比腳下的平坡嶺變化多端,又比左邊高大硬朗的盧師嶺輕巧有靈氣。 “找到龍脈就要點穴,點穴的功夫包括了'升火',就是為穴位定高低。而山莊選址的高度也說明這個風水師有相當內行的點穴功夫,何老你看,山莊位於從山頂向下三分之一的位置,從這個高度平行向後看,正是靠山下落再起新山峰的最低最窄的位置;靠山是龍頭的話,這個位置相當於龍頸,在風水上也稱為過峽。山形起起伏伏,可是龍氣並不會隨波逐流,在山間會有一條細脈在過峽的高度上,貫穿整條山脈直達山莊,就像烤羊肉串中間的大竹籤子。” “對對對,日本人選地的時候,也挖出一個坑先讓我看一下,裡面的泥真是和山里的泥色不同,而且只有山莊腳下的泥是這樣。” 何坤看到的地層異色泥土,在中國風水里稱為太極暈,可是日本風水也和中國一樣流派眾多,真正會找太極暈的風水流派大概只有“國之常立神流”,安芸的記憶再次被觸動,這是一個和安家有百年恩怨的名字。 “那位大師叫什麼名字?” “長與先生,好像叫長與連太郎。” “啊,是這樣。”安芸微笑著點點頭,很多事件在她心裡一下子串成線,只是現在還需要一些證據去證實自己的推猜。 “何老,我問過山里的居民,他們說山莊的後山叫虎頭山。現在看到,翠微嶺在結下山莊的正穴之前,先升起一個又圓又大的山頭,背後的山脈又跌宕起伏生猛有力,果然是虎形山,這裡早早就被古代風水師堪過地才會被喝象為虎頭,不然尋常百姓的眼睛只會看到一個大包子,哪會想到什麼老虎頭。不過山莊建在這虎頭之前,不知道長與先生當時有什麼說法沒有。” 何坤覺得有點不對勁,他不是要請安芸看風水嗎?怎麼現在變成聽自己講故事了,而且如果自己先說出長與連太郎的看法,安芸也可能隨聲附和敷衍了事,他綹了一下頭髮說:“哎呀,這些細節我不記得了,建築的事當時都是交給其他人去辦,我倒沒有和長與先生接觸很多,安先生又有什麼看法呢?” 安芸看著遠方的山莊說:“山莊建在虎頭之前,就像給老虎餵肉,這種格局自古以來就有個名稱,叫做猛虎銜屍。” 何坤自從兩年前建成山莊後,就把這里當成人生最後的歸宿。他很喜歡這裡的風景,也喜歡這種低調而傲慢的奢華,為了保證這裡真是好風水的地方,他請過不少風水師來看這裡的風水,但是從來沒有聽人說過這個格局。 他皺起眉頭和安芸一起看向山莊,經安芸一說,何坤真的覺得山莊的位置像老虎叼在嘴裡的一塊羊排。原來山莊並非很正確地位於半山腰,而是位於半山腰高一些,大概在整個山高的三分一處;從虎頭山頂到山莊斜坡大約有三十五度,還不算很陡峭,可是從山莊向下的坡度陡變,幾乎像懸崖一樣突然下跌,這種在空中晃蕩的感覺,何坤一直覺得是高高在上的飄然感,可是這時卻變成了腳不著地的心虛。 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安芸。 “生觀音”安芸的名號在他耳邊實在太響,儘管他幾次想請安芸看風水,可是總約不到時間。四年前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卻只是聽到安芸暗晦地給自己上道德課,講些冠冕堂皇的官樣文章,聽起來似有似無,似是而非,和其他大師說的完全不是一個味道。 他不喜歡安芸這一套,可是今天他有約見安芸的原因,卻又要聽安芸講些不中聽的話。他很有些矛盾,風水先生指東指西,眾口不一各有說法,哪知道誰是誰非。 他心懷僥倖地試探安芸:“猛虎銜屍這名字起得挺可怕的,只是給人一種心理作用吧……” 安芸慈祥地看著何坤,臉上掛著和何坤一樣不會變化的笑容: “風水把天地擬人擬神,不過這些都只是一個名稱,就像電腦不是通電的腦袋,夫妻肺片也不是人肺切片,猛虎銜屍當然不會有老虎銜著誰的屍體,這只是用名稱表達事物的性質,有時只是接近,並不會太準確。