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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中日風水師大戰

華爾街風水師2 红尘 20036 2018-03-11
連太郎飛身上了鐘樓頂,狂喝一聲,兩刀斬出,頂上的十字架轟然倒下。正在小廣場挑麥桿生火的修女抬頭一看,都驚叫起來,有幾個拔腿就向鍾樓上跑,安芸怎麼都叫不回來,連太郎卻拉著鋼線從鐘樓撲到教堂頂上。他看出安芸生火暖局的目的,暖住風水局就可以暖住人心,能明白古堡外大明堂坎寧安湖結冰會產生煞氣的連太郎,同樣明白古堡內小明堂有營火暖局可以化解寒冬的煞氣。 安芸和劉中堂把雪擋在自己前面,快步退回別墅裡面,連太郎用槍指著他們也追進大門。外面的殺手一起下車包圍了別墅四個角落,還有兩個跟著連太郎進了屋。連太郎進了別墅,卻看不到安芸退到什麼地方,可是大門還沒有關上,就听到天空傳來震響的引擎聲,他轉身看時,三架塗著鯊魚頭的戰斧式戰鬥機排成縱隊從門外的街道上空俯衝掠過。這個場景就像好萊塢在拍攝《偷襲珍珠港》,全部殺手都呆在原地,張大嘴巴看著這些二戰時才會有的古老飛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像做夢一樣出現在這裡。

更大的震驚隨之而來。當飛機拉起升空之後,他們停在路面的四輛林肯轎車突然爆炸起火,原來從飛機上準確地投下了燃燒彈。連太郎大叫一聲,發瘋似的跑回自己著火的車前面,原來他剛才下車太急,《龍訣》一直放在車裡。爆炸的轎車把附近幾座民居的玻璃都震碎了,停在路邊的汽車也全都同時響起防盜警報。他顧不得烈焰沖天,從地上捧起一把雪撲到臉上就向火裡鑽,可是車廂裡根本找不出一件像樣的東西。當他再從火焰裡鑽出來一頭栽進雪地裡打滾滅火時,身上的大衣著火,頭髮已經燒光,臉上也不知道燒傷得有多嚴重,手上只拿著一把發燙的日本刀。 到手的《龍訣》就此失去,讓連太郎失去了理性,他提著刀想衝進別墅找安芸,可是一個殺手拉住他,指著前面路口剛剛開出去的雪糕販賣車。雪糕車開得飛快,甩著尾衝上大公路,一看就是正在逃跑的造型。連太郎馬上明白,這個別墅裡有地道通向另一個路口,離開的雪糕車上是安芸和雪,還有那個該死的大個子。雪的臉上受了傷,一定是被他打傷的。

沒有《龍訣》就要活捉安芸,就算捉不住安芸也要把雪救回來。連太郎沖向路邊一輛轎車,用刀柄砸開車窗,打著火就追向雪糕車。其他殺手也學他那樣,搶了兩輛車跟上連太郎。 雪糕車在雪路上飛奔,公路的一側是低矮而連綿起伏的雪山。劉中堂開車,扣扣蹲在他旁邊,安芸在車廂後看守著被綁在椅子上的雪。 安芸一臉驚訝地問劉中堂:“真奇怪呀,連太郎的車為什麼會突然爆炸起火呢?” 劉中堂看看倒後鏡,後面緊追三輛民用轎車。他踩足油門小心扶好方向盤說:“這些壞蛋的車上可能有炸彈,自己不小心引爆了,所以說惡有惡報,壞人總是沒有好下場。可惜《龍訣》被他們提早一步偷走了,可能在車上已經被燒得一干二淨。” “沒什麼可惜的。”安芸一直坐在雪的身邊,這些話無非就是想雪聽見:“《龍訣》給我們家惹了不少麻煩,這三本書從來就沒有人用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傳說中那麼神奇。現在燒掉它一了百了,以後長與一族和安家也不會有什麼不咬弦的事。”

劉中堂當然知道安芸說這些話的意思,他順著話頭說:“這可是家傳之寶,這樣就沒了芸姐不心疼嗎?” 安芸搖頭無奈地說:“心疼,畢竟是祖上留下來的紀念。現在已經燒了,再想也沒用,豁達一點吧,做人要有點禪意。” 劉中堂風馳電掣地開著車,他語氣緊張地說:“後面的車咬得很緊,我這雪糕車可能會被他們追上。” 安芸也回頭看看後窗,然後對雪說:“你和連太郎之間發生什麼事了?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剛才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早就在裡面悶死了。” 雪的表情平靜如故,她只動著嘴唇說:“我根本不需要你們來救我。先生這樣做就是為了引你們出來,你們已經中計了,最好現在停下車跟先生回日本。只要你重新寫出《龍訣》交給先生,先生會給你很好的報酬,否則安家沒有人可以活下來。”

雪的語氣冷漠卻殺氣騰騰,但是安芸聽出這只是雪硬撐場面的話。她微笑著對雪說:“你也不用嘴硬了,保險箱的密碼鎖已經被連太郎打壞,他根本不想有人放你出來,只是想你死在裡面,你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虧你還對他那麼好……我女兒也像你這麼大,和你長得還有幾分像,可是過得比你幸福得多。一個女孩子何必作踐自己呢?不如這樣吧,你想去什麼地方我們送你去。想不想回家?” 雪仍是一副冷得像陶瓷的表情:“你們根本不懂得生命的意義,每天只會吃飯睡覺還認為這樣就是幸福,其實只是像豬一樣活著。” 劉中堂聽到這裡不耐煩地說:“這女孩子太沒禮貌了,芸姐把她扔下車吧。連太郎跑回來可能就是要找她,把她扔下車連太郎就不會追著不放。”

雪紋絲不動地坐著,安芸接口說:“這樣也好,劉兄弟,一會兒我叫你的時候你來一下急剎車,雪地很滑,你要小心點。” 安芸說完把雪連人帶椅踢到車門旁邊,從櫥櫃裡拿出一把餐刀割斷了椅上的繩子,然後把刀壓在雪腳上的繩子說:“姑娘,我知道你功夫很好,一會兒急剎車你就往下跳,可要小心了。” 劉中堂看準一個路邊的大雪堆,把車從旁邊擦過。安芸看到距離差不多了,於是拉開車門大叫:“剎車!” 雪糕車突然減速,連太郎的車從後面重重地撞上來,把雪糕車撞得在雪路上蛇形滑動。安芸在車廂裡一個踉蹌,手上的刀割開了雪腳上的繩子。但雪被割開繩子後卻沒有向下跳,而是雙腿抬起夾住安芸的腰一扭身體,用力把自己和安芸一起絞出車廂,兩人在空中一個翻滾,同時摔進雪堆。

雪自從在地下室睜開眼睛見到安芸開始,就立定主意要殺安芸,一來這是連太郎原來的計劃,二來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背叛連太郎,就必須提著安芸的人頭去見他。現在聽說《龍訣》已經被燒毀,那麼安芸就成了活《龍訣》,無論如何也要把安芸捉到手。 劉中堂一看安芸竟然被夾出車外,頓時大驚失色,他極力保持著雪糕車的穩定,用中文對安芸大吼:“芸姐快閉上眼睛!” 安芸也被這突然的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時她的腰被雪死死夾住,正在雪堆裡摔得停不下來,隱約聽到劉中堂說中文,知道一定有原因,於是用力團身抱頭只管用力埋進雪裡面。 雪糕車剎車很遠才停下來,連太郎的車就壓在後面,其他兩輛殺手開的轎車馬上夾在雪糕車的側面和前面。可是劉中堂從方向盤下抖出一副墨鏡戴上,然後在駕駛台旁用力按下一個開關。

