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吸血鬼獵人日誌5·地獄鎮魂歌

第2章 地獄LIVE

每一回“地獄LIVE”開始前,會場外的情景就是一場熱身表演。 歌迷是當然的主角:其中以少女佔了壓倒性的數量,把劇院外的幾條街道塞得滿滿的。她們當中除了大約三分一身穿校服外,其餘穿著的是另一批“制服”——毫無例外的黑色與白色;通花蕾絲與皮革;白銀製十字架或惡魔標記的項鍊及戒指;塗得雪白的臉頰與紫黑色的唇膏…… 在掛著“FULL”告示牌的售票處外面,四、五個打扮成秘密警察模樣、一身黑長衣與軍帽的少女圍攏在一起抽煙聊天;另一組在街燈底下聚集的,則像被拷問過的受害者:染成七孔流血的臉龐、以安全別針充當耳環和唇環、灰白色的隱形眼鏡…… 少女們彷彿把童年時作過的惡夢,一股腦兒搬出來穿戴到身上。

置身這樣的人群裡,拜諾恩倒是感到自在:誰也沒有特別留意他這個穿著全黑衣衫的外國人。 自從兩天前到東京來以後,他走在街上就從來沒有輕鬆過——歐美人在日本總是特別顯眼,直至到了“地獄LIVE”的會場來。 唯一比較難受的是那聲音,幾千人同時在說話。無論轉往哪個方向,你無法看不到附有大串飾物的行動電話。女孩們都忙於跟等候中或失散了的伙伴聯絡。 歌迷當然並不是這場熱身表演的唯一角色。 拜諾恩看見在遠遠的最外圍有一大群示威者,全部都是成年人,許多明顯已是父母輩,手上舉著各種抗議標語。寫的都是日文,拜諾恩看不懂,只知道許多是在“MAYU”的名字上蓋上一個叉。 示威者與歌迷之間的馬路上則隔著大隊警察,全都提著防暴用的塑膠盾牌和警棍,一個個臉色緊張。警車頂上的燈號無聲地旋轉閃亮著。

這樣的場景當然缺不了新聞媒體的攝影機。穿著整齊套裝、化妝一絲不苟的女記者,握著附有電視台標記的麥克風,在鏡頭前頻繁地開合嘴巴,同時不忘保持端莊的笑容。 異國的語聲在耳邊此起彼落,拜諾恩感到有點昏眩,無法判斷狀況。 這個國家實在是太陌生了。 ——還是先進場看看吧…… 他從大衣內掏出那兩張後台通行證,往“新宿THEATRE”正門走去,那兒等候進場的歌迷已經排成長龍。他有點手足無措,要徑直走到龍頭那兒,就這樣把證件遞給收票的人?還是要找進入後台的側門? …… “等一等!”一聲稚嫩的呼喊在人群的聲音里格外突出,吸引了拜諾恩的注意,因為那是用英語說的。 拜諾恩回頭:一個穿著水手服的女孩子,原本一直在發愁、抱膝蹲在場館的階梯上,此刻正帶著訝異的表情,朝拜諾恩直奔過來。

“是的!我在叫你!不要走……”少女一直用英語喊著,焦急地跑了過來,生怕拜諾恩在人叢中消失。 拜諾恩無法理解,呆呆地站在原地。 少女一走過來就伸手握著拜諾恩的手掌,她的手冰冷而柔軟,在微微地顫抖。 “你手上拿著的是……”她把他的手掌移近自己臉前,仔細看他手上的證件,她的眼睛瞬間睜大。 “我……我在作夢嗎?是真正的'地獄LIVE'後台通行證!這簡直是聖物啊!你……你是怎麼拿到的?” 拜諾恩透過墨鏡細看少女的臉龐。並沒有誇張的化妝,黑長發剪得細碎,像那種傳統日本人偶的髮型。她不算很漂亮,可是細小而豐厚的嘴唇溢著一股鮮活的誘惑力。 瞧見少女右邊頸項,拜諾恩的眉頭一下子緊皺起來。

