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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終天不復形

太平裂碑記5·青史成灰 楚国 8168 2018-03-11
陸寄風帶著吉迦夜與眉間尺來到山腰之上,見到此處竟有這麼多石窟與佛像,眉間尺也傻愣住了,吉迦夜登時淚流滿面。他五體投地,膜什頂禮,激動不能自己。 陸寄風道:“大師,這山嶺地勢陡峭,會是誰在此鑿壁為洞,繪了這麼多圖像,塑了這麼多金剛、羅漢?” 吉迦夜道:“此乃聞所未聞,不知何時所建,亦不知為何密藏山內,造化神工,凡人之智實難參透!想必整座山內,還有無數壁畫石窟尚未現世,若能一一令見光明,縱使佛法滅於魏,亦能在此深山之中長存,不絕於世。” 陸寄風道:“那麼大師您的意思是……?” 吉迦夜道:“我等西逃至此,或許正是要證了這段因緣!貧僧願在此結廬而居,修整法相。” 陸寄風略加沉吟,此地頗宜人居,又離天水城有段距離。深山陡峭,料想兵力也難以攻來,確實是個極佳的避禍之所。眾人議定,陸寄風遂尋了一處山崖,劈木為柱,裂石做壁,替眾僧搭了個簡單的屋棚,以遮風避雨。眾僧聞知山上有無數洞窟石穴,皆有繪像,也無不肅然,都認為這是宿世的因緣業力,才會讓他們逃難到此,守護這些終於見到天日的神像。

陸寄風與眉間尺商議道:“冷前輩頭腦不清,但是我看他還認得我們,師父您不如留在這裡照顧冷前輩,保護各位高僧。” 眉間尺一愣,道:“那你要去哪裡?” 陸寄風不語,眉間尺已然明白,道:“以你一人之力,對付得了弱水那妖道嗎?” 陸寄風無奈看向眉間尺,沒說什麼,眉間尺呆了呆,氣悶地說道:“我知道加上我也不夠!但是……我怎麼能讓你獨自去送死?” 陸寄風道:“就算我是去送死,也好過兩個人白白送死。師父您是有用之身,千萬不可自輕!” 眉間尺沉默了一會兒,嘆道:“我實在不明白,司空無那牛鼻子在想些什麼!弱水已無敵手,沒人制得了他,這全是他縱容出來的,他究竟有什麼用意?” 陸寄風道:“我也想不透,但我也不願去多想真人的用意了!我只知道弱水造了天大罪業,若不將他除滅,為禍將更甚於妖狐。”

眉間尺聽陸寄風這麼說,頷首不語。 陸寄風將此地整頓已畢,便飄然而去。眾僧所居的山頭起初只有簡單的草棚,後來漸漸拓展為屋,為捨,數十年來又漸漸有了廟宇的規模,遠遠看去十分神秘,山下居民視為仙人所居之處,皆稱此地為仙人崖。 冷袖以畢生真氣,一一鑿壁裂山,群僧勤加修補破損的塑像與壁畫,漸漸地整座山上佈滿了壯觀的石穴洞窟,千百佛尊俯遠望江山,似乎正看著人間悠悠。 此山因形若麥垛,後世遂稱之為麥積山。雖有群僧畢生之力修補,但歲久年深,人力漸漸凋零。其後百年之間,雖偶有慕道之士上山求教,卻只是零星幾人,數百年後,竟漸漸地無人知曉這些石穴畫像與塑像的變遷,寺廟荒蕪,入山小徑也爬滿龍蛇之跡,唯有神像屹立於深山,觀盡人間風雨戰禍。

話說陸寄風道別了眾僧,獨自輕裝返回平城。這一路之上,他再三思索,要對付弱水道長,絕不能以武力硬碰硬,真正能讓他肆無忌憚的,是人間的權力,只有翦除他的羽翼才能慢慢地摧毀他。如同就舞玄姬的失勢,光憑一己威能,沒有權力的護持,也都是罔然。 他潛行回平城,入城的大道之上,樹立起一片有如城牆的巨碑,上面平整光鑑,不刻一字,不知是何用意。但見人來人往的商旅,見到那巨碑,都不禁停下步來議論著,陸寄風才知道:原來拓跋燾命崔浩修國史,將在這通衢要路上,將魏國國史刻成碑文,使天下萬民皆知道魏國歷史由來。目前雖空無一字,但待國史修成,就要把文字刻上去了。 但就算還沒看到國史的內容,陸寄風也知道一定只是些歌功頌德,不可能禀實直書,那些秘密就連崔浩也不知道,身為人臣,他也只是窮究經史,給拓跋族另外找個祖先罷了。

