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自轉地球儀世界2·卡拉多瓦風雲錄
自轉地球儀世界2·卡拉多瓦風雲錄

自轉地球儀世界2·卡拉多瓦風雲錄

田中芳树

  • 網絡玄幻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89953

    完全的
© www.hixbook.com

第1章 第一章變身

伴隨著空氣爆裂的聲響,壁爐中的火焰也跟著激烈地晃動起來。那是浮木中所含有的濕氣,在火焰的加熱之下膨脹所致。二三片的小木屑飛起,火的粉末墜落在朱紅色的砂岩之上。君特蘭姆面無表情地抬起腳,以軍靴的鞋跟將火花踩滅,同時間,一聲深邃的嘆息聲亦從胸廓的深處流瀉而出。 “攝政王殿下看起來似乎相當疲憊,還是先讓他休息片刻吧。” “可是,這件事這麼古怪,要是延後通報的話,說不定反而會惹他生氣。” 聽覺領域傳來了心腹們的聲音,君特蘭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 “沒關係,你們進來吧,查爾比諾大人、弗洛蒙大人。” 他的精神相當飽滿,發出來的聲音鏗鏘有力。 “只不過驅散了三萬敵軍罷了,還不至於讓我精疲力竭呢。有事的話不妨在我休息之前解決掉吧。”

兩名心腹恭敬惶恐地入室晉見。這兩位是年齡和他相仿的武將。身材瘦長、一頭黑髮的是弗洛蒙;有著褐色頭髮和一身肌肉的則是查爾比諾。查爾比諾呈上一件深藍色上衣,弗洛蒙則開口報告。 不久前,士兵們在城外抓到兩名身著奇裝異服的人,是一名年輕男子和一個小女孩。由於身上沒有攜帶任何疑似武器的物品,所以並未遭到粗暴的對待,目前被留置在弗洛蒙的營區裡。查爾比諾所呈上的上衣,就是那兩人身上所穿著的奇妙衣服。 “的確是奇妙的衣服。” 形狀類似長袍但是下擺較短,袖口很寬,敞開的前襟以兩科鈕扣繫住,即便是精通鄰近各國事物的君特蘭姆,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服飾。 “看起來並不像是哪一國所派來的奸細,目前我們正試著進行詳細的盤問。”

弗洛蒙的報告結束之時,門外再次傳來人的聲音。弗洛蒙向主君行了一個禮,將門打開。原來是弗洛蒙的部下帶來了關於那兩名奇妙俘虜的最新報告。俘虜們從一開始就一直以異國語言交談,但不知在表達著什麼…… “關於他們的語言……” “你知道那是哪一國的語言嗎?” “不。是這樣的,據翻譯官所述,那種語言和仙女神所使用的是同一種語言。” 壁爐中的火焰再次爆開,攪亂了周遭的一陣沉默。君特蘭姆微微地皺著眉頭,仔細玩味著報告所蘊藏的含義。 “莫非是仙女神的使者現身了嗎?” 查爾比諾和弗洛蒙異口同聲地叫道。審視著滿面紅潮的兩人的臉龐,君特蘭姆的表情消失了。出身異國的君特蘭姆,原本就對於卡拉多瓦數十年才出現一次、向主政者提出忠告的仙女神的存在,打從心底地不相信。然而出生成長於卡拉多瓦王國的他的心腹們,卻始終對仙女神保持著強烈的敬意。對他而言,這一點實在不容漠視。

出生時的名字是基佛烈德,後來曾一度假借他人的名字,現在則自稱君特蘭姆。年齡三十三,身份為卡1王國攝政。過去只是默默無聞的一名騎士,以亞爾吉拉王國繼承人的身份出現在卡1,不到十年的光景就已經躍升至今日的地位。知道其真實身份的人,在這片土地之上惟有他一人而已。 ……基佛烈德出生於亞爾吉拉王國的騎士之家,那是普歷一○二九年的事情了。那一年,王宮中也誕生了一名男孩,這對於基佛烈德的生涯產生了異常巨大的影響。 所謂的普雷斯塔歷,據說是在先前的巨大產業文明崩潰之後所創造出來的曆法,不過巨大產業文明似乎也經歷了幾次的興衰變遷,而究竟輪替過幾次了,當時的人們也不太清楚。惟一可以確定的就是目前的時代正處於冰河期與海面上升期之間。看一看普雷斯塔歷之前的古代壁畫,馬的頭上沒有角,狗和貓好像都穿著衣服——過去似乎曾經有過一段奇妙的時光。