在玄學中以白虎代表西方和右方,西方在五行中屬金性,金性的形態是圓形,這樣一個像猛獸一樣靈動的山嶺加上一個圓形的主山頭,對於風水師來說叫它做虎頭山最好記,最適合不過了。” “金形的山頭就不好了嗎?” “不,沒有那麼簡單,金形的山頭可吉可兇,就看脫煞清不清。山莊的確是翠微嶺的最終結穴,可是結穴也有吉凶;就像每個人最終都會死,不過到死的那一天是什麼下場就每個人都不同了。” 安芸的話帶刺,讓何坤渾身不自在,他硬提著臉上的笑容對安芸說: “安大師,有什麼話不妨直說,這裡都是自己人……” “脫煞完全、得到吉氣的靠山圓潤柔美,可是虎頭山在圓融之中,卻有一片面積比山莊還要大的嶙峋破碎怪石掛在正面,這片碎石寸草不生,在樹木鬱鬱蔥蔥的虎頭山上極其顯眼,而且正對著山莊。這片碎石也有一個名稱,叫做刺面砂,也叫刺面煞。古代的罪犯都會在臉上刺字,正對刺面煞的住地會讓人入獄坐牢,名聲掃地。” 安芸說完舉起馬鞭向山莊頂上的一片奇形石壁懸崖指了一下,何坤很熟悉這片懸崖,他一直覺得這是虎頭山一景,這種怪石可是很多達官貴人花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現在高懸在自己的山莊後面,成為山莊一景,一直以來他都視為奇觀。安芸說的話越來越離譜,可是他卻不能不聽下去,他的笑容慢慢從臉上消失,皺著眉頭聽安芸語氣溫和地娓娓道來。 “有巨石從山體破出是尋常事,山本來就是由石和泥構成,在龍脈還在運行的過程中,這種露石見煞的情況叫做'出曜',是山體龍氣旺盛的體現。隨著龍脈一直向前運行,慢慢進入結穴的寶地時'出曜'的情況慢慢減少就叫脫煞,煞氣脫盡才是真龍吉穴,現在翠微嶺起虎頭山為星頂,隨即向下結穴,可是迎面卻破出一片破石,是為脫煞不清,結穴不吉。” 何坤的臉被風吹得發痛,而且他覺得昂貴羊皮大衣下包著的身體也冷得發抖。他看看身邊兩個警衛員,他們都穿著軍大衣,用棉帽包著頭臉耳朵。他又看看安芸,這個相貌清秀的漂亮婦人穿著棉布長衫彷彿現在只是秋天,配著流行利落的少女短髮式樣,簡樸脫俗得脫離了這個時代;她的身子骨並不粗壯,長衫的下擺被風吹起像拉起一掛披風,可是她站在懸空的巨石上像松樹釘在地裡一樣紋絲不動。何坤意識到安芸和自己的不同,和他見過的其他風水師更不同,如果安芸是在說謊的話,這個謊說得真是太合邏輯太有水平。 何坤想引導安芸說一些緩和的話,他說道:“照安大師這麼說,長與先生不是給我選了一塊兇地嗎?會不會是因為流派不同而各有說法呢?” “會,可是結果卻只有一個,而且不會發生在任何風水師身上,只會發生在你身上。這和病人看病,中醫西醫有不同說法是一樣的,無論各方面作出什麼診斷,有醫生說對了或者沒有一個說中,最後的真相只會由病人去承受……病人只選自己喜歡的醫生去相信的話,我想對身體可沒什麼好處。” “我明白安大師的意思了,這……有救嗎?” “這又不是你身上的病,為什麼要救呢?”安芸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何坤。 “安大師的意思是……” 安芸用馬鞭指向山下,那裡有一片寺廟,廟裡有一座十三層高塔位於山莊的正前方,和山莊,虎頭山頂形成一條直線。 “高塔正對山莊形成頂心煞,這會讓住在山莊里的人走投無路死於非命。山莊前有頂心煞釘死去路,後有猛虎追殺,還有刺面煞為格局定下獄牢兇性,住在這裡的人只有死路一條。不過……” 安芸看著何坤笑起來: “不過何老不會佔住公地,也不用擔心這些事了。如果只是乾部療養短住一兩週的話,完全不會受影響。你看山下的寺廟不是香火很盛嗎?