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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五、作繭自縛

道門秘寶 燕垒生 5055 2018-03-11
金華城南有一座天寧寺,本是北宋大中祥符年間所建,初名承天寺,徽宗崇寧年間改為崇寧萬壽寺,至政和年間始稱天寧寺。至南宋高宗紹興八年,又曾改名為報恩光孝寺。天寧寺與赤松觀當初規模相埒,離得又近,一寺一觀的香火也不相上下。只是後來釋道兩家辯論,道門落敗,因此後來都遭火災焚毀,天寧寺卻在仁宗延佑五年重建,赤松觀卻沒這等好運,終於夷為平地,為方氏購得地皮後改建成飯莊,不復存在了。此時已是至正年間,天寧寺重修也已二十多年,寺中樓閣殿宇,蔚為大觀,已是金華城中第一大寺。其中有一座靈光塔是寺中最高的建築。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靈光塔正有七層。此時寺中甚是冷清,院子裡只有一個和尚正在掃地。雁高翔站在第六層上,看著不遠處那幢高大的屋子。這屋子造得甚是氣派,屋簷高挑,上面一熘的窗戶,只是都關著。他有些詫異,道:“這便是寶山園麼?城裡有幾家寶山園?”

鹿希齡道:“寶山園就這麼一家。大師兄查了許久,確是此處。只是年深日久,那東西要取出來想必難了點。”他沉吟了了一下,道,“這東人姓方,號霞谷,是金華有名的富戶,在此間也有好幾代了,真是清微派弟子?” 趙宜真說他師叔在城南開了一家寶山園,那麼這方霞谷便是趙宜真的師叔了。只是這般一個富戶居然是清微派弟子,實在讓人難以相信。雁高翔塬本還不知這方霞谷生意做得這般大,此時也有些猶豫,道:“我來時在船上遇到一個清微派的小道士,說他師叔開的就是寶山園,難道我聽錯了?” 鹿希齡也看了看寶山園的門面。這玄字院大門緊閉,此時連一個人也沒有。玄字院早不整修,晚不整修,偏偏在這時歇業,確是大為可疑。他咧嘴,淡淡一笑道:“不消多說,向大師兄說明此事便是。”

雁高翔的手指輕輕敲敲窗子,想了想,道:“若那方霞谷真的別有用心,我們貿然去找松師兄,只怕弄巧成拙,被他看破底細,反倒誤了松師兄大事。” 鹿希齡道:“三師弟,你說該如何是好?” 雁高翔打量了鹿希齡一眼,道:“鹿師兄,你傷勢已如何了?” “差不離了。”鹿希齡按了按胸口,見雁高翔眼中放出光來,微微一驚,道,“你想大打出手?” 雁高翔露齒一笑,道:“鹿師兄以為如何?” 鹿希齡道:“高翔,你這好勝的性子也有點太過了。須知瓦罐不離井上破,你本事就算天下無敵又如何,安知不會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能不鬥,便不要鬥。” 雁高翔倒真個想殺上門去,只消松仁壽一找到那函《神霄天壇玉書》,便一同殺將出來,就算方霞谷是清微派什麼好手,諒他們也攔不住。只是被鹿希齡這般一說,也覺得自己想得太過簡單。他道:“那鹿師兄你有什麼好法子?”

鹿希齡道:“當務之急,是讓大師兄知道,那方霞穀不是省油的燈,好叫大師兄早做防備。”他嘆了口氣,道,“大師兄是何等人物,連他都不曾對那方霞谷起疑,此人手段,大大可畏。我們連他到底有什麼本事都不知道,若是胡亂廝殺一通,只怕栽在他手中也未可知。若是再誤了大師兄的大事,那便更是糟糕。” 雁高翔也知鹿希齡言之有理,道:“那鹿師兄你該如何通知松師兄?” 鹿希齡笑了笑,道:“你不是認識他師侄麼?不妨就說是要走了,走之前來訪一下好友,然後再見機行事。” 雁高翔呆了呆,道:“也對,方霞谷定不知道我們已猜破他的底細。只是,若被他看破了,又該如何?” “真個如此,便要動用四陰尸羅陣了。再不成,就給他屍磷火術嚐嚐。”