——怎麼會這樣…… 少女察覺了拜諾恩的視線。她天真地笑起來,把衣領拉低一點,似乎故意要讓拜諾恩看見她肩頸的雪白肌膚。 在她的頸項動脈處,有兩個細小的血洞,乾結的血污一直染到衣領上。 “這叫做'吸血鬼的噬印',好看嗎?”少女笑著說。 “我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弄好的……你覺得逼真嗎?” 原來是化妝。拜諾恩的眉頭這才解開來,禁不住苦笑。 噬印確實弄得很像——對於這種東西拜諾恩是不折不扣的專家…… 少女拉著拜諾恩的手再貼近了些,變成挽著他的肘彎,胸脯不經意地壓著他的手臂。 “我叫真梨……你一個人來的吧?這兒不是有兩張通行證嗎?你要是肯帶我進去,我……今晚就不回家……”

拜諾恩已經許久沒有與女孩子的柔軟身體如此親近。他閉起眼睛,心底興起一陣微微的激動。 那並非慾望,而是對“某個人”的懷念。 ——慧娜…… 拜諾恩垂頭瞧瞧真梨那泛著緋色的稚氣臉龐,又仰首看著劇院上方廣告牌裡那個白髮的俊美少年。 “為了聽他唱歌……你願意獻出一切嗎?” 真梨那雙明澄的眼睛直視拜諾恩,毫不猶疑地用力點頭。
《社會新潮》十月號專題文章 惡魔?先知? 搖滾少年·繭崛起帶來之社會現象 “我願意為他奉獻自己的生命。”這樣一句話在日本古代以至戰時,都具有某種特殊的精神意義;然而在這裡卻是出於平成年代一個十五歲少女的口中,不禁令成年人為之毛骨悚然。 就讀東京都內某中學三年級的N子(假名),坐在澀谷街頭的欄杆上,一邊抽著煙,一邊笑著大談“死亡”。她口中的“他”就是繭——一個比她年長不了多少的少年,兩年前開始在日本音樂界如彗星般冒起的“視覺搖滾”(Visual Rock)偶像……

繭是德國歸來的日僑,對於其過去,就連追踪娛樂新聞的記者亦諱莫如深。他的傳奇開始於兩年前,首支單曲《Poisoned Candy》(有毒的糖果)在地下搖滾界推出後,他那以黑暗與毀滅為主題的淒絕歌聲,就像疫症般迅速感染蔓延,其歌迷人。以女生為核心,短時間內呈幾何級數增長…… 繭的歌迷對偶像的崇拜與痴迷程度,即使在慣於大量生產偶像的日本社會亦屬空前。他們結成一個個緊密的族群,除了一般的追捧活動外,更流行著各種自我殘虐的行為,至今已造成兩宗死亡及十余宗重傷入院的事件。正如接受訪問的N子說:“只有在流血的時候,才能夠完全體會繭的詩歌。” 這股瘋狂的氣氛,在每次名為“地獄LIVE”的現場演出時達到最高峰。多個教育及家長團體已經要求官方禁止繭的演出,但始終未有結果——第十四回“地獄LIVE”又將在本月二十日於新宿劇院區演出。

據消息人士透露,禁止不果的原因具有經濟甚至政治因素——繭的音樂已儼然是一台會印鈔票的機器…… 然而媒體與社會人士的聲討仍然不絕,報章更對歌迷的瘋狂崇拜命名為“繭縛現象”……
沒有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那具上吊的骷髏發出青綠的螢光,在歌迷的揮動下似乎真的活起來,按著鼓聲的節奏手舞足蹈。在它下方是另一件歌迷帶來的展示物:一個印著“MAYU FOREVER”發光字體的巨大紙牌,四邊圍滿了枯萎的玫瑰。 各色射燈如長長的刀刃,切割著瀰漫場內的干冰煙霧,映照出舞台上的佈景: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鐵籠,四面和頂上都圍繞著帶刺的鐵絲。 吉他手和鼓手等已經在籠裡熱身,長發的鼓手每次隨意打出一段節奏,歌迷就興奮得尖叫起來。