基佛烈德的幼年時代過得相當安穩。雖然名為騎士,但基佛烈德的父親卻在王宮裡擔任文官,母親亦出身於富裕的商人家庭,因此一家人的生活相當優裕,就算國境之外有戰事的發生也多半和他們毫無關係。亞爾吉拉王國的人口有一百五十萬,在大陸三十六國之中算是中級規模的國家。政治方面雖稱不上德政也不致淪為苛政,這三十多年以來幾乎都在平穩之中度過。基佛烈德在一次惡性感冒的大流行中失去了雙親,所以交由祖父、祖母撫養。在王宮中經歷了四十年文官生活的祖父,經常把他從王立圖書館裡所獲得的各種知識,一一地講述給孫兒聽。 能夠航行到星星世界的船、能夠潛入到深海底部的船、比白天還要明亮的夜之大都市、沒有馬也能行走的馬車、把人的聲音從世界的一端傳到另一端的裝置、聳入雲霄的高樓……祖父總是一本正經地對孫子述說著這些夢幻故事,不過偶爾也會添加一些諷刺性的意見。

“人類的性格真是奇妙,比起以一己之力從無到有地創造什麼,認為從偉大的他人之處獲得智慧或財產才更為高尚,有著這種想法的人還真不少呢。正因為如此,人們對於王族什麼的都充滿感激。真是可笑。” 基佛烈德無法完全理解祖父的話,但他仍舊貪心地吸收著知識,學習武藝。人類只要具備實力,可能性就會不斷地擴展開來。他這麼想、這麼相信,並且一心一意地朝著未來不斷地向前邁進。 祖父對於王族的事情向來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但是這種態度卻在臨死之前完全改變。基佛烈德的優秀逐漸在周遭傳了開來,最後甚至被召進王宮。國王陛下的三男米隆王子與基佛烈德同年,目前正要進入王立學院就讀,基佛烈德被遴選為王子的伴讀。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祖父相當歡喜,並且立刻將自己最自傲的孫子送入王立學院的寄宿宿舍。

基佛烈德並不像祖父母那樣的感到光榮,然而能夠成為王子伴讀確實是一項榮耀。自古以來,王子登基成為國王的時候,伴讀被封為宮廷高官的例子比比皆是。這是一條通向飛黃騰達的道路,雖然前提是得無可非議地盡善盡美地完成好自己的責任。 甜美的期待不到三天就破滅了。在王立學院的教室裡面,基佛烈德的桌子和同年的米隆王子的桌子並排著一起上課。博物學、代數、歷史、古典文法,這是第一天所排定的科目。從一開始米隆王子便靜不下來,不但完全不把教師的話聽在耳裡,甚至連教科書也懶得翻開。教師終於按捺不住,嚴厲地對著認真上課的學生開口: “基佛烈德,站起來,把兩手伸出來!” 基佛烈德在劇痛之下深刻地體驗到伴讀這項榮耀的真正意義。這其實是代替王子受罰的一項職務。由於教師不能鞭打王族,所以只好由代替的伴讀在手背或背上挨鞭子。

教師離去之後,米隆王子興趣濃厚地望著基佛烈德的雙手。一共四道,盯著那又紅又腫的傷痕,王子悄聲問道:“怎麼樣?被鞭打痛嗎?” “痛死了!” “是嗎?你的運氣還真壞呢!” 基佛烈德難以置信地盯著米隆的臉。在他視線那一端的,是一張天生的貴人臉龐。並非有什麼惡意,只是完完全全無法想像他人的辛勞和痛苦。 在那之後,米隆上課時的態度依然沒有絲毫的轉變,而基佛烈德也陷入了天天遭受鞭打的困境。不知道是不是教師們對他心生同情,鞭打的力道漸漸不再那麼強勁。但是即便如此,直到他十八歲從學院畢業為止,他每天仍是過著無罪挨打的日子。 “一生都得這個樣子嗎?” 一想到這裡,基佛烈德剎時被一股近似衰老般的虛脫感所襲擊。

“難道我這輩子都得守護著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少爺直到老死嗎?那種完全不知反省和學習為何物的主人,值得我一直奉獻至死嗎?” 從學院畢業的基佛烈德成為了米隆王子的侍衛武官。這輩子恐怕再也脫離不了米隆王子的束縛了。 其實米隆並不是個兇殘暴虐的人物,他從未蓄意虐待過基佛烈德。心情好的時候,他甚至會說上幾句好聽的話。但無論如何,他始終是個毫無原則、思慮膚淺、不願付出絲毫努力的年輕主子。 米隆有兩個哥哥,大哥是同父異母的奧特利克,二哥則是一同由王妃所出的索羅門。儘管排行第三,米隆卻越過兄長們而取得了王位繼承權。雖然是庶子,但奧特利克不但身為長子,而且是個眾所周知的勇武人才。 從奧特利克的角度來看,這正是他最難以忍受的事實。無論年齡、才幹、功績、人望……他樣樣都在米隆之上。只因為米隆的母親是王妃,而奧特利克的母親是身份低微的農家之女,致使他打從開始就與王位無緣。奧特利克對於自己的實力充滿信心。當實力逐漸地在功績中得到證明之時,他的忿怒與不滿也日益增強,這是理所當然之事。在王妃這方面,她一向就鄙視奧特利克這個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庶子,即使他長期以來累積了無數的功勳,她也不可能會認同他的實力。她的態度自然不是尊敬,而是朝著警戒的方向發展。對於王妃而言,她多麼希望米隆具有不輸於奧特利克的實力,只可惜米隆生來一副對任何事情都漫不經心的性格,既無上進之心又缺乏耐力,讓母親失望透頂。話雖如此,失望卻沒有和親情疏離劃上等號,結果王妃反倒是對米隆越來越溺愛嬌寵。