入得城中,極目所見,原本處處廟宇,已皆成斷垣殘壁,路邊猶有殘屍,人人道路相望不敢一語,竟令一座繁盛的大城,氣氛有如鬼域。陸寄風只聽得民間的人私下悄悄的談話中,才知道由於廢佛之舉,同時掀起整肅,不少富室巨賈被指為窩藏比丘,而慘遭株連。被殺戮的不只是沙門,更多的是無辜的平民百姓。這其中多少血淚冤屈,不能盡述。 經過街道之時,司徒府的車駕趕往皇宮,崔浩的前導衛士將路人紛紛驅趕至一旁,陸寄風衣衫襤縷地混跡行人之中,假冒成蹲在角落的乞丐,看著司徒府的鮮衣怒馬,不禁暗自冷笑,尋思道:“崔浩,你的權柄是人主所授,他要把你由至高的地位推至地獄,也不過一念之間!你的地位如火上之冰,隨時會消失,你卻不知警覺收斂,玩弄權勢,令自己千夫所指!你的下場恐怕將是史上最為慘酷!”

陸寄風心中已有計劃,他暗自跟踪崔浩的車駕,隨他入宮,躲在皇宮屋頂監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要藏身在宮廷而不驚動宿衛,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困難。 崔浩被召至宮中,與拓跋燾議論國事,及至深夜,才被放回。而有時拓跋燾也會不事先通知,就前往司徒府與崔浩商議軍機,君臣間可謂十分親密。這段時間裡,他們自然都不知道屋頂有人在看著他們。 那夜,崔浩正在修史,突然頸上一涼,竟是一把匕首抵著他的頸子。 崔浩心中一驚,手中一顫,筆落在卷策之上濺出一片四散的墨花。 陸寄風沉聲道:“你也怕死嗎?” 崔浩聽見陸寄風的聲音,更是膽顫心驚,道:“陸君……陸君這是何意?” 陸寄風冷笑,放開了他,手中匕首也收了回去。 崔浩急轉身望向身後的陸寄風,驚疑不定。燈光映照下,陸寄風的身影被拉得極長,幾乎覆蓋住了整個書房的牆面,雖然他動也不動,但是崔浩知道自己若是要逃,也絕對沒有機會,只能呆然地看著他。

陸寄風似不以崔浩為意,信步走至他的案前,拿起他正在修的史稿,一面看著,一面念了出來: “……啟闢之初,佑我皇祖,於彼土田,歷載億年,事來南遷,應多受福,光宅中原。惟祖惟父,拓定四邊,慶流後胤、延及沖人。闡楊玄風,增構崇堂,克翦兇導,威暨四荒。幽人忘遐,稽首來王。始聞舊墟,爰在彼方。悠悠之懷,希仰余光。王興之興,起自皇祖。綿綿瓜瓞,時惟多祜。歸以謝施,推以配天。子子孫孫,福祿永延……” 陸寄風冷笑一聲,把那紙草稿放了回去,道:“這是什麼?” 崔浩定了定神,道:“萬歲要前往石室,告祭天地,這是祖先遺訓,因此命浩草擬祭文,刻於石室之內。” 陸寄風淡笑搖了搖頭,不發一語。想必崔浩不知道,拓跋燾如此之舉根本是欲蓋彌彰,他知道石室上原本的狼文已毀,所以要去刻上另一篇漂亮的文字,對魏國的起源歌功頌德。

陸寄風笑而不語的樣子,讓崔浩有幾分怔忡不定,又不敢多問,只見陸寄風隨手翻閱他所修的國史,不時發出陣陣冷笑,顯然極為不屑。 陸寄風看著那滿紙偽史謊言,自然覺得可笑,但也可見拓跋燾有多在乎他的身世,多想欺瞞天下,證明自己是聖人之後。 崔浩不解地看著陸寄風,陸寄風放下草稿,望著崔浩,緩緩地開口問道:“崔司徒,你當世得用,使魏廷移風易俗,令聖賢之道暢行於世,本是天下蒼生之幸!為何您連忠恕之道都拋在腦後,興起廢佛大禍,妄殺無數生靈?” 崔浩心中雖有幾分恐懼,但畢竟已見多大風大浪,仍能侃侃而談: “浩雖不喜釋道,但也不慕老莊,並非為了道教而廢佛,實乃因僧道沙門行止怪誕,教人棄絕人倫,揚棄君臣父子之分,為了貫徹孔孟之道,故行殺伐之事。”