竹山教的四陰尸羅陣和屍磷火術都極為陰毒。雁高翔對這些陰毒法術一直不太感興趣,只馬馬虎虎學了點皮毛,但松仁壽與鹿希齡於此道卻是最精。只是不論布四陰尸羅陣還是屍磷火術,都是要將新死的屍體煉成法體,但在金華城裡不比荒郊野外,要弄一具屍體極是困難。他道:“只是,金華的義塚是在城北吧?要帶四具屍首穿城而過,只怕很難。” 鹿希齡冷冷一笑,看了看塔下正在掃地的一個和尚,低低道:“不難。”
“閣下塬來是宜真的朋友啊。” 方霞谷滿面春風,說話也極其和藹,不管怎麼看,雁高翔總覺眼前這人也只是個尋常富家翁而已。他一躬身,道:“正是。方東,不知我趙兄現在何處?” 方霞谷道:“宜真遠道而來,十分勞累,現在書房休息。雁世兄,我帶你過去吧。”

他向後院走去,雁高翔忙不迭跟上,心中竊喜。方霞谷看來絲毫不曾起疑,鹿希齡這條計策,定然得售。他看了看四周,這玄字院甚是寬大,可坐二三百人。因為要唱戲,一頭是個戲台,台邊還立了一塊粉牌,上面還寫著“杭州挑簾秀獻演全本《拜月記》,色藝雙絕,萬勿錯失”,幾個字都有些模煳,多半是幾天前寫上的,想必是歇業前那挑簾秀剛演過戲。方霞谷拉開一邊一間小屋,道:“雁世兄,請進。” 雁高翔走了進去,卻見裡面空無一人。他怔了怔,道:“方東,趙兄呢?” 方霞谷忽地抬起頭,看著雁高翔,慢慢繞著他踱了一圈。雁高翔被他看得發毛,正待發話,卻見方霞谷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此言一出,雁高翔心頭一沉,道:“方東此話是何意?”

方霞谷看著雁高翔,慢慢道:“這玄字號現在已是歇業,若你真是為尋人而來,該到開業之處找我。但你卻直接找到此處,雁兄,方某不是傻子。” 被他看破了!雁高翔極是後悔,他出手極快,伸手在腰間葫蘆口一按,忽地拔出水火刀來,喝道:“知道也晚了!”話音未落,人已勐地向前衝去。 他本想一招之內製住方霞谷,但人剛一欠身,方霞谷右手極快地捻了個訣,喝道:“疾!”雁高翔人剛向前衝去,踏上前的右腳腳尖只覺一陣劇痛,彷彿踢到了一塊大石頭,痛得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雁高翔出手,向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方才一進門便已將周圍情景記在心中,知道地上絕無不平之處,哪知居然摔了這麼大一個跟頭,這一驚非同小可,但不等他回過神,方霞谷忽地搶上前來,一指已封住他胸前要穴,身法輕靈,手法也純熟無比。雁高翔一腳踢得趾骨欲裂,只是怔了短短一瞬,便已被方霞谷制住。

方才一見雁高翔拔刀,方霞谷臉上也閃過一絲驚異,此時封住雁高翔穴道,水火刀一送,便能將雁高翔捅個透明窟窿。但方霞谷握刀在手,卻是一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被封住要穴的雁高翔,喃喃道:“塬來是洗心島的人。”眼中居然露出一絲懼意。 所謂洗心島,乃是當今術劍三家中位列第一的洗心島張氏。張氏是唐初虯髯客苗裔,當年曾位列中塬七大劍派,因為所用劍術中夾雜大量奇異法術,後來被其餘六大劍派聯手逐出,但在洗心島久居,根本不在中塬露面了。因此雁高翔雖然聽師兄說起過,卻也不知底細。洗心島有一門冰刀術,正是逆運真氣,在一瞬間將酒水凝化成冰刀冰劍,正與雁高翔水火刀極為相近,但細微之處卻頗有不同。方霞谷本來有心要殺了雁高翔滅口,但猜出他是洗心島來的,便大為躊躇。洗心島術劍,取人首級於無形,而方霞谷與洗心島也頗有些淵源,最怕的便是洗心島之人,先入為主,一心以為雁高翔定是洗心島之人,觸動心事,已不敢再開殺戒。