“太棒了!太棒了!我在作夢嗎?”真梨的眼角溢出高興的淚水。她急忙從書包裡掏出附有攝影功能的行動電話,把鏡頭朝向下方,尋找最佳的角度。 她與拜諾恩高高站在場館上方的一條燈光吊橋上。拜諾恩俯視下面的情景,一臉肅然。 ——簡直就像是一場宗教祭典…… “我還帶了立可拍來!待會兒我們要到後台去!我要跟繭合照,然後讓他在上面簽名……這次肯定讓我的同學妒忌得要死了……” “你學校里許多人都是他的歌迷嗎?”拜諾恩託一托墨鏡。會場內雖昏暗,但對於擁有超人夜視能力的他來說並沒有任何影響。 “班上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她們大概全都在這裡吧。買不到票的還站在外頭。” 拜諾恩審視劇院四周。場館比想像中小,根本容納不了外面那大票的歌迷。他猜想外面許多人像真梨,根本就買不到入場券,可還是要來沾染這場“祭典”的氣息。

“我看過報上說……”拜諾恩看的是美國的報紙——繭的崛起早已引起外國媒體的興趣。 “每次'地獄LIVE'之後總有些女孩子失踪。”他瞧向真梨。 “你們不害怕嗎?” 真梨的眼睛仍不離手機上的屏幕,表情顯得有點不耐煩。 “誰相信那些媒體的炒作?那些只是成年人編的謊話。他們不想要我們來聽繭唱歌。” 就在這時刻,場內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只餘下舞台上方正中央最大的一道白色射燈。 尖叫聲到達了最高峰。 在鐵籠裡一面地底活門打開。一條瘦削的人影自那地洞中緩緩升上來。白得像透明的頭髮,赤裸的上身如剛發育的男孩,皮膚在射燈下反射出光芒,滑得有如絲綢。黑沉如夜的長褲與皮靴。 最前面的歌迷失控了,如海浪般一湧而上。守在舞台前那列健碩的保全人員竭力阻擋著人潮,可還是有二、三十個女孩突破了防線,如湧向食物的蟲群般爬上了舞台,奔跑到鐵籠四周。

