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安珀志4·奧伯龍之手

第2章 CHAPTER 2

我站在被毀壞的試煉陣旁,凝視著一張牌上的畫像,畫中人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蘭登的兒子,他可能死於,也可能沒有死於從試煉陣的某一點上刺出的匕首。我在意識中後退了一大步,回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情。近來,我知道瞭如此多的新東西,過去幾年中,我的親身經歷有了全新的解釋,幾乎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現在這個新發現及其意義,讓我的看法和觀點再一次發生了轉變。 當我在綠林醫院裡醒來時,我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那家私人醫院位於紐約北部,我因為車禍事故並發症,在那裡度過了兩週記憶完全空白的日子。直到最近我才得知,車禍是我的兄弟布雷斯故意製造的,就在我從奧爾巴尼的波特精神病院逃跑之後不久。我是從我另一個兄弟布蘭德那裡聽來這個故事的,是他坐火車將我送到波特精神病院,並利用假造的精神病病歷幫我入院的。

在波特精神病院裡,我一連好幾天接受了電擊療法,治療結果曖昧不清,但是推測起來,應該幫我恢復了一些記憶。顯然,正是這個結果嚇壞了布雷斯,他決定在我逃脫精神病院後乾掉我。他在湖旁邊的公路轉彎處開槍打爆了我的兩個汽車輪胎。如果不是布蘭德緊跟在布雷斯後面趕來,保護他的風險投資——也就是我——的話,我無疑會送掉性命。布蘭德說他打電話報了警,還將我從湖水中拖了出來,立刻施行搶救,直到救護人員趕到。在那之後不久,他就被原來的搭檔——布雷斯和我們的妹妹菲奧娜抓住,他們把他關押在一個有衛兵看守的囚禁塔里,藏在影子裡一個遙遠的地方。 一共存在兩個政治陰謀小集團,大家都為了爭奪王位爾虞我詐,還將計就計地破壞對方的陰謀,他們彼此踩著對方的腳後跟,或在對手身旁窺視,不擇手段地打擊對方。我們的一個兄弟艾里克在朱利安和凱恩的支持下準備登上王位。自從我們的父親奧伯龍沒有對任何人解釋就莫名其妙地失踪後,王位已經空著很久了。更確切地說,爸爸對艾里克、朱利安和凱恩沒有作出任何解釋。對於另外一夥人來說,包括布雷斯、菲奧娜和曾經是他們同伙的布蘭德,他們並不覺得莫名其妙,因為他們對此事負有責任。這些事情是他們安排謀劃的,目的就是為了按計劃打通布雷斯通向王位的道路。但是,布蘭德犯了一個戰術上的錯誤,在他們爭奪王位時,他試圖爭取凱恩的幫助。凱恩卻認為自己應該支持艾里克,可以獲得更大的好處。於是,布蘭德受到嚴密監視,但這並沒有導致他背叛他的同夥。差不多與此同時,布雷斯和菲奧娜決定僱傭他們的秘密同盟軍,共同對抗艾里克。布蘭德對此提出異議,因為他害怕這支軍隊的力量,結果他被布雷斯和菲奧娜從同夥裡剔除了。為了找到一個人做他的靠山,他立刻開始尋找能夠擾亂力量均衡的手段,於是他前往影子地球。幾個世紀前,艾里克把我丟在這裡等死。但很快艾里克就知道我並沒有死,只是失去了記憶,變得瘋瘋癲癲的。這樣的結局倒也不錯。他派遣我們的姊妹弗蘿拉來監視我,希望一切就此結束。布蘭德後來告訴我,他曾經將我託付給波特精神病院,這是個不顧一切的絕望行動。他試圖恢復我的記憶,讓我做好重返安珀的準備。