其實問題應該出在次男索羅門身上。索羅門是王妃所產下的第一個孩子,按照常理,他和王位的距離應該是最近的才對,其學識與人品也都在水準之上。遺憾的是,他小時侯曾經從狂暴的馬匹上跌落下來撞到了頭,在那之後,他就經常為激烈的頭痛、高燒以及暈眩的症狀所困擾。有一次還在歡迎國外賓客的宴席之上,當著眾人面前昏倒在地上。這並不是他的過錯,只是“國王在戰場或敵國使者面前出其不意地昏倒了該怎麼辦?”這種疑慮不免令身為人臣者感到不安。 儘管如此,假使索羅門強烈地爭取王位繼承權的話,支持他的人應該不在少數才對。只是索羅門一向對政治和軍事不感興趣,而是個愛好學問之人。因此在他滿二十歲之時,他便主動放棄王位繼承權,而遁入修道院內,再也不涉入權力鬥爭,讓自己在書籍和藝術品的環繞之下,於高聳的牆壁內安度一生。

根據某種說法,索羅門是因為對庶兄奧特利克心懷忌憚,所以採取了奉還王位之姿態。無論如何,索羅門既然已經隱身修道院中,甚至連繼承權的發言權都一概放棄,他的存在也就等於和王位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 這麼一來,三男米隆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王位繼承人。在米隆十八歲被正式冊封為王儲的大典夜晚,奧特利克雖然身在國境北方的要塞防衛敵國入侵,但他還是送來了一件在狩獵中所捕獲的金熊毛皮,為弟弟祝福。 “奧特利克真是有心啊!朕死了之後,他應該會好好地輔佐弟弟米隆吧。” 國王的這一番話,與其說是對於現況之認識,毋寧說是在表達著自己的期待。 不管是什麼東西,米隆不須努力也毫不辛苦地就通通得到了。正因為如此,他對於一般人“想要卻得不到”的心理根本就無法理解。如果他是個聰明的人物的話,想必會憑著想像力,觀察他人、聆聽他們的談話,以及嘗試著去理解那種感受,甚至有能力保護自己不受他人的嫉妒或敵意所傷害,可惜米隆完完全全地欠缺這樣的自覺。 米隆看不到的事情,基佛烈德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奧特利克表面上相當自製,但是當他眺望著弟弟時的眼神,卻只能以過度沸騰的坩堝來形容。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而米隆對於潛藏之危機依然毫無所覺。如果從事後的角度來看,這就是奧特利克野心成熟、化為不可動搖之意念所需要的時間吧。 看著奧特利克,基佛烈德常常會覺得他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相似但並不相同。” 只不過,這只是基佛烈德的想法。必須以實力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就這一點而言,奧特利克和基佛烈德卻是有相似之處,但卻並不相同。奧特利克被賦予了在萬人之前展現大將實力的機會,相反的,基佛烈德則安全沒有任何的機會。換句話說,基佛烈德比他更不得志,甚至連感到驕傲都沒辦法,這是個苦澀而殘酷的事實。基佛烈德勤奮向學,並精研武藝。不論是用劍、射擊、馬術等等方面,他的本領幾乎已達無人匹敵之境界。在亞爾吉拉王國里面,他應該是個僅次於奧特利克的英勇武士才對,然而只要米隆不上戰場,基佛烈德就永遠沒有建立功勳的機會。 基佛烈德有時候也會思考著索羅門王子的事。 索羅門逃了。基佛烈德心想,就算是勉強地登上王位,總有一天還是會遭到庶兄奧特利克的篡奪,到那個時候不僅僅是王位寶座而已,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呢。索羅門大概是早有預料,所以才決定逃入安全的修道院裡去吧。 能說他是懦夫嗎?不,應該說他懂得如何明哲保身才對。索羅門知道自己並沒有保衛住繼承到的王位的實力。假如索羅門把榮耀和權力視為至高無上的東西的話,他勢必得和奧特利克展開一場王位爭奪戰。既然事實並非如此,他也全無這麼做的意願,倒不如退避於世俗之外要來的明智的多。反過來說,奧特利克尚未開戰,索羅門就已經開城投降了。理所當然,奧特利克接下來必須降伏的目標就是米隆了。 如果奧特利克和米隆憑著實力一對一單挑的話,勝負自然是一清二楚。米隆並無奧特利克的英勇和霸氣,也沒有索羅門的判斷力。他相當安於自己嫡系王儲的身份,對未來既無展望也無上進之心,成天優哉悠哉地只等著王冠落在自己頭上。