連太郎看著前面發生的事,和其他人正要下去圍捕安芸,雪糕車上突然發出一陣刺得眼睛發痛的白光,連太郎的眼前隨即一片漆黑,拿著槍到處摸索著大叫:“Yuki!Yuki!” 雪夾著安芸摔下來,其實等於抱著安芸,摔到地上受傷比安芸重得多,當她從雪堆裡冒出頭,立刻看到安芸出現在面前揮肘橫劈。在武術中有“寧捱十拳,不捱一肘”的說法,安芸這一招“批肘”是詠春拳的殺招之一,攻擊力異常強大,雪的雙手一直反綁著,無法格擋,被打得飛出一丈開外。安芸在雪把她夾下車時就知道雪想連太郎活捉自己,這時可不是發揮母愛的時候,就算她再同情雪,這一擊也是用盡全力。她打開雪之後飛快地爬上雪糕車,劉中堂立刻踩油門撞開前面的轎車衝出包圍圈。

雪忍著痛跪起來,看到連太郎一邊摸索著一邊大叫自己的名字,這個場面讓她心都碎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就是聽到心上人這樣用盡全力地叫自己的名字。她顧不得安芸的事情,奮力向連太郎跑去,大叫著:“先生,我在這裡!” 安芸從副司機位的倒後鏡看著這一幕,喘著氣說:“這女孩真是瘋了,危險危險……你剛才是不是叫我,什麼事?” 劉中堂咬著牙關說:“我叫你閉上眼睛。這車上裝了氙氣燈,可以把人的眼睛短時間致盲,本來是黑手黨用來擺脫警察用的……” “怪不得……” “現在去哪裡?” 安芸抖抖頭上的雪說:“進卡託山,去聖神修女院。他們還會追上來的,引到市區大開殺戒就不好辦了。” 雪跑到連太郎面前,連太郎一把抱住她上下摸索一下說:“雪,我的眼睛被車上的強光照射過,現在看不見東西。車上有刀,你快去割開繩子,開車追安芸。”

雪馬上跑到車上割開繩子,然後扶著連太郎上了車。連太郎又對她說:“我把追踪器射到他們的車上了,你用衛星跟踪就可以追上去。” 雪踩下油門,轎車打著滑衝出公路,後面的殺手還捂著眼睛靠在車旁。她對連太郎說:“先生,不用擔心,被這種氙氣燈照射過一會兒就可以恢復視力。” “後面的車跟上來了嗎?” “還沒有。” “不怕,他們也有衛星跟踪器,很快會追上來……你,你還好嗎?” 公路上車很少,雪把車開得飛快,她聽到連太郎對自己的關心,動情地說:“先生,我沒事……你回來找我,我很高興……” 連太郎的手搭在她大腿上緊緊地捉著,良久才費勁地說:“雪,我們……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對不起……” 雪也把手搭在他手上,一手扶著方向盤說:“先生,很抱歉讓你擔心了。我永遠在你身邊,無論你是什麼人,在做什麼事,去什麼地方,雪都會和你在一起。”

雪說完一陣哽咽。她看看連太郎的臉,他的頭髮燒焦了,臉上一團黑,雙眼很顯然看不見東西可是依然死死地盯著前方,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雪跟著衛星導航一直衝進卡託山區,柔和的山影鋪著厚厚的積雪,當轎車飛速掠過時帶起一股雪霧。她不知道會面臨著什麼危險,可是這一刻卻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時間。她突然想起安芸說的話,吃飯睡覺就是幸福嗎?如果連太郎只是一個普通人,只要他能不顧一切地保護自己,那麼吃飯睡覺都是幸福。 轎車開到一個大湖邊,湖上結了厚冰,湖的四周群山圍繞,一座孤零零的古堡聳立在湖邊。雪在衛星導航儀上查了一下,這裡叫做坎寧安湖。 經過半小時後,連太郎的眼睛慢慢恢復了視力。他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又拿出電子羅經量了一下方位對雪說:“他們的車停在古堡裡面。你慢慢開進去,現在不要引起他們注意,等一會兒後面的人來了我再安排。” 雪點點頭,像一家人出來度假那樣,不緊不慢地把車開向古堡。剛剛接近古堡一些,從裡面就傳出一片激烈的狗吠聲。雪輕輕拖了一下剎車,連太郎說:“不要停,按正常速度一直開到大門前的停車場,這裡看來是個修道院,在裡面什麼都可能發生。”他說完又用電子羅經量了一下古堡。雪問道:“這裡是按風水佈局的嗎?” “這種格局在國之常立神流裡稱為'寒春之桂'。桂花本來應該盛放在夏天八月,寒春的桂木沒有任何生機,香氣只會深藏木中,就像足不出戶的女人把美麗藏在家裡。這個古堡是專出寡婦的居所……應該是個修女院。大門向著湖面正對坤宮,今年犯破軍星之煞,不過這個古堡建得很聰明,因為湖水正可以化解破軍星屬金的煞氣。但是今天卻化解不了。” 雪從來沒有聽過連太郎這麼耐心地為人講解風水,她雖然聽不懂,可是依然謙恭地問:“為什麼化解不了呢?” “因為湖水結冰了,至柔之物變成至剛之物,反而加強了破軍星的煞氣。到底煞氣會攻擊外來的我們,還是躲在裡面的他們呢?”連太郎說完沉默下來,定定地看著古堡鐘樓上的十字架。 “煞氣可以被轉化為祥和偉大的力量,天下的力都來自上帝,變成善還是惡只在人心。”安芸的話讓劉中堂和安婧頻頻點頭。 他們提前一步來到位於古堡裡的聖神修女院,站在面向坎寧安湖的大門門樓上。安婧穿著一身修女袍,抱著正在撒嬌的扣扣。劉中堂托著一台家用錄像機拍攝連太郎開車過來的情形,對大家說:“他一下車就可以拍到臉,到時法庭上鐵證如山,這條偷車罪可以讓他們坐一年半的牢;如果一會兒再持槍指嚇的話,起碼可以判三年。” 安婧的臉上又露出忍不住的笑容,即將發生的事讓她激動而期待,她問安芸:“芸姐,現在要不要打電話報警?我怕警察趕不及過來抓人。” 安芸笑起來。她太了解女兒的性格了,安婧才不是擔心這個呢,她是擔心警察來得太快她沒事可做。她對安婧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現在還不會報警,警察接案後過來這裡也要半個小時。後面有兩輛車正在趕來,車上有八個殺手,要等他們來齊了再一網打盡。他們十個人十條槍闖進修女院,這種嚴重罪行至少可以判十年,讓他們在牢裡好好兒想清楚,安家也有幾年平靜日子。你讓柏寧嬤嬤她們小心點就行了,千萬不要被打傷。” 正說話的時候,聖神修女院的大門前又來了兩台轎車。連太郎從車上下來,指揮那些人分佈在修道院大門和側門外守著,自己和雪帶了四個殺手走向前敲門。 一個修女走出去開門,立刻被殺手劫持為人質。 古堡中間是一片小廣場,四周是高聳的石樓。小廣場上傳來的狗叫連天讓連太郎意識到有點不妥,他用羅經量了一下方位,更加打起十二分精神,握著日本刀的左手輕輕把刀鐔頂出鞘,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馬上就會出刀斬殺。 天下萬物都是風水力量的來源,活物的力量最為強大,狗作為十二生肖中的一員,十二地支中“戌”的象徵物,具備了強烈的土性。土性過重則入囚成牢獄,而且連太郎站在小廣場中間量去,發現位於地面的三個狗舍剛好佔據稱為“峙勢之刑”的三刑之位。 “峙勢之刑”以醜、戌、未三方土性相激加強成煞氣,正應土性過重入囚成獄的風水佈局,連太郎開始對自己能否順利走出古堡擔心起來。 他提著日本刀,站在小廣場中間對四周朗聲說:“尊敬的修女們,我來這裡無意冒犯,只要安芸先生能走出來跟我們回去,我們馬上離開這裡!安芸先生,我知道你就在這裡,也知道你會報警圍捕我們,所以我不能給你太多時間。請在一分鐘內來到我面前,否則我會先殺死這位修女,然後開始搜查全院,直到找到你為止!”
