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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可怕的風水原力

華爾街風水師2 红尘 17620 2018-03-11
“在風水里不只是運用固體、山和河流、建築物和公路,一切地形和城市,甚至室內家具擺放的變化都可以產生不同的效果,還可以計算出事件的時間。當然了,這裡有一個前提就是你用高能量的3.5K微波模擬了風水中最重要的能量——龍脈之氣,所以每一格局都會發揮出真龍脈的效果,如果這三個金字塔沒有受到這麼高能量的微波覆蓋,只是放在地面上當然不會這樣……” 紐約已經開始下雪,安良穿著整潔的西裝,提著公文包,手上拿著一杯咖啡,和西裝革履的洋人白領們一起擠進電梯。他心裡一直嘀咕:現在都上午十點多了,說美國經濟衰退各大公司要裁員什麼的,怎麼還是那麼多人擠寫字樓? 電梯升到七樓,安良快步走進自己的事務所。 這裡是西城區的高級寫字樓,不過七樓是最便宜的樓層。因為在西方傳統中認為七是代表死亡的終結之數,稍微講究一點的公司都不願意租這個樓層,一般只作為大樓管理層和設備層。不過安良特別喜歡這裡。

洋人認為七樓是兇惡之地,作為可以改變命運的風水事務所首先就要敢安家在這裡,如果自己都要求吉利數字保佑,怎麼向洋人傳達風水的力量和勇氣;其次這座寫字樓從一至六層是商場裙樓,七樓多出一個大平台,安良喜歡在平台上到處走走,可以多些活動空間吹吹風。不過這些都只是理由,其實是之前安良知道自己的八字天生倒霉,也不知道有什麼糗事會排到自己頭上,寫字樓放低一點,要是遇上大樓火警、恐怖襲擊之類的事情,這裡可以第一時間逃跑,就算跑不掉,這也是消防車可以搭梯子救人的高度,安全啊。 安良風水事務所並不孤獨,在旁邊還有幾家規模不大的印度人會計師事務所和律師事務所,大樓管理處辦公室也在旁邊,走廊上隨時人來人往甚為熱鬧。

他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前站了一會兒,四周和他離開前沒有什麼變化。他想:嗯,風水格局沒有變,裡面幾個傢伙應該也活得好好的。 他抬頭看看從辦公室裡伸出來的一個針孔攝像頭,門馬上急促地打開,一個戴著眼鏡的矮個子女孩尖叫著撲到他懷裡:“亞力山大!” 安良後退半步紮好弓箭馬,抬頭仰望天花,雙手自然張大保持平衡不讓咖啡打倒。這種大狗式的猛撲歡迎時不時都會來一下,安良多次提醒可是一直發生。 女孩抱著安良的腰搖晃了幾下停下來,笑嘻嘻地退回辦公室拉開門讓安良進來。安良禮貌微笑地對她說:“嗨,阿美,早上好。” “嗨,你瘦了一點,不過看起來更精神了,我一直擔心你死了不再回來。”阿美的聲音很尖細,表情誇張得有點像兒童卡通片的女童。

安良一邊走進辦公室一邊說:“嗯,我也很擔心,不過現在沒事了。以下是正式宣布,我留下的遺囑全部作廢,一會兒拿到我房間給我碎了,要不你們衝著那筆遣散費可能也會謀殺我。小余呢?” “嗨,安先生早上好,我在倒果仁給你。”一個穿襯衣打領帶的華裔年輕人托著一盤雜果果仁走到安良面前,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你回來就好,昨天聽達達說你要回來,我馬上去買了一大罐乾果仁給你下咖啡,呵呵呵呵……”外表文質彬彬的小余說完傻傻地自己笑起來。 安良說了聲謝謝一直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達達呢?” 小余趕在安良前面打開了辦公室門,安良一看裡面就呆住了。他的辦公室一向清幽風雅,牆上掛著中國字畫,茶几上擺著茶具,為的就是讓全世界的客戶都可以從他這裡感受到中國文化,可是現在這裡竟成了一個電腦機房。

他的辦公桌上放了六個電腦屏幕,桌子下面堆著小山似的機箱,各種粗細不一的電線亂成一團。左面牆上掛著加大號黑人球衣和棒球手套,右面牆上掛著兩套加大號西裝,四周的字畫全都被擋住了,只有正中間一張紅木橫匾還可以看到字,那上面用蒼勁有力的毛筆字寫著中英文版本的警句:安全第一。 安良抽了抽鼻子,他聞到一股烤香腸的油香味,然後一轉頭瞪著小余。 小余馬上跑去翻辦公室的抽屜:“這裡每天晚上有清潔公司進來做清潔,亂是亂一點,不會臟的……我想是達達放了吃的在抽屜裡,清潔工不敢隨便給他收拾……” 小余一邊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比薩,安良伸手很快地把抽風開關推到最大擋,然後走到小余的桌子旁邊坐下對阿美說:“監獄真不是讓人變好的地方,我的辦公室給那個前罪犯坐過之後變得像個牢房。”

阿美搶過小余手上的果仁端到安良面前放下說:“牢房也比里面乾淨,那個達達還老是對我擠眉弄眼,他再這樣我就告他性騷擾……”阿美拉過一張椅坐來安良身邊親熱地問,“亞力山大,你去哪裡了?是不是去很危險的地方尋龍點穴?” 安良一向不喜歡人家叫他“良”,因為洋人發這個音很難聽,華人叫起來好像在叫“娘”。他在名片上印了很有男子漢氣概的英文名“亞力山大”,可是除了阿美從來沒有人叫他的英文名,今天回來聽到阿美叫自己一聲“亞力山大”也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安良讓自己表情溫和一點說:“我不能告訴你去過哪裡,你就當我沒有離開過吧。這個月有沒有什麼事情?” 阿美唧唧喳喳地說:“有很多新客戶打電話來,我都幫你推到這個月了。這段時間銀行客戶特別多,一聽那低三下四的聲調就知道做不下去要虧本,打過電話來的我都記了下來。我還通知了親戚朋友不要到那些銀行存錢,存了錢的趕快提出來,要是銀行破產的話手續可就麻煩了……”

