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彷彿一碗巨大的棉花糖。
穿越橫亙在兩座山之間的峽谷口之後,我俯視著這個展現在我面前的山谷。至少我假設那是一道山谷。除了瀰漫在山谷之上的雲層或是濃霧,我看不到下面的任何東西。
天空中,紅色條紋中的一條正在變成黃色,另外一條則變成了綠色。這景象讓我精神振奮。我上次到訪混沌王庭邊緣時,天空就有些像這種形態。
我背上行李,沿著山路徒步下山。風開始減弱。遠遠地,只聽見從我逃離的暴風雨那邊傳來轟隆隆的雷聲。我不知道布蘭德到底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但我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我很快就會再次遇見他。
走到中途時,霧氣開始蔓延,圍繞著我打旋。我找到一棵老樹,砍下了一根樹枝當作手杖。就在我砍斷樹枝時,樹似乎在尖聲慘叫。
“該死的!”樹幹裡冒出一個聲音,好像有人在說話。
“你有知覺?”我問,“很抱歉……”
“我花了好長時間才長出那根樹枝。你現在打算點著它?”
“不。”我說,“我需要一根手杖。我還要走好長的路。”
“通過這個山谷?”
“是的。”
“靠近一點兒,這樣我能更清晰地感覺到你。你身旁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我走近一步。
“奧伯龍!”它突然叫起來,“我認出了你的仲裁石!”
“我不是奧伯龍,”我糾正說,“我是他的兒子。不過,我正戴著仲裁石執行他的任務。”
“那你可以帶走我的樹枝,還有我的祝福。我曾經在一個稀奇古怪的日子裡掩護過你父親。要知道,是他種下了我。”
“真的嗎?我可從來沒見過老爹幹種樹這種活兒。”
“我可不是一棵普通的樹。他把我種在這裡,作為分界標誌。”
“什麼樣的分界?”
“我是混亂與秩序的終點。當然,這取決於你以什麼觀點來看待我。我標記出分界線,在我的另一邊,就是另外一套規則了。”
“什麼規則?”
“誰知道呢?反正我不知道。我不過是一棵有知覺的樹罷了,能長得和巨塔一樣高大。不過,我的樹枝也許可以讓你感覺舒服些。把它種下,它就可以在任何奇異的地域裡開花。不過,它也許不會開花。誰知道呢?不過還是帶著它吧,奧伯龍之子,去你想去的地方。我感覺暴風雨就要來了。再見。”
“再見。”我說道,“謝謝你。”
我轉身,沿著道路繼續下山,走進一片更加濃重的霧裡。在前進的途中,霧氣中那層粉紅色似乎慢慢消退了。我想起了樹的事,然後甩甩頭,把這想法丟在一邊。不過,對於接下來的幾百米路程來說,它的樹枝相當有用,因為道路變得更加難走了。
然後,周圍的景物清晰了一些。周圍有岩石,死氣沉沉的湖泊,幾棵矮小而沉悶的樹,樹上長滿了一道道青苔,充滿腐敗的氣味……我快速走過去。一隻黑色的鳥站在其中一棵樹上打量著我。
我注意到它的時候,它展開翅膀,以從容不迫的姿態拍打著朝我這邊飛來。剛剛發生過的事讓我對鳥產生了一些恐懼心理。它在我頭頂上繞著圈子飛時,我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結果,它只是拍打著翅膀落在我面前的道路上,偏著腦袋,用左眼觀察我。
“是的,”它終於開口了,“你就是那個人。”
“哪個人?”我問。
“我將陪伴的那個人。你不會拒絕一隻有不幸徵兆的鳥兒跟著你,是不是,科溫?”牠吃吃笑著,踩著爪子來回跳了幾下。
“眼下我還看不出來怎樣才能阻止你跟著我。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一直在這裡等你,科溫,從時間之初就等著你了。”
“那一定很無聊。”
“其實在這個地方,感覺並不是那麼久。時間的長短,只看你們如何解釋。”
我繼續趕路,從鳥的身邊經過,一直走下去。過了一會兒,它從我身邊飛過,落在我右邊的一塊石頭上。
“我是胡吉,”它說,“我看見你帶著老尤格的一段身體。”
“尤格?”