在菲奧娜和布雷斯對付布蘭德的時候,艾里克也開始和弗蘿拉接觸。警察發現我後,將我送到一家診所,而弗蘿拉將我從這家診所轉移到綠林醫院,並指示他們一直麻醉我的神經。接著,艾里克開始準備他在安珀的加冕禮。其後不久,我們的蘭登兄弟在塔克索拉米的田園牧歌式生活被打破了。布蘭德設法傳遞給他一個信息,但不是通過家族成員常用的主牌,請求蘭登解救他。而蘭登,這個在權力鬥爭中一直幸福快樂地做個無黨派人士的傢伙,居然接受了這項任務。這個時候的我正試圖逃出綠林醫院,但依然記不起過去的經歷。從綠林醫院被嚇壞了的院長那裡得到弗蘿拉的地址之後,我立刻前往她在威斯特的住宅,編造了一些精緻的謊話,然後作為房客住了進去。這時候,蘭登試圖營救布蘭德的行動不怎麼成功。他殺死了囚禁塔的怪蛇看守,其他守衛蜂擁而來,他只好撤退,騎上當地可以運動的怪石逃之夭夭。那些守衛是一夥長得不怎麼像人類的勇猛傢伙,他們成功地穿越影子追踪他。問題是,沒有安珀血脈的人一般無法實現這種壯舉。蘭登逃到影子地球上,在這裡,我正巧妙誘導弗蘿拉,同時試圖明確自己的身份,搞明白我自己的狀況。遠隔重洋的我向他保證,我會將他置於我的保護之下。蘭登最初以為他的追踪者其實是我的手下,在我幫助他消滅他們之後,他感到困惑不解,但是不敢直接問我,因為我看上去似乎正忙於謀劃一場神秘陰謀,以奪取安珀的王位。事實上,他輕易地被我騙倒了,還帶我穿過影子,回到安珀。

那一次冒險行動在某些方面很有價值,但在另一方面卻令人不太滿意。當我最終公開我個人的真實情況後,蘭登和我們的妹妹迪爾德麗(我們是在半路上遇見她的)帶我進入安珀在海水中的幻影城——芮瑪。在那裡我通過了試煉陣的映像,結果恢復了一部分的記憶,同時也證明了一件事,就是我到底是真正的科溫還是只是他的一個影子。我利用試煉陣的力量瞬間轉移,從芮瑪進入安珀,回到家裡。在與艾里克進行了一場非決定性的決鬥之後,我利用撲克牌逃走,托庇於我所喜愛的兄弟布雷斯,而他同時也可能是謀殺我的刺客。 我加入了布雷斯進攻安珀的行動,那次沖動草率的進攻最終失敗。布雷斯在最後一場戰役中消失了,從當時的情況來看,他似乎已經死了。但是,隨著我了解的情況越多,思考得越多,我越認為他可能還活著。這次入侵讓我淪為艾里克的階下之囚,以及他加冕禮上不情願的見證人。加冕禮過後,他弄瞎我的雙眼,把我關進地牢。在地牢中關押了幾年之後,我發覺眼睛視力慢慢恢復,不過大腦的狀況卻日益退化。一次偶然的機會,爸爸舊日的顧問托爾金出現了,他腦子比我更瘋,這次偶然相遇為我帶來了逃跑的機會。

越獄之後,我開始慢慢痊癒。我下定決心,下次追殺艾里克的話,一定要更加謹慎。我穿過影子,航行到一片古老的土地上,我曾經統治過那裡——它叫阿瓦隆——我計劃在那裡尋找一樣東西。還在安珀大家族中生活時,我就已經意識到,這種叫作“紅粉”的物質即使到了安珀也依然可以爆炸。在路途中,我經過一塊叫作“洛琳”的土地,在那裡遇見了過去被我流放的阿瓦隆將軍加尼隆,或者是某個長得特別像他的人。我因為一位受傷的騎士、一個姑娘和一件威脅到當地的危險事件而留下來。當地出現了一個逐漸擴大的黑環,與在安珀附近發生的事情極其相似。不知為什麼,它和我們的敵人攻打安珀時用的那條黑路有關。其實這件事,我自己也有部分責任,因為在我眼睛被弄瞎的時候,我發出了一個詛咒。我贏得了洛琳的戰鬥,卻失去了那個姑娘。那以後,我和加尼隆一起旅行,前往阿瓦隆。