儘管曾經想過,這個王位遲早會是自己的,但是卻從來不去思考,一旦自己成為國王之後該如何去治理國家。令基佛烈德最氣憤的就是這一點。 “這個人大概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是個多麼幸運的人吧!” 基佛烈德看著自己的雙手,手背上密密麻麻地排滿格子狀的疤痕,全都是代替米隆受罰所留下的鞭打痕跡。什麼時候才能獲得的報酬呢?什麼時候才能在適合自己的舞台上大展長才呢?那一天會到來嗎? …… 王妃的親信之中有一個名為梅德羅的男子,他出身自中等貴族階層,曾經擔任過武將及外交官,不但通達世理,同時也頗富機智。這位梅德羅對於米隆繼承王位一事,相當積極推動,反過來說的話就是,他對排除奧特利克之事相當熱心。某天,當王妃透露出對奧特利克的警戒念頭之時…… “正是如此呀,王妃殿下。” 梅德羅進一步地加以補充。 “米隆殿下登基之際,奧特利克殿下的不滿一定會爆發開來,到時候不是引起叛亂,就是投奔敵國,依我的看法是絕對不可能無事收場的。” “我也是這麼認為。” 王妃把絲質手帕揉成一團,贊同親信所言。 “米隆的敵人不在國外,那個庶子就是他唯一的大敵。看看他那不遜的眼神就夠清楚了,不論國王陛下留下了什麼樣的遺言,那個庶子肯定會加害米隆的!” 梅德羅用力地點著頭。 “依臣所見,最好趁著國王陛下還健在的時候,把奧特利克殿下解決掉才對。惟有這麼做,才能壓制住那些支持奧特利克殿下的士兵們的不滿。” “你所的話是很有道理的,但那是不可能的呀。國王陛下相當看重奧特利克的才幹,就算他登不上王位,至少也會有個元帥的身份吧。無論我怎麼反對都沒用。” “如果讓奧特利克殿下成為元帥,掌握住所有兵權的話,豈不是等於給了他更大的誘惑要他叛變嗎?這點對米隆殿下、對整個國家,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也深有同感,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呢?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王妃的聲音越來越低。 “必須趁著國王陛下還健在的時候,將奧特利克殿下以叛徒的身份處決掉,這才是最好的做法。” 回答的梅德羅也壓低了聲音,就像是輕聲耳語一般。王妃剎時激動不已,這似乎讓他極為震撼。 “國王陛下會同意嗎?奧特利克畢竟是繼承了陛下血脈的兒子呀!” “由不得陛下不同意,如果這是讓國家維持安定的唯一辦法的話。” “把你的具體方案說來聽聽。” “偽造信函。一封從敵國送來的信函,內容是催促奧特利克殿下起兵。只要把這個當成是叛國的證據……” 就這樣,王妃和親信策劃了一起陰謀。只是,這起陰謀不但沒有成功,最後還公然地爆發出來,以一種任何人都像想不到的方式。 普雷斯塔歷一○五一年,冬天。原本應該在北邊和東邊國境巡察的奧特利克突然率領九百名騎兵返回王宮。大臣中有幾個人注意到,以監軍身份同行的梅德羅並不在其中。 奧特利克是個火紅的男人。不但頭髮和鬢須都是火紅色的,就連看似精悍的臉龐也如俗稱般的滿面紅光。壯碩的體魄充滿力量,禮服的接縫之處彷彿隨時會從內側爆裂彈開似的。自從十三歲初次上陣以來,這十五年來,他一直在戰場上與士兵們勞苦共度,並且鍛煉出一身的武藝以及用兵的才能。他的存在甚至令各國為之恐懼,在他人的眼中,他是亞爾吉拉王國排名第一的猛將。這位人物來到其父面前,將紅色的軍氅一翻,一個圓滾滾的重物隨即被拋到地板之上。國王正打算開口斥責兒子的無理時,視線順著地板望去,之後便再也無法移開。在地板上滾動的奇妙物體,竟然是一顆被砍下來的人頭。滿是血腥且帶著憎恨的那張臉正是梅德羅。認出這張面孔的王妃發出了恐懼及厭惡的尖叫從寶座上站立了起來。國王勉強地維持住表面的沉著,命令奧特利克將事情說明清楚。兒子比父親冷靜了千倍之多。 “父王,這個梅德羅向我出賣米隆。” “出賣,你的意思是……” “梅德羅身為米隆的輔佐竟然背叛主人,打算投向我的陣營。您知道嗎?梅德羅居然說米隆設下了圈套想要陷害我。他說,他們打算偽造一封來自敵國的信函誣陷我私通敵國,再以賣國賊的名義將我處決。” 王妃剎時臉色大變,好不容易才守住沉默。國王問道:“奧特利克呀,既然如此,為何你還是殺了梅德羅呢?他不是投靠你了嗎?” “父王,一個背叛者值得信賴嗎?梅德羅出賣了米隆,接著就會出賣我了。難保哪一天他不會把整個國家都出賣給敵國呀。這顆污穢的首級,就交給父王您處置了。” 接著奧特利克便昂然地挺著胸膛退出大殿。