“就是那棵乏味的老樹,它站在到這地方來的入口處,不肯讓任何人站在它的樹枝上休息。我打賭你把它掰下來時,它一定又哭又叫。”
它放肆地大笑,笑聲隆隆震耳。
“它的舉止很端莊得體。”
“我可不信。不過,你要那麼做,它也沒什麼辦法。那樹枝一定對你有不少好處。”
“它挺管用的。”我說著,把手杖朝它那邊微微晃悠了一下。
它立刻拍打翅膀,從手杖旁邊飛開。
“嘿!那可一點也不好玩!”
我忍不住大笑。
“我倒認為挺好玩的。”
我從它旁邊繞開,繼續趕路。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在一片沼澤地里費勁地走著。偶爾刮來一陣風,吹散周圍地面上的霧氣,然後我就趁機快步走過,否則霧氣會重新遮住路面。有時候,我似乎聽到一小段音樂聲——至於音樂到底是從什麼方向傳來的,我不知道——音樂的音調很緩慢,有些莊嚴宏偉的氣勢,是用鋼鐵製造的弦樂器彈奏出來的。
我艱難地行走,突然聽到在左邊某處,有人和我打招呼:“陌生人!停下來,看著我!”
我警覺地停下腳步,濃霧中看不到該死的任何東西。
“你好,”我問,“你在哪裡?”
就在這時,濃霧突然消散了片刻,我看見一顆巨大的腦袋,眼睛與我的視線高度平行。那雙眼睛似乎屬於一個巨人,他被齊肩深地埋在沼澤里。他的腦袋禿著,皮膚像牛奶一樣慘白,上面還有岩石般的肌理。與皮膚對比之下,那雙黑色的眼睛似乎比它們實際的顏色顯得更加深沉。
“我看見你了,”我說,“你似乎遇上了麻煩。你能伸出胳膊嗎?”
“非常用力就可以。”他回答說。
“原來如此,那我找找看有什麼堅固的東西可以讓你抓住。你一定可以伸手夠到那邊。”
“不用,沒必要。”
“你不想從沼澤里出來嗎?我還以為你為了這個才呼救的呢。”
“哦,不是的。我只是想讓你注意到我。”
我走近一點注視他,因為霧氣又開始飄動起來。
“好吧,”我說,“我看見你了。”
“你感覺到我身處的困境了嗎?”
“不是很明顯。是你自己不想出來,而且不想接受別人的幫助。”
“把自己解放出來,有什麼好處?”
“那是你的問題,你自己回答好了。”
我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你要去哪裡?”
“到南方,參加一場道義方面的競賽。”
這時,胡吉從迷霧中飛出來,落在巨人腦袋上面。它啄了一下腦袋,然後哈哈笑起來。
“不要浪費時間了,科溫。除了看著他的眼睛外,這兒沒什麼好做的。”
巨人的嘴唇無聲地念出我的名字,然後追問道:“他就是那個人嗎?”
“就是他,沒錯!”胡吉回答說。
“聽著,科溫。”沉在沼澤里的巨人說,“你想阻止混沌王庭,是不是?”
“是的。”
“不要那麼做,根本不值得。我希望這一切能夠結束,我希望能從身處的困境中解脫出來。”
“我確實提出要幫你出來。可你拒絕了我。”
“我說的不是那種解脫,而是結束所有的一切。”
“那很容易做到,”我說,“只要你把腦袋也鑽進沼澤,然後做個深呼吸。”
“我希望得到的,不是個人生命的終止,而是結束整個愚蠢的遊戲。”
“我想肯定還有不少別的人,他們寧願自己在這件事情上作出決定。”
“結束他們的生命好了。早晚有一天,當他們也落入我所處的困境時,他們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那他們同樣應該得到選擇的權利。再見。”
我說完轉身接著趕路。
“你也一樣。”他在我背後叫道。
我繼續步行前進,胡吉追上我,落在我的手杖上面。
“真是太棒了,現在可以坐在老尤格的肢幹上,而他不能——哎呀!”
胡吉突然跳到空中,繞著圈子亂飛。
“燙到我的腳了!他怎麼做到的?”它大聲叫嚷著。
我哈哈笑著。
“我被騙了!”