安良喝一口咖啡說:“現在是次貸危機時期啊,全世界的銀行都在虧錢。這種事真不是布個小風水局就可以解決的,最多只能幫他們保住原有的客戶,控制不要發生大規模擠兌,給銀行時間借錢緩衝……真是頭痛。有沒有其他類型的客戶?” 阿美麻利地打開小余的電腦說:“有一家醫院也要看風水,你看……” 小余從檔案櫃裡抽出一份文件交給安良說:“他們把平面圖都送來了。” 安良翻開圖紙看了看說:“見鬼了,這是什麼世道,醫院都要看風水!他們遇到什麼問題了?想怎麼樣?” 阿美託了一下有點過大的眼鏡框說:“他們說這一季病人突然減少了,想把生意重新做起來。” 安良抬起頭不高興地說:“什麼意思?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怎麼是生意呢?病人少了代表人人健康,他還真想全紐約的人都病了去光顧他們呀?動機不純,不看。”

小余把電腦屏幕轉到安良面前說:“我查過他們的資料,兩個月前有個病人半夜急診,可是一夜沒有醫生管他,天亮時發現他死在走廊裡。後來警方查看當晚的錄像,看到他臨死前不斷有醫生從他身邊經過,他倒在地上後還有保安走到他身邊踢了兩下,看沒動靜又走開了。所以家屬把他們告上法庭要求重金賠償,這件事媒體報導後附近的居民都不去那個醫院看病,安先生也不要管他們。” 安良把圖紙向桌上一甩:“太冷血了!這種醫院就應該倒閉,看什麼風水?你告訴我是幫了他們,要是我到現場看出有這樣的事,我肯定布個煞局,讓他輸官司立馬破產,真是……” 安良還沒說完,一個體形嚴重超重的黑人出現在事務所門前,達尼爾洪亮的嗓門馬上震動了整個辦公室:“YOHO!我的兄弟,你終於回來了。”

達尼爾張開一雙熊臂就要和安良擁抱,他們自從認識以來就覺得臭味相投,一直都是以這種熱烈的方式打招呼。不過他沒有接到兄弟的擁抱,安良從椅子上彈起來閃過一旁,伸手揪住他的手腕反方向一壓,把他推到自己的辦公室里關上門就是一頓亂拳,拳頭打得像機關槍,怪叫聲像李小龍,把達尼爾打得慘叫連天。 安良發洩完之後拉整一下自己的衣服說:“起來吧,別裝死了,我才用了三成力氣,你這麼肥,頂得住。你記住,永遠不許在我辦公室吃比薩!” 達尼爾躺在沙發上睜開眼睛:“熱狗呢?” 安良作勢又要打,達尼爾馬上用雙手抱住頭。 “熱狗漢堡包飯盒拉麵雪糕可樂薯條全都不行!” 達尼爾咯咯笑起來:“OK,喝杯紅酒可以了吧?”

安良側著頭斜眼看著達尼爾說:“光天化日喝什麼紅酒?” 達尼爾從沙發上滾起來,從辦公桌下拿出一瓶紅酒說:“我們都已經是百萬富翁了,很快就可以變成千萬富翁,再過兩個月可能就是億萬富翁,那時我們就要在夏威夷喝紅酒了。” 安良一翻身坐進自己的大靠椅劈裡啪啦打開電腦問道:“咦?沒虧本嗎?” 達尼爾打開酒瓶,拿出兩個酒杯放在桌上說:“你看看交易記錄就知道了……” 安良一邊查看一邊說:“你這些電腦、衣服什麼的全部給我搬回家,以後不許再放在辦公室……” 達尼爾驚奇地說:“這可是你的東西呀?” “我的?” “是呀,法官判了我不能私人用電腦你知道的,所以這些電腦只能由事務所出錢買,我都讓電腦公司把賬單寄給你了。”

安良看著屏幕咬牙切齒地說:“我恨你。” 達尼爾笑瞇瞇地把一杯紅酒放在安良手邊,伸出粗大的食指在鍵盤上按了幾下,一張密密麻麻的賬單出現在安良面前。安良的眼睛頓時像汽車大燈那樣亮起來。 他轉頭看看達尼爾說:“真的?” 達尼爾很有內涵地微笑點頭,安良大吼道:“你用一百倍的保證金全倉操作一個月?你瘋了!你看到頭上的字沒有?安全第一!你這樣超高風險操作華爾街絕對沒有人請你,巴林銀行就是給你這種瘋子搞垮的。” “對呀,所以才有十倍的利潤,不過因為有一半是我的,你的賬戶實際上是翻了五倍。”達尼爾拍拍安良的肩親切地說,“五百萬,夠你買下這些電腦再給我一個專用辦公室。我還想要一個可以吃東西的會議室,然後你去環遊世界,我在這裡繼續操盤……嘿嘿……” 安良仰起頭看著達尼爾漆黑的大胖臉,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達爾尼插著褲兜挪到辦公室中間,抿著紅酒說:“原始資金需要快速累積,這種操盤方法的確風險很高,不過因為我對美元下跌有絕對信心,所以才敢這麼做一把。資金安全是很重要的,從現在起我的操作會轉為保守,隨著資金的增長越來越保守和安全,你可以放心。而且遲一些可能不用我們自己的資金炒作,因為有個神秘客戶找我談一個大型操作計劃……” 他瀟灑地一轉身,帶著極為自信的笑容對安良說:“過十億美元的金融大戰,就在安良風水事務所展開,如果做成這個業務,我們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安良皺著眉頭眼珠左右一轉,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問道:“什麼神秘客戶?為什麼不去金融公司操盤要在我這里幹?” 達尼爾咧開嘴對他閃了一下超白的大牙說:“談成了再跟你說,在龐大的利潤下你會有興趣的。”他走到大靠椅後面搭著安良的肩說:“我們都是貪婪的紐約人,對嗎?” 安良身上響起一陣重金屬搖滾音樂,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安良掏出手機一看,打電話來的是艾琳娜。 安良一家和艾琳娜從東京回到美國已經十多天。安婧回聖神修道院報到,繼續當修女;劉中堂則要從日本取道墨西哥重新偷渡入境,假裝沒有離開過美國,至今沒有踪影。艾琳娜全盤接管了大衛集團,馬特維也回到正常的研究工作,他和大衛集團簽訂的一系列技術合約按商業常規原封不動轉到美洲聯合投資公司旗下。 因為艾琳娜和馬特維都和安良有進一步溝通、研究的意向,所以安良知道艾琳娜只要理順了接管事務,遲早會給他打電話。現在艾琳娜請安良到大衛集團總部見面,然後一起吃午餐,安良心里大喜過望,因為大衛集團的一系列事件到現在為止並沒有畫上句號,更多、更大的謎底也許就藏在艾琳娜背後。 安芸回到美國對安良說過,連太郎可以同時劫持自己和馬特維,那麼《龍訣》就可能和大衛集團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件事情一天沒有搞清楚,全家上下都不要指望有安寧的日子。