“你這只是藉口!”陸寄風厲聲道,“你只是想趁機剷除政敵,令天下恐懼!崔伯淵,你以世家高第,屈身事於胡虜,沒有讓皇上擺脫殘酷野性,反而連你自己也染上狼虎習性,也忘了人之異於禽獸,唯仁而已的古訓了嗎?” 崔浩傲然望著陸寄風,道:“萬歲為了推行教化,而有非常之舉,這皆是逼不得已!” 陸寄風上前一步,一手便捏住崔浩白皙的頸子,崔浩氣息一窒,動彈不得。 陸寄風沉沉地說道:“我要取你性命,容易之極,但是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能勸皇上停息滅佛之舉,不再追殺沙門、焚燒寺廟,使天下安定,我便保你一命。” 崔浩雖性命被制,但聽了陸寄風的話,卻忍不住笑了出來,道:“陸君,你接二連三忤逆上意,萬歲也對你失望透頂了,你以為你還能升官,穩坐領軍將軍的位置嗎?你要如何保浩一命?”

陸寄風冷然道:“你也知道,皇上喜怒過於常人,不是愛之欲其生,就是恨之欲其死。你不聽我之言,將來只怕後悔莫及!” 崔浩還來不及說什麼,突然聽得書房外,家令來報:“司徒大人,萬歲聖駕親臨,請大人出迎……” 崔浩眼珠一轉,放聲驚叫道:“有刺客!有刺客,快救我啊!” 家令大驚,崔浩這一呼喊,馬上便引起處處騷動,拓跋齊本已先驅進入司徒府,聽見了騷動聲,立時下令策馬追入書房。 聽得外面一陣陣兵甲之聲,快速地趕至書房,陸寄風神色自若,一把抓住崔浩的手,道:“大人以此五指操弄刀筆,便殺生無數,今日陸某就折大人一手,以示薄懲!” 陸寄風的手中略一施力,崔浩的右手便自折斷,他痛得慘呼一聲,登時暈了過去。

