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蘇東坡斷案傳奇·湖州篇

第51章 第二章洗塵思善

且言蘇公、蘇仁借問鄉人,方知福壽門分壇在鎮東洗塵亭,覓巷前行。主僕二人行於江南民宅屋簷下,頗有情致,行至一條巷弄深處,但見得一家小麵館,近得前去。卻見那麵館內惟有店家一人閒坐門口,店內無有食客,甚是冷清。那店主見有食客光顧,急忙起身相迎。蘇公、蘇仁入得麵館,叫了兩碗長壽麵,那店家便忙碌起來。趁湯水未沸之際,蘇公與店家寒暄,問些生意、莊鎮閒事。待面下鍋,蘇仁有意言及智弘活佛,那店家滿面景慕之情,道:“若得智弘活佛點化,便可白日飛升、名列仙班。”蘇公故作驚詫,道:“這世間果真有成仙之術?”那店家笑道:“成仙之術自古有之。只是你我凡夫俗子沒有仙緣罷了。”蘇公笑道:“店家此言差矣。所謂仙緣,在於慧根,他日一旦大悟徹悟,不定你便是南無無量壽佛轉世。”那店家聞聽此言,大驚失色,急忙探頭張望,見四下無人,方才安心,低聲道:“客官切勿亂語,若教旁人聽得,恐生禍端。”蘇公、蘇仁驚詫不已,不知店家為何這般恐懼。蘇公道:“罪過罪過,在下實不知其中原委,還望店家休要怪罪。”那店家甚是小心道:“客官毋再言此。”

蘇公心中詫異,隱約間覺得異樣,轉頭望去,卻見店門口探出半個人頭來,不覺一驚,暗道:“果然隔牆有耳,這店家端的好謹慎。”那店家見著那人頭,唬了一跳,待那人探出身來,舒了一口長氣,呵斥道:“小五,你這撮鳥鬼鬼祟祟做甚?”蘇公醒悟,原來是店家熟人。那小五近得前來,道聲“二哥”,神情沮喪,坐在一旁。蘇公方才明白,原來這小五乃是店家的弟弟。那店家白了那小五一眼,道:“你來何干?”那小五嘆道:“不知何故,雲兒這兩日病得甚是厲害。”那店家疑道:“雲兒病了?可曾服藥?”那小五道:“服藥甚用?張三和那兒子豈非便是服藥死的?”蘇公聽得分明,心中一動,開口道:“服藥治病,怎會死人?莫非服錯藥不成?”那小五道:“世間郎中,皆是庸醫,非但不能治病,反卻誤人性命,不可信,不可信。”那店家道:“你可去得師父那裡?”那小五遲疑不語,那店家嘆息一聲,返身入里間房,不多時取出一吊銅錢,遞與那小五,道:“你若拿去博錢,我便打斷你那雙手。”那小五賭咒發誓,那店家頗為煩躁,擺手示意弟弟離去,那小五謝過兄長,而後出門走了。

待那小五離去,店家端面過來。蘇公捻鬚思索,聞聽小五言語,不由想起張三和之子,莫非……?蘇公招喚店家,道:“店家,方才聽你兄弟二人言語,你那弟弟似不信郎中醫道?”那店家嘆道:“非我等不信醫道,凡人得病,起因乃與天地萬物不適,或得邪氣、或衝撞神煞,輕則服藥可解,重則求仙道降之。今世間多庸醫俗輩,若求他醫治,反而延誤治病良機,丟了性命。那張三和的兒子便是如此。”蘇公道:“我聞那張三和殺了人,不知是否?”店家點頭道:“所殺非是他人,便是那庸醫餘濟生。”蘇公疑道:“不知那張三和現在何處?”那店家嘆道:“現已送至縣衙去了,想那知縣胡大人乃是通情達理之人,必會諒解於他。”蘇公道:“不知那張三和家居何處?”那店家嘆道:“便在小店隔壁。”蘇仁一愣,問道:“怎不見他家有人?”店家道:“都奔縣衙去了。小的因生意纏身,只令渾家攜子相隨去了。”蘇仁道:“那張三和之子果真是服藥而死?”那店家憤怒道:“皆是那庸醫開錯藥方,虢魄端的死得冤。也是這張三和偏執,看甚醫服甚藥?”蘇公疑惑道:“若人病不求醫服藥,又怎生治病?”那店家道:“可去求李師父去邪除煞。”蘇公笑道:“原來如此。卻不知那李師父是何門道?有甚能耐?”那店家道:“那李師父可非同常人,他乃是智弘活佛之俗家弟子,活佛授他道法,能知過去未來,其魂魄可往來三界之中。”