我們抵達阿瓦隆之後,很快就得知,這裡已經是我們的兄長本尼迪克特的地盤,我們處於他的保護之下。他自己也有麻煩,情況與黑環或黑路類似。在最後的那場戰鬥中,本尼迪克特失去了右臂,卻戰勝了地獄魔女。他警告我,要我別對安珀和艾里克有什麼不良企圖,然後才允許我們享受他莊園裡的殷勤款待。而他本人更多的時間則待在戰場上。就在他家裡,我遇到了黛拉。 黛拉告訴我說,她是本尼迪克特的曾曾孫女,安珀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她誘使我盡可能多地吐露關於安珀、試煉陣、主牌,還有我們在影子中行走能力的秘密。她還是一位訓練有素的劍客。不經意間,我們發生了關係。我在某地找到數量充足的粗鑽石,足以支付我進攻安珀所需物資的費用。不久後,加尼隆和我收購了充足的紅粉,出發前往我曾度過流放生涯的影子地球,在那裡獲得了自動武器和根據我的特殊要求而特製的軍火彈藥。

在途中,黑路給我們帶來了一些麻煩,它似乎擴大了,穿過了許多影子世界。對於它製造出來的麻煩,我們都還能應付,但我卻差點在一場與本尼迪克特的決鬥中喪命。他通過一條荒涼的道路追上我們,十分憤怒,根本不願費神爭吵,徑直拔劍和我決鬥,將我逼進一片寂靜的樹林。儘管他只剩下左手可以揮劍,但他的劍法還是比我出色得多。我只好利用他不了解的黑路的一個特性,用詭計擊敗了他。我本來以為他要殺了我是因為我和黛拉的關係,但情況並非如此。在我們簡短的幾句交談中,他矢口否認了這個人的存在。他之所以追殺我們,是因為他確信我殺了他的侍人。加尼隆倒真的曾在本尼迪克特家的樹林中發現一些剛剛死掉的人的屍體,但我們倆商量之後,一致決定不向本尼迪克特提起屍體的事。對於那些死者的身份,我們一無所知,也不希望讓屍體把自己的生活變得複雜化。

我們把本尼迪克特留給另一位兄弟杰拉德照顧,他是我用主牌從安珀召喚過來的。然後,加尼隆和我繼續向影子地球前進,我們武裝了自己,還在影子中招募了一支進攻軍隊,然後出發攻打安珀。當我們抵達安珀的時候,發現安珀正在受到攻擊,敵人是沿著黑路而來的生物。我立刻調轉槍口,用我的新式武器支持安珀。我的兄弟艾里克在那場戰役中犧牲,把他的難題與麻煩統統留給我,同樣留給我的還有他居心叵測的遺囑,以及仲裁石——一件可以控制天氣變化的武器,布雷斯和我上次攻打安珀時,他就曾用它來攻擊我。 就在那一刻,黛拉露面了。她從我們身邊衝過去,策馬闖進安珀。她找到進入試煉陣的路,徑直走了進去——這是一個證據,證明我們不知怎的有血緣關係。在經歷嚴酷考驗的過程中,她的身體不可思議地發生了奇特的變化。通過試煉陣後,她宣告說安珀將要毀滅,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大約一周後,另一位兄弟凱恩被殺了,所有的證據都經過精心設計,證明我就是那個兇手。我幹掉了殺害他的兇手,但這個事實很難證明我的清白無辜,因為那個必不可少的關鍵傢伙已經沒有機會講出真相了。不過,我意識到自己以前曾經見過身體特點與它類似的傢伙,就是追擊蘭登、闖進弗蘿拉家中的那伙怪物。最後我終於找到空閒時間,坐下來和蘭登好好地聊了一次,聽他講從囚禁塔中解救布蘭德卻未成功的那次嘗試。 幾年之前,我把蘭登留在芮瑪,獨自進入安珀與艾里克決鬥。芮瑪女王茉伊強迫蘭登與宮中一個叫薇亞妮的女人結婚,她是個可愛的瞎眼女孩。這樁婚姻有部分是故意報復,作為對蘭登的懲罰,因為他多年前曾拋棄了茉伊最小的女兒茉甘忒,當時她已經懷上了馬丁,也就是破損主牌上的那個人。奇怪的是,蘭登似乎愛上了薇亞妮,他現在居住在傳說中的安珀獨角獸的領地上。