劉中堂一直在拍錄像,安婧在他身後跳著要看錄像機上的小屏幕:“拍到沒有,他們死定了,這是持槍綁架,很大罪呀……” 劉中堂沉著地說:“嗯,起碼十五年,加起來要判二十年。” 安芸看看一分鐘快過去了,從門樓的窗戶看向古堡的大鐘樓,用了個向下切的手勢。鐘樓上突然響起鐘聲,古堡裡的大門小門同時吱呀作響,滑下一道厚厚的木閘,位於三個角落的狗舍門卻突然升起。 這個古堡是幾百年前的貴族建立起來的軍事防衛設施,當重建為修女院的時候又經過安芸的精心佈局,所以在風水效力方面配合了聖神修女院教化罪人的宗旨,在功能上比古代更具有防禦性。關門放狗這一招修女們早就試過多次,每當安婧提前算出有小偷進來偷東西就會上演,這一回連太郎果真走進了大牢。 從三道狗舍門裡衝出三群大型狗,這些都是修女們從各處收養回來的流浪狗。修女們平常的工作就是和獄中的囚犯一起,把狗訓練好之後作為幫助殘障人士之用,只有還沒訓練好仍有野性的狗才會收養在這裡。所以這三群狗聽到修女們躲在暗處發出的指令,無不對入侵者瘋狂進攻。 劫持修女的殺手立刻被狗拖翻在地。他們雖然是一級殺手,可是從沒有被訓練過對付一百隻猛犬的項目,更何況這些狗吃得膘肥體壯比他們還有組織。狗群像疊起小山一樣往他們身上堆,他們手上的MP5衝鋒槍只開了幾槍就被喜歡收藏東西的大狗叼得無影無踪,只能抱著頭到處逃竄,而被劫持的修女在狗群的掩護下早就溜走了。 連太郎和雪卻沒有美國殺手這麼狼狽,他們受過嚴格的日本武術訓練,在這場混亂中一直控制著局面。連太郎的日本刀飛速出鞘,撲向他的大狗一瞬間就被斬成兩段;雪一手握槍一手握著懷刀,也殺得一身是血。連太郎一邊揮刀斬殺一邊對她叫:“你帶詹姆士佔領東北方的狗舍,用槍守在那裡不要讓任何人接近。我去捉安芸!” 劉中堂還在門樓上拍錄像,他對安婧說:“惡意殺死慈善工作犬,侵犯宗教場所財物,又要判多一年……” 安婧急得直罵:“唔……我的小寶貝都死了,你還說這種話。芸姐快叫它們停下來呀!” 安芸皺著眉看著小廣場上的血腥場面,揚起手讓安婧不要說話,她看到雪帶了一個人衝到東北方的狗舍裡,那些大狗剛剛接近就被他們開槍射殺。安芸一看就說:“糟糕,連太郎真不是一般的風水師,他看穿我的佈局了。婧婧你快去保護柏寧嬤嬤。” 連太郎和雪分散了,本應防禦力減弱,可是狗群似乎一下子失去了鬥志,攻勢很快被瓦解,只圍在連太郎四周吠叫不敢再進攻。安芸向鍾樓揮揮手,隨著鐘樓發出的信號狗群全都退回狗舍。 安芸布下的“三刑土囚局”以三個方位相刑為原理,可是在玄學中方位相合可以化解相刑,連太郎讓雪和詹姆士佔領東北方,包含著極為機巧的玄學原理。在三刑中的三個方位醜、戌、未,分別是三合金局、火局和木局的其中一個元素,最能夠化解土囚局的金局由巳、酉、醜三個元素組成,醜是古堡中原有的狗舍方位,而雪是少女,少女在易卦中也代表“酉”金,這和狗代表“戌”土的原理一樣,再加上生肖屬蛇的詹姆士,兩個人加上這個方位剛好把醜方化解為金局。這樣等於把醜、戌、未三點形成的風水局剝離了一個角,“三刑土囚局”少了一個方位自然會被化解,連太郎也有了重新走出去的運氣,也就是說現在就算警察趕到他也有可能會逃脫。 安婧剛剛跑下樓,安芸就看到連太郎帶著三個人直衝教堂大廳。修女們早就在地下室裡躲藏好,可是古堡裡沒有多少地方,連太郎要找到修女再次要脅安芸並不是困難的事。安芸一早就提出過為了安全讓其他修女離開這裡,但是聖神修女院的宗旨就是挽救罪人,不惜把社會服務做到監獄裡面,對她們來說這正是實現神旨的時機,以柏寧嬤嬤為首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這正是安芸最擔心的地方。 安芸知道使徒會做事的作風,他們進來之前一定會屏蔽了這裡的電話信號,所以打電話報警要用有線電話,劉中堂也只能用老式的錄像帶式錄像機,而且在法庭上錄像帶比數碼錄像更有說服力。她拿起身邊的電話報警,然後才和劉中堂跑下樓找安婧。現在盡快報警並且盡量拖住連太郎留在這裡才是正路。當她跑到地下室的時候,聽到裡面傳出兩聲槍響,然後居然聽到琅琅的演講聲。 地下室門前守著兩個拿手槍的殺手,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狗撕咬成布條,安芸叫劉中堂在一旁躲好,抖一抖長衫大步走進地下室。兩個殺手馬上想捉住安芸,因為他們受到的指令是活捉安芸,不會對安芸隨便開槍,這樣的情況對安芸非常有利。她背著手昂首挺胸迎著撲過來的殺手快步走去,對方還沒有接近,她已經暗使一招詠春“裙裡腿”,那殺手什麼都沒看見襠部就中了一腳,嗷叫著倒下。另一個不敢再接近,用槍指著安芸眼睜睜看著她走進地下室。 裡面十幾個修女跪在地上為兩個倒在血泊中的人包紮,受傷的一個是修女另一個是殺手。安婧和連太郎舉槍對峙,很顯然剛才是殺手開槍殺人,於是安婧立刻拔槍還擊。他們中間站著一個身材矮胖的老修女,她就是聖神修女院的創辦人柏寧嬤嬤。柏寧嬤嬤用流利清晰的英語,聲調沉穩地對連太郎說:“修女首先是一個人,然後才是修女,我們是美國公民可以合法持有槍支。你也不要以為修女不會開槍,《天主教教理》第2263條說:愛自己是倫理的基本原則。因此,讓別人尊重自己的生命權是合理的。誰保衛自己的生命,如果被迫對來襲的人給予致命的一擊,不算是殺人的罪犯;為得救並不要求為避免殺死他人而放棄適度的自衛;因為人應該保衛自己的生命,先於他人的生命。第2264條:合法的自衛,為那些負責保護他人生命、家庭或國家公益的人,不單是權利,也是重大的責任。” 連太郎沒有時間聽柏寧嬤嬤傳道,他用槍指著柏寧嬤嬤的頭說:“很高興你們有槍還會開槍,這樣我可以把你們當成對手。我再給你們一分鐘時間交出安芸……” 安芸在連太郎身後說:“長與先生,你出身武士世家,竟說出以修女為對手的話,實在為世人不恥,給家族蒙羞。你的對手是我,不是她們。” 連太郎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對峙。他聽到安芸這麼說,知道她絕不會從後偷襲,這是對自己武士身份的尊重,便頭也不回地對安芸說:“安芸先生,你是玄學宗師,也是守護《龍訣》的武士,既然你這麼說,莫非想以武士的方式解決問題?我沒有多少時間,如果你想一決雌雄的話希望選個快一點的方法,如果你輸了請跟我回日本。” 安芸聽到連太郎的回答心裡頗為高興,她知道連太郎仍以武士自居,這並不是安芸胡扯蒙中,而是基於她對日本文化的深刻了解。日本雖然維新多年,可是武士家族仍以各種面貌存在著,尤其在商界、政界為多。