蘇公把眼望蘇仁,微微一笑,道:“敢問店家,何謂三界?”那店家一愣,道:“所謂三界,便是地獄、人世與仙界。”蘇公拈鬚微笑,道:“店家此言錯矣。佛教所謂三界,乃欲界、色界和無色界也。欲界者,乃食慾淫欲之眾生所居,此界有地獄、餓鬼、畜生、天、人五道及其生存之所;色界者,位於欲界之上,乃離食慾與淫欲的眾生所居;無色界者,又在色界之上,乃無形色之眾生所居。” 那店家聞聽,莫名其妙,道:“客官之言,小的不明白。”蘇公笑道:“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此中道理,不求明白,只得意會。”那店家聽得一頭霧水。蘇公又道:“確不知那李師父喚作甚名?”那店家道:“李師父俗名李陀,又有法名,喚作無塵大師。”蘇公淡然一笑,道:“那李師父法力如何?”這一言似開了店家話閘,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眉飛色舞、唾星亂濺,每每言及李大師之名,目中盡是敬慕之情。蘇公幾次欲插話言語,皆無時機。蘇仁啞然失笑,喃喃道:“如此言來,這無塵大師竟真的是當世活神仙。”

良久,那店家止了言,飲了一大碗水。蘇公微皺眉頭,拈鬚思忖,幽然道:“不想這張公鎮竟有這等高人!卻不知這位無塵大師仙居何處?”那店家道:“便在鎮東橋明鏡台,依此巷前行,至盡頭過橋見一亭,便是了。”蘇仁趁機道:“老爺何去不前往求拜神仙,或可求得不老仙丹。”蘇公笑道:“正是。”蘇仁付了面錢,二人出了麵館,沿巷前行往鎮橋東明鏡台而去。 一路中,蘇仁嘆道:“若世人得病不信醫,皆去求巫道拜神仙,豈非荒謬至極?”蘇公思忖道:“古往今來,不知幾多愚昧之人死於巫道,而今人依然接踵磨肩,趨之若騖。可憐又可嘆。”蘇仁道:“民間多奇術,雖言長生不老、得道成仙不足信,言辟邪褪煞,去疾治病卻是可信的。”蘇公笑道:“道家、佛家博大精深,其間亦含醫道之理,並不相悖,若過於誇耀,詆毀他家,則成巫道,正所謂過猶不及。”