它拍打著翅膀胡亂飛了一通,然後朝我的右肩膀飛下來。
“我可以落在這裡休息嗎?”
“請便。”
它落到我的肩膀上。
“你知道,那個腦袋真是個精神病。”
我聳聳肩膀,它立刻展開翅膀保持平衡。
“他在探索什麼道理,”它接著說,“但在探索過程中,卻錯誤地認為全世界都應該對他的失敗負責。”
“你說得不對,他甚至沒有探索出自己該如何從泥巴里面脫身出來。”我說。
“我說的是哲學上的意義。”
“哦,原來你指的是哲學的泥濘,那實在太糟糕了。”
“所有問題都來源於自我或自我形象。一方面,它們與世界共同發展;另一方面,它們又是絕對的。”
“哦,是嗎?”
“是的。你看,我們出生,我們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有時候,我們認為自己可以影響事物的發展變化,這種感覺讓我們付出更多的努力。這是一個很嚴重的錯誤,它創造出慾望,培養出錯誤的自我意識,必須制止這種情況。否則,它將導致更多的慾望和更多的努力,到最後,你就會身陷其中,不得脫身。”
“陷在泥濘裡?”
“可以這麼理解。一個人應該牢牢注視著'絕對',學會忽視那些妄想出來的東西和不切實際的幻想,那些虛偽的自我形象。它們只會讓你孤立,成為自我意識的孤島。”
“我就曾有過虛假的自我。但它卻幫助我成為現在這個絕對的實在——我自己。”
“你錯了,那也是虛妄的存在。”
“那麼,如果到了明天,我這個虛妄的存在還能繼續存在的話,我會感激不盡的。”
“你沒明白。明天的你同樣是個虛妄的存在。”
“為什麼?”
“因為你充滿了慾望,而且在不斷努力,它們讓你與'絕對'相隔閡。”
“那又怎樣?”
“你將獨自停留在一個充滿陌生人的世界裡,停留在事物的表像上。”
“我喜歡獨自一人。我很喜歡我自己,我也喜歡事物的表象。”
“但'絕對'會一直等在那裡,召喚你,讓你內心時刻感到不安。”
“既然它一直等在那裡,我也就不用著急去尋找它了。不過,我明白你說的話。如果你所說的'絕對'就是理想,那麼,每個人都有一些。如果你說我應該追求理想,那我同意你的觀點。”
“不對,你的說法絕對是曲解。你所說的是付出更多努力。”
“正確。”
“我能看出來,你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學會。”
“如果你想讓我放棄那種俗而又俗的生存本能,那還是別費心了。”
道路開始向上延伸,我們現在走到了一個平坦的地方,儘管路面上滿是沙礫,但道路似乎是人工鋪設出來的。音樂聲更加清晰,而且在我前進的過程中,音樂一直持續不斷。接著,透過迷霧,我看見模糊的影子在移動,移動得很緩慢,而且富有節奏感。過了一陣我才意識到,原來那些人影在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我繼續往前,直到可以清楚看到那些影子。他們似乎是人類,而且相貌非常美麗,全穿著正式的舞會禮服。他們隨著看不見的音樂家演奏的緩慢節拍踏著舞步。他們跳的那種舞步很複雜,但相當好看,我忍不住停下來欣賞一陣。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問胡吉,“在虛無空間裡,居然有一場舞會。”
它回答說:“他們跳舞,是為了歡迎你從這里通過。他們並不是人類,而是時間的精靈。你一走進這個山谷,他們就開始這場愚蠢的表演了。”
“精靈?”