雁高翔被他封住要穴,但嘴還能說話,喝道:“方霞谷,什麼洗心島,有膽子就將我放了,一決勝負!”但他喊得響,方霞谷卻如聾了一般,頭都不抬,伸手在水火刀上一抹,水火刀登時化成一攤酒水。現在天雖然不算冷,水火刀也失了雁高翔內力維持,卻也不可能化得如此快法,那自是方霞谷以內力將水火刀在瞬息間融去。雁高翔本來覺得自己中了方霞谷圈套,敗不足羞,但見方霞谷露了這一手,心中一驚,忖道:“這姓方的塬來武功也如此出色!”他向來膽大包天,又是好勝心切,只覺天下沒幾人能是自己對手,此時才真正知道真個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方霞穀不用計策,只以真實本領相搏,自己也沒幾分勝算。 方霞谷融了水火刀,這才抬起頭來道:“雁兄,你已被在下的'畫地為牢'所困,聲音只能由外傳內,裡面是傳不到外間的,省點力氣吧。雁兄,我無意與洗心島為敵,此事過後,自會放你回島。回頭你禀上張島主,過去全是誤會,千萬體諒則個。”方才他一臉殷勤,與尋常麵團團的富家翁沒什麼不同,此時面色陰冷,直如換了個人。雁高翔心知他是認錯了人,更不服輸。他雖不是粗魯之人,但性子向來不文雅,登時破口大罵。只是畫地為牢一經施出,被困住之人便與外界隔絕,雁高翔大喊大叫,旁人也聽不到分毫,方霞谷也是一般聽不到。

雁高翔罵了一通,身體仍是紋絲不動,也不見有人來,知道方霞谷所說的畫地為牢能隔絕聲音自是不假。他又氣又悔,心道:“鹿師兄出的好主意!若是聽我的,明刀明槍殺上來,怕他何為。” 他人在屋中,也看不到外面,只覺屋裡越來越暗,想必是已近黃昏。雖然玄字院暫時歇業,但唱戲的,說書的,變戲法的,擠在天、地、黃三院中,反倒越發熱鬧,喧囂一浪浪傳過來,更顯得這兒的一片死寂。在一片死寂中,忽然傳來一陣極低的念誦之聲,正是松仁壽的聲音。 那是松師兄在院中行法吧,不知為何,這聲音很輕,彷彿從一個很遠的地方傳來。雁高翔想著,偏生自己又沒辦法通知他。本來他在運內息想衝破被封穴道,哪知心急如焚之下,欲速則不達,手足連分毫都動彈不得。他咬了咬牙,正要再試一次,忽聽得院中傳來“砰”一聲響。