安良一家短暫平靜的生活下面,隱藏著巨大的擔憂。 安良在電話裡對艾琳娜的邀請半推半就,一副貴人事忙的樣子,其實他等這個電話等了很久。約好時間後,安良帶著焦急的心情慢慢走下樓開車,隨著曼哈頓堵塞的車流慢慢開到華爾街120號。這座大廈的二十三樓曾經讓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成就一番事業,可是短短一個月之前一切物是人非。安良布下的風水局預算起碼可以讓大衛集團在這裡順利發展二十年,可是現在一股力量打破了風水控制下的格局,安良知道這股力量裡面有仇恨,有貪婪,可是還會有其他嗎? 走進二十三層,這裡再也沒有大衛集團,也沒有李孝賢出來迎接,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場夢。安良走到玻璃大門前沒有按門鈴,而是直接按出李孝賢按過的那串九位數密碼。他知道這個密碼不能再打開這扇門,可是再按一次仍讓他露出一絲笑容,心頭一緊。 前台小姐打開門把安良迎進門,正對著三台電梯的大門後鑲著“美洲聯合發展工程公司”的字樣,刻字的旁邊還有一個圓形徽號,中間抽像地畫了一頭弓著背、潛伏待發的豹子,這裡已經成為了美洲聯合投資的一個子公司。辦公大廳的佈局完全沒有變化,前台小姐把安良帶到大衛的辦公室前,秘書再把他帶進裡面。安良不自覺地看了看過去丹尼辦公室的門前,李孝賢曾經像個普通女孩一樣坐在那裡,現在換了一個白人姑娘。 寬敞的總裁辦公室足有半個羽毛球場大小,一邊是大沙發和書櫃,另一邊是總裁的座位。從這裡俯視紐約東河,左側是有一百多年曆史的布魯林克大橋,右側是關鎖水口的總督島。 艾琳娜和幾個白人一直在不停地交談,看到安良進來馬上和客人結束了談話,送走客人後關上總裁室的大門。 她沒有戴眼鏡,金色的頭髮優雅地盤成旋髻,穿著名牌套裙,顯得雍容華貴,可是臉上表情仍是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她點上一支煙示意安良坐在她對面,然後全身無力似的倒在大靠椅上,用疲倦的聲音說:“回來後累死了,這些生意上的事比搞研究煩得多……你收了八百萬酬金,有沒有給自己買一份好禮物?我還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東西呢,哼哼……” 安良不緊不慢地說:“我天生沒有發財的命,我的收入大部分捐給慈善機構了,那八百萬里面有90%到了兒童癌症基金,我給自己買了杯咖啡……已經喝了。” “哦?呵呵,再捐多一些你可以被封為義人了。” 安良知道“義人”是猶太人對為社會和民族做出巨大貢獻力量的人的尊稱,其他民族不會用這個詞,他敏感地問道:“你是猶太人?” 艾琳娜微笑著用手撥一撥面前的煙霧說:“我祖母是猶太人。這個公司是你布下的風水局,我原封不動地保留全部佈置,我想試試你布下的風水局會不會讓我也得到什麼好處。” “這不一定可以讓你有好處,如果這段時間你的運氣很差,你在這裡只能保得平安……而且……”安良攤開雙手說,“這個風水局是失敗的,大衛和議員都在這裡死了,後來丹尼也死於非命。老實說,你不應該再信任我。” “不,我認為大衛集團的事件不代表風水的失敗,因為我從馬特維的研究資料裡找到一點線索。” 安良馬上打起精神,他從小學習風水,印證過無數風水格局,無論世界各地,無論是否經過風水佈局,用風水學對一片地方進行分析總會得出比較準確的結果。相對來說,大衛集團的事件就是一個謎案,這也是他一直咬住這件事情不放的原因之一。 艾琳娜的藍眼睛水汪汪地看著安良,她很想看看安良聽到這個看法之後的表情,一切在她意料之中,她看出安良在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激動。 “喔……放鬆點,我的王子,先喝杯咖啡好嗎?還是墨西哥的科特佩?” 艾琳娜還記得安良是很會品咖啡的人,這一點和自己很像。她走到咖啡機旁邊散漫地調著咖啡粉,對安良說:“上次你在我研究所的時候,我對你說過基因排列左右著人的命運,還發現輻射可以改變基因。可是輻射的種類很多,許多物質和電器以至這個咖啡壺都會產生輻射,而且大多數輻射都會殺死或者破壞基因,所以我認為輻射可以殺人是因為先改變了人最本源的密碼,當這個密碼被改變和擊破時,人就會在基因排列的演進中突然死亡,當然也可能突變。” “當然了,原子彈在長崎、廣島爆炸的時候,從命理學的角度真正注定要死的人不會超過萬分之一,絕大部分人是被命運以外的力量突然殺死。可是一場地震、海嘯和戰爭不是一樣會讓人類大批死亡嗎?這又和輻射有什麼關係呢?” 艾琳娜把兩杯香濃的咖啡放在桌上說:“你提到的是另一種力量了,我們做科學研究要按部就班……我發現這個原理後,檢測過這里和會議室,兩個房間都有微量的、不正常的輻射殘留,直到現在還有,不過不用怕,這個程度已經不會致命了。大衛死去的真正原因應該是游離輻射,只要有足夠的能量驅動輻射機突然發出強輻射,而這個輻射機又做得夠小的話,可以殺死任何本來基因中不應該死去的人。” 艾琳娜的話讓安良想起李孝賢交給他的腦波雷擊機。在北京時他們已經從南方新能源開發公司得到分析結果,也大概猜到了雷擊機殺人的原理,艾琳娜的研究結果只是更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安良抿一口香濃的咖啡說:“然後呢?” 艾琳娜看到安良對這個結果並不是想像中那麼驚訝,倒是有點意外。她在東京指揮營救的時候,其中一支獨立小分隊的任務,就是攻擊使徒會基地收集任何高科技產品。從收集回來的破碎的腦波雷擊機中,艾琳娜很快解開了大衛的死因,也為自己的基因研究留下重要資料數據。可是安良卻像早就知道結果的樣子,艾琳娜馬上想到李孝賢可能給他提供過信息。