離開蘭登之後,我取出仲裁石,把它帶到宮殿下面試煉陣所在的房間。在那裡,我按照自己獲得的那部分使用說明進行操作,調和寶石,以適應我的使用。在調和過程中,我經歷了一些很不尋常的感覺,最後成功地掌握了它最明顯的功能:控制天氣。然後,我向弗蘿拉詢問我被流放的詳情,她的故事似乎合乎情理,和我掌握的情況一致。不過我還是有種感覺,她稍微隱瞞了一些我出車禍時的事。她同意幫忙指認殺害凱恩的兇手,證明他就是蘭登和我在她威斯特的家中與之搏鬥的那類生物中的一個。她向我保證,無論我打算怎麼做,她都會支持我。 聽蘭登講述他的故事時,我並不知道存在兩個派系集團,也不知道他們的陰謀詭計。那時我決定,如果布蘭德還活著的話,營救他就是當時最重要的事情。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掌握其他人不想說出來的真相,也值得去救他。為完成這項任務,我制訂了一個計劃,但是檢驗的機會卻被推遲了,因為那時候我必須和杰拉德把凱恩的屍體護送回安珀。在這之前,杰拉德也耽誤了我一段時間。他把我打暈了,以此提醒我別忘了他的武藝有多麼出眾。當時他還說了一番重話。他說,如果事實證明我就是安珀目前這種悲哀局面的製造者,他會親手殺了我。在我經歷過的近身搏鬥中,那一次是技術含量最高的。全家人都通過杰拉德的撲克牌觀看我們決鬥。這是一種保險的手段,以防我這個殺人犯為了一勞永逸地消除他的威脅,將他的名字從倖存者名單上一筆勾銷。打鬥之後,我們繼續前進,進入了獨角獸森林,挖出凱恩的屍體。在那裡,匆匆一瞥間,我們看到了傳說中的安珀的獨角獸。

那天晚上,我們在安珀王宮內的藏書室裡見面了——我們,包括蘭登、杰拉德、本尼迪克特、朱利安、迪爾德麗、弗蘿拉、菲奧娜、莉薇拉和我。在那裡,我們試驗了我尋找布蘭德的想法。我們九個人同時通過他的撲克牌嘗試和他接觸,結果成功了。 我們聯繫到他,成功地把他轉移回安珀。大家都興奮不已。杰拉德把他拉出來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擠在旁邊,結果有人將一柄匕首插進了布蘭德的身體。杰拉德立刻自告奮勇當起了醫生,進行急救,然後把我們轟出房間。 我們餘下的人轉移到樓下的起居室,在那裡一邊背後誹謗他人,一邊討論發生的事情。在那段時間裡,菲奧娜警告我,說長時間佩戴仲裁石可能有危險。她說艾里克或許就是這樣死的,而不是死於他的傷勢。她認為,初始的徵兆是佩戴者的時間感發生扭曲——時間的流動感明顯地緩慢下來,但實際上,是人體的動作加速了。我決定今後要更加小心謹慎地使用仲裁石,因為她比我們其他人更熟悉這些事情,她曾是托爾金非常優秀的學生。 也許她是正確的,也許使用仲裁石後確實會產生這種副作用。那天晚上晚些時候,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房裡有人等著暗殺我,但他的動作似乎比我自己在相同情況下的動作要緩慢很多。不過,那一刀只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刀刃刺中我身體一側的瞬間,周圍的世界頓時消失。 我在影子地球上醒來,躺在舊日家中的床上,生命幾乎消耗殆盡。在地球上,我作為卡爾·科里被流放了很久。但我完全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來的。我爬到外面的暴風雪中,在意識恍恍惚惚中,我將仲裁石藏在過去用的肥料堆裡。我周圍的這個世界的時間似乎真的流動得非常緩慢。然後,我掙扎著到了路邊,試圖攔下一輛經過的車子。 我的一個朋友兼過去的鄰居比爾·羅斯發現了我,他開車送我到最近的醫院。給我治療的醫生正是幾年前我出車禍之後治療過我的同一個人。他懷疑我可能有精神病,因為過去的病歷記錄就是這麼顯示的。 