不久之後得到消息的米隆,對於梅德羅毫無半句哀悼之詞,反倒是一味地讚美庶兄。 “我對奧特利克王兄似乎一直有所誤解呢,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呀!從今以後我們一定能好好相處,你說是吧,基佛烈德?” “是啊……” 基佛烈德的腦海裡,不斷地交互閃爍著警告之紅燈與疑惑之綠燈,他無法信任奧特利克。那個勇猛與智謀兼備的男人,會是一個那樣充滿甜美善意的人物嗎?奧特利克之所以殺害梅德羅,背後肯定有什麼辛辣的理由存在才對。 只有這些話基佛烈德並沒有說出口,他不認為西米隆會接受他的看法。 說出來的結果大概只會惹來“這傢伙疑心病太重了吧!”的嘲笑而已。還是見機行事,直接將意見呈報給王妃比較妥當。做出結論之後,基佛烈德從米隆的跟前退下。用完紅葡萄酒搭配河魚派和燉兔肉的晚餐之後,他便回到自己房裡,一到晚上風雪也越加強勁,實在提不起興趣到街上去尋歡作樂。 從床上一躍而起之時正值半夜。窗戶外搖曳著紅色光影,怒吼和哀嚎劃破寂靜。金屬互擊的聲音是來自於刀劍與冑甲之響音。手上握著佩劍,好不容易穿戴整齊之後,他微微地將房門開啟。人血的味道躥入鼻子裡面,倒臥在地上、睡衣被染成紅黑色不住地發出呻吟的中年男子,是基佛雷德認識的一位侍從。迅速地察看過左右之後,基佛烈德奔向侍從身旁。 “究竟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情?” 急躁地開口詢問之際,基佛烈德在心中早有預料。侍從的嘴角噴著鮮血之飛沫,拚著臨死前的一口氣,說出了基佛烈德預料中的答案。 “奧特利克殿下,叛變……” 奧特利克的手下並沒有遍布在整個王宮之內,就人數而言尚不足千人,只不過是少數而已。但也因為如此,他們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手。戰鬥意誌之高昂,決心之強烈,武藝之精湛,樣樣都不輸給宮廷的護衛軍。 “失敗的話大不了是背負著逆賊的污名而死。然而,一旦成功的話就會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呀!” 奧特利克中氣十足的音量一傳至士兵耳裡,士兵們立刻以高聲吶喊作為回應,或是揮劍或是舞槍地奮勇向前。奧特利克承諾過他們,即便是死了,他們的家屬也能得到豐厚的恩賞。叛軍猛烈的戰鬥氣勢大舉凌駕了宮廷的護衛軍,交鋒過後只剩下血和屍體的護衛軍徹底潰敗。過不了多久的時間,奧特利克便以一身染滿鮮血的紅色冑甲之淒絕姿態,踏入了父王的寢室。 “請您原諒孩兒的不孝,父王!” 奧特利克對著身穿睡衣、茫然不知所措的父王行禮之時,手上仍然握著他那把淌著鮮血的大劍。視線接著移向王妃,眼神裡充滿了凶狠與冰冷。剎那間,王妃領悟到自己的命運。這個庶子已經先發製人,拋下一切遲疑的奧特利克已經作了決斷。凍結的舌頭好不容易才恢復動作,王妃擠出了顫抖的聲音。 “我可是你的母親啊,你該不會是想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吧?你要是敢違背天理倫常的話,一定會引起眾神憤怒的!” “這話也未免太可笑了。你幾時像個母親般地對待過我?一次都沒有!” 故意似的放聲大笑,奧特利克同時將大劍插回劍鞘。環視左右,兩名體格魁梧的騎士立即向前跨出。臉上的表情之所以消失,正是他們身為行刑人的證據。奧特利克再度開口,這次他刻意地壓低聲音。 “國王陛下的憤怒、地上的責任、天上的罪孽,全都由我一人承擔。我會盡量地讓你少受點苦的。” 雙臂被強而有力的手抓住的同時,王妃也大大地張開嘴巴,她打算用盡全身的力量發出叫喊,只是另外的手卻將她的嘴巴摀住。四道視線觀望著王妃因痛苦而拼命扭動掙扎的身影,兩道是體認到自身無力的空虛視線,還有兩道是宛如猛禽般強勁的視線。 米隆王子正瀕臨昏厥。就在他與侍女兼愛人的可蘿雀爾德即將墜入甜美的夢鄉之時,兩名士兵踢破門板強行闖入室內。緊接著,基佛烈德也急忙趕到。米隆把頭埋進羽毛枕頭里拼命發抖,等到劍擊聲和哀嚎一停,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米隆的肩膀。米隆還來不及發出叫喊,基佛烈德便搶先說出了奧特利克的叛變。 “趕快準備逃亡吧,殿下!” “可、可是、王兄為什麼要叛變呢……他不是才為了我而殺掉梅德羅嗎?” “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 真是個白痴。