只見兵馬已殺了上前,破門而入,陸寄風卻也在同時身子一閃,消失於窗外。 拓跋燾趕了過來,見到崔浩受傷昏厥在地,既心疼又吃驚,忙上前親自扶起倒地的崔浩,喚道:“愛卿無恙乎?” 崔浩白玉般的臉上汗珠點點,痛得又醒了過來,喘著氣道:“是陸……陸寄風……幸皇上及時趕至,否則微臣……人頭不保矣!” 拓跋燾忙道:“愛卿勿驚,朕絕不容逆臣傷卿分毫!” 拓跋燾下令拓跋齊等人護送崔浩回房休息,並遣派御醫為崔浩治傷。陸寄風只打斷了崔浩手臂,要接回去也非難事。 待崔浩下去養傷,拓跋燾心情略定,仍有些憤憤然,尋思道:“陸寄風這廝未免太過可惡,竟差點暗殺朕的股肱!” 一旁的宗愛一臉狐疑,道:“萬歲,逆臣陸寄風的武功何等高強,他要取丞相性命,易如反掌,怎麼可能只斷他一臂,而且還是骨肉之傷,並未致殘?” 拓跋燾聽了,也覺奇怪,想了想,果然越想越有可疑之處。 拓跋燾踱了幾步,反复思索,一會兒才道:“宗卿所言有理,這其中是有些古怪!” 拓跋燾一時想不出個合理的解釋,便不言語,在崔浩治經史的几案前坐了下來,隨手翻著崔浩所擬的詔書文告等,他時常在此與崔浩長談,對崔浩的書房熟悉之極,見到那卷預備祭拜大鮮卑山的石室祭文,便隨手拿起,展卷欲觀。 但另有一張草稿,就壓在這祭文的文稿之下,被書卷壓著,隱約露出一角,似乎有意藏起。拓跋燾一時好奇,將之抽了出來細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拓跋燾的臉整個綠了。 陸寄風一離開司徒府,奔出幾百尺外,突然便有兩道身影閃至,擋在前方。 陸寄風看去,正是龍陽君與鳳陽君。 兩人擋在陸寄風面前,龍陽君道:“陸道友夜探司徒府,究竟有何打算?” 陸寄風冷笑道:“我拜訪故友,還需向你們報告嗎?讓開!料你們也擋不了我的路!” 龍陽君道:“我們不是來攔路的,師尊請陸道友上靜輪宮一敘,遣二陽前來恭請大駕。” 陸寄風道:“很好,你師父已經等不及,非要取我的真元不可了?” 龍陽君道:“師父有命,務必請陸君移駕,與故人一會!” 說完,龍陽君手中拋出幾塊令牌,陸寄風定神一看,竟是“天一子”、“地一子”兩塊令牌! 那是烈火道長與驚雷道長的令牌。 如此說來,烈火道長與驚雷道長並未死,還活在世上? 就算陸寄風不以他們的性命為念,他也很清楚:弱水道長不會這樣放過他,以他的殘忍無道,要上麥積山,殺死眉間尺、冷袖等人,逼陸寄風屈服,也不是不可能。 陸寄風吸了口氣,便不言語,徑自往靜輪宮的方向輕身飛躍而去,二陽君緊跟在後,三道身影如電,在平城的夜空中一閃而過。 靜輪宮上,幾乎接至天上的高殿裡,冷風扯動層層青幛,風聲呼嘯,令殿內的青石地面、玉柱雕楹更顯清冷。 星月的光輝照著弱水道長的身影,他獨立華殿,有遺世的仙人風範,在他的身上,只帶著冷冷的雪的氣息,沒有絲毫的血腥味。 弱水道長緩緩道:“陸道友,你的心機,令弱水也甘拜下風。” 陸寄風冷冷不語,看著弱水道長。 弱水道長道:“崔浩的權位,在魏國已鞏固數十年,三代之君信任有加,多少宗室完全動搖不得分毫。想不到你就這樣輕易的毀了皇帝對他的信任,恐怕崔浩至死,都不知道原因!” 原來弱水道長也已看穿陸寄風的用意,以及他如何對付崔浩了。陸寄風冷然道:“我警告過他,如果他迷途知返,我還能保他一命。但是他既然一意孤行,那麼也只是自取死路罷了!” 弱水道長看向陸寄風,道:“你以不世機緣,得到天下人皆企求的能力,又天生聰穎,智謀過人,為什麼你卻自甘墮落,願為人驅策,難道你真的這麼沒有野心,這麼無欲無求?” 陸寄風道:“我不是無欲無求之人,我要的是世上最難得之物,縱使我有再高的能力,再深的智略,也不可企及。” 弱水道長問道:“你想要什麼?” 陸寄風道:“無非安定兩字。” 弱水道長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道:“你這話未免太過可笑,安定如何不可求?泛泛眾庶,士農工商,甚至道塗狗豸,生活得比誰都安定!” 陸寄風道:“是嗎?亂世之中,那樣的安定隨時會被破壞,我的故居就在終南山下,當初為避戰火而遷居時,我曾以為不過數月,就能重返,誰一去竟已十幾年,也許都已經荒蕪,不留寸草了!那裡有我父母的墳墓,有我躬耕的小園,我願在那裡終老一生,但是我卻還是被戰禍逼得遠走他鄉,無一日安定!