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剛才說的只是一個引子,引起安良的興趣進一步合作。 “不過影響基因的力量還有很多,馬特維的研究中也發現了一種3.5K微波,這種微波的力量比游離輻射更強大。” 安良聽到這裡真是感到生命的脆弱,人已經是很不耐活的生物,這些科學家還要搞出那麼多殺人的東西,而且可以像魔鬼一樣把人殺死在命運之外。他看著艾琳娜失神地笑起來:“你們兩個已經成了上帝的代言人,上帝搞錯了誰的命運,你們就可以去把他幹掉,當初我真是應該讓馬特維死掉……” 艾琳娜走到大門旁邊拿手提包和大衣,她對安良說:“你在我的研究所喝過一杯咖啡,我從杯口上提取了你的基因做研究,發現你的生命週期只有三十年。可是我回來後又再提取你的基因做測試,發現你的基因中壽命點排列改變了,生命週期延長到九十年……真老啊……” “什麼?”安良這一下真的大為愕然,他用幾乎是粗魯的聲調問道,“你怎麼能隨便提取我的基因?這是我的隱私!” 艾琳娜冷笑一聲:“廢話,我這樣做並不違法。而且你是風水師,一生中不知看過多少人的命運,那不也是一種窺探嗎?風水師的天職就是要改變命運,如果你首先算出自己的命,然後去改變它又有什麼奇怪呢?問題是同樣的情況在馬特維身上也發生了,你沒有在風水中死去,他也沒有在科學實驗中發生意外,你們都發生了各自不同的效果,這就是3.5K微波和游離輻射的區別……我知道你已經很想知道什麼是3.5K微波了,走吧。” 安良真是太想知道了,他好像著了人家的道似的,一臉憤憤不平,提起公文包掠過艾琳娜身邊。艾琳娜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領帶說:“請我吃個午餐吧,我知道一個紳士不會拒絕這種要求。” 安良對艾琳娜狠狠地皺起眉頭,艾琳娜發出一陣放浪的笑聲,挽著安良從辦公大廳快步走出去。 安良在街上買了漢堡包和薯條,打發了艾琳娜的午餐要求,在艾琳娜的抱怨聲中兩人驅車前往新澤西州的裂巖谷研發中心。 研發中心依然守衛森嚴,經過一連串安全檢查後安良又走進那個蜘蛛形的巨大鋼鐵建築物。 地底下的粒子定向共振機仍然不停地轟隆轉動,人走在四周的圓形通道上,就像隨時要扔進絞肉機的廚房作料。艾琳娜把安良帶進地下第三層的一個大車間,馬特維正和幾個技術人員忙碌地操作著一排電腦。在車間的中間安置著一台卡車般大小的球形微型核反應爐,從反應爐上接出一支粒子發射槍,發射槍正對著一張約二十米長的巨大長桌,長桌上罩著玻璃,玻璃裡面放著三個用花崗岩切割出來的金字塔,而金字塔的排列和埃及金字塔完全相同。 安良走進車間後,雙手插著褲兜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一大堆東西。馬特維看到他們進來並不打招呼,看了一眼又埋頭做自己的工作。 安良指一指馬特維然後問艾琳娜:“叫我來看什麼?他這是什麼意思,對我有看法嗎?” 艾琳娜圍著金字塔看了一圈,對安良說:“工作的時候停不下來,我想他不會對你有看法的,他連自己的事都沒興趣,對你更沒有興趣。他只關心那個……等一下吧,他想見你呢。” 安良在車間里四處參觀了一會兒,馬特維終於放下手上的工作走過來,他神情冷漠地對安良伸出手握了一下,然後走到大桌子旁邊按著玻璃罩說:“安先生,希望你理解我那時很急於看到實驗結果。你知道,那麼大型的實驗很難組織,而且還要做大量的數據採樣,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必須要排除。” 安良和他在馬來西亞的古木村基地打過一仗,兩個人都幾乎殺死對方。而且他們像上輩子的仇人一樣,從第一次見面就拔槍對打,至今為止沒有試過一次文明的交流,馬特維這次請安良過來,不得不先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一下。 安良仍是插著褲兜對他說:“我不會理解你,而且庫巴鎮永遠會記住你,說不定現在正對你追殺,因為你製造的水壩倒塌造成了鎮里三百五十人死亡,每個家庭都有遇難者,整個鎮夷為平地。” 馬特維的眼鏡後面閃著冷冷的眼神:“科學家要做的只是把項目完成,至於怎麼使用,用出來有什麼後果那是你們的事情。如果每個科學家都要先考慮一件發明有多少意義,那麼現代文明根本不可能推進。” 艾琳娜打斷他們的對話:“停!我們今天不討論哲學。馬特維博士,現在你還願意向安先生請教嗎?” “當然,只要對研究項目有幫助的人我都願意請教,如果安先生願意的話……”馬特維說完直直地看著安良。 安良把雙手抽出褲兜,無所謂地攤攤手,讓馬特維說下去。 馬特維在桌子旁邊按下開關,玻璃罩慢慢打開,三塊花崗岩金字塔也像積木一樣同時張開變成一個有很多棱角的多邊形。馬特維伸手從金字塔底部的洞裡摸出一個蘋果遞到安良面前。 安良接過蘋果看看,這個蘋果潤澤光滑,看得出水分很足,遠遠就可以聞到蘋果的香味。安良笑起來:“地質學家變成農業專家了,你改行研究水果新品種了嗎?” 馬特維又從另一個金字塔下拿出一小盤草莓,草莓鮮紅欲滴,像剛剛從枝頭採摘下來,他看著盤子說:“這些都是十天前放進去的水果。這裡面沒有做任何防腐保鮮,室溫攝氏二十五度,濕度百分之二十五。” 安良這下有點驚奇了,這種條件下放置十天的蘋果會脫水和開始腐爛,草莓更容易腐爛,就算放進電冰箱十天的水果,也不會好吃到哪裡去。這個現象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蹟。 馬特維又指了指一台電腦上的影像說:“那是十天前的樣子,你先看看。” 安良拿著蘋果走近一點,看到電腦屏幕裡的蘋果並不新鮮,有幾個小麻點,果柄上有兩片半枯的葉子,可是手上的蘋果葉子卻青翠可人。 安良好奇地問道:“蘋果可以起死回生,你用了什麼方法?” 馬特維仍不回答他,又從第三個金字塔里提出一個小玻璃箱,箱裡除了一隻小白鼠,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他提著箱子說:“一隻餓了十天的白鼠還是精神充足,而且我們估計這隻白鼠會有基因上的變化。