基佛烈德好不容易才嚥下了後半句的話。如果繼續大聲地說下去的話,恐怕同時也會動起手來吧。 “奧特利克之所以會殺掉梅德羅,那時他老早就計劃好的策略呀!” 事到如今他已不再稱對方為“殿下”,而是直呼名字。處於心神動蕩之中的米隆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 “但、但是,梅德羅是因為背叛我投靠王兄,所以才被王兄以不忠的罪名誅殺掉……” “你有證據嗎?” “證據……?” “梅德羅背叛殿下的這件事情,根本是奧特利克的一面之詞,完全沒有其他的證人存在。況且奧特利克把梅德羅殺掉之後,不但可以除去一個妨害他篡位的阻礙,還能讓米隆殿下和國王陛下疏於警戒。這是個一石二鳥的計策。我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難道您還不明白嗎?” “……唉。” 米隆發出呻吟。總算認清事實之後,他忽然開始顫抖。庶兄謀略的可怕令他不寒而栗。面對著顫抖的米隆,基佛烈德催促著他的決定。 “沒有時間了,請殿下立即裁決。您打算持劍與您的王兄一戰嗎?” “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我會做出那種有勇無謀的事情嗎?我怎麼可能勝得過我王兄呢?” 米隆相當坦率,可以說是坦率得過了頭。得確,如果雙方持劍一對一廝殺的話,恐怕只要一回合,哥哥就能夠把弟弟收拾掉了。可是,除了米隆之外,有誰能這麼大喊呢? ——“擊斃逆賊奧特利克!為國王報仇!”除了米隆之外,誰有資格指揮軍隊與叛軍作戰呢?王位繼承人所必須肩負的責任,米隆根本就做不到。米隆越是展現出這種態度,奧特利克的篡位在政治上的正當性就越強。 “兄、兄弟之間總還有情分在吧,奧特利克王兄不會那麼不講道理的。” “何謂兄弟之情?奧特利克殿下早已將親子之情捨棄掉了。殺掉米隆殿下對他而言,有什麼好遲疑的呢?” 看著米隆仍然不願意麵對事實的模樣,基佛烈德終於忍不住地破口大罵。 “國王與王妃已經被他殺害了。難道殿下也打算束手就擒,在這兒等他來殺了你嗎?!” 米隆眼看著就要昏倒,基佛烈德及時抓住了他的手,告訴他現在唯一的一條路就是亡命他國。 “是嗎?逃亡啊?也只能這麼做了。” 米隆的臉色再次轉為紅潤。得到他人的指示,似乎讓他感到心安。光就這個事件而言,米隆根本不具備成為一國統治者的資格。和他最親近的那些人所圖謀的,大概是能夠自由地操縱國王,好藉此壟斷國政吧。米隆一面慌慌張張地更換行裝,一面向侍衛武官尋求進一步的指示。 “我該帶些什麼東西呢?” “能夠證明你確實是米隆殿下的物品,那些東西絕對不能遺漏了!” “喔,我知道了。” 米隆只是點了點頭,他的侍女可蘿雀兒德顯然遠比他來得機靈敏捷,她早已迅速地將衣物整理好,並開始將金幣和寶石打包進一隻結實的麻布袋裡。能夠證實米隆為亞爾吉拉王國之王位繼承人的詔書,還有王室祖傳的印鑑等等物品也都一起收進了袋子裡面。從可蘿雀爾德的手中接過袋子之後,米隆立刻緊緊地將它抱在胸前。那個袋子是米隆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所不可或缺的重要物品。基佛烈德以嘲諷的眼神看著侍女。 “唉,這個女人差點兒就可以成為新國王的寵妃呢,真是可惜呀。” ……這是個白色的夜晚。白雪掩埋住馬蹄,冷風則狂亂飛舞,將這幾個逃亡者團團圍住。 逃亡者共有三名。亞爾吉拉王國的米隆王子、其侍女兼愛人可蘿雀爾德以及侍衛武官基佛烈德騎士。基佛烈德的劍砍倒了四名敵人,他們的血與脂肪附著在劍刀之上進而凍結成冰,所以已無法再發揮出武器的作用。倘若敵人在此時出現的話,別說是保護米隆,恐怕連基佛烈德都自身難保。 大雪雖然讓一行人苦不堪言,但是也有優點存在。奧特利克的追兵幾度追了上來,而他們也一次又一次地逃入捲成漩渦的雪之迷宮而躲過敵人。雪終於停了,連接著東方國境的山野在他們眼前展開。精通地理的基佛烈德開始感到心安,對於在一無所知的異國生活之恐懼害怕,他開始將這一切發洩在基佛烈德的身上。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尖銳。 “我真是瘋了,才會聽信你的花言巧語。為什麼非得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不堪呢?又累、又凍、肚子又餓!把自己的主人害得這麼淒慘,你滿意了吧!” “殿下,基佛烈德大人是在幫助我們呀!” 可蘿雀爾德試著出言勸諫,不料卻反倒令米隆的怒氣急遽地變質為狂亂與毫無理性。