安定兩字,我夢寐以求!天下之人所想望者,也不過這兩字!” 弱水道長淡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心願,並非不可求。只要陸君你把內力都給予弱水,弱水必定舉天下之力,保護陸君,讓陸君能在終南山下無憂無慮地過完此生。如此一來,各取所需,豈不為妙?” 陸寄風冷笑道:“你別作夢了,我不會把我的內力真氣,都送給你這妖物!若是讓你成為魔頭,陸某的安定就是立於蒼生的不幸之上!我就算身安,心也不安!” 弱水道長搖頭笑道:“你如果不肯,就別怪我強求了!” 說著,兩旁青幛突然往陸寄風打來,有如兩道利刃,竟就要打中陸寄風!陸寄風及時躍開,劈啪兩響,那兩道青幛自行扞格,又立即散開,再朝陸寄風竄來。 陸寄風左躲右閃,隨手以真氣扯動雲煙,化作霜劍,與那兩道青幛纏鬥,但見青幛有如巨蛇般矯然靈動,不時往陸寄風要害竄去或刺至,陸寄風手中霜氣也接連擋下十來招,霜氣或聚或散,或變為劍,或化為丸,噗噗幾聲,已將青幛刺穿好幾個洞。 弱水道長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地,右手揚袖輕揮,功力貫處牽引兩道青幛就把陸寄風攻得應接不暇,陸寄風只知專心對付,以免受傷被制。 弱水道長笑道:“陸寄風,你似乎沒什麼進步,如何能與我制衡?” 說完,弱水道長左手一揚,便以真氣拉動霜雲,一手上清含象的化指柔勁所過之處,雲煙如線,漸漸纏繞,他輕喝一聲,煙線往陸寄風撲去,竟已束住陸寄風的頸子! 陸寄風要害受制,雖然他及時壓下胸中的血氣,連忙以龜息法制住呼吸,不致於被束頸悶死,但武功卻一時難以施展,兩道青幛也劈啪兩響,打中他的腿彎,令他跪了下去。 弱水道長笑了,緩緩拉動煙索,把陸寄風拉至他的面前。 弱水道長道:“你縱有數百年的修為,與天嬰血氣,但修習功力不如我,也是罔然!陸寄風,你就乖乖的自己把內力逼出,獻真元予我吧!” 陸寄風頸子被束,說話也極為困難:“我……若我不肯,寧願……自毀天靈,你……又能耐我何?” 弱水道長笑道:“你要自毀天靈,散了功體,實在可惜之至!千萬別這麼想不開,我請幾位師長來勸導於你!” 說完,龍鳳二君已推出三名樣貌蒼老的道人,陸寄風看去,那無疑是驚雷、烈火,以及傷勢已癒的靈木。他們行動踉蹌遲緩,一看就明白功力早就全散盡了。 烈火見到陸寄風被煙索纏頸,跪在地上,不由得眼中一紅,流淚道:“陸寄風!你……你萬萬不可屈服,不可將你至高的修為,都雙手奉送給這妖物!” 龍陽君竟動手打了烈火一巴掌,喝道:“師尊沒叫你開口,你就閉嘴!” 靈木道長神色憂愁,黯然苦笑,道:“很好,弱水,我等無用之人,受晚輩所辱,都是活該!你就一劍殺了我們,不必留我們的性命,一再侮辱!” 弱水道長道:“各位師兄,你們地位尊貴,弱水對你們尊敬猶恐不及,一直恭敬的事奉師兄們,現在懇請師兄們幫我勸勸陸寄風,把真人傳他的內力真元都交出來,以免浪費了。” 烈火喝道:“你休想!縱然舉世無人可以製你,陸寄風也不會聽你的話,交出真元!” 龍陽君又要打烈火耳光,陸寄風雖已被煙繩束得呼吸困難,頸子幾乎要被束斷,還是竭力喊道:“住……住手!再敢辱及道長,我……我便自毀天靈!” 弱水道長笑道:“你這個樣子,要如何自毀天靈?” 陸寄風道:“逆氣運行,自散功體,難道我做不到嗎?” 弱水道長臉色微微一變,左手真氣散去,纏著陸寄風頸子的煙繩也自消散無踪,陸寄風趴倒在地,大口地喘著氣。 弱水道長冷冷看著陸寄風,道:“我好言相求於你,你卻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就莫怪我絕情了!” 說完,弱水隨手一招,拔下一旁的銅燈上鑲飾的一片銅花,在手上把玩著。 弱水道長道:“陸寄風,我再問你一次,你要與我師兄們同歸於盡,還是好好的離開靜輪宮,毫髮不傷?” 陸寄風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把真元內丹給他,他手中的銅花就是殺人利器,一揮過去,不知道是哪個道長要被穿腦貫胸,死於當場。 陸寄風咬著牙,他如果堅持不交出內丹,已被廢盡功體的道長們慘死,對道門並損傷。