稍後,比爾露面了,他澄清了很多事情。他是位律師,在我失踪期間,他對我的事情感到很好奇,進行了一些調查。他知道我那份假病歷的事,還有我其後逃出醫院的事。他甚至掌握了相關的詳細資料和車禍事故的細節。他覺得我身上有些古怪之處,但並不以為意。 後來,蘭登通過我的主牌和我聯繫,通知我說布蘭德已經恢復知覺了,他想見我。在蘭登的協助下,我重返安珀。我去探望布蘭德。直到那時候,我才得知發生在我身邊的權力鬥爭的真相,還有參與者的真實身份。他講述的故事,結合在影子地球上比爾告訴我的情況,讓我對過去幾年發生的事情終於得出一個大致的結論。關於我們現在面臨的危險,他也向我提供了許多情報。 接下來的一天,我什麼也沒做,表面上假裝自己打算去探訪提爾·納·諾格斯,實際上在為自己爭取多一些時間,盡快從傷勢中恢復過來。為了圓謊,我不得不真的去提爾·納·諾格斯一趟。那天晚上,我進入那座天空中的城市,遇到一大堆讓人迷惑不解的神秘跡象和徵兆,不過也可能並沒有什麼意義。我還從我的兄長本尼迪克特的幽靈那裡得到了一隻奇異的機械手臂。 從天上的這次短途旅行歸來,我和蘭登與加尼隆一起共進早餐,然後啟程穿過克威爾山回家。令人困惑不解的是,我們周圍的小路慢慢開始發生變化,彷彿我們正行走在影子中一樣。這種情況在安珀附近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我們討論之後,試圖改變我們的道路,但是無論蘭登還是我,都無法影響周圍正在變化中的景緻。就在那時,獨角獸突然出現了,它似乎想讓我們跟著它走,於是我們就跟了上去。 它帶領我們穿越一系列萬花筒般千變萬化的景緻,最後來到眼前這個地方。然後它拋下我們面對眼前的圖案,獨自離開。 但現在,這些事件的次序在我腦中完全混亂了,我的意識竭力推開這一切,一路向前擠出來,返回到蘭登剛剛講完的那句話。我感到自己重新搶在蘭登前面想到一些東西。我不知道這情況能保持多久。我意識到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那隻手,那隻繪製那張被刺穿的撲克牌的手。我見過這隻手作畫。每當布蘭德進入他的憂鬱期,他就會作畫消遣。我想起那一塊塊被他塗成亮色或暗色的油畫布,想起了他最喜歡的繪畫技巧。有了這種愛好,只要能從某個認識馬丁的人那裡打聽到他的相貌,他就可以畫出來。現在蘭登還沒有認出他的畫風,但我不知道這種情形還會持續多久。也許不用很長時間,他就會和我一樣,想起布蘭德的這個愛好,知道布蘭德曾蒐集過馬丁的情況。就算沒有親手捅出那一刀,布蘭德仍舊參與了行動,提供了謀殺的手段。我很了解蘭登,知道他絕對會說到做到。一旦他看出這其中的聯繫,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殺掉布蘭德。這可太棘手了。 並不是因為布蘭德或許救過我一命。我認為我早已成倍地償還了他,把他從那座該死的塔中救了出來。不。既不是受人恩惠後的虧欠感,也不是多愁善感,才讓我希望誤導蘭登,或減緩他的思考速度。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赤裸裸的冷酷事實:我需要布蘭德。他也明白這一點。我救他的理由中沒有利他主義,這和他將我從湖水中拖上來一樣。他擁有我現在需要的東西:情報。他意識到這一點,而且一直控制著它的配給量——他的性命全靠這些情報。 “牌上的人確實和你很相像。”我對蘭登說,“至於發生的事情,你的猜測可能是正確的。” “我的猜測當然是正確的。” “這張撲克牌被刺穿了。”