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黑名單

第5章 第五章

黑名單 劳伦斯·布洛克 6372 2018-03-16
凱勒用牙籤叉起一角起司,拿了杯不甜的白葡萄酒。他左邊有兩個穿得一身黑的女人在閒聊。 “真不敢相信他會這麼說。”其中之一宣布。 “我的意思是,雖然你是後現代,並不表示你就得當個混球啊。” “查德如果是個達達派,那他也只不過是個大混球罷了,”另一個人回答,“他也可能是個拉斐爾前派,而你知道他會是什麼嗎?他會是個先拉斐爾派混球。” “我知道,”第一個人說,“但我還是很難相信他這麼說。” 他們反复地講,讓凱勒很好奇査德是誰(除了是個混球外),還有他說了什麼那麼讓人難以相信。如果査德跟他說,他心想,他或許根本聽不懂。那兩個女人所說的一大半詞彙他都聽不懂,而且他也不懂德克蘭·尼斯萬德針對畫展上他自己作品所說的任何東西。

畫展的摺頁簡介中包括了幾幅作品的照片,藝術家的簡歷,按年代排列的個展與聯展清單,以及一個藝術家被博物館或私人收藏的作品清單。最後兩頁則是解釋尼斯萬德所試圖表達的東西,凱勒懂得大半詞彙的意思,但從句子裡面卻摸不出任何頭緒。這人好像完全不是要談藝術,而是談哲學宿命論和想像的消失,以及一個不凡奇才的詭辯。凱勒認得那些單詞,字字認得,可是它們攪在一起是怎麼回事? 但另一方面,那些畫則一點都不難懂。除非這些畫中有什麼他沒能體會的,在那兩頁摺頁簡介中,可能會針對某個講那類語言的人解釋這些。這有可能,因為凱勒覺得自己並不是以一種深奧的特殊方式來理解藝術的。 他很少去畫廊,之前只參加過一次開幕式。那是好幾年前了,他跟一個約會過幾次的女人一起去蘇荷區參加一個畫展開幕。參加開幕是她的主意,藝術家是她的一個老友——凱勒猜是老情人——她不想獨自出現。凱勒被介紹給那個藝術家,他臟兮兮的,還有個大肚子,他的畫陰暗而混濁,宛如褐色與橄欖黃的海洋。他不想把自己的這些想法告訴藝術家,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他只是微笑,閉上嘴巴。他猜想這招可以渡過大半的難關。

他喝了口酒。不太好,令他想起另一個畫展開幕上的葡萄酒。或許爛葡萄酒是奧秘的一部分,爛葡萄酒、橡膠似的起司和穿黑衣的人。黑牛仔褲、黑T卹、黑卡其褲、黑高領和黑運動衫,偶爾還會有黑色運動夾克,時不時還有頂黑色貝雷帽。 並不是人人都穿黑色。凱勒就穿著西裝打領帶,而且他不是唯一如此打扮的。還有其他打扮的人,包括有幾個穿著時裝的女子,還有個年輕男子穿了濺上顏料的白色工作服。不過一般來說,穿黑色的居多,而且穿黑色的男女看起來最能融入這個場合。 或許其中有個好理由。也許穿黑衣到畫廊的理由就像是去音樂會關掉尋呼機,免得讓這些來參加藝術盛會的人分散注意力。這樣也挺合理的,但凱勒覺得不只是如此。不知怎的他知道這些人隨時隨地都穿一身黑,就算聚集在燈光昏暗的咖啡屋,牆上除了裸露的磚塊之外一無所有。那是一種宣告,他知道,即使他不太確定是在宣告什麼。

在博物館就不會看到這麼多黑色。凱勒偶爾會去博物館,覺得在那兒比在私人藝廊要來得自在。不會有人隱隱巴望著你會買畫,或等著要你表達對作品的意見。博物館的人只管收了門票,就不來煩你了。 德克蘭·尼斯萬德的畫是具像類的。考慮過後,凱勒還是比較喜歡這種形式。有很多抽像類他也喜歡,而他傾向於偏愛那些可以一望即知的藝術家。如果你要畫一些不像任何東西的畫,那至少應該展現出一種可辨認的風格,這樣才能讓看畫的人有所依循。只消看上一眼,你就知道這幅畫是蒙德里安或米羅或羅斯科或波洛克。你心中可能根本搞不清蒙德里安或米羅或羅斯科或波洛克是誰,但畢竟你將他們視為老朋友,熟悉他們的種種形式。 尼斯萬德的作品是寫實主義,但你不會覺得自己像在看彩色照片。他的作品看起來就是畫的,這點凱勒頗能接受。尼斯萬德顯然喜歡樹,他畫的也就是樹——細瘦的小樹苗,多瘤節而殘存的老樹,還有介於其間的各種樹。它們都很類似——無疑的,你在看的這些作品是出自同一藝術家,而不是慶祝植樹節的聯展——雖然統合在其主題和尼斯萬德獨特的風格之下,但每一幅都還是跟其他的有所差異。就好像每棵樹都有其根本的天性,而且都藉由每幅畫傳達出來,表現出獨一無二的特性。