她們發出彷彿絕望又像狂喜的叫聲,紛紛把手臂伸進鐵籠裡,欲觸摸她們心目中的神祇。一條條年輕光滑的手臂,被鐵絲上的尖刺割得鮮血淋漓。 拜諾恩垂頭看看真梨的手臂,上面有淺色的斑駁傷痕。 鮮血沿著鐵絲滴下來。 “我們當然也有害怕的事情。我們真正害怕的,是那些整天在說謊的成年人。” 拜諾恩俯視下方的情景,紛濺的鮮血。 繭那張形狀優美的薄唇笑起來了。他在鐵籠裡繞了一圈,伸出右手接下每一個歌迷呈獻的鮮血。他把手掌上的鮮血往自己臉上和胸前塗抹,畫成一圈又一圈詭異的符號圖騰。 最後他把手指伸往嘴巴,以舌頭舔了一下,閉目仰首發出滿足的嘆息。 墨鏡之下,拜諾恩的眼睛睜大了,洋溢著一股興奮。 ——獵人看見獵物時的興奮。 真梨按下手機的拍攝鍵,捕捉了這既血腥又美麗的時刻。繭出場之後她反而平靜了下來,像夢囈般繼續喃喃說著: “每個人都會害怕吧?大人也一樣。他們都害怕繭。因為比起他們的謊話,繭的音樂太真實了。”
“繭的狀態非常好啊。”語音帶點含混不清,很明顯口腔或牙齒天生有毛病。 說話的兔幸五郎是個長相討厭的矮子,穿著一件剪裁古怪的皮草,令他看來更像一隻動物。最令人印像深刻的是他的嘴巴;上唇中央缺了一大片,露出兩隻形狀不規則的發黃門牙。 “嗯。”回應的羊津京子交疊著腿,坐在器材控制室中央。她身上的高級洋裝散發著濃烈的香水味。深刻的乳溝上方是一條閃爍的紅寶石項鍊,鏈飾的造型是半個破裂的心形。金絲眼鏡底下的臉有著濃厚的妝,令人難以斷定她的年齡是在三十或四十代。 “今晚一定很精采。”羊津繼續說。 “我們的賓客都到齊了嗎?” “讓我看看……”站在另一頭的犬道晉也拿起掛在牆壁上的記事板,細閱上面的名單。犬道和兔幸的身高差不了多少,但裹著黑色長袖襯衫的軀體明顯比兔幸健碩。 “……摩列科好像還沒有回來。” “也許他找到好吃的獵物,還在忘形地享受著……”兔幸獰笑說。 羊津把視線從巨大玻璃窗移向控制台右側,那兒排列著十幾個小屏幕。是“地獄LIVE”工作人員臨時架設的保全攝影機。 她託一托鏡片,把注意力放在其中一個屏幕上。 “這個男人也在邀請之列嗎?”羊津把臉貼近一點。 “我好像沒有見過他……” 保全主管的犬道看看那個屏幕,立時分辨出是在拍攝場館的哪一個位置。他走近玻璃窗,運用他的超常視力往那兒聚焦。 是在十七號射燈吊橋上。穿黑大衣的男人,身旁還有一個女學生。 “我也看到了。”兔幸站在犬道身旁說,他伸出舌頭舔舔那雙門牙。 “我過去看一下。”
“你看來有點神經緊張啊。”真梨這才分神看看拜恩的臉。 “好像在準備幹什麼重要事情似的……你不喜歡搖滾樂嗎?” “喜歡。”拜諾恩回答時卻沒有笑容。 “我倒沒有你這麼幸運。我最喜歡的那個搖滾歌星,在我兩、三歲時已經死了。我是在許久以後才開始迷上他。” “那麼你從來沒有機會聽見他真實的聲音嗎?” 拜諾恩回想過去的事情,苦笑著沒有回答。 ——不。我聽過。是他“死後”唱的歌…… “你真可憐啊……”真梨說著又把視線投回下方的舞台。鐵籠裡的繭身上畫了更多血腥的圖騰。 “你知道嗎?繭從來都不進錄音室。” “那麼他的唱片……” “全部都是現場表演的錄音。還有,每一回'地獄LIVE'都是全新創作,絕對不重唱過去的詩歌。” “也就是說:每首歌他一生只唱一次嗎?……”拜諾恩有點意外。這種藝術的堅持,與流行音樂產業格格不入。 真梨神往地猛力點頭:“而且,每首詩歌我們一生也只有一次機會在現場聽他唱。這不是很教人興奮的事情嗎?一生只有一次的東西啊!這不是比什麼都要真實嗎?” “是嗎?那麼他的歌聲告訴了你們什麼事實?” “他在說:我們總有一天都要死去。”