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現在我們可以一起看看。” 他的助手從旁邊推過來一個斗車大的玻璃箱,裡面有上百隻體形更大、更健壯的白鼠在來回湧動。馬特維說:“我手上的白鼠是十天前從這裡面隨機捉出來的,其他白鼠有正常飲食,這一隻餓得半死。現在放進去看看有什麼結果。” 艾琳娜也笑著走過來,看著馬特維把小白鼠放進去。這隻小白鼠一回到鼠群,馬上到處找東西吃,可是一些體形特別大的白鼠卻向它圍攻,還有其他的在一旁看熱鬧。整個大玻璃箱頓時亂成一團,肉眼根本看不清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一團團白影上下翻飛,打架聲吱吱地響個不停。 過了三分鐘,鼠群平靜下來,安良看到一隻最小的白鼠爬到鼠堆中最高的地方仰天大叫,它的嘴上全是鮮血。再看其他被它踩在腳下的健壯白鼠,鼻子上幾乎都在流血,每隻白鼠的鼻子上都缺了一小塊肉。剛才沒有參戰的白鼠則開始慢慢爬向這隻小白鼠,向著它低聲吱叫。 安良非常驚訝地問道:“這隻小東西成了鼠王?這是怎麼回事?” 馬特維先檢查了一下剛才的錄像,然後才對安良說:“這就是3.5K微波的作用,我已經找到宇宙最強大的力量,可是要全部發揮出來,我想得通過中國風水學的技術。” “嗯?”安良一臉疑問地看著馬特維。現在他才注意到馬特維比過去清瘦了很多,白大褂穿在身上顯得鬆鬆垮垮,看來他為了自己的研究付出了極大的精力。 馬特維招呼大家到一旁坐下,然後對安良說:“本來這是公司的機密技術,不過艾琳娜博士全力推薦你來參與研究,所以我現在可以向你說說整個研究過程。1964年美國科學家就從宇宙中接收各種微波,可是無論他們把接收機調到什麼頻率,都會接收到一種微弱的背景波,這種背景波無處不在,也無法過濾。經過研究,確定這是在太古時期形成宇宙的大爆炸產生並殘留下來的,至今仍然充滿整個宇宙的3.5K微波。” 安良問道:“從太空到我們這裡也有?” “對,無處不在。” “那為什麼只有那隻小白鼠可以成為鼠王呢?我也可以呀?” 馬特維毫無表情地說:“聽我說,這是波長極短、頻率極高的電磁波,具有很高的能量和質量,可是按常態瀰漫在空間的話並不能產生效果。好像汽油可以劇烈燃燒推動汽車,可是你只是用棉花簽沾一點的話,也不可以煮咖啡。” 安良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你在收集大量3.5K微波?” “不,我可以製造出來。”馬特維向核子反應爐揚起下巴,簡直是自豪地說道,“這個反應爐就是我發明的3.5K微波發射器。剛開始的時候我和你的想法一樣,想收集大量3.5K微波,我發明了專門探測這種微波的儀器,從地面應用到衛星,從地面探測到地層下面。這個儀器耗費了大量時間和金錢。最後我發現3.5K微波除了瀰漫在空間,在地層下也有更強大的潛流,3.5K微波可以在空間傳播也可以通過固體以及任何物質傳播,而且可以在任何有機物和無機物之間產生共振,尤其在產生皺褶的地貌可以形成無可估量的微波洪流。你過去看到的世界地形大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就是3.5K微波洪流的走向。” 安良聽到這裡恍然大悟,馬特維所說的3.5K微波,原來正是風水學所指的龍脈之氣,而中國玄學中所指的“氣”,也完全可能就是這種微波。如果這個反應爐可以發射出相當強度的3.5K微波,就等於生產出龍脈之氣,這隻小白鼠被龍脈的浩然之氣養十天之後,相當於在真龍正穴中得到風水的力量,怎能不在三分鐘內在鼠群裡稱王稱霸。 安良問道:“可是你怎麼會搞出一台地震機呢?3.5K微波可以產生地震嗎?” 馬特維棱角分明的臉已經瘦得像個骷髏,可是雙眼毫無倦意地閃著精光,他語氣興奮地說:“3.5K微波有強烈的共振性,通過固體傳播的共振效果更強烈,對共振的研究這只是第一步,因為這是最容易做到的。作為一個地質學家,我馬上就想到用自己製造的微波和地球上最強大的地下微波洪流產生共振。老實說,對共振的研究是本體,產生地震則完全是研究時發現的副作用,所以下面那台機器的全名應該叫做'輕微粒子固體定向共振機',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叫它做地震機。” 安良聽到這裡眉頭又不禁皺起來。艾琳娜一直看著安良,她敏感地發現安良心情的變化,連忙接過話說:“公司會重新評估研究地震機的用途,這個研究已經成形,我們馬上要推進下一步研究。我們救出馬特維博士後,我和博士商量過,把我們的研究做一個合作,回到這里馬上用3.5K微波用於生物測試,只過了幾天我們就發現生物和植物的基因都產生了強化性的異變。可是為了進一步取得可靠數據,我們重做實驗並且延長了十天,直到遇到新問題要向安先生請教。” 安良聽到這話又奇怪又高興,兩個科學家把自己捧得那麼高,可是自己對這種高能物理研究並沒有多少認識,自己可以做什麼呢?他提提眉毛,帶著疑問的神情等艾琳娜說下去。 艾琳娜看到安良飢渴的求知表情,知道現在趕都趕不走安良,她笑著對安良說:“要咖啡嗎?” 安良慘叫道:“這時候要什麼咖啡,你說下去吧。” 艾琳娜還是讓助手衝來速溶咖啡,她知道這樣可以讓安良安定下來,然後對安良說:“其實每個金字塔里面本來全都放著三件東西,蘋果、草莓和白鼠,可是到昨天為止,每個金字塔里只剩下的就是這些。其他的蘋果和草莓都腐爛了,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在同等條件下,三隻白鼠裡面只有這只留下,這就是問題了。” 安良很快地反問道:“會不會是採樣不足,或者是這隻白鼠抵抗力特別強?” 馬特維回答說:“當然不是,如果只是這樣我們就不會請你來了。