我說。 “這還用說。我不……” “說明他並沒有通過撲克牌被抓過來。幹這件事的人只是接通兩人之間的聯繫,但是無法說服他過來。” “那又怎樣?總之,只要建立了接觸,接觸穩定下來以後,他就可以刺殺他。他甚至可能以意念控制馬丁,讓他動彈不得,把他定在他受傷流血的地點。那孩子多半還不大會用主牌。”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說,“莉薇拉和茉伊可以告訴我們他對於主牌到底了解多少。但我現在想的是另外一種可能性:或許他還沒死,主牌的聯繫就切斷了。如果他繼承了你的身體再生能力,馬丁也可能倖存下來。” “可能?我不要猜測!我要確切的答案!” 我的大腦開始快速地衡量輕重。我相信我知道一些他還不知道的真相,但問題是我的消息來源並不可靠。還有,我希望暫時不提我想到的那種可能,因為我還沒有機會和本尼迪克特好好談過。話又說回來,馬丁畢竟是蘭登的兒子,而我卻想將他的注意力從布蘭德身上引開。 “蘭登,我可能知道些事情。”我說。 “是什麼?” “就在布蘭德被刺之後,”我說,“我們一起在起居室內聊天。你還記得談話的內容是什麼時候轉到馬丁身上的嗎?” “記得。但沒人提到什麼新消息。” “那時候我本來應該說出一些情況,但當時大家都在,我不放心說。還有,我也想先和當事人私下里好好聊聊。” “和誰?” “本尼迪克特。” “本尼迪克特?他和馬丁有什麼關係?”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決定閉口不提,直到我找出其中的秘密。再說,向我提供情報的人也不太可靠。” “接著說。” “是黛拉。當我提到她的名字時,本尼迪克特發了很大的脾氣。但事實證明,她至少告訴了我一些真實情況,例如朱利安和杰拉德沿著黑路進行的旅程,他們兩人受傷,還有他們在阿瓦隆滯留的事。本尼迪克特自己也承認這些事情都曾發生過。” “她說了關於馬丁的什麼事?” 她確實曾提到馬丁。但是該如何說出她講的東西而不暴露布蘭德呢?黛拉曾說,幾年時間裡,布蘭德曾好幾次到阿瓦隆拜訪過本尼迪克特。安珀和阿瓦隆之間存在時間差,回頭想來,我發現拜訪其實是定期的。布蘭德如此積極地尋找著關於馬丁的消息。我原來還一直奇怪,到底是什麼總吸引他去那裡,因為他和本尼迪克特兩人之間的關係從來就不怎麼友好。 “她只提到本尼迪克特有位客人的名字叫作馬丁,她覺得他是從安珀來的。”我撒謊說。 “什麼時候?” “有些時候了,我也不很確定。” “為什麼你以前不告訴我這些?” “這事並不重要。還有,你似乎對馬丁的事情從來不感興趣。” 蘭登把視線移開,假裝凝視蹲伏在我右邊、正開心地呱呱叫著的獅身鷲面獸。過了一會兒,他才點點頭。 “我現在感興趣了。”他說,“事情變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我願意認識他。如果他不再……” “好了,”我安慰他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條路回家去。我想我們已經看到了獨角獸希望我們看到的東西,現在該離開了。” “我也這麼想。”他說,“對了,我們可以利用這個試煉陣達到目的。只要走到試煉陣中央就行,然後瞬移回家。” “走進那片黑色區域?”我問他。 “為什麼不?加尼隆剛才已經試驗過了,他沒出事。” “等等。”加尼隆插口說,“我並沒說那麼做很容易,再說,你們肯定沒法把馬匹逼進去。” “什麼意思?”我問。 “你還記得我們橫越黑路的那個地方嗎——就在我們倆從阿瓦隆逃出來的時候?” “當然記得。” “餵,剛才揀回撲克牌和匕首時,我的感覺就和那時一樣,有股牢牢籠罩著的不安感。所以我才會跑得那麼快。你們不是說這個地方和安珀重疊嗎?那為什麼不用主牌呢?我更願意先試試主牌。” 我點頭同意。 “那好,我們還可以做點努力,讓這個過程更容易些。我們先把馬聚起來。” 我們開始聚攏馬。幹活的時候,我們確認了獅身鷲面獸的鍊子長度。它只能從山洞洞口跑出來不到三十米。這頭寵物立刻發出不滿的抱怨聲。這種聲音自然不會讓我們安撫馬匹的工作更容易些,卻讓我心裡升起一個奇特的想法,我決定先保留不說。 收拾停當之後,蘭登拿出他那副撲克牌,我也拿出自己的。 “我們來試著聯繫本尼迪克特。”他說。 “好,現在隨時可以開始。” 我立刻注意到,撲克牌再次感覺冷冰冰的,一個好兆頭。我洗出本尼迪克特的主牌,開始準備。身邊的蘭登也同樣如此。幾乎立刻就建立起了聯繫。 “情況怎麼樣?”本尼迪克特問,他的目光在蘭登、加尼隆和馬匹之間掃了一圈,最後迎上我的視線。 “你能把我們帶過去嗎?”我問。 “馬匹也一起?” “一起。” “來吧。” 他伸出手讓我握住,我們全部都朝他那邊移動過去。轉眼間,我們已經和他一起站在一塊高聳的岩石上,寒冷的風吹拂著我們的外套。安珀的太陽已經過了中午,天空中堆滿了雲朵。本尼迪克特穿著一件硬邦邦的皮外套,打著鹿皮綁腿,襯衣是有些褪色的黃色。一件橙黃色的斗篷遮住他斷掉的右臂。他繃緊下巴,低頭凝視著我。 “你們來的地方真有意思呀。”他說,“我瞥見了點東西。” 我點點頭。 “從這個高度欣賞景緻倒是不錯。”我說。我注意到他腰帶上懸著的小望遠鏡,同時意識到我們立足的這塊凸岩正是我歸來的那天指揮戰鬥的地方,也是艾里克死亡的地方。我轉過身,舉目遠望。遙遠的山下,一條狹長的黑色穿過伽納斯山谷,一直延伸到地平線。 “是的。”他說,“黑路與正常地方的分界線大多已經穩定下來了。但在某些地方,它依然在向外擴張,彷彿想使自己的外形最終接近某個形式……現在告訴我,你們到底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昨天晚上在提爾·納·諾格斯。”我說,“今天早晨,我們在穿過克威爾山的時候迷路了。” “你居然在自己領地的山中迷路,”他說,“不容易呀。知道嗎,你應該一直向東前進,沿著眾人皆知的太陽上升的路線前進。” 我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燒,火辣辣的。 “出了一件意外事故。”我說著,把目光移開,“我們丟了一匹馬。” “什麼類型的意外?” “很嚴重的那種——對於馬來說。” “本尼迪克特,”蘭登說,他猛地抬起頭來,我意識到他一直在低頭看那張破損的主牌,“你能告訴我我兒子馬丁的事情嗎?” 本尼迪克特仔細研究他的臉色,過了好一陣才開口說話。 “為什麼突然對他感興趣了?”他問。 “因為我有理由相信他可能已經死了,”他說,“如果這是事實,我就要為他報仇。如果不是事實——他已經身亡的可能性讓我很難過。所以,如果他還活著,我想見他,想和他談談。” “你為什麼覺得他可能死了?” 蘭登看了我一眼,我點頭同意。 “從早餐講起。”我提醒他。 “趁他講故事,我給大家弄午飯。”加尼隆說著,在一個袋子裡面摸索著。 “獨角獸指引我們道路……”蘭登開始講述我們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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