長與一族一向是日本右翼勢力成員,右翼理念以“尊皇攘夷”為最高核心,永遠維護天皇和日本古道,所以武士家族名義上不存在,武士道的精神卻從來沒有失去。安芸準確地抓住了連太郎的處世特點,她對連太郎說:“《龍訣》已經在你的車上被燒毀,我對《龍訣》也沒有多少記憶。長與一族的國之常立神流風水本來就很強大,剛才我看到你破解三刑局的時候已經見識過了,你沒有必要再追尋《龍訣》。為了還你一個心願,我接受你的條件,但是如果你輸了,就要馬上回日本,子孫後代永遠不得再向安家挑釁。” 安芸的話激蕩起連太郎心裡的傲氣,幾百年的高貴武士家族傳統讓他只想堂堂正正地贏。他垂下拿槍的手抬起下巴問道:“比什麼?” “風水。” 安芸的回答讓連太郎微笑了一下,和風水宗師以風水學正面交鋒是多少風水師平生的夙願,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印證機會。他感興趣地轉過身:“有規則嗎?” 安芸看了看門外從地上爬起來的殺手說:“我們就比你身後的兩位先生,我要他們放下槍走到教堂大廳聽柏寧嬤嬤傳道,半個小時之內他們將自願成為上帝的子民。我們只在教堂外佈局,不能進教堂,不能和兩位先生說話,不能用槍,也不能殺人。” “十分鐘。” 安芸聽到連太郎說十分鐘心裡立刻沒了底。這個比賽她本來就沒有必勝的把握,她只想拖住連太郎十五分鐘,等警察前來圍捕。那些都是十惡不赦的殺手,也不知他們犯過多少案,心裡有多少罪惡,而且沒有一個有說服力的神職人員,完全用風水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感化一個人。對於習慣長篇說話的嬤嬤,十分鐘時間可能開場白都沒有講完,她看看柏寧嬤嬤,柏寧嬤嬤向安芸微笑著點點頭。安芸立刻對連太郎說:“十五分鐘。” 連太郎低聲說:“明白了。”然後收槍提刀走到小廣場中間佔住了中宮。 修女們帶著兩個插好手槍的殺手走進主教堂。連太郎向安芸微微一欠身說:“請多指教。”立刻從身上抽出彈射槍向古堡最高處擊響。一道銀線射向鍾樓,連太郎拉著合金鋼絲像一頭大鷹,揚刀飛上半空,直撲頂上最大的十字架。 古堡坐東北向西南,位於東北方的大教堂就是古堡的靠山之位,在風水上靠山代表人氣、健康,教會的向心力也以此為核心。連太郎的目標非常明確,只要斬斷頂上的十字架,就可以動搖教會的精神力量。 修女看到連太郎有所動作,馬上關起教堂大門,裡面同時響起優美哀傷的風琴聲,上主的聖曲迴盪在濃云密布的天空。 安婧和劉中堂跑到安芸身邊,安芸大喝道:“你們一起把醜方的狗舍奪回來!其他修女把麥稈挑到小廣場中間點火,快,用取暖油澆到火上!” 安芸的目標一為拖延,二為圍捕,如果可以配合柏寧嬤嬤傳道當然更好,所以她要先佔領醜方把狗群帶進去,重新結好三刑囚土局,同時在小廣場中間生起營火,起到暖局的作用。這個古堡的風水局五行屬土,土最忌受凍,一旦有火力暖局,僵土就會變成生長萬物的沃土,就算失去了十字架的核心力量,教化頑凶仍然輕而易舉。而且連太郎對十字架的攻擊就算成功,他也不能把整個鐘樓拆掉,那裡仍是最有力的靠山。 教堂裡的氣氛聖潔莊嚴,動人的聖曲在教堂裡的空間造成巨大的感染力。可是兩個殺手插著褲兜斜斜地站在教堂中間,臉上帶著不屑的笑容看著柏寧嬤嬤。柏寧嬤嬤帶著小狗扣扣走到聖壇上,對兩個殺手招招手說:“孩子們,過來這裡。” 殺手搖晃著身體走過去,不以為然地說:“要對我們講耶穌那點事嗎?我們都可以背出來了。” 另一個殺手更有幽默感,他展開雙手像被綁在十字架上,表情痛苦而誇張地彎著腰向前走:“哦!哦!我背著十字架,我給你們贖了罪……哈哈哈……” 柏寧嬤嬤讓他們走上聖壇,盤腿坐在地板上對他們說:“孩子們,你們知道我被人強姦過嗎?” 神聖的嬤嬤開口不是講耶穌卻講自己這麼隱私的事情,兩個殺手感到意外,不約而同靜了下來,一個人問道:“是誰幹的?” 柏寧嬤嬤平靜地微笑著,摸著伏在旁邊的扣扣說:“洛杉磯的警察。” 兩個殺手不約而同地罵起粗口來:“該死的警察,我只要活著就要把他們殺光。” “我也曾經和你們這樣想過,我想過請殺手,想過自己學開槍,可最後還是成天躲在窗簾後面。我太害怕人了,以至於我要低著頭躲在人的背後和人說話。” 柏寧嬤嬤說起這些事的平靜,讓兩個殺手一陣震撼。他們意識到今天敢和殺手一起坐在地上聊天的嬤嬤是何等的勇敢。 一個殺手好奇地問:“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 “我小時候家裡很窮,父母成天吵鬧還有家庭暴力,我父親幾乎每天毒打我,我覺得只有離家出走才可以活下去。那時我才十五歲,然後流浪到洛杉磯……” 連太郎飛身上了鐘樓頂,狂喝一聲,兩刀斬出,頂上的十字架轟然倒下。正在小廣場挑麥稈生火的修女抬頭一看,都驚叫起來,有幾個拔腿就向鍾樓上跑,安芸怎麼都叫不回來,連太郎卻拉著鋼線從鐘樓撲到教堂頂上。他看出安芸生火暖局的目的,暖住風水局就可以暖住人心,能明白古堡外大明堂坎寧安湖結冰會產生煞氣的連太郎,同樣明白古堡內小明堂有營火暖局可以化解寒冬的煞氣。 經過一場大雪,古堡頂上鋪著厚厚的雪。在融雪的日子裡,傾斜的屋頂隨時會讓變成冰的積雪突然滑下來砸傷人,為了讓大冰層在屋頂上安全溶化,屋簷頂上的每一排瓦面都鑲著兩排香煙盒大小的銅板。連太郎從教堂頂滑下屋簷的位置,揮刀削斷一排小銅板,屋頂的積雪馬上像雪崩一樣大片滑下傾瀉向小廣場中的火堆。安芸無計可施,一步跳開看著剛剛燒旺的火堆被撲滅了一半,連太郎馬不停蹄從古堡頂上直奔對面的門樓頂重施故技。