翠微嶺這種帶煞的地理最適合僧道修行,不食人間煙火,清心寡欲之人,會對這種帶煞之地起到鎮壓的作用,又可以保佑山下大片民居,如果市民只上來游玩的話,可以欣賞到山石奇景又不會受煞氣影響,這裡又有什麼不好呀?” 安芸語調輕柔,可是何坤卻句句聽得懂,聽得心裡發緊。 三台山本來就是國家公園,但他濫用職權佔用開發,還調用巨額公款興建山莊。安芸的話很明顯是指山莊來路不正,回歸於民才是正路。 可是山莊有太多扯不清的問題和關係,這裡也給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快樂和成就感,讓何坤放棄這裡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安芸看到何坤沉默了很久,一來下不了台,二來可能剛才受的衝擊太大了。安芸知道這個衝擊不是由她引起的,她只是讓何坤動搖了一直以來相信的東西。不過現在要何坤自己把問題和盤托出還不是時候,她飛身上馬,又把何坤帶到了三台山最左邊的山脈盧師嶺。 從太行山發跡到北京西郊有兩條山脈,一條山脈結穴在著名的香山,另一條山脈在三台山開帳結穴。 完美的龍穴在結成之前都會先讓龍脈停止向前運行,同時山勢從蜿蜒向前變成左右展開,這種地形在風水學中稱為“開帳”。 “開帳”之後就會形成一個龍穴地形系統,這個系統大致包括了前方的案山明堂和朝山,左右青龍白虎,背後的靠山星頂和金腦。 站在巍峨的盧師嶺上,何坤卻看不到這些,他只看到香山退縮在自己後邊,自己像君臨天下一般傲立在山巔。 安芸看到天色慢慢暗下來,西面天空開始出現鮮紅,風也越來越冷,有些話在這裡說可能比回山莊說更好。何坤也主動問道:“安大師,都快跑到香山了,看風水要走這麼遠嗎?” “何老的地位很高,看問題必定會綜觀全局。風水也是這樣,如果只執著於一房一屋,迷戀自家風水小格之變,迷信風水小法器的靈驗而忽略天人合一的大道,那樣的風水師也不成大器。” 安芸用馬鞭指向位於左後方的香山說:“三龍齊出,以短為尊。北京西郊的山脈以香山最短,自然以香山為最貴,三台山位於香山右側,成為香山的白虎護脈。” 何坤奇怪地問道:“安大師剛才不是說龍穴結在三台山的翠微嶺嗎?” “龍生龍,虎生虎,龍穴處處有,可是也有貴有賤,有吉有凶,有真有假。”安芸說到這裡,盯著何坤的眼睛說:“何老,你被日本人騙了。” “這話怎麼說?” “現在國家正在對你的情況做調查是嗎?有沒有收到消息?” 何坤的眼神裡露出一絲不可置信,他走近安芸小聲凝重地說:“安大師,我知道你德高望重,不會和我開玩笑,你是從什麼途徑知道的?” 安芸也壓著聲音說:“四年前我給你算命的時候就知道,那時你還沒有建這個山莊,所以我一直支持你為官清廉,必定大路朝天……” “身正不怕影子斜,調查我倒不怕,安大師只要告訴我在風水上要注意什麼就行了。” “風水上你要注意的就是那個日本人長與連太郎,他選的地方根本不是真龍正穴。”安芸指著背後的香山說:“香山和三台山都位於京西二十里,明清兩朝皇帝極為重視香山,卻從來不會在三台山上多加重視興建,三台山上只有皇帝們來參觀賞賜的記錄,最重要的只不過是乾隆皇帝在這裡的寺廟喝過茶過過夜,這裡面的原因就和風水大有關係。 香山和三台山同發源於太行山脈,可是在京西落脈時卻是香山短而三台山長,剛才說過以短為尊的風水原理,所以從大風水形勢來看,三台山只是香山的右方白虎護脈,真龍之氣不足香山十分之一。而三台山的名稱來由,正是三山同時低頭落脈入京西,三個山頭排列有序而得名;盧師嶺在左為青龍,平坡嶺在中,翠微嶺在右為白虎,如果在中脈平坡嶺結穴,還可以成為百姓吉地,可惜平坡嶺山如其名,四五道軟坡低矮無力地滑向京西民居之地,像一隻狗趴在地上伸長了舌頭,中脈太長從青龍白虎中間穿出,三台山落脈形成了一個中刺特別長的叉子,這在風水上叫做'吐舌',也叫做'漏胎',是絕不會結穴的壞風水。 