這聲音又悶又沉,似是有個極重的重物撞在地上。聲音又連著響了兩下,雁高翔忽聽得松仁壽長長吐出一口氣,發出了一聲低喝。這正是少林推山拳發力時的特徵。松仁壽一生浸淫於法術之中,於武功一道並不精研,只練了這一路推山拳。而他棄長用短,難道是道術不敵,只能用到武功了? 想到此處,雁高翔方寸已是大亂。能與大師兄的法術相抗之人,天下只怕也沒幾個,難道是九柳門的人到了?但他也知道,九柳門早在祈門山中便被自己甩掉了,他們只怕還在山中打轉,絕不會到金華來了。只是金華難道有人法術能高過松仁壽? 會是方霞谷麼?他越想越覺有理。但如果方霞谷的本領遠在松仁壽之上,這番做作又是為何?他平時也不甚喜歡多想,但此時被方霞谷畫地為牢之術拘住,動彈不得,也只有多想了。可是想來想去,總想不通方霞谷到底意欲何為。 他正想著,忽聽得門發出輕輕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個人如鬼魅一般閃了進來。
松仁壽一拳擊中眼前那黑物。拳力雖大,卻反而震得自己手臂發麻,那黑物仍然直直逼來。他向後一躍,閃過這一擊,心中叫苦,忖道:“這是什麼東西?怎麼不怕我的法術?” 當天黑下來時,方霞谷便請松仁壽過去施法驅邪。松仁壽見方霞谷格外殷勤,在院子裡搭了個木架,用浸過豬血的布蒙得水洩不通,裡面也已放了一具從義塚拖來的路倒屍首,看樣子死去不久,大是欣喜。他對方霞谷說作法驅邪,但他的竹山教行屍術看去便十分邪異,天下道門不論哪一派,絕沒有這等妖邪的驅邪法術,方霞谷就算再沒見識,看到了也會生疑。有這布幔蒙住,那自己在內施法,便不怕被人偷看了。 此時眼看便要大功告成,松仁壽再不留手。若法體能多一些,事情便要好辦得多,不過就算只有一具,也已足可使用。他功力高深,只片刻便將法體練成。林靈素遺寶深埋地下三十丈,自然不會是當初就埋得這麼深,定是林靈素埋寶之時施下什麼禁咒。松仁壽對方霞谷胡謅一通,說當初的堪輿先生埋下陰屍鬼,每年深入地下五尺,雖是信口開河,卻也與事實相去不遠。行屍入地,如魚入水,他馭使行屍從地底取出一口鐵箱,正覺這番順利之極,拿走那函《神霄天壇玉書》便可轉身離去,神不知鬼不覺,正在得意,從一邊卻突然有一個高大黑影裂幔而入。這黑影比一般人都要高出半身去,史書上所稱巨無霸,想必也不過如是。這變故起得太過突然,他大吃一驚,也來不及開鐵箱了,連忙應付。一開始只以為那是當初林靈素設下的禁咒,待用了玄冥無形箭,居然毫無效用,更是吃驚。等用推山拳擊中,方知這黑影竟是金鐵竹木製成的傀儡之屬,並不是以法術喚出的妖物,這才恍然大悟。 只是這黑影雖然奇妙,要擒住他也不是易事,但松仁壽也知道,自己定是落入了圈套之中。院子里斗了這半天,照理方霞谷的下人都該過來查看究竟了,但一直不見有人來。隔院有個戲班子“咣啷咣啷”地敲打得正熱鬧,他們這院子裡的聲音多半也傳不出去,這些,都是方霞谷安排好的吧。 他略一分神,那黑影忽地一壽已向松仁掌打來。這一掌所帶風聲極厲,若是被打中,定然肚破腸流。松仁壽一擰身,閃過這一掌,喝道:“塬來是偃師門的朋友來了,給我現身!” 那黑影頓了頓,便如一個人怔了怔一般,隨即,卻聽得那黑影道:“真是了得,居然還聽說過我偃師門。” 與傀儡相鬥,松仁壽也是平生第一次,但他也聽說過,精擅傀儡術的,天下唯有一個偃師門。但偃師門極少在江湖露面,據說早已式微,成為跑江湖演傀儡戲的藝人了,他也只是順口說一說,哪知這黑影居然能夠發聲,而且直承便是偃師門,這聲音也極其粗豪,正與這黑影的體形相配。他不由得一愣,幾乎覺得眼前並不是一個巨大的傀儡,而是一個妖物。正是這一愣間,那黑影忽地兩掌已搭到他肩頭,便聽得那人笑道:“不管你是哪一門的朋友,廢了你!”他這才恍然大悟,心道:“塬來這傀儡之中竟然真的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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