安婧和劉中堂兩人抬著幾捆麥稈,從兩側沿牆邊潛向雪守住的狗舍。狗舍裡生著暖氣,裡面的狗已經被雪殺光,她蹲在裡面舉槍指著門外,隨時準備開槍。過了一會兒,她發現從門外扔進來幾捆點著火的麥稈,一瞬間狗舍裡滿是濃煙,她和詹姆士提起麥稈扔出門外,可是新的麥稈又扔進來,幾個來回後狗舍裡已經熏得不能待人。詹姆士耐不住煙火,咳嗽著衝出去,哪知一出來就被一根大棒子迎頭打中摔回狗舍。雪管不得詹姆士,她打開狗舍裡的水龍頭到處灑水滅火,可是狗舍門外卻源源不斷地飛進麥稈捆,著火的麥稈被水一灑冒煙更厲害,狗舍裡像火災一樣升起黑煙。 安芸偷空瞄了一下安婧和劉中堂,看到兩個人計謀巧妙,配合默契,於是放心應對連太郎。她從地上撿起一支挑草垛的長叉,在火堆四周舞得像風車一般,鐵叉一邊把屋頂上滑下來的積雪掃開,扯出來的勁風又催旺了火堆。她算好了時間,只要這場比拼在十五分鐘內結束,就算打得再激烈自己的體力也可以支持,所以肆無忌憚地放手大干。 可是修女們的宗教熱忱卻大出安芸意料之外,她看到有五六個修女頂著湖邊的烈風豎起梯子爬上鐘樓,幾個人在最高處顫巍巍地扶持著十字架。修女的黑袍在鐘樓頂上飄揚著,像告訴入侵者,基督的信念就是她們的戰旗,十字架永遠不會倒下。安芸看到這樣,整個人震了一下,要知道大十字架雖然是風水中的重點,但並不是她最關心的地方。她猜到連太郎會攻擊十字架,可是保護十字架太危險,成本太高,她的計劃是以暖局之法來曲線救應。而且對於沒有受過訓練的修女來說,這樣做極為危險,隨時會失足摔死。 她對修女們大叫著,讓她們馬上下來,可是修女們沒有任何回應,仍是在半空中不顧危險地扶著十字架。她心裡冒起一團怒火,揚手把鐵叉像標槍一樣向門樓頂上的連太郎飛去。連太郎揮刀格開鐵叉,聽到安芸對自己大叫:“長與連太郎,看到沒有!你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連太郎也看到修女在鐘樓頂上做的事情,他的確感到巨大的精神壓力。風水的力量無處不在,他斬斷的是一個沒有靈魂的風水物,卻被強大的靈魂重新豎起來,這個在寒風中搖搖晃晃的十字架就像被上師加持的法器,擁有無上願力。 他削斷面前的阻雪小銅板,又放下大片積雪撲到小廣場的營火上,隨即從屋頂飛跑回鐘樓頂上把修女推下來,一招“亂取”連斬出十幾刀,把日本刀舞得像一團銀光,十字架被砍得支離破碎無法成形。然後他拉著鋼絲像蜘蛛一樣垂到教堂背後,起腳踢碎採光的花玻璃窗,一直在演奏的風琴就在面前。他奮力向風琴投出日本刀,長刀刺破風琴音管和發聲簧片,教堂裡的風琴聲戛然而止。 連太郎沒有進教堂,也沒有開槍殺人,他用沒有違反規則的方法連續破壞了兩個重要的風水力點。在風水中聲音起了重要作用,寧靜祥和的聲音會讓風水局吉從天降,可是尖銳刺耳的聲音卻可以讓風水局產生聲煞,破玻璃聲出現和風琴聲停止,都會對教堂中的宣道造成影響。 兩個殺手看著耶穌和十二門徒的背景花玻璃被打碎,冷風突然從破洞灌進教堂;風琴也被打壞,彈琴的修女急急忙忙地檢查修理風琴。其中一個殺手站起來說:“你們放下過去的事情只因為你們承認自己是弱者,沒有人可以從法律得到公正和公平,什麼都要自己去拿回來,沒有能力救自己的人只能被殺掉。耶穌讓你們順從你們就相信,可是耶穌給了你們什麼?你們只是躲在深山里面藏起自己。你說上帝愛世人,可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上帝的愛;如果這個世界有上帝,他應該是仁慈的,可是我看到的上帝比我更殘忍。” 另一個殺手也說:“和傷害過你的人比壽命也太窩囊了,嬤嬤,你把你恨的人的名字寫給我,我幫你幹掉他們。我喜歡你,不收你的錢,我保證你的餘生比現在安寧。噢,那麼你就更接近上帝,哈哈哈哈……” 柏寧嬤嬤沒有站起來,她慈祥地對其中一人說:“摩里斯,可以把你的槍給我嗎?” 摩里斯怔了一下,柏寧嬤嬤又對他說:“查理還有一支槍,你怕什麼呢?” 喜歡開玩笑的查理對摩里斯歪歪頭,摩里斯猶豫地把手槍遞給柏寧嬤嬤。柏寧嬤嬤拉開手槍的保險栓指著查理說:“謝謝你們相信我,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現在要告訴你們比這支槍更強大的力量。你們相信槍,相信暴力,也相信自己,可是當我問你要槍的時候,摩里斯,你害怕了。因為你身上的力量只有這支槍,失去它你就一無所有,什麼也不是,你就變成了一個弱者,用你的話說,這時你就應該死掉。” 柏寧嬤嬤說完把槍口指向摩里斯,他覺得心裡有點發毛,鬼知道這嬤嬤會不會把槍玩得走火。他看了看手錶,柏寧嬤嬤對他說:“還有五分鐘,孩子坐下吧。玻璃窗碎了可以修好,風琴會再響起來,你們也會再回到上帝的身邊。當一個人有罪時,法官可以判他有罪,甚至可以處死他,可是沒有一個法官可以赦免他,法官赦免人就是違反法律。你們知道誰可以赦免這個罪人嗎……是凌駕於法官之上尊貴的君王,只有擁有最強大力量的人才可以赦免和寬恕,這種力量比刀、槍、暴力、法律更強大。” 柏寧嬤嬤說完把槍交回給摩里斯。他放好槍說道:“我們不是君王,你也不是,你這算是赦免我們嗎?” “孩子,你是一個軟弱的人,你連放下槍的勇氣都沒有,你只是在欺騙自己。你們受過傷害,可是你們不知道你們也可以像天主一樣赦免和寬恕。在剛才的故事裡,還有一個人可以赦免那個罪人,你們知道是誰嗎?” 雪在狗舍裡被煙熏得難以忍耐,於是在對講機中問連太郎能不能撤出,連太郎卻說要再堅持下去,因為這裡是全局的退路,萬一警察趕到,這裡就是破解困局的地方;大門和側門一定會被警察圍困,到時只能從這裡炸開一個洞離開。雪聽了他的解釋只好忍著眼淚和咳嗽,用濕布捂著嘴死守在狗舍裡。 安芸對連太郎斬碎十字架並不擔心,她反而擔心那些修女從那麼高摔下來有沒有危險。小廣場中的營火已經被溶化的積雪撲得只剩下一個小火頭,如果這裡的火熄滅,加上教堂溫度下降和風琴聲無法配合,裡面兩個聽嬤嬤傳道的殺手就會越來越抵觸,更別說在上帝面前低下頭。她叫一個正在添火的修女去打開了教堂的大門,這樣做可以讓神壇上直接看到營火,從風水上起到接通龍氣的作用。 她又讓修女們推來一輛運貨的拖卡車,盛滿了麥稈推到古堡中宮,積雪在車的下面不能影響車上的燃燒,修女們在車上澆了取暖油,火頭突然又爆發起來。連太郎開始發現自己一個人對付不了這麼多修女的齊心合力,他伸手摸了摸槍,幾乎要開槍殺人。可是剛才他和安芸定下的規則不能用槍,也不能殺人,現在又不能調動雪出來幫助,於是他放出合金鋼絲把自己拉上屋頂,跳出古堡外面。 古堡的大門被炸藥炸開,衝進來三輛轎車,轎車完全不顧修女們的死活,在古堡裡一陣橫衝直撞,把著火的拖車撞出小廣場,推出門外,盛著火堆衝下坎寧安湖。連太郎把轎車重新開進小廣場,急剎車抽方向盤耍出一個華麗的車頭後擺動作,把車頭正對著被炸開的古堡大門。他走下車看看雪守住的狗舍,那裡面仍是濃煙滾滾,不過雪說依然守在裡面。於是他打開轎車的副司機位車門,對安芸做了個請的動作:“安芸先生,十五分鐘已經到了,你的風水局全部被破解,我那兩個朋友應該還在和上帝談判……摩里斯,和查理出來吧,你們的任務完成了。” 安芸默不作聲站在小廣場中間,前面就是為她打開的車門,不過她不會走進去,除非聽到警察的警笛聲。可是警察似乎來得特別慢,莫非連太郎成功破局之後警察在路上發生了什麼意外? 教堂裡突然響起悠揚的風琴聲,所有人都同時看向教堂裡面。 