凱勒站在其中一幅大油畫前面。畫中是一棵冬天的老樹,葉子已經落盡,一些樹枝已折斷,樹幹上還有被閃電擊中留下的傷疤。你可以感覺到這棵樹的整個生命史,他心想,還可以感受到它從土地所汲取的力量,隨著時光而逐漸消逝,但依然強烈地顯現出來。 當然從尼斯萬德的小短文裡面,你無法感受到這些。這位畫家填滿了整整兩頁卻從沒用到“樹”這個字。凱勒願意相信這些畫不光是樹而已——而是有關光、形式、色彩,還有畫面配置,甚至還有關一些尼斯萬德宣稱的東西——但這些樹的出現不是意外。除非你對上帝誠實,知道樹是什麼,否則畫不出那樣的東西來。 一個女人說:“從畫中看不出森林,對吧?” “可以想像。”凱勒說。 “這就有趣了。”她說,而他則轉身看她。她又矮又瘦,而且——好意外! ——穿了一身黑。寬鬆的黑色毛衣和黑色短襯衫,黑色褲襪和黑色麂皮便鞋,一頂黑色貝雷帽蓋住了她大半的黑色短髮。他判定那頂貝雷帽不適合她,她該戴一頂黑圓錐帽。她看起來像個巫婆,毫無疑問,但有吸引力。

她昂起頭——現在看起來像個故意扮出小鳥狀的巫婆——率直地看著凱勒,然後看向那幅畫。 “有幾個藝術家畫樹,”她說,“但一般來說,畫來畫去都是同樣的樹。可是在德克蘭的作品裡,就成了完全不同的樹。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可以想像出一整個森林?” “我想不出更好的方式了。” “喔,你當然可以。”她說,一個笑容改變了她的巫婆臉。 “瑪格麗特·格瑞斯孔,”她說,“大家都喊我瑪吉。” “約翰·凱勒。” “大家喊你約翰嗎?” “大部分都喊我凱勒。” “凱勒,”她說,“我蠻喜歡的。或許我也會這麼喊你。不過別喊我格瑞斯孔。” “做夢都不敢。” “等到我們比現在熟悉很多很多再說。說不定到時候都不行。但我很懷疑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你是指我們彼此更熟悉?” “因為我在行的是,”她說,“跟喜歡樹的人聊天,聊得很起勁。但要我去了解一個人,或讓別人了解我,我就不在行了。我好像比較擅長處理表面的人際關係。” “也許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會是那樣。” “沒有深度,一切都很表面。” “就像冬日池塘上的一層薄冰。”他說。 “或者一杯熱巧克力上頭結的那層浮渣,”她說,“為什麼我們都假沒如此?不過別費神去想答案了,因為瑞吉斯馬上就要介紹德克蘭,然後德克蘭會說一堆很深奧的話。” 有人用湯匙輕敲葡萄酒杯要大家注意。一些人聽到了,於是對著其他人發出噓聲。周圍安靜下來,剛剛敲酒杯的是個纖瘦的男子,穿著灰色法蘭絨寬鬆長褲,紅褐色天鵝絨外套,他開始吿訴大家,他有多麼高興看到大家在此共聚。

“瑞吉斯·布伊爾,”瑪吉小聲說,“這是他的畫廊,難怪他會高興。” 布伊爾講得很簡短,然後介紹德克蘭·尼斯萬德。凱勒已經知道這位畫家長得什麼模樣——小冊子上頭有他的照片,照片上他手臂交叉環抱,瞪大眼睛——但眼前的這個人有種照相機所未曾顯現的神情。或許可以參考他的畫,因為他身上有一種被動的力量,幾乎是一種寄生的本質。凱勒想起那首老讚美詩,像矗立水邊的一棵樹,尼斯萬德不會動搖。 凱勒看著他,他捲曲的黑髮在兩鬢泛灰,一張粗獷的臉有個方下巴,體型厚實,方肩。尼斯萬德穿了西裝,是黑西裝,他的襯衫也是黑的,領帶也是。他口袋裡面插的是黑手帕嗎?從這個距離無法辨識,但凱勒相當確定是黑的。 他看起來就像他的畫,凱勒判定,但他的外表多少也就像小冊子上頭那兩頁藝術屁話一樣。那篇屁話和他的畫好像兜不到一起,但尼斯萬德卻有辦法連接之間的鴻溝。就像一棵樹,凱勒心想,試圖聯繫土地與天空。