反之,他交出內丹,三位道長得以活命,也不過是凡夫俗子,苟活於世罷了。 或許信念不堅者,便會忍痛坐視三位道長慘死,但陸寄風做不到。 陸寄風道:“能否讓我與靈木道長說幾句話?” 弱水冷然不語,陸寄風道:“靈木道長,您的傷何時好的?” 靈木道長幽然道:“這些年來,真人不時暗中醫治我,耗費了無數功力,但是……誰知卻在我痊癒之日,被青陽君暗中打斷心脈,功體盡散!要是當初師父讓我這個廢人死了,也不至有今日!” 陸寄風道:“青陽君中我一掌,料想應已全身筋骨俱斷,成為廢人,也算是替三位道長報仇了。” 驚雷道長聽了,臉上神色黯然,苦笑了起來,道:“很好,很好!陸寄風,你替我懲處了這個孽徒,實在是太好了!” 陸寄風忍悲看著眾道長,道:“陸寄風虧負真人期許,竟以私情自亂心境,耽誤了誅魔重任,以致於令弱水道長坐大,陸寄風實在慚愧!” 靈木道長正色道:“你不可妄自菲薄!今日我等三人命絕於此,絕無遺憾,你千萬要保元守一,參透至高的上清含像功,滅此妖禍!” 弱水道長臉色一變,陰惻惻地說道:“陸寄風,你話也說夠了吧?肯,或者不肯,只要一句話便是!” 陸寄風望著弱水,深吸了口氣,道:“我若把真元予你,你就要放了三位道長,不可傷一人性命!” 一聽陸寄風這麼說,三名道長都臉色大變,紛紛喊道:“不可!”“陸寄風,勿為小仁小義毀了大計!”“你絕不能把真元交給弱水!” 陸寄風忍悲道:“三位道長!我實在無法坐視三位畢命於此,何況,上清含像功至高之境,陸某一直無法參透,欲速成神功,根本是不可能之事!當初真人說過,或許一甲子以後,以陸某之智能達第九層之境,但是在那之前,我早就可能被弱水所殺,他豈容我再活六十年對付他?” 三位道長都臉色慘白,弱水道長笑道:“很好,你有自知之明,也知道我要殺你,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我好言相商,就是因為你奇貨可居,欲以你的修為,換你及師兄們的性命,不想令你的真氣散盡罷了!陸寄風,你既然想通了不是我的對手,就要把握機會,獻我內丹!” 陸寄風望著弱水,咬牙道:“勿忘承諾!” 說著,陸寄風端正打坐,專心催動真元,一股融融之氣,自丹田往上緩升,凝至天靈,令陸寄風周身發出至陽的紅光。 三名道長驚怒萬分,叫嚷著、斥喝著,要陸寄風停止催化真氣為內丹,但是陸寄風全不為所動,專注地將一股真元在體內流轉行走,灌通於奇經八脈,三氣漸漸匯聚天靈之上,心腎氣神定位,而八卦週天已成,一股浩然真氣直指天機,周身的紅光驟盛! 只見陸寄風身在紅光之中,身形恍惚,整座靜輪宮皆被那龐大無比的真氣所籠罩,光芒遍耀京城,令天空佈滿半壁赤光,有如火燒! 紅光驟滅,陸寄風頭頂七尺之處,凝出一丸金丹,緩緩地沉墜了下來。 金丹尚未回歸入陸寄風的天靈,弱水已縱身一攔,將那金丸截下,雙掌以子午之法搏住內丹,但見他身上金光炙盛,金丹所帶的數百年真氣漸漸化入他的體內! 光芒漸散,弱水道長原本不男不女的模樣,竟緩緩地消失了,眉宇軒昂,氣度不群,整個人有如罩著一層昊昊威光。 弱水道長哈哈大笑,道:“先得舞玄姬至陰功體,再得陸寄風純陽真元,今後弱水陰陽並濟,有如日月,永生不絕了!” 陸寄風的真氣都已散盡,此時他除了長生不死的天嬰之體以外,就只是個毫無功力的血肉之軀,他再度感覺到凡人身軀的沉重感,身上的傷也令他痛楚分心。 三名道長臉色慘然,悲切萬分地看著陸寄風。 陸寄風氣空力盡,道:“你可以放了三位道長了吧……?” 弱水冷笑道:“靜輪宮也不是凡夫俗子有資格侵踏之地!” 說著,弱水竟隨手一揮,將烈火道長給轟了出去!烈火道長身如破絮,被轟出殿外,從百丈高處往下沉墜! 陸寄風大驚,喊道:“住手……!” 眼看著烈火道長竟要活活摔成肉醬,突然一道清絕身影在半空中飛閃而至,攔住了下墜的烈火道長,身形一拔,抱著烈火道長飄然躍入殿中。 那人道:“弱水,你何必趕盡殺絕?” 三名道長以及陸寄風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那是司空無,通明真人司空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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