一切都是基佛烈德的錯,米隆在心中如此認定。 “也許王兄根本就沒有要殺我的意思呢?那隻是你的說法而已!說不定我和王兄能夠冷靜地談出個結果呢!不,是一定能談出結果。” 基佛烈德完全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然而在米隆自言自語的煽動下,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沒錯,只要我把王位讓給奧特利克王兄不就解決了嗎?我做王弟就行了。這樣子還樂得輕鬆呢。我們回王宮吧!” “殿下,您以為這種想法,能夠和您的王兄溝通嗎?您這麼大搖大擺地回到王宮的話,結果只怕是身首異處地死在您王兄的劍下吧!” “少給我裝出忠義的面孔,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米隆咆哮著。 “只要我登上王位,你就可以頂著功臣身份大大方方地干預國政對吧?我早就看透你了。我何必吃盡苦頭地來幫助你飛黃騰達呢?” 基佛烈德徹底絕望了。對於這種忘恩負義的男人,說什麼都是無益的。即便是自己本身的存在,這個男人也不打算負起責任。他甚至不曾為那些因他而犧牲的人們哀悼。假設奧特利克這麼向他開口,“我可以饒了你,只要你把殺害我幾個部下的基佛烈德的人頭交出來。”米隆絕對會唯唯諾諾地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出賣掉。 米隆仍然持續咆哮。 “快點找出回家的路呀,沒用的東西!” “那麼我們現在就返回王宮吧,殿下!” 如此回答的同時,基佛烈德察覺到,他胸中燃起的那道火焰,正熾熱地化成某種形狀。隨著它漸漸冷卻,殘留下來的並非灰燼而是冰。 三騎逆向沿著自己所踏過的足跡朝王宮前進,只是走了沒多久便迷路了。在無窮無盡彷彿永遠都會下個不停的大雪當中,他們的足跡不可能一直殘留在原地。一生與忍耐無緣的米隆,立刻按捺不住地開始責怪起基佛烈德,要他負起侍衛武官的責任等等。不論發生什麼樣的狀況,米隆唯一會做的就是嚴厲地指責別人。只要他一開罵,別人就會想辦法為他解決問題。基佛烈德以無機質的聲調回答道:“請您再忍耐一會兒,殿下。過不了多久就能看到王宮那邊的燈火了。” “是真的嗎?” “請您放心吧。” “你就只有那張嘴巴最能幹,這樣的口才該不會是特意用來應付我的吧?” 米隆薄弱的意志世界產生了某種倒錯現象。回到王宮,和哥哥和解,他就能夠再度過著無憂無慮的富貴生活。沒有任何的保證,完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妄想,不知在什麼時候化成了一個目標。眼前最大的阻礙,除了大雪之外,就是這個無能的侍衛武官。全都是因為基佛烈德的多管閒事,米隆才會被逐出王宮,而且還不得不飽受這些不必要的苦難。沒用的基佛烈德!回到王宮之後,一定得給他個嚴厲的懲罰,讓他好好地反省反省…… “咦,可蘿雀爾德上哪兒去了呀?” 米隆疑惑地環視左右,他似乎在無意之間和侍女走散了。正當米隆張大嘴巴打算叫喚侍女的名字之時,他的左腋突然被火棒貫透。不再鋒利的長劍仍然能夠刺穿物體。基佛烈德雖已充分地瞄準目標,但由於角度太壞,所以並沒有造成致命傷害。米隆發出含糊不清的叫聲,從馬上跌落下來。 基佛烈德一邊下了自己的馬一邊咂著嘴,令他氣憤的是自己手法的不利落。他並不打算給米隆王子帶來痛苦,他原本想給米隆一個痛快,讓他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迅速死去。結果如何呢?米隆王子渾身是血地在雪地上痛苦打滾。恐懼與痛苦,凌駕於這兩種情緒之上的是難以置信的想法。按住上衣裂縫的手掌染滿了溫熱的鮮血,這個感覺讓他勉強地發出聲音。 “為什麼?基佛烈德?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抽搐的聲音觸動了基佛烈德的肝火。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個狂妄無知的年輕人竟然仍無半點自覺! “您這個問題實在令人難以回答呀,殿下。” 脫口而出的這番話比冰雪都還要冷。 “難不成只要我提出說明,取得您的諒解,您就願意安安靜靜地死去嗎?這是不可能的吧。反正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您愛怎麼鬧就隨便您吧!” 