而這種藝術屁話,不也就是看待眼前的方式嗎?把他放在這種地方,這類事情就會發生,他心想。下一件你知道的事情就是他穿了一身黑。 可悲呀,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這件事我不確定。”幾天前,桃兒這麼說。 “說不定我根本不該替你安排,凱勒。我應該馬上喊停,叫你回家。” “我才剛來呀。” “我知道。” “是你打電話給我,說有活兒可干的。” “沒錯,可是我根本沒有該給你幹的活兒。” “不是我平常乾的活兒?那是什麼?替你抄信封地址?電話推銷?” “這個你就拿手了對不?”她說。 “餵,克拉特潘太太嗎?你今天可好?” “他們老是這麼說,可不是嗎?'你今天可好?'你還沒搞清怎麼回事,他們就已經試圖把一些你不想要的東西推銷給你。”

“他們大概覺得自己是破冰船,”她說,“他們問你一個問題,而你答了,他們的生意就成了一半。” “那招對我沒效。” “對我也沒效,可是你跟電話裡面聽起來很憂愁的人買過東西嗎?” “上一回我接到電話時,”他說,“就趕緊跳上火車來到白原鎮,結果現在我該掉頭回家了。” “對不起,”她說,“我們可以回頭重新來過一次嗎?有個工作上門,是你平常乾的活兒,而且酬勞也沒問題。” “那我猜下一句的開頭是'可是'。” “可是地點是在紐約。” “噢。” “是湊巧,凱勒。紐約人就像其他地方的人一樣,有時候他們會希望某個人被幹掉。很難相信某些紐約人就跟俄勒岡玫瑰堡或懷俄明州的瑪亭格鎮一樣,對神聖的人命如此鐵石心腸、毫不顧念。但眼前就有一個,凱勒,我還能跟你說什麼呢?”