主僕二人言語間,出了巷口,卻見一條小河,穿於青瓦白牆的民宅間,兩岸青石條鋪道,左前方三四十步遠有一座小石橋,對岸民宅中見得一亭頂,蘇仁道:“那無塵大師想必就是在那裡了。”話音未落,忽聞身後一聲冷笑,那笑聲甚是陰森恐怖。蘇公唬得一驚,回身望去,卻見身後站立一人,猙獰可憎,宛如幽魂惡鬼一般。蘇公細細看去,那廝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約莫六十歲,甚是骯髒邋遢。 蘇公心中思忖:若見夜間,定認他是個惡鬼。蘇仁眼急身快,搶步上前,正欲推開那廝,被蘇公一把拉扯住,憐憫道:“休勿推他。”那廝甚是驚恐,後退兩步,不想被一塊石絆倒在地,爬將起來,齜牙咧嘴,手足哆嗦不止,似甚疼痛,又上前兩步。但見三四個路人過來,見得這廝,厲聲呵斥。那廝嘻嘻傻笑,而後跌跌撞撞的走了。一個路人望著蘇仁,道:“這廝是個瘋癲,休要怕他,但來糾纏,直管拳打便是,打死亦無妨。”蘇仁嘀咕道:“原來如此。”蘇公望著那瘋癲老頭身影,忽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偌大年紀竟致如此,恁的可憐。”蘇仁道:“老爺心善也!實不知這天底下有幾多可憐之人?”蘇公嘆道:“此言甚是,正合杜少陵詩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蘇仁引蘇公過了石橋,見得前方那亭子,亭上有匾,匾上有“洗塵亭”三字,亭四周聚集十餘人,當中一人,高聲吆喝。蘇公不知何事,趨步上前,探頭望去,原來那亭中有一口井,井旁一個男子,自用軲轆從井中汲上水來,但見眾鄉人個個虔誠,平攤雙手,那廝舀了一勺水,一個鄉人上前,那廝將水潑在那鄉人手中,鄉人就水洗面,而後入得亭後的一道院門。蘇仁不解,悄聲詢問身旁鄉人。那鄉人道出原委,原來但凡要拜見無塵大師者,當先洗塵,以示虔誠之心。 不多時,眾鄉人多已洗手入院,那舀水之人見著蘇仁站在一旁,催促道:“兀自乜些,快來快來。”蘇仁笑道:“我欲求見無塵大師。”那舀水之人不耐煩道:“欲見師父,必先洗塵,方可入門。”蘇仁笑道:“若如此,令師恐非是無塵大師。”那人笑道:“想必你不識得家師。”蘇仁道:“我聞無塵大師乃是得道高人,修行已出三界,斷然不是舀水洗面之輩。”那人聞聽,面有慍色。蘇公聽罷,捻鬚微笑。那人冷笑道:“你等凡塵俗人,若不洗塵,便不得見我師父。”蘇仁淡然一笑,道:“既是無塵,又何須洗塵?”那人怒道:“家師法名無塵,心如明鏡,非似你等塵俗之人,滿身塵埃。”蘇仁嘆道:“令師名無塵,心中有塵。”那人怒道:“你是何人?敢辱家師?”蘇公上前道:“但將此言傳禀尊師。”那人望著蘇公,遲疑半晌,自院中喚出一師弟,耳語一番,那師弟流水奔將入院。

不多時,卻見一夥人出得院來,為首一人,行者打扮,頭戴界箍,懸掛念珠,來者非是他人,正是李陀無塵。無塵望著蘇公、蘇仁二人,稍有疑惑,那舀水弟子急忙上前指點,無塵瞇了瞇眼睛,行至蘇仁面前,稽首道:“某乃無塵,不知施主有何見教?”蘇仁還禮道:“大師客氣。這位乃是我家老爺,久有仰慕之心,今自杭州而來,欲見大師一面。”無塵聞聽,急忙上前,道:“無塵多有唐突,望員外海涵。不知員外爺怎生稱呼?”蘇仁道:“我家老爺姓趙。”蘇公回禮道:“下人出言不遜,趙某賠禮了。” 無塵上下打量蘇公,道:“趙老爺儀表不凡,必是高士。”蘇公笑道:“大師過譽矣。趙某不過是一俗人,怎敢言高士?”無塵道:“適才聞得趙老爺僕人之言,頗有禪理。僕人尚且如此,況主人乎?吾弟子十餘人,無有這般悟性者。”寒暄一番,無塵引蘇公入得院內,見一大殿,匾上三字“無塵殿”,入得殿內,但見雕樑畫柱,黃羅綉幔,三足香爐青煙繚繞,當中之上供奉一尊金身無量壽佛,又見數十鄉人,皆席地而坐,虔誠念經。正是寂寞無塵真寂寞,清虛有道果清虛。