米隆大大地喘了口氣。 “你這個不忠的傢伙!” “您這麼說就太令人難過了。從我十歲開始的十二年裡,我對殿下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呀。只除了這最後的一夜之外。” 基佛烈德的臉上泛起冷笑,舉起長劍,米隆反射性地抬起左臂護住了自己的頭部。基佛烈德毫不留情地一劍擊落,儘管劍峰不利,但是強勁的打擊還是將米隆的左臂擊碎。骨頭折斷,筋肉撕裂。米隆向後一仰,在變調的哀嚎聲中倒臥在雪地上。碎裂的左臂像肉棒似的垂掛在肩膀下面,完全無法支撐住身體,一股難以置信的痛楚支配了米隆所有的感覺,眼中滿是淚水。原本應該是溫熱的眼淚,由於酷寒的天氣立刻就結成了冰,並覆蓋住米隆的睫毛和眼瞼。失去視力頓時讓米隆的恐懼大幅增加。 “求、求求你,饒我一命吧!” 米隆的語調中既無自尊也毫無個性。他終於相信了,他相信基佛烈德真的打算殺了他。他明白了部下對於君主是一種敵對的存在。 “都是我不好,我一直忽略了你的辛勞,原諒我吧。你有什麼不滿的話儘管說出來,我向你道歉。我一定會改的,基佛烈德!” “已經太遲了。” 再次沉痛地重複這句話,基佛烈德動作迅速地繞到米隆的右側。就在哭泣著一面蹲坐起來的米隆察覺到什麼而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重重的一擊劃破寒風地落在他的後腦勺上。僅僅一擊便將延髓敲碎,米隆也整個人面朝下地倒在雪地上。 就這樣,基佛烈德殺了他的主人。 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在一夜之中殺了那麼多人。就在他呼吸還沒完全調整過來的時候,一聲尖銳的驚叫劃破狂風大雪。基佛烈德絲毫沒有轉身查看的意思,一個全身包裹著毛皮的人影來到他的身旁,那是下馬後飛奔而來可蘿雀爾德。雙膝埋進雪堆之中,侍女緊抱著毫無生命跡像已化為肉塊的王子。 “殿下,米隆殿下、啊啊,怎麼會這樣?” 可蘿雀爾德整個人覆蓋在米隆的上半身親吻著他,同時提出強烈質問。過了不久她抬起身體,眼中燃起憎惡之火瞪視著加害者。 “你這個惡徒!弒君犯上的叛逆者!眾神一定會對你降下懲罰,把你這個無恥的人給殺了!” “閉嘴,你給我安靜點!” 基佛烈德低聲嘶吼。侍女所喊出的話,字字句句有如尖角般地刺入基佛烈德的心。腫脹的罪惡意識,從刺傷之處流出獻血。凝視著滴落的鮮血,基佛烈德不由得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議的情緒。誰都不想死吧?都想活著吧?既然如此,為什麼偏要故意做出那些為自己招來死亡的言行舉止呢? 轉向仍在叫喊的可蘿雀爾德,基佛烈德伸出雙手,左手摀住她的口,右手則從下頜處用力按住。她睜得大大的雙眼之中夾帶著永恆的詛咒回望著他。基佛烈德進一步地施力。 “安靜,我求求你。” 可蘿雀爾德終於安靜了下來,永遠地。 甩了甩頭,基佛烈德的臉上浮現出痙攣的微笑。這個愚昧軟弱的王子竟然還有個人為他殉死陪喪呢。 失魂落魄般的奢侈,基佛烈德並沒有被賦與。事態既已發展至此,不繼續飛翔的話就只有墜落沉淪一種結果而已。首先必須把兩人的屍體給藏起來。埋在雪堆裡的話,大概只能藏到明年春天為止吧。不希望屍體被發現的時候身份曝光,最好是把衣服扒光,面孔打爛,埋在偏僻一點的地方比較安全。基佛烈德以一種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滿足心情盤算著一切。 當他著手執行計劃、把事情都處理完畢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夜晚也不斷地朝著地平線的深處向後退卻。取而代之的厚重雲層之下,灰色的早晨不斷地向前湧進,騎著一匹馬,牽著兩匹馬,基佛烈德離開了已經湮滅的慘劇現場。 騎在馬上,基佛烈德重新檢查了米隆的麻布袋。金幣和寶石的分量,應該足以保障基佛烈德安樂地度過一生才對。但是這並不能滿足基佛烈德。手上把玩著王家的印章,基佛烈德開始自言自語。 “從今天開始,不對,從出生那一刻開始,我的名字就是米隆。我是亞爾吉拉王國的第三王子,王位的繼承人,這些東西全都是我的身份證明。” 基佛烈德笑了,他由衷地希望那是邪惡的笑。殺害了十二年來的主人所換取到的自由與野心之路,從今以後他必須一個人孤獨地前進。正因為如此,善的力量完全無能為力。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