“誰曉得,你能跟我說什麼?” “很明顯,”她說,“這種事情我以前也碰到過。如果有紐約的差事上門,我不會打電話給你。我會打給其他人,那人就會從外地來解決掉。” “但這回你把電話打給了我。” “我平常打電話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做的事情跟我一樣,是負責安排的中間人,我碰到自己弄不了的,就會打電話把案子轉給他。但這回我沒法打電話轉給他,因為當初找我的人就是他。” “那剩下的另一個人呢?” “那傢伙住在西岸,做的工作跟你一樣。我想他沒有你的才華,凱勒,但他很可靠、很專業。之前我找他做過紐約的工作,另外偶爾碰到你忙別的任務時也會找他。可以說,他是候補。” “所以你打電話給了他。” “試了。” “他不在家?” “電話號碼是空號。” “這表示什麼?” “這表示除非我喊破喉嚨,否則他是聽不到我講電話的。我不曉得這還表示什麼,凱勒。簡單清楚,他的電話是空號。他會不會是為了安全的原因改號?還是搬了家?他可能想過要把新的電話號碼給我,但我以前派給他的工作不多,所以我在他的速撥鍵上頭排行可能不會太前面,事實上……” “怎麼?” “呃,我甚至不確定他有我的電話號碼。他一定有過,但如果他搞丟了,那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聯絡我。” “總之——” “不管是他找不到我還是我聯絡不上他,總之我接到這個工作,然後我想到你。只不過案子在紐約,而你知道那句在吃飯的地方拉屎的俗語。” “一般不會建議你這麼辦。” “的確,”她說,“而且這回我不得不同意這個老掉牙的傳統智慧。原來的整個想法就是你來到一個你不認識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認識你的地方,你完成工作就回家。在屍體冷掉之前,你就離開那兒了。” “不見得。有時候不是馬上有飛機。” “你懂我的意思啦。” “當然。” “我很相信事情要分開處理的。” “就像吃飯和拉屎。” “就像吃飯和拉屎。紐約是供你居住的地方,因此剩下一整個世界其他地方可以供你幹活兒,這還不夠嗎?” “當然,地球表面的四分之三是水。”他說。 “凱勒……” “而且北極那一帶你能接到多少工作,還有南極洲?不過你說得沒錯,的確還剩下很多地方。” “我給那人回電話,說我們不接好了。” “稍等一會兒。” “為什麼?” “我大老遠跑來,”他說,“索性聽聽這個案子。只要告訴我,那傢伙家大業大,日夜有兩個彪形大漢貼身保護,然後我就可以死心回家了。” “他是藝術家。” “哪方面的藝術家?故意傷害?勒索?” “藝術方面的,”她說,“是畫畫的。” “還真的咧。” “他馬上有個展覽了,在切爾西。” “聽說那一帶有很多畫廊。就在靠西,河邊那一帶。他就住在那裡嗎?” “答錯了,他住威廉斯堡。” “那是布魯克林。” “那又怎麼樣?” “實際上是另外一個城布。” “你幹嗎,凱勒?說服你自己去做這事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事情是這樣子的,桃兒,已經有一陣子沒活兒可干了。” “還用你說。” “而上一回,在路易斯維爾那次……” “據我所知,並不輕鬆。” “回想起來,”他說,“其實進行得蠻順利的。可是當時好像不是那麼順利。我們拿到錢了,每個人都很快樂,但即使如此,還是留下了一個不好的滋味。” “所以你想漱漱口?” “桃兒,合約裡面有很多限制條款嗎?必須弄得好像是心髒病發作或意外嗎?” 她搖搖頭。 “兇殺案就可以了,要多誇張多吵都行。” “哦?” “我剛不說了嗎。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反正各種事後反悔的狀況都有,但如果你能安排這傢伙正中午在梅西百貨的櫥窗前被砍頭,沒有人會因此有一點點不高興。” “那個藝術家例外。” “凱勒,”她說,“你沒辦法取悅每一個人。你說呢?要不要接這案子?” “那些錢我用得著。” “嗯,誰不是呢?頭款已經在半路上了,因為我先答應才開始找人。不必我說你也知道,我有多恨把到手的錢給退回去。” “那不是你愛做的事情。” “我被綁住了,”她說,“我會覺得那已經是我的錢,所以退回去就好像憑空把它給花掉,卻沒得到任何東西似的。你需要花一兩天考慮一下嗎?” 他搖頭。 “我接了。” “真的?不管是不是布魯克林,畢竟還是在紐約。他住威廉斯堡,你住第五大道,你從窗口就能看到他家了。” “其實看不到啦。” “還不是一樣……” “這對我的意義,不是第一次在紐約辦事,桃兒。接這案子跟工作無關,而是個人感受的問題,不過又有什麼差別呢?”他在椅子上坐直身子。 “我接了,”他說,“現在告訴我那傢伙的事情吧。” “我以前曾畫過畫,”瑪吉·格瑞斯孔說,“現在我做珠寶。” “我注意到你的耳環。” “這個?是我的作品。我只佩戴自己的東西,因為這麼一來,我就是個走動的櫥窗,除非我坐下,那樣我就是個坐著的櫥窗。” 他們現在坐著,位於第八大道的一家古巴咖啡廳,喝著咖啡加牛奶。 “真怪異,”她說,“因為我喜歡珠寶,不單是我自己做的。我會買其他人做的珠寶,但只能放在抽屜裡。” “你怎麼會放棄畫畫?” “我在二十九歲時放棄的。” “我還不知道畫畫有年齡限制。” “我二十到二十九歲的時間都用來畫一堆鬱悶的抽象油畫以及跟陌生人睡覺,”她說,“看來我二十幾歲的時光延續到我三十四歲生日,那天我離開某個傢伙的床,吐在他床上,設法不看他也不看鏡子離開現場。我忽然想到我已經比耶穌基督還老,是到了告別二十來歲長大的時候了。我看著自己的畫,心想,耶穌啊,畫的什麼狗屎。根本不會有人想買的,甚至不會有人會願意來看,除非那個人精蟲衝腦了。色鬼會不顧一切而假裝自己是個熱心的人。但除此之外,大半的人都會說我的作品很有趣而已。對了,告訴你一個小訣竅,絕對不要告訴任何藝術家說他的作品很有趣。” “遵命。” “或者不一樣。'你喜歡這部電影嗎?''很不一樣。'我的媽這啥意思?跟什麼不一樣?”她攪攪咖啡,湯匙就留在杯裡。 “我不知道自己的畫是否不一樣,”她說,“不管'不一樣'是什麼意思。但那些畫並不有趣,對我或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如此。甚至看起來也不美。我本來想把那些畫給燒了,但這好像太戲劇化了。所以我就把它們堆在人行道,然後就有人來運走了。” “聽起來好哀傷。” “不過呢,感覺上解脫了。當時我心想,我喜歡什麼?然後我想到——珠寶,然後我去上了個課。我從一開始就展露天分。這對耳環很漂亮,不是嗎?” “的確很漂亮。” “把珠寶做得漂亮是好事,”她說,“我畫畫時必須努力別畫得漂亮,因為漂亮的藝術輕而易舉,只有裝飾性效果,最後進不了博物館。所以我使盡力去扭曲各種圖案,好讓任何人都沒法從中獲得愉悅,畫出一堆我做噩夢都想不到的畫。現在我做戒指、手鐲、項鍊和耳環,故意把它們做得很有吸引力,大家會來買我的作品,戴在身上,而且很開心。脫離二十九歲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你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這個嘛,我還是住在市中心,”她說,“而且我還是穿黑衣服。但我不再沉溺於自己的愚蠢之中,也不會損傷自己的耳朵聽嘈雜的音樂……” “或者和陌生人上床?” “看情況,”她說,“你有多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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