我們有十個金字塔沙盤在同時做實驗,每一個沙盤都是同樣的結果;在二十米長的桌子上,發射的3.5K微波能量是同樣的,可是無論遠近,都只會留下一隻白鼠,這些倖存的白鼠送到山上生物工程部分析基因,發現都有同樣的強化異變。” 安良問:“強化了什麼?” 艾琳娜說道:“簡單地說強化了白鼠的領導和計算基因,社交性和戰鬥性也被強化,用人類的話說,它變得精明、雄辯和好鬥,而且有領導才能,和自然形成的鼠王基因吻合。” 安良聽到這裡腦海裡閃過一件事情!這兩個科學家正在做的事情,就像在尋龍點穴,莫非真的和風水有莫大的關聯?他嘗試用風水的思維套進這個實驗。 他仔細看看那三個金字塔,其實三個金字塔的高度並不相同,他面前的佈局中中間那座最高,前面放白鼠的那座最低,這正好和風水中最完美的龍脈模式吻合,於是他問道:“其他九個沙盤裡也有三個金字塔?” 馬特維說:“對,而且我設計成每個塔都有不同的高度,在位置的佈局上是隨機的。”然後他叫助手打開一扇巨大的鐵閘,鐵閘後是九張一模一樣的大桌,桌上的金字塔零散錯落,在安良眼里分明是十種不同的高度簡化的風水佈局。 安良跑過去仔細看過之後又問道:“其他沒有變成鼠王的白鼠也沒有死掉,是嗎?” 艾琳娜說:“沒有,它們變得很怪異,有點像……白痴。放出來之後體質弱了很多,傻傻地待著一動不動,我們覺得這是餓了一個星期的正常反應。” 安良心裡升起一陣興奮。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他走到其中一張桌子最高的金字塔旁邊指著塔說:“從這個塔出來的白鼠就會變成這樣?” 艾琳娜和馬特維驚訝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點點頭,然後站起來走到安良身邊。安良又分別指向其他八張桌子最高的金字塔:“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產生了那種傻白鼠?” 艾琳娜詫異地笑起來,她搖著頭說:“良,你是在看風水嗎?” 馬特維馬上扶著眼鏡走到每一張桌子前,仔細地看安良指出的金字塔有什麼特別,可以讓安良一眼看出實驗的結果。安良可以從馬特維臉上看出震驚,馬特維根本無須掩飾自己對風水的震驚,因為這是斥巨資、用高科技長時間做出來的研究結果,居然被一個外行人一眼看出,那麼這種研究也太無聊了。 馬特維站起來說:“你指出的每一個金字塔都是最高的,是因為第一個猜中之後,推理其他的都會這樣嗎?” 安良這時對這十張桌子的興趣已經提高了許多,他雙手扶著桌子,眼睛一直盯著金字塔說:“後面九個金字塔是推理出來的,第一個卻不是猜中。在風水學中,最高的塔被稱為文昌星,也叫做文筆峰,在中國古代被認為會讓人在科舉中考出好成績,現代來說應該是可以讓人的智力有所提高。如果你去分析這些最高的塔里的小白鼠,我相信它們會變得更聰明,更接近人類的智能。它們放出來後不吃不動,不代表它們傻了,而是代表它們開始思考四周的世界,也許正在思考你。當生物有了智能和自覺,它解開迷惑的動力遠大於飢餓的動力。就像馬特維博士可以幾天不吃飯不睡覺去搞研究……” 艾琳娜沒等安良說完,就對其他助手大呼小叫。助手們很快推來那十隻從高塔里放出來的傻白鼠,又捉出十隻普通白鼠放在另一個箱子,把兩個電腦屏幕分別放進兩個箱子。 箱子裡的屏幕調成黑屏,只在中間現出一個白色的圓圈,鼠標箭頭被調到最大、最顯眼。艾琳娜拿一隻無線鼠標放進箱子裡,把光標慢慢推到白圈中間,旁邊的助手馬上往裡面撒上只夠白鼠吃一口的肉鬆末子。 兩個箱子都反复這樣做幾次後,兩邊的白鼠開始湧動起來,吱吱聲鬧成一片,好吃的東西總是讓小動物激動。安良和十多人一起緊張地圍著兩箱白鼠屏著呼吸等結果。 那箱普通白鼠鬧了一陣之後沒有結果,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可是從金字塔里放出來的十隻小白鼠,竟然慢慢圍到鼠標旁邊,試圖一起頂動鼠標去移動光標。它們在極短時間內,已經把鼠標、光標、食物這三個無關的概念在腦袋里關聯起來,而且有組織地去完成一件事。 光標向屏幕中的白圈每移動一毫米,四周圍著的人的心都撲通一聲狂跳,因為從來沒有鼠類的智能可以達到這個程度。在生物智能測試中,這是一個連狗都會失敗的項目,只有豬和猩猩才可以達到這麼高的智慧。 當光標移動到白圈裡,整個車間的人都一陣轟動,這個實驗震撼了每一個人。艾琳娜笑著不停讚歎,搖著頭無法相信眼前見到的事情,她抱著同樣激動的安良狠狠地親了一口;助手笑得合不攏嘴地往裡面撒了更多肉鬆末子,然後如珠如寶地把這些高智商小白鼠分箱裝好。 馬特維一直嚴肅得像木頭的臉上也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他對安良說: “這就是風水?我們還可以做什麼嗎?只是通過不同的固體形態就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 安良對這個實驗項目已經入迷了,因為他知道這並不是馬特維發明了一件產品,而是發現了風水為什麼會對人產生作用的原理。他對馬特維說:“在風水里不只是運用固體、山、河流、建築物和公路,一切地形和城市,甚至室內家具擺放的變化都可以產生不同的效果,還可以計算出事件的時間。當然了,這裡有一個前提就是你用高能量的3.5K微波模擬了風水中最重要的能量——龍脈之氣,所以每一格局都會發揮出真龍脈的效果,如果這三個金字塔沒有受到這麼高能量的微波覆蓋,只是放在地面上當然不會這樣。但是……但是什麼,我太激動想說什麼都忘了……”安良給自己灌了一杯冷咖啡說,“但是風水還可以通過地理環境的形態去尋找龍脈之氣最強的地方,就是說你用衛星探測到的3.5K微波,風水師可以用肉眼找出來。” 隨後三個人繞著十張桌子走來走去,安良在中間指指點點,就這個課題一直談到半夜,完全忘記了時間,直到車間裡的助手全部走了,三個人都餓得半死才想起要出去吃點什麼。