柏寧嬤嬤招手叫過來五、六隻狗,這些狗有大有小,沒有一隻和另一隻品種相同,它們只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每一隻都有不同程度的傷殘。它們在一隻三條腿的牧羊犬帶領下小跑著來到柏寧嬤嬤旁邊,摩里斯和查理剛剛被大狗襲擊過,看到狗驚魂未定,一直向後退。 柏寧嬤嬤慈祥地笑著說:“孩子不要怕,你們手上沒有槍它們就不會攻擊你。如果你願意試一下,它們馬上會成為你的朋友。來吧,伸出你的手……” 兩個殺手蹲下來試了一下,狗群果然對他們很親近地舔手舔臉,小狗還跑到他們面前吱吱哼哼地要他們抱。 查理雙手卡起一隻伸著小舌頭微笑的西施狗說:“最漂亮就是你,其他的全是瘸子,醜死了。” 柏寧嬤嬤平靜地說:“它叫露娜,它的胸前曾經被刀割開三十公分長的傷口,皮肉都翻出來了。你可以輕輕摸一下。” 查理一摸,果然發現一條從右腋下跨到左肩上的長傷疤。他是職業殺手,對刀傷非常熟悉,衝口而出說道:“嗯,這是謀殺。抱著狗趁它不注意,從後面把刀伸到胸前反手一抽,喔……真血腥。” “對,我們也認為可以這樣做的只有和露娜很親近的人,因為她信任這個傷害她的人,而且你現在也可以這樣做……摩里斯,你身邊的古代牧羊犬叫貝利,它的兩隻眼睛都瞎了,是被主人用開水燙成這樣的。” 摩里斯剛才還以為這是一隻健康的狗,雙眼只是被長毛遮住,沒想到這隻狗根本就看不見東西。柏寧嬤嬤又對他說:“如果你在另一個地方叫它的名字,它就會向你跑過去;你悄悄離開原地的話,它就會一直向前跑然後撞到牆上。你想試一下嗎?” 摩里斯覺得這樣比殺了貝利更殘忍,他咬著牙搖搖頭說:“不,這樣做太無聊了。” 柏寧嬤嬤開心地笑起來,她抱過貝利對摩里斯說:“摩里斯,我和貝利一起謝謝你。你也許會殺了它,可是你不會戲弄它,對嗎?” 摩里斯聳聳肩說:“對,它沒有咬我。”他說完後,把手伸向那隻三條腿的牧羊犬,輕輕握住那隻斷腿。柏寧嬤嬤告訴他,這隻腳已經被人活活砍下來,然後它才掙扎著跑到街上。 柏寧嬤嬤對他們說:“我不是向你們展示它們的可憐,我想讓你們看看從它們身上發出來的力量。你們想過嗎?這些被人傷害過的小狗,現在就在你們身邊,它們心裡帶著仇恨,可是仍然選擇信任我們,這是它們愚蠢嗎?看看你懷裡的小狗,這個小生命裡包容著人類的罪惡,這個身體上刻著人類的暴行。請看著它的眼睛,請從它的眼睛裡找出一點惡……” 摩里斯和查理用不同的眼神看著面前小狗的眼睛,那眼睛像藍天下的湖水一樣清澈透亮,期待和人交流的眼神使人願意放下一切把手伸給它。柏寧嬤嬤說:“就像你們有槍一樣,狗不缺乏攻擊力,可是如果狗隻會不停地咬人報復,人就會和狗越走越遠,直到互相殲滅。你們剛剛被狗群襲擊過,你們應該恨它們,現在願意殺死這些小狗報仇嗎?它們已經信任你,現在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柏寧嬤嬤的話讓兩個殺手靜了下來。他們不是白痴,他們成為殺手有自己的原因,可是殺手的生涯只會讓他們最終死於另一個殺手的槍口下,這樣活下去毫無意義。就算殺光了全世界的人,自己也失去了全世界,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修風琴的修女坐回位子上,她剛剛拔出日本刀把風琴修好,緩慢憂傷的聖曲再次從她指尖輕輕流出。抱著露娜的查理突然哭了出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人人都有自己的傷心往事,能在上帝面前痛哭是心靈最徹底的滌蕩。 柏寧嬤嬤眼含著淚水用手搭著查理的手,抬頭看著摩里斯說:“你帶著槍來到這裡,卻放下槍坐在一個修女面前,你認為這不是上帝的安排嗎?” 連太郎和安芸聽到風琴聲,一起走進教堂,看到柏寧嬤嬤和摩里斯站在聖壇上,地上站著一群狗,查理一直背向大門跪在地上抽泣。連太郎發現有些不對勁,怎麼會有一個殺手跪在上帝面前?不過安芸說要讓兩個人都受到感化,現在摩里斯還站著,只要他走出來,這場決鬥依然是連太郎得勝。他低沉有力地小聲說:“摩里斯,我們走了,你還要開車。” 摩里斯沒有挪動腳步,他的表情徬徨而猶豫,過了一會兒,他大聲叫出來:“閣下,我覺得我們在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我想听她多講一些……我……” 連太郎的臉馬上露出怒容。他轉身跑到小廣場中間四周看看,竟然看到鐘樓上仍然豎著一個黑色的十字架。 安芸和連太郎一樣意外,她以為連太郎撲滅了營火,斬碎了十字架,教堂風水已經失去祥和的力量,並不足以在短時間裡感化那兩個殺手。她抬頭看上鐘樓,眼前的景象讓她驚呆了。幾把長梯重新搭在鐘樓上,三個修女和劉中堂都在凜冽的寒風中抱著安婧的雙腳,安婧展開雙手像耶穌受難一樣站在鐘樓的最頂端,風吹得她搖搖晃晃,修女袍像一團黑色的火焰四處張揚。 安婧用盡全力讓自己站直,圓睜著大眼睛盯著連太郎,口中輕輕地念誦著聖經。她誦經的聲音不大,可是小廣場上每一個都可以聽清楚從風聲中傳來的細細的聲音:“上主,請靜聽我的申訴,傾聽我的出自絕無虛偽唇舌的祈禱。任你考驗我的心靈,夜間來視察我,以火鍛煉我,你總找不到我的邪惡,因我的口未像人一樣犯了罪。我的雙腳緊隨你的腳印,我的腳步決不蹣跚不定。” 連太郎從她的眼裡看到了憤怒,心裡冒出一陣寒意。作為一個武士,為了自己的使命來到這裡拼死作戰,他本應問心無愧,可是他感到冷和害怕,不知道在害怕什麼。安婧念誦的經文似乎就是要讓連太郎聽見,她一直盯著連太郎說:“天主,我向你呼號,將投奔到你右邊的人從敵人的危害中救出。求你護衛我,有如眼中的瞳仁,在你雙翼的庇護下叫我藏身,使我脫離謀害我的暴民,及那企圖消滅我的仇人。他們關閉了鐵石的心腸,口中語言盡是誇大狂妄,他們的腳步現已把我緊逼,瞪著眼要將我推倒在地。” 連太郎看著站在天空以身體為十字架的修女,心神都恍惚起來。這就是以神的名義表達出來的力量,在聖神修女院的天空有一個斬不斷的十字架。安婧的聲音越來越憤怒,她看著滿地鮮血和燒焦的流浪狗屍體,眼淚不停流到臉上:“上主,起來迎擊制服我的仇敵;上主,揮動利劍救我脫離惡徒。上主,求你親手將他們治死,使他們離開此世,滅絕他們!使他們不再呼吸!” 修女們跪在小廣場中間和安婧一同祈禱,氣氛越來越凝重。連太郎知道自己真的輸了,他按著耳機叫雪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應。他連忙跑到狗舍裡面,看到雪和詹姆士都暈倒在濃煙中。