保全人員終於也把攀附在鐵籠的最後一個歌迷帶走了,台下的尖叫也漸漸平復。籠子裡的樂隊開始奏起節拍。 和一般搖滾音樂會不同,開場的只是一首和緩的敘事曲,而不是要把聽眾的熱情燒起來的強勁節奏。 歌德搖滾味的吉他獨奏,如孤魂在黑夜中鳴叫。 然後繭握起了麥克風。 《The Day The World Went Away》 When all the birds drowned in the silver bay(當所有鳥兒都溺死在銀色的海灣) When the smoke signal went into outer space(當狼煙的信號升上了外太空) Nobody would remember(沒有人會記得) The day the world went away……(世界逝去的那一天……) 繭的歌聲一響起來,拜諾恩的臉色變了。 一股洶湧澎湃的感動。久已遺忘。
——幾天之後,當拜諾恩回想這一夜的情景時,他在日記裡這樣寫: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繭的歌聲。那感覺出乎意料地震撼了我——原本以為他只是那種故作驚人的虛假偶像,為了騙少女們的零用錢而生產的商品…… 他的歌聲,正如真梨說,很真實。裡面有一股近乎絕望的情感。這情感對我來說毫不陌生。 我馬上聽出來了——這個傢伙跟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裡。一個普通人沒有見過的黑暗世界…… 舞台下的少女仍在尖叫,在呼喊繭的名字。她們迷戀的恐怕只是他的美麗軀殼吧?他的歌聲所要表達的東西……我很懷疑她們當中有多少人能真的聽明白? ……
真梨聽著時側首瞧瞧拜諾恩,發現他聽得神往的模樣。她滿意地笑起來。 拜諾恩取下墨鏡。他想更清楚地觀看繭唱歌的模樣。 繭閉著眼睛。白髮與身體彷彿在發光。雙手握著麥克風的姿態,有如一個溺水的人握著最後一片浮木。 When the blood dripped off the rusted blade(當鮮血從發鏽的刃鋒滴下來) When the Bible was torn off another page(當聖經被撕下了另一頁) Nobody would realize(沒有人會知道) The day the world went away……(世界逝去的那一天……) 正沉醉在悲傷之中,拜諾恩忽而感覺腦袋深處像給尖針刺了一下。 ——危險。 真梨一邊流著淚,一邊在細聽繭的詩歌,突然感到身旁掠起一陣風,吊橋並沒有搖動。她看過去。 拜諾恩就這樣消失了。 ——而他原來所站位置的橋板上,釘著一枚閃閃發亮的八角星形忍者飛鏢。 “怎麼了……” 她看不見:在她頭頂的高處,如蛛網般交錯的電線之上,兩個男人像雜技團走鋼索的表演者一樣站立著對峙。 “這兒除了工作人員以外禁止進入。”兔幸五郎猙獰地笑著,以蹩腳的英語說。 “你是誰?” “是嗎?可是我身上帶著這個啊。”拜諾恩以十字架匕首貫穿著“地獄LIVE”的後台通行證,朝兔幸展示。 兔幸的笑容收起來了。 “這個東西,我們只發給特別邀請的客人。你從哪兒弄來的?” “你們那位客人生病了。所以我代替他來。” “他有什麼病?” “沒什麼。”拜諾恩咧齒微笑,伸出手指劃過頸項。 “只是他的頭有點痛,還有……”又伸手指指胸口。 “……心髒病。” 兔幸的臉容因為憤怒而瞬間扭曲,兩支門牙變得更長更尖。他聽出了拜諾恩話裡的意思。 ——對方是“獵人”! 兔幸發出尖銳的嘶叫,沿著電線朝拜諾恩奔跑,就如跑在平地上一樣,展示了驚人的平衡力。 兔幸奔跑時,雙臂像忽然縮短了,收進那件皮草里。拜諾恩看出這是攻擊的前奏,凝神注視對方的胸口。 果然在接近到不足三公尺時,兔幸的胸前閃射出三道銀光。拜諾恩迅速往上跳躍,閃躲射來的武器。 兔幸笑了。他發射飛鏢的目的就是要讓拜諾恩躍起來。他雙足也馬上蹬踏電線,迎著拜諾恩的身影跳起來,跳得比拜諾恩更快更高——空中戰本來就是兔幸的強項。 兔幸的左臂從皮革裡伸出來,掌中握著一柄塗上不反光黑色物料的日本短刀,直取拜諾恩的胸口。 