馬特維住在研發中心,他極力挽留安良住下來,明天繼續參與研究,可是艾琳娜說這是公司商業實驗,安良也不是大學裡的科學家,不能馬上進入研究,起碼要簽好合約和談好薪酬,馬特維才依依不捨地放安良回家。 深夜的紐約白雪紛飛,街上的行人卻絲毫沒有減少,聖誕節近在眼前,整個城市都在為那一夜的狂歡預熱。 從瑪麗亞酒店的七樓餐廳看下去,時代廣場上的霓虹燈像無數華麗的電影屏幕從地面疊起,一直豎到半空,廣告動畫把擁擠的十字路口映得七彩變幻彷如童話世界。 酒店裡暖氣很足,艾琳娜脫下大衣,只穿著毛茸茸的貼身背心,高舉雙手用力地伸了個懶腰說:“真是瘋狂的一天,良……”她的眼神越過桌面上的燭光看著臉上剛剛長出鬍鬚根的安良,“你是個可以讓女人瘋狂的人。” 安良猛喝了一口紅酒說:“只是風水讓你們瘋狂,如果我不是風水師而是麵包師,我想你也不會對我有什麼興趣。” 艾琳娜轉轉手指,叫侍應過來收拾好桌上用過的餐具:“我還以為你隻請我吃漢堡包,你知道我是吃肉的……” 她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安良,眼神傳出每個男人都可以一眼看懂的曖昧。 安良笑了笑,端著杯子轉過頭看樓下的街景和行人。霓虹燈太亮,晃得他一陣心虛,最熱鬧的地方總讓他覺得寂寞。 “良,和我們簽個合約,我們一起完成這個項目的研究。” “好,你先出個合同草稿我看看,條件滿意的話我可以考慮。” “可以先說說你會怎麼開展嗎?這不會洩露你的秘密或者讓你在合作中吃虧吧?” 安良看著艾琳娜,無可否認這是一個很迷人的白人女郎,她的一頭金發在搖曳的燭光下映得像被微風吹動。也許喝了些酒,她的臉泛起潮紅,吃完飯後她為自己補了妝,猩紅豐潤的嘴唇半張半合,看起來很軟。他說道:“沒問題,如果這麼簡單就可以洩露風水的秘密,古代的風水師就不用寫出堆成山的風水經典。我想下一步是有系統地印證,從各種龍脈的形態開始記錄下數據差異,然後是大量佈局的不同效果反應,最後還要把風水中計算時間的公式轉化為計算機可以運算的模式,這個過程可能很漫長,可是不一定對風水有什麼貢獻。我和馬特維不同,如果不能從這裡找出什麼意義的話,我未必會參與研究。” “為什麼?” “因為對於你們來說是在研究一個新課題,對於我來說只是用另一種方法去印證在中國歷史上早就印證過的技術。風水已經完善到一定高度,無論你們是不是去找出背後的原理,風水的作用都不會有改變和受影響,就好比吃素可以長壽,無論科學家是否研究,吃素仍然可以讓人長壽。這種對既成事實的研究可能會推進,也可能毫無用處。” 艾琳娜蹺著二郎腿輕輕擺著身體,一直帶著微笑看著鼻樑和眉骨都高高聳起、一副混血兒樣子的安良:“有思想的男人……哼哼,真可愛。你喜歡只用腦袋想問題嗎?” 安良聽得出這是一個挑逗,不用腦袋想問題難道還可以用身體去想嗎?他覺得這是一個問問題的時機,如果艾琳娜真是會用身體去思考的話。他向艾琳娜拋出一個想了很久的問題:“據消息靈通人士說,你有地理學的學位,我們就讀的學校不同,不過也算是同學,可能只是你一直沒有機會告訴我。艾琳娜博士,可以說說你是怎麼為大衛集團選工程地點嗎?” “這只是一份工作,重要嗎?” 安良的眼神逼視著艾琳娜說:“警戒山一號、二號研究中心都是你做的基建,而這兩個地方都和某種風水佈局吻合,我相信這種精密的吻合併不是運氣好或者偶然……你學過風水嗎?” 艾琳娜笑起來:“你認真起來像高中生第一次求愛。噢,艾琳娜,你喜歡我這種男人嗎?哈哈哈哈……” 安良沒有笑,他聳聳肩說:“看來進一步研究並不需要我參與,我大概應該回去應付我的銀行客戶了。” 艾琳娜用腿從桌子下輕輕踢一下安良的腳說:“你真是個很差勁的男人,根本分不清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不過和風水一樣,這也不是簡單說一下就可以洩露出來的秘密。在猶太文化中有一種為了證明上帝存在的秘術,稱為'卡巴拉'。” 安良放下酒杯側耳傾聽,一天的倦意突然煙消雲散,他想不到還有另一種文化可以和風水有交叉。 艾琳娜攤開一張餐巾,用手指點著紅酒在上麵點出十個紅點,紅點迅速化開變成十個紅暈,排成有規律的菱形。她用手指尖指著這些紅暈從上向下慢慢移動,說出一個個單詞:“王冠,智慧,理解,仁慈,權力,美麗,忍耐,威嚴,律法,王國。這是卡巴拉最常見的表現形式,在這個系統裡,就是用這些元素表達上帝和他創造的世界。” 安良扁扁嘴,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他一邊按手機一邊說:“十個概念就想構成世界,這個世界也太簡單了,而且這和你選地方有什麼關係呢?你看……” 安良亮出手機,手機上已經從網絡查出“卡巴拉”的資料,屏幕上有一棵樹,從樹根到樹頂畫著十個排成菱形的球,每個球上都寫著艾琳娜說過的單詞。他有點輕蔑地說:“網上都有……這些我回家看看資料就行了。有更秘密的內容嗎?” 他說完已經開始低頭快速閱讀網頁上的說明文字。艾琳娜一言不發地任由安良自己看過一通,然後見安良抬起頭說:“這十個球也稱為生命之樹,菱形的右邊豎線用智慧、仁慈和忍耐代表上帝的正面力量,左邊豎線用理解、權力和威嚴代表上帝的負面力量,中間是王冠、美麗、律法和王國,代表兩者的和諧。這和中國哲學非常接近,中國哲學也是用陰和陽做世界的基本構成,以陰陽調和為生命的最高境界。我的理解正確嗎?” 艾琳娜笑一笑說:“很聰明,大概是這樣。如果兩個民族有相近的哲學本原,那麼出現相近的地理文化有什麼奇怪呢?” “可是你設計的兩個研究中心從風水學來說並不是最和諧的狀態,裂巖谷是一個使人產生殺機、創造出殺人工具的兇地;你的生物研究所是以喧賓奪主,把權力和利益爭奪到一個女性主管手上為目標的佈局,這就是卡巴拉生命之樹所說的和諧嗎?” 艾琳娜聳聳肩說:“我不知道這些,我只是選擇最配合生命之樹的地理環境,把建築物的佈局和選址盡可能接近卡巴拉的構成。