無塵引蘇公入得廂房,早有弟子端上香茗,蘇公聞得茶香,讚歎不絕,道:“此是何茶?與龍井相比,竟有過之而無不及!”無塵笑道:“趙老爺果然深諳茶道。且細細品來,便知龍井遠不及也。”無塵又令弟子端茶與蘇仁品嚐。蘇公細品一口,道:“此茶果然清香無比,只是這沖茶之水似不相稱。”無塵一愣,道:“願聞其詳。”蘇公道:“好茶須好水,二者皆不可缺。若其一遜,則味大減。此茶雖好,然水遜之,細品之下,難比龍井。” 無塵淡然一笑,道:“趙老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蘇公一愣,正待言語,卻覺頭昏眼花,難以支持,遂倒將在地。蘇仁見狀,暗叫不妙,抬足欲沖上前,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人事不醒。 那無塵望著地上二人,冷笑一聲。無塵身後閃出一人,滿臉陰險笑容,道:“師父,我在張公橋邊見得的正是他等,一看便知來路尷尬。隨行的還有一男一女,那女子長得甚是俊俏。”

且言嚴微、東方清琪前往濟生堂,走街過巷,逢人打聽,約莫一頓飯時刻,來得濟生堂前,只見那匾額早已被人砸破,空餘半扇大門。入得濟生堂內,但見一片狼籍。原來那餘濟生出了命案,攜家潛逃,眾鄉人尋他不著,一時怒起,將家中物甚砸個稀爛。嚴微、東方清琪入得堂內,滿地破桌爛椅,四扇窗格兀自垂落著。二人感嘆,正待退出,忽聞房外有響動,回首看去,卻見六名漢子擁進院來。嚴微、東方清琪急忙退身出了大堂,立於廊簷下。來人圍將過來,為首一名漢子身高體闊、凶神惡煞,喝道:“你等何人?來此做甚?”嚴微笑道:“好笑好笑,我卻要問你等是何人?來此做甚?”那為首漢子一愣,笑道:“眾弟兄,可識得這二人?”眾人皆道不識。那為首漢子道:“你這撮鳥,大爺今日大發慈悲,饒你性命,快快滾出去。不過須將這美人留下來陪大爺。”眾漢子哈哈大笑,一人曖昧笑道:“叵耐這雌兒長得俊俏,比起先前那幾個雌兒更是水靈。”那為首漢子笑道:“且先讓我等兄弟一嚐,而後送與虎爺,又可得些賞錢。”眾漢子皆附和。一人指著嚴微,喝道:“你這廝還不快滾。小心大爺打斷你的狗腿。”嚴微驚恐道:“諸位大爺如此神武,唬得我果然膽戰心驚。”哪裡顧得東方清琪,踉踉蹌蹌,逃出院去了。