“是的,仔細看著。”
它離開我的肩膀,飛到他們頭上,然後拉了一泡鳥屎。鳥屎穿透好幾個舞蹈者的身體落到地上,好像他們只是三維全息投影的人物,鳥屎根本沒有弄髒他們綢緞的衣服袖子或者絲綢的襯衣,也沒有讓他們的微笑表情出現任何偏差。胡吉呱呱叫了幾聲,飛回到我身邊。
“你不該那麼做,”我說,“舞蹈很精彩。”
“一群墮落者,”它說,“你別把他們的舞蹈當作對你的讚美,他們這是提前慶祝你的失敗。他們只想在一切都結束之前來一場最後的狂歡。”
不管怎樣,我還是多欣賞了一陣,同時把身體靠在手杖上休息。舞蹈者的身影在空中慢慢漂浮著,接著,其中一個女人——一個赤褐色頭髮的美女——的身影靠近了我。在整個舞蹈過程裡,沒有任何舞蹈者的眼神與我視線相交,彷彿我並不存在。可那個女人卻在接近我的瞬間,以一個完美的姿勢伸出右手,投擲出一樣東西,落在我腳旁。
我彎腰撿起來,發現它居然是真實存在的物體。在我手中的是一朵銀色玫瑰,正是我本人的象徵物。我站起來,把玫瑰插到斗篷的扣眼裡。胡吉的目光故意轉到旁邊,什麼都沒有說。我沒有戴帽子,無法脫帽行禮,不過我衝那位女士鞠了一躬。就在我轉身準備離開時,她的右眼似乎沖我微微眨了一下。
我又開始徒步前進,道路變得不那麼平坦了。音樂聲也最終消失。道路越來越崎嶇難行,就算濃霧散盡,現在唯一能看到的也只有岩石和荒蕪的平原。幸好我能從仲裁石裡汲取力量,否則早就要筋疲力盡地倒下了。我注意到,我汲取力量的時間間隔已經越來越短了。
過了一會兒,我餓了,於是停下來吃掉剩下的干糧。
胡吉站在旁邊的地上,看著我吃東西。
“我得承認,對你的堅持不懈,我毫無疑問感到小小的欽佩,”它說,“甚至包括你談到理想時說的話。不過我的欽佩也就這麼一點兒。早些時候,我們談到了慾望,還有努力的無用性——”
“你是談到了,但我並不怎麼在乎。”
“你應該在乎。”
“我已經度過了非常漫長的一生,胡吉。你竟然認為我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些中學二年級學生都會考慮的幼稚自大的哲學問題,簡直是對我的侮辱。事實是,你告訴我的只是你自己想像出來的東西,而不是事物的真實狀況。說到智慧,如果你真的相信你說的一切,那麼我為你感到難過。出於某些無法說清的理由,你在這裡拼命影響這個虛妄的我,而不是擺脫這些胡言亂語,走向你所謂通往'絕對'的路。這說明,你並不真正相信自己說的話。所以,不如坦白告訴我,你只是被安插在這裡,是阻礙我前進、讓我感到氣餒的工具。如果真是那樣,那你就是在白白浪費時間。”
胡吉喉嚨裡發出咕嚕一聲,然後開口說:“你並不應該如此缺乏眼光。你否認'絕對'就是所有一切的開始和終結嗎?”
“對於一個在自由主義教育下長大的人來說,'絕對'並不是絕對必要的。”
“你承認它存在的可能性?”
“也許我比你更清楚這個問題,小鳥。就我所知,所謂自我,僅僅存在於理性與實在之間。但是,否認它的存在是逃避事實。如果你來自那個'絕對',那個取消一切的'絕對',你為什麼還想返回'絕對'呢?你會如此厭惡自己,甚至害怕照鏡子嗎?為什麼不讓你的生活、旅途更有意義呢?進步、學習、生活吧。如果你出去旅行,為什麼你總希望能逃避不去,或者回到你出發的地方?也許,你的'絕對'犯了一個錯誤,這才造出你這樣一個東西?承認那種可能性吧。我對你的闡述到此結束。”
胡吉怒氣沖沖地瞪了我一眼,然後拍打翅膀飛到空中,飛走了。也許去參考它的哲學辯論指導手冊去了……
我聽到轟隆隆的雷聲,立刻站起來,繼續往前走。我必須要非常努力,盡力超越暴風雨的速度。
道路一會兒狹窄,一會兒寬敞,最後竟然完全沒有路了,我漫步在一片到處都是碎石的平原上。我越往前走,就越沮喪。我努力將精神集中在前進的正確方向上。我幾乎想歡迎風暴聲的到來了,至少它們能提供給我一個大致的概念,知道到底哪條路是朝北的。當然了,在濃霧裡面方向感有些混淆,我也無法絕對肯定。暴風雨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了……媽的!