猶太人房屋在建造上並沒有什麼特殊要求,可是對於神殿和重要的地點就有一系列的選擇標準,比如在紐約的猶太教堂都會朝向耶路撒冷,如果教堂本身不能這樣建造的話,我們會不用這個地方,至少在朝拜時向著耶路撒冷的方向。事實上,全世界的猶太教堂都會這樣建造。” 安良想了一下,進一步問道:“那麼你在選擇施工地點的時候,會有什麼具體的準則呢?” 艾琳娜的表情好像說安良在問一個蠢問題,她略為提高聲調地說:“呵呵,像耶路撒冷那樣,當然是要在穩定的地基和山脈上面了,這是最基本的要求呀。” 安良了解全世界的地理,記得耶路撒冷是建在猶他亞山脈中段高峰上的古城。這個建在石灰岩山脊上的城市經歷了幾千年戰火,至今仍是硝煙不斷,是中東戰爭的重要衝突地點之一,卻一直是猶太教、伊斯蘭教和基督教的聖地,和平的宏願和戰爭的事實在這裡正像生命之樹一樣扭合著上帝最極端的兩副面孔。 安良又從手機裡調出耶路撒冷的地圖,從圖上看這並不符合中國風水藏風聚氣的要求,到底有什麼吸引著三大宗教幾千年來不惜任何代價來爭奪?和艾琳娜的談話沒有解開什麼謎團,倒是引出更多問題,他只能直接追問最簡單部分:“你選施工地點時會以耶路撒冷為原本?或者說當成是完美模式來模仿嗎?” 艾琳娜把身體向後靠,一臉無聊地說:“可以說是這樣吧……卡巴拉是猶太教最神秘的學術,難道你想就在這個餐廳花兩個小時搞清這件事嗎?我只能說這麼多,如果你有興趣可以自己研究一下,或者……” 艾琳娜伏到桌子上湊近安良說:“你信奉猶太教,我們可以一起研修……我要休息了,送我回家?” 艾琳娜的家在曼哈頓西城,距離瑪麗亞酒店並不遠,安良很快把她送到一座摩天大樓下面。艾琳娜看看表,時針已經指向凌晨兩點,她解開安全帶後並沒有下車,只是靠在椅子上說:“良……知道嗎?我們的基因圖譜很接近,我想我們也會有共同的生活經歷吧?” “你對照我們倆的基因圖譜?可是你是白人,我是黃種人,從本質上就應該不同。” “不,我看出你經過了幾代人的混血,你的基因已經分不清種族。我也是一樣,是一個金發的猶太人。”艾琳娜說完把頭靠在椅背,扭過臉看著路燈映照下安良寬大的肩影和輪廓分明的側臉。 純種的猶太人有著褐色的頭髮和眼珠,如果艾琳娜不是自己說出來,沒有人會把她和猶太人聯想到一起。安良聽到她的話,馬上想到的共同點倒是這兩個混血兒都承傳著自己民族最古老的秘術。 艾琳娜一直看著安良,她看到安良咽了一下喉嚨,似乎有點不自然。她問安良:“你離過婚嗎?” 這樣問並不禮貌,可是艾琳娜一向瘋瘋癲癲,安良也開始習以為常。艾琳娜的話讓他敏感地想到艾琳娜離過婚,她瘋狂地研究基因和命運,是不是在研究自己的命運呢? 她說自己的基因、也就是命運和他很相似,如果是真的話,她也會是一個沒有桃花運的人。人沒有桃花運的支持很難得到穩定的婚姻,就算勉強湊在一起,也很快會離婚收場。這也是安良在知道自己沒有桃花運的前提下,遲遲不考慮婚姻的原因之一,與其愛一場然後失去,不如讓自己靜靜地生活,這樣可以少受一些傷害。直到那一天,在自己有了死的覺悟時遇到李孝賢…… 他一直看著前面的路牌說:“我沒有結過婚,你累了嗎?” 安良不想和艾琳娜談私事,因為這個女人太迷人了,一個正常男人要愛上艾琳娜只需要一秒鐘,可是他無法接受不肯定的愛情。 艾琳娜長嘆一聲:“呃……我很累……睡了。” 她說完就閉上了眼睛,安良嚇了一跳:“唉?你家不是這裡嗎?” 艾琳娜閉著眼睛笑起來,她真是對這個男人無可奈何。如果安良是個浪漫的人,這個時候可以等到一個輕吻,至少是一次火辣辣目光在她身體上的肆意打量。 悍馬吉普車很寬,車頭兩個位置的距離頗遠,她慢慢讓自己挪動身子,把兩條長腿架在車窗上,把頭靠在安良的肩膀上,小聲對安良說:“不結婚就不會離婚是嗎?” “是。” “這是中國式的智慧?” “這是趨吉避凶的原理。” 艾琳娜把氣吹到安良的耳朵上,仍是小聲耳語:“不結婚也不離婚,就會不受傷害……不去想念……” 安良感到自己的面頰慢慢溫熱起來,那是艾琳娜嘴唇發出來的熱力,他還感到一隻手搭在自己大腿上,安良一把扶起艾琳娜:“博士的酒量真差,你已經喝醉了,我送你上樓吧。” 艾琳娜發出一串輕笑聲:“3503。” 安良扶著艾琳娜走進電梯,電梯廳裡的保安員眼神怪異地看著安良。到了三十五樓把艾琳娜扶進房間,安良看到這是一間寬敞的豪宅,從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整個曼哈頓的夜景,他小聲問艾琳娜:“家裡有其他人嗎?” 艾琳娜轉身雙手環住他脖子,在黑暗中把他拉下向長沙發倒去,安良不敢使出什麼招式甩開艾琳娜,只好順勢把她扶著放在長沙發上。艾琳娜仍然沒有放手,她小聲說:“放心,家里永遠不會有其他人。” 安良架起她雙手用圓滑的動作退出身體,對艾琳娜說:“博士,你喝得太多了,好好休息。” 艾琳娜突然從沙發上坐起來,用遙控器打開大廳的吊燈,大廳裡立刻燈光通明。她從設計抽象的玻璃桌上拿起一瓶馬爹利白蘭地酒,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猛灌進肚子,然後髮髻散亂地看著安良,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小聲說:“我今天的酒還沒有開始喝……我還以為你是個會品嚐好酒的人……” 安良沒有說話,他向艾琳娜禮貌地點點頭,就走出大門。在關上大門前他看了一眼艾琳娜,那個背影在寬敞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孤單。他看到艾琳娜頹喪地用手托著額頭說:“你會打電話給我嗎?” 安良聽出那種落寞,他甚至覺得自己理解一個女人接到電話時的感覺。對一個女人來說,同一段對話來自打出還是接聽有著天壤之別。 他小聲說:“會……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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