那廂東方清琪早已生氣,粉臉一怒,道:“如此齷齪言語,定是邪惡之徒。今日若不教訓你等,怎生對得起老娘名號。”言罷,自腰間取出長笛來。那為首漢子淫笑道:“小美人莫非要為大爺吹蕭不成?”眾漢子皆淫笑。那漢子伸手來抓東方清琪,東方清琪卻不躲閃,雙手一分,卻見寒光一閃,竟自長笛內抽出一柄利劍來。眾漢子驚呼,那為首漢子哪裡收得住身!但聞慘叫一聲,那為首漢子臉頰被劃開一道血口,鮮血直流,倒將在地,痛苦哀號。 眾漢子又驚又怒,兩人上前攙扶為首漢子,另三人各持刀棍直撲東方清琪,左旁那漢子抽出一把短刀,使個“青龍出水”勢,東方清琪亦不躲閃,揮劍相迎。刀劍相撞,那劍竟削斷短刀,直逼那漢子。那漢子大驚失色,見勢不妙,就地一滾,只見那劍自那廝頭頂削過,頓時頭髮飄落,唬得那廝出了一身冷汗。原來東方清琪那笛中劍乃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刃。右旁二人見有機可乘,如猛虎般撲來。不想東方清琪身如靈蛇,輕身一躍,回手一劍。二人收身不住,急忙高舉棍棒來擋。那兩條木棒怎擋得住寶刃,齊齊削斷。二人驚恐,棄了斷棒,撤身數步。六名漢子圍做一團,急急後退,更有一廝氣急敗壞,道:“你……你等著,你吃了熊心豹膽,敢打我等大爺……待虎爺來了,有你好瞧的……” 六人正欲退身出院,忽聞身後有人大笑,道:“死到臨頭,兀自猖狂。”六人大驚,卻見宅門口站立一人,正是嚴微。嚴微笑道:“你等鼠輩,不知平日里做了多少惡事,今日不幸,撞到爺爺手上,來來來,且吃爺爺鐵拳。”一漢子狗急跳牆,拾過一條木棒,撲打過來。嚴微眼急身快,閃過木棒,飛起一腳,正踢中那廝右手,木棒脫手飛出,只見那廝癱倒在地,痛苦哀號,原來嚴微一腳竟將那廝手腕踢斷。眾人驚恐不已,正所謂前有狼,後有虎,跋胡疐尾,不知進退。一廝見難逃脫,急忙跪地求饒。眾廝亦哀求道:“好漢饒命,小人等有眼不識泰山,冒犯英雄虎威,小人等以後再也不敢了。”嚴微笑道:“饒你等狗命亦不難,只是你等方才言及甚麼虎爺,卻不知這虎爺是甚東西?他可是你等頭領?”眾廝面面相覷,皆不敢言。 嚴微笑道:“卻不知這虎爺是何等腳色,我欲會他一會。你等且如實言來,那廝姓甚名何?”眾廝吱唔不言。嚴微自腰間取出一柄短刃,抽刀出鞘,順手摸過一截木棒,一頓揮舞,那木棒有如那木瓜一般,片片跌落。眾廝驚恐:好鋒利的刀。嚴微笑道:“卻不知你等頭頸如何?”眾廝紛紛後退。但聞東方清琪笑道:“嚴爺,休要與他等羅嗦,不如一刀一個,結果他等性命罷了。”眾人驚恐不已。嚴微道:“嚴某刀下不死無辜之人。你等生死懸於一念。”眾廝皆看那為首漢子,那廝早已滿面血跡,驚恐道:“好漢饒命,我等不過是些潑皮走卒,皆聽命於虎爺。虎爺喚作蔣虎,習得一身武藝,十里八鄉,無有對手,人皆稱他震山虎。”嚴微冷笑道:“卻不知這震山虎平日做得多少惡事?”那為首漢子吱唔道:“他不曾做甚惡事。”嚴微手中短刃一揮,不待那廝反應過來,早已削下大把頭髮來,那廝顫栗不已,唬得手腳發軟。嚴微冷笑一聲,厲聲道:“若再誑我,休怪此刀無眼。”那廝盯著利刃,哆哆嗦嗦,哪裡還敢隱瞞。原來那蔣虎生於潑皮世家,自小偷雞摸狗,又學得些拳腳功夫,更是橫蠻無理,待到長大,一味打架鬥毆,一時間無有對手,自此成了鄉里一霸,後糾集一二十餘名潑皮,喚做聚義會,不再做那市井無賴行徑,卻開了一家賭坊與一家飯莊,又做些替人解恨消災之事。 嚴微冷笑道:“你等搶掠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那廝驚恐道:“我等不曾做這等事,……皆是虎爺指使……”嚴微厲聲喝道:“且如實招來。”那廝吱唔道:“……前後遮莫有三四名女子……”嚴微冷笑一聲,眼露凶光。