……我很傷心失去了星辰,還被胡吉的悲觀主義論調搞得心煩意亂。顯然,這不是美好的一天。我開始懷疑自己的途程就要半途而廢了。
如果在這個黑呼呼的地方,並沒有什麼未知的原住民在前面埋伏的話——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很有可能我最終會在這裡迷路,直到最後耗盡全部氣力,或者等著暴風雨吞沒我。換作其他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擊退那個能抹消一切存在的暴風雨。對此,我很是懷疑。
我試圖利用仲裁石驅散濃霧,可效果似乎並不顯著。也許是因為我自己的反應太遲鈍了。我可以清除出一小塊沒有霧的區域,但以我前進的速度,很快我就通過這片區域,重新走進濃霧裡。我對影子世界的感受越來越遲鈍了,也許這片地方正是影子的核心。
我經過一塊看起來挺眼熟的露出地面的岩石。我是不是正在原地兜圈子?當人完全迷路的時候,就會原地繞圈子。我凝神傾聽雷聲,再次確定自己的方位。可周圍一片寂靜。我走向那塊突出的岩石,坐在地上,背靠在岩石上休息。沒有跡象表明我迷路了。我可以多等一會兒,雷聲一出現,就等於有了方向標。我坐在那裡,抽出主牌。老爹曾說過,紙牌在一段時間內會失效,不過我現在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我一張張地翻看手中所有的紙牌,剔除布蘭德和凱恩的牌,然後試圖和其中的某個人聯繫上。什麼都沒有發生,看來老爹說得對。紙牌失去了平時熟悉的冰冷手感,我洗了一遍牌,在沙地上攤開,測算自己的運氣。我從牌面上得到的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情況,於是把牌丟到一邊。我向後靠在岩石上,希望自己剛才能留下一點水。在好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在凝神傾聽雷聲。附近只有幾聲野獸的咆哮,也不知道到底來自什麼方向。主牌讓我想起了我的兄弟姐妹們,他們就在前面——無論那個地方到底在什麼地方——等著我。等什麼?等我將仲裁石送過去。到哪里為止?一開始,我以為仲裁石的力量在戰爭中必不可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如果我真的是唯一可以使用這種力量的人的話,那麼面前的局勢並不樂觀。一想到安珀,我心中就混合著懊悔、自責與某種恐懼。安珀不可以就這樣結束,絕不。一定有辦法可以擊潰混沌……
我把手中玩弄著的一小塊石頭丟出去。我剛一鬆開石頭,它就非常緩慢地飛了出去。
是仲裁石!它減慢周圍事物運動速度的效應又出現了……
我從仲裁石裡汲取出更多的力量,石頭飛遠了。看來我似乎剛剛又從仲裁石裡汲取到了力量。這個過程可以給我的身體帶來活力,可我的思維依然很緩慢。我需要睡上一覺,深層睡眠。如果我睡覺的話,這地方似乎不是一個好選擇。
我現在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只要翻過那座山就可以到了嗎,還是要繼續走更多的路?無論前面還有多遙遠的路途,我還有機會繼續搶在暴風雨前面嗎?還有,其他人現在怎樣了?假設戰爭已經結束,我們這方戰敗了嗎?我眼前浮現出一幅可怕的景象,我趕到那裡時已經太晚了,只能充當眾人的掘墓人……到處白骨累累,我獨自一人癡呆地喃喃自語,周圍一片混亂……
那條該死的黑路到底在什麼地方?這會兒我終於可以利用它一下,它卻不見了。如果能找到它,我就可以沿著黑路前進。我有種預感,它就隱藏在我左邊的某處……
我再次將意識伸出去,分開眼前的濃霧,逼迫霧氣翻湧著散開……還是什麼都沒看到……
那裡有一個影子嗎?有什麼東西在走動?
是一隻動物,也許是隻大狗,走進了殘餘的霧氣裡。它在朝我這邊靠近嗎?
就在我將濃霧進一步向外驅散的時候,仲裁石開始脈衝式地發出光芒。那隻動物從迷霧裡暴露出來,它似乎聳了一下肩膀,然後朝我徑直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