因為他一聲令下,雪不顧一切地死守著狗舍,直到昏死過去也沒有離開陣地。 連太郎抱起雪默默走到小廣場中間,向教堂裡面和安芸分別深深鞠躬,接過修女交還給他的日本刀,開車離開古堡。安婧一看到連太郎上車,馬上從鐘樓頂跳到教堂頂上,抓起一個雪球向轎車頂扔去,尖叫著大罵:“兇手!敗類!你們把狗狗還給我!” 安芸抬頭對安婧大聲說:“婧婧,快下來,上邊太危險了。” 修女們麻利地收拾教堂,安婧坐在一邊看著死去的大狗哭得雙眼通紅,柏寧嬤嬤一直和兩個新信眾談心,有幾個修女過來安慰安婧。劉中堂站在安婧身邊有點不知所措,安芸看得出他正在乾著急,於是對他說:“劉兄弟,錄像帶還能看嗎?一會兒警察到了要交給他們。如果連太郎跑得快的話還可以離開美國,不過警察看過這盤帶子會把他列為通緝犯,以後他想入境就不容易了。” 劉中堂看看表,奇怪地問道:“我們本來計算警察半小時以內就可以到達,現在足有半小時了,怎麼還沒有到?” 安芸看著滿目瘡痍的小廣場說:“連太郎的確是成功破局了,警察來的路上會出現意外,拖延了時間,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會有足夠的時間逃跑。那個女孩把狗舍守得固若金湯,被煙熏得昏過去了都不會爬出來,絕對是狠角色啊。” 劉中堂突然問安芸:“芸姐,你想不想他們被警察捉住?” “現在不想了。《龍訣》已經不存在,連太郎輸了決鬥,作為一個武士他會講信用的。只要他離開美國再不回來,何必讓他蹲幾十年大牢呢,他也是個人才,算了。” “可是……”劉中堂還沒有說完,安芸就低聲說:“糟糕,差點忘了我們還有一路伏兵,這樣的話連太郎插翅難逃呀。” 警察的確在路上遇到了麻煩,他們接到報案後感覺到情況嚴重,於是大隊人馬帶上重武器出動,可是公路上全是雪水,在一條小橋上剛好遇上前面出現撞車,儘管警察努力排開故障車輛,15號公路還是堵塞了十幾分鐘。在塞車的時間裡,警察派出直升機先到聖神修女院查看情況,於是一台輕型直升機率先到了現場。空中警察在現場看到修女院裡面濃煙滾滾,像發生了一場火災,可是已經看不到有人在古堡裡面對峙。 直升機降落地面向修女們了解了一些情況,就听到總部通知,剛才劫持修女的疑犯已經被空中鎖定,現在正在追捕,還有三架在訓練的飛虎會航空俱樂部飛機,他們已經把疑犯的汽車重新趕回卡託山區。 飛虎會航空俱樂部由二戰時飛虎航空大隊的老兵們組建。他們為了保持這個高尚的榮譽和回憶,一直保養著當時的戰機,平時開放給航空愛好者做教練機,也會為附近的農田灑農藥、化肥,這是個很受當地人尊重的俱樂部。今天一直追踪連太郎的全是當年二戰時最好的飛行員,他們聽說對手仍然是日本人,都異常興奮,三個年邁的飛行員像當年二十歲到中國西南作戰時一樣發動戰鷹,再次為正義伸出援手。 連太郎一行三輛轎車剛進入15號公路,就被三架戰斧式戰鬥機纏上,路上汽車不多,他們頭上老是有三架大鯊魚飛機盤旋,很快就引起了公路警察的注意。以美國警察圍捕的習慣,可以想像15號公路前後和附近都會被封鎖,還是沿公路逃走,不可能逃到華盛頓機場,於是連太郎決定開車進入山區,在密林的遮掩下逃脫。 三輛轎車在山路里急速盤旋,可是頭上的飛機卻隨時給警察指引著方向,就像在連太郎的車上標了一個天空記號,任何人抬頭看看都知道他現在的位置。雪被新鮮空氣吹了一會兒清醒過來,她在煙熏中吸入過多二氧化碳,只感到全身無力,而且從瑟蒙特鎮開始就經歷連場惡鬥,她身上早就傷痕累累。雪無力地靠在椅子上,側過頭看著全神貫注開車的連太郎。他的頭髮一片焦黃,臉上也沒一塊乾淨的地方,可是那張認真的臉依然讓雪心動,因為他去任何地方依然帶著自己。雪從身邊拿起一支衝鋒槍,想把天上的飛機打下來,連太郎卻按住她的手說:“飛機飛得很高,用槍打不下來。我們衝進山區就會甩掉他們的,你休息一下吧。” 雪無力地放下手,事實上以這樣的身體情況,就算對著飛機開槍也打不中。 汽車繼續向山區縱深,天空上又多了一架警察直升機,這意味著警察已經來到附近,圍捕馬上就會開始。山路上完全沒有其他車經過,路牌上顯示出一段連續急轉彎,一側是垂直的陡坡,一邊是山谷,剛才公路兩旁遮蔽行踪的樹木少了一邊,公路直接暴露在飛機的視野下。在這裡汽車必須要減速過彎,連太郎卻依然保持高速度,汽車甩著尾滑過彎道。天空上的警察開始用擴音器警告連太郎停車,這是進攻前的信號。連太郎反而加快了車速,前面一定是警察的封鎖線,連太郎卻只想全力以赴衝過去。 三架戰斧式戰機再次排成縱隊,呼嘯翻滾著從山谷向連太郎俯衝下來。連太郎見識過這三架飛機的飛行技術,在瑟蒙特鎮的時候,飛機就準確地炸毀了自己的汽車。俯衝投彈是二戰中的高級投彈技術,差勁的飛行員會俯沖之後拉不起飛機,直接撞到地上,訓練成績好的飛行員也不能把投彈點精確到一輛汽車,只有在實戰中千錘百煉的飛行員才會有這麼精湛的技術。從這一點來看,連太郎肯定飛機上的人就是藏《龍訣》的主人,那張黑白相片裡的二戰老兵。 從飛機上沒有扔下燃燒彈,而是在三輛正在急轉彎的轎車前撒下滿天白粉,味道刺鼻,臭不可聞,眼前的視線全都被擋住。連太郎立刻想到飛機上的傢伙何等陰險,這是石灰氮的味道,幾乎是化肥裡最臭的一種,在這種時候大量撒出來馬上就會發生車禍。方向盤已經控制不住,轎車的玻璃窗一早就撞碎了,腥臭的石灰氮充滿了車廂,連太郎乾脆放開方向盤讓車衝下山谷,他伏過身體壓在雪的身上,屏著呼吸緊緊地抱住她。 連太郎把雪拖出來的時候,雪已經沒有站起來的力氣。連太郎從車廂裡找出日本刀,抱著她在沒膝深的山谷裡漫無目的地走著。頭上三架戰機慢慢地盤旋,引來了劉中堂的雪糕車。 劉中堂把錄像帶交給警察後,馬上和飛虎會的飛行員聯繫,但是因為信號太弱一直無法接通。安婧看到母親和劉中堂要去追連太郎,也不顧柏寧嬤嬤的阻攔強行上了車。不過她上車倒是有一個好處,因為安婧從小就有著比一般人強很多的直覺,她像個天生的巫師,算卦的準確性出奇的高。當大家都以為連太郎要逃向機場的時候,她卻指揮著劉中堂衝進託卡山區,追到低空盤旋的戰斧式飛機很快跟上連太郎。可是當他們看到連太郎的時候,汽車已經衝下山谷。 劉中堂把車停在陡坡上,安芸和安婧像兩隻大鳥從雪坡滑下去。 安婧一離開雪糕車就抽出兩支伯萊塔自動手槍,追到太郎身後用槍指喝他:“站住!馬上停下來,你們犯下的罪必須要自己承擔。” 連太郎抱著雪,雪用雙手緊緊鉤住他的脖子,他臉上毫無表情,雙眼失神,一腳深一腳淺地繼續向前走。 安芸快步衝到連太郎面前說:“長與先生,你快上我們的車,我盡量送你離開這裡,否則你被警察逮捕了起碼要關二十年監獄。” 