中脈都結不出好穴,何況翠微嶺只是三台山的白虎之位,本正無氣怎麼可能結出正穴呢?所以歷朝歷代三台山上除了寺廟不會再有別的房屋,你可能不知道,寺廟在風水中是用於鎮守兇地之用,關鎖水口之用,現在山莊和大小寺廟混建在翠微嶺上,好看是好看了,可是後果堪虞啊。 ” 何坤的眉頭皺了很久,他對安芸說: “長與先生對我說翠微嶺是老虎,我想再升遷就要鎖住老虎的鼻子為我所用,所以山莊是按古代的門鎖式樣興建,而且他說結穴在虎頭,可以盡得山中虎氣,虎虎生威才可以無往不利。這幾年的確很順,該升的也升了……只是,有人吹風說上邊要調查。不過你知道了,調查什麼的都是一個時期的事情,風過了什麼都會平靜下來。” “沒錯,我看到山莊的佈局的確很嚴密,關鎖得很牢固,不過鎖的不是山上的虎,它鎖的正是山莊里的人。這是一個控制性很強的佈局,就像牢獄裡的刑房,住在裡面的人會受到偏官的強烈控制,無論爬得多高,走得多遠,都是偏官的傀儡,這個山莊永遠不會讓人成功,這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假穴。其實不用看風水,只要理智地想想就知道,京城就是天子腳下,過去的皇帝怎麼可能留下一塊真龍地給自己添麻煩呢?” 何坤瞇著眼睛看著安芸,在斜陽下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紫,不知是霞光映照還是臉色在變化。 “安大師,你說的偏官是什麼意思?” “在命理學中正官指女人的丈夫,偏官是指女人在外面不正當的男人,不合情不合法,對陳子善來說代表著上面說的情況,所以我肯定陳子善已經結婚,可是她有外遇。對男人來說,正官代表合法合理的上司,偏官代表著為之服務的另一個老闆,另一個老闆不正當不合法,必須要通過背叛前者才可以從中牟利。何老是人民公僕,你的老闆就是全國人民……” 何坤突然向安芸遞起手掌,做了一個“不要再說下去”的動作。 安芸朗聲長笑道:“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我們就這樣談下去嗎?” 安芸的眼睛看了一下身邊的兩個警衛員,何坤立刻安排他們先回山莊,然後安芸和何坤飛馬下山,來到山腳一家偏僻的小餐館。 餐館裡只有五六張桌子,還有兩個小房間,安芸把整個餐館包了下來,讓老闆立刻關門停止營業。 在餐館的小包間裡,安芸和何坤對著一鍋熱氣騰騰的涮羊肉,安芸給自己點了一籃子雜菜。 吃過一些東西暖暖身子,安芸對何坤說: “何老,你是明白人,現在只有我們兩個,我也不怕對你說老實話。反貪反腐是國家的主要方針,山莊的事已經既成事實,你是退無可退了,現在就算你馬上投案自首,交回公家財產,我想對你也沒有什麼幫助……因為你的主要問題根本就不在這個山莊,我想……你也該告訴我一些你老闆的事情了。” 何坤吃過一些東西後,心情也穩定了一點,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說: “很久沒有這樣和朋友吃飯聊天了……唉……” 聽到何坤的一聲長嘆,安芸知道可以打開一個缺口了,她給何坤倒上一杯酒說: “有些話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對吧?隨便聊聊嘛,你就當幫幫我,也幫幫自己,你知道,你老闆已經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也給你照亮了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