拜諾恩在空中的身體卻突然加速旋轉,右手從大衣內裡拔出一把東西橫向揮斬。 兔幸感覺手上刀柄的劇烈衝擊,然後才聽到金屬交錯的銳音。 那衝擊甚至傳達到身體,他不由自主往後飄飛,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踏在交錯的電線網上。 拜諾恩也順著揮斬的力量飄飛到反方向,以穿著皮靴的腳背勾著另一條電線,整個人如蝙蝠倒吊著,身體緩緩地搖晃。 他仍在微笑,右手上握著一柄鏤刻了惡鬼臉孔的鉤鐮刀。 “這……絕不是人類的力量……”兔幸切齒說。 “你……又不是我們的同類……你究竟是什麼?” 拜諾恩似乎十分悠閒,身體仍在左右搖晃。 “你這個問題,我過去每一隻獵物幾乎都問過。” 兔幸暴怒地再次從電線上躍起。以人類作糧食、站在食物鏈最高處的吸血鬼,卻被眼前這個神秘男人視為“獵物”,兔幸的榮譽感受到傷害。 ——要把這男人的頭殼拿下來作我的杯子! 拜諾恩的身體也相應再次飛起來。 兩人的身影在場館上空交錯了好幾次,每次都傳出金屬的猛擊聲。 下方的舞台音樂漸變急激,蓋過了上方的戰鬥聲浪。 “新宿THEATRE”裡無人察覺這場戰鬥的進行。兩人飛躍移動之快超過了人類肉眼能捕捉的速度,即使在白晝也只能看作兩團模糊影子,何況在這樣的黑暗中。 鉤鐮刀與日本短刀第六次空中交擊。 眨眼即逝的星火。 When will I hear from you again? (何時我會再聽到你的消息?) Where had the white dove flown? (白鴿飛往哪兒去了?) What is this stuff flowing in my vein? (在我靜脈裡流動的是什麼東西?) Why are we still breathing? ……(我們為什麼還在呼吸?……) 兔幸數次斬刺無功,開始在遠距離用飛鏢輔助攻勢。拜諾恩也從大衣內掏出火焰形狀的飛刀還以顏色。 飛鏢把其中一條纜線割破了。 短路產生的火花映照兩人的眼瞳。 兔幸在三條電線間反彈跳躍,蓄滿力量之後朝拜諾恩作出最高速的一次躍斬。 拜諾恩也飛身過去迎接。 刀鋒交斬的同時,兔幸空出的右手這次卻抓住了拜諾恩的肩膊,然後張嘴向拜諾恩的咽喉噬咬! 那發黃的門牙將及頸項,拜諾恩左手及時掐著兔幸喉頸,硬生生止住那咬噬。 兩人纏成一團扭打,開始向下墜落。 一堆橫向的電線像網般把他們攔腰架著。 兔幸的利齒仍不離拜諾恩咽喉前五公分。拜諾恩嗅到對方嘴巴發出的腥臭氣息。 拜諾恩的臉孔起了變化,變得跟對方一樣兇惡,臉色比原來更蒼白,犬齒露了出來。 左手猛力緊捏。 兔幸的喉嚨發出肌肉破裂的聲音。 兔幸卻仍渾無所覺地掙扎著——吸血鬼是沒有痛覺的。 拜諾恩發出野獸般的瘋狂嚎叫,身體裡的黑暗因子在躍動。 五指深陷進皮肉裡,然後把整片喉頸,連同氣管和頸動脈硬生生挖了出來! 拜諾恩收回那血淋淋的手掌,從大衣內袋拔出十字架匕首。 電線終於因為無力抵受兩人的體重而開始斷裂,爆發燦爛的火花。 音樂進入最高潮。繭完全沉醉在夢般的世界裡,閉著眼睛唱出詩歌的結句: Everybody saw it on the TV screen(每個人從電視屏幕看見了) The day the world went away……(世界逝去的那一天……) 火屑如煙花散落在鐵籠上。所有人仰頭觀看。 兔幸五郎被十字架匕首貫穿心臟的屍體,如受刑般纏著大捆的電線落下來,僅僅垂吊在鐵籠上方來回搖晃,血污夾雜著火花往舞台四處撒下。 歌迷以為這是“地獄LIVE”的特殊效果,忘形地舞蹈呼叫。 繭張開眼睛,仰頭向上觀看。 發現了藏身在高處黑暗裡的拜諾恩。 兩人四目交視。 拜諾恩的臉冰冷依舊。 繭則在笑,露出兩支尖銳的犬齒。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