安婧聽到安芸的話,衝口喝問:“芸姐你瘋啦!為什麼要放過他們?” 安芸嚴厲地對安婧說:“婧修女,修道院和監獄一樣是為了感化罪人,我的確想過把他送進監獄,可是長與先生沒有殺人,還和我們安家訂下了永遠和平的約定,這和進監獄改造過沒有區別。只要他的心中沒惡念,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重新成為一個好人,如果上帝知道他的心意,不會讓他的生命浪費二十年。他是一流的風水師,可以幫助很多人,我們不能剝奪將會受到他幫助的人的權利!” 連太郎停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穿中國長衫、圍著白圍巾,一身書卷氣的中國女子喃喃地說道:“我殺過人,我也應該死,但並不是為了贖我的罪……這個世界沒有人無辜……” 在他說話的時候,雪也睜開了眼睛,她像餓狼一樣看著安芸,掙脫了連太郎的懷抱,抽出懷刀擋在他前面。連太郎一把摟著她說:“夠了,你為我做得夠多了!你要好好兒活下去,你快跟他們走!” 雪不停地搖著頭,連太郎對她說:“東京基地毀落,我失去了全部'天使',她們是培養出的武士,可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們,她們的犧牲是光榮的,失敗的我仍偷生世上卻是長與一族的恥辱。百年基業毀在我的手上,我不甘心,可是已經沒有辦法挽回和洗脫……日本要重振皇道實現大亞細亞主義需要很多志士,但是我不能在牢裡等二十年,這樣只會讓日本蒙羞。” 雪扯著連太郎的衣服說:“我們一起走,上他們的車就可以走出去了。先生,我們一定可以回到日本的!” 連太郎大喝道:“住嘴,我還要接受他們的恩情,被他們恥笑嗎?” 連太郎的話嚇得雪馬上不敢出聲。這時劉中堂也趕了上來,和安婧一前一後用槍指著連太郎。劉中堂和他們正面交鋒過,深知道二人是超級危險分子,他小聲對安芸說:“芸姐,千萬不要放他們走……” 安芸立刻怒目瞪了劉中堂一眼,她知道連太郎已經有了自裁的心意,如果他們三人內部都分裂成兩種意見,要堅持捉拿連太郎歸案的話等於逼死連太郎。她轉過眼神看向連太郎,正想說些什麼,連太郎遞起手說:“安芸先生,什麼都不用說了。你是我唯一尊敬的中國人,無論德行和風水都讓我折服,我有兩個願望,一是把她帶走,第二……” “不!” 雪抱著連太郎尖叫起來。她完全明白了連太郎的意思,連太郎已經決定要切腹自殺,而切腹並不會馬上死亡,所以切腹者會鄭重請親友或是自己最尊重的人,甚至由自己尊重的敵人進行切腹後的致命一擊,以完成整個過程。這個幫助切腹的人被稱為“介錯人”,連太郎想請求安芸對自己進行“介錯”,也是對安芸最大的尊重。 雪跪在連太郎前面說:“先生我不走,我和你一起去,成佛成魔,上天堂下地獄我都跟著你……你可以讓我介錯嗎?請你允許我這樣做。” 她說完重重地把額頭磕到雪地上。 安婧和劉中堂雖然一直用槍指著連太郎,這時也垂下手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不知該作何反應。他們看看安芸,安芸和他們一樣矛盾,可是她了解對於日本武士來說這是一種歸宿,而且真是想死的人,就算現在攔得住,一轉身他就可以再自殺,與其為他自殺增加困難,不如讓一個武士用自己感到仍有尊嚴的方法解決人生最後的困惑。 安芸默默從連太郎身邊走開,揚手叫走了安婧和劉中堂,把兩個日本人留在潔白的雪原上。她退得遠到雙方聽不清說話的距離就小聲說:“連太郎切腹後,那女孩要給他致命的一刀,然後……婧婧你槍法好,一會兒往她身上開槍,手腳肩膀什麼的反正不致命的地方都可以,只要放倒了別讓她自殺。她是鬼迷心竅了,又不是武士自殺什麼呀……” 安婧點點頭,雙手托起一支槍,以一擊必中的狙擊姿態瞄準了雪。過了一會兒,她對安芸說:“她不是想像武士那樣自殺……她是殉情……” 連太郎工整地跪在雪地裡,雪跪在他左側,從懷裡摸出一條白手帕擦乾淨連太郎的臉,為他整理好衣服,然後又梳理好自己的頭髮。連太郎接過那條白手帕,同樣為雪擦乾淨臉上的血污。雪的臉上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雪輕輕地問道:“我可以成為你的妻子嗎?” 連太郎嘆一口氣,看著濃云密布的天空想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對著雪磕首長跪,抬起頭叫了一聲:“長與……雪。” 雪嬌羞地笑著深深回禮。按日本傳統女性婚後從夫姓,連太郎對她的稱呼等同承認她妻子的地位。 長刀慢慢劃開連太郎的腹部,血從他身體下滲到雪地上,不停地漫延出去。雪緊緊地靠在他身邊,背對著安芸他們。 過了一會兒,安芸沒看到有什麼動作,可是連太郎和雪已經像跪在雪地裡的雕塑一樣靜止下來。他們三人匆忙跑過去一看,連太郎已經斷了氣,他胸口上有一個不顯眼的刀口,血流得不多,可以看得出是專業而致命的一刀。 這把懷刀正插在雪的心口,刀身已經沒入一半。她仍用手把懷刀緩慢地壓進心臟,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眼睛一直看著連太郎沒有血色的臉。 每個人都感到金屬刺透心臟的痛感,可是雪卻像在婚禮上鬧了一天洞房的小妻子,平靜疲勞地倚靠在丈夫身邊。安婧實在看不下去了,一轉身撲到安芸懷裡哭起來。安芸把安婧交給劉中堂,蹲下來抱著雪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雪慢慢吸了半口氣,用很細微的聲音顫抖著說:“Yuki……” 安芸的手立刻握著雪的手用力一壓,懷刀深深刺透雪的心臟。 雪的眼睛慢慢閉上,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眼角流下來。灰色的天空上飄散下茫茫細雪,安芸站起來退後幾步,守在原地等警車過來。劉中堂走到安芸身邊小聲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安芸展開掌心接住天上飄下來的幾片雪絨,雪絨粘在她溫暖的手上馬上化成小小的水珠,她仰望著天空很久才回答劉中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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