那廝驚恐道:“……有……有七八人……”嚴微猛一瞪眼,唬得那廝連連磕頭,幾近哭道:“已有十四五名了。”嚴微喝道:“這些女子現在何處?”那廝搖頭道:“小的等不甚清楚。”東方清琪怒道:“若再胡言,一劍割下你的頭顱!”那廝哭喪道:“小的等確實不知。但凡有長得俊俏的女子,小的等捉來送給虎爺,卻不知虎爺弄到何處去了。”嚴微思忖道:“那虎爺現在何處?”那廝道:“此刻或在醉花樓飲酒。”嚴微思忖道:“莫非那些女子皆賣進妓院勾欄之中?”那廝吱唔道:“想必如此。此事虎爺做得甚是隱秘,有一日小的多問了一句,便被他叱罵了一頓,自此小的不敢再問。”東方清琪道:“如此言來,其中必有蹊蹺。” 嚴微思忖道:“這家宅院本住著一名喚作餘濟生的郎中,卻不知他現在何處?”旁邊一廝多言道:“不知大爺尋他何干?”嚴微猛然揮手一拳,正中那廝面頰,那廝翻滾在地,痛苦哎呀,吐出幾顆血乎乎的牙齒。嚴微怒道:“爺爺問話,你等回答便是,竟反來問,恁的可惱。”為首漢子驚恐道:“大爺來遲了,那餘濟生已死了。”嚴微道:“這餘濟生為何喪命?”那廝道:“只因他醫死了人家小孩,被人家捉住,丟了性命。”嚴微冷笑道:“那餘濟生醫術高明,怎生如此不濟?其中定有陰謀?”那廝驚恐道:“此事小的等不甚清楚。”東方清琪冷笑一聲,道:“是何人指使你等在此?”那廝驚恐道:“乃是虎爺。”東方清琪問道:“他與餘濟生有何瓜葛?”那廝連連搖頭,道:“不敢欺瞞姑奶奶,小的確不知道,只是聽他吩咐行事。”東方清琪問道:“這廝平時與何人來往密切?”那廝吱唔道:“有倒是有,但虎爺總是瞞著小人等。” 嚴微冷笑道:“非止餘濟生一人遭難,四方莊鎮多有郎中遭遇劫難。莫不是本地人忌醫不成?”那廝道:“爺爺說的是。若信此些庸醫,小病反治出大病,更甚者丟了性命,故而現今信醫者益少。”東方清琪冷笑道:“此諱疾忌醫。”嚴微問道:“若不求醫,怎生治病?”那廝道:“可去求無塵大師。”嚴微道:“這無塵大師有何能耐?”那廝道:“這無塵大師乃是得道高人,頗有手段,可祛疾治病、避邪褪煞、降妖除鬼。其師智弘活佛,更是了得,可授人長生不老之術,有仙緣者或可白日飛升。”嚴微笑道:“你等可曾親眼見過?”那廝連聲道:“不敢欺瞞爺爺,小的等確曾見過這般盛事。鎮中張福瑞老太公八十有四,拜智弘活佛為師,聞無塵大師言,張福瑞老太公因受前人厚福庇佑,他本是張十三公後人,慧根非常人可比,去年七月十五晨,張福瑞老太公在雲亙寺仙人峰頂白日飛升,但見一團祥瑞白光,裹擁老太公,徐徐飛上天去了,其時香氣飄逸。雲亙寺內守夜信徒數百人皆爭相攀頂觀望,甚是熱鬧。小的等亦親眼所見。”嚴微奇道:“世間哪有這般異事?”那廝道:“爺爺若不信,可詢問他人,若有半句虛言,甘受爺爺打罵。”嚴微道:“權且信你這回,今日饒了你等狗命,若再作惡,定將你等頭顱割下,一腳踢到沙門島。”眾廝聞聽,甚是欣喜,如獲大赦一般。 眾廝跌跌撞撞出了余宅,嚴微攔下那多舌者,道:“你且留下,與我引路,去尋那潑皮蔣虎。”那多舌者驚恐不已。嚴微惡聲道:“只須遠遠指點,自會放你走。”那多舌者唯喏。三人出了宅門,徑直往醉花樓而去。不多時,那多舌者遠遠指點一處樓閣,道:“那便是醉花樓,其中有一行首,喚作玉鶯兒,甚是風騷,虎爺每日必與他廝混。”嚴微微點額頭,饒了那廝,與東方清琪商議一番。嚴微徑自入了醉花樓,東方清琪則入得臨街一茶坊內,隔窗相望,以為接應。 嚴微入得醉花樓,卻見鴇母正與一個老翁糾纏,那老翁遮莫七旬,白髮鬍鬚皆白,顫顫抖抖。原來那老翁狎妓少了銀兩,那鴇母怎肯放他走,那老翁吱唔多時,只得在欠賬簿上畫了押。嚴微暗自好笑。那鴇母見著嚴微面目陌生、穿著華貴,料想是外來富家公子爺,滿面堆笑,迎上前來,引入堂中,又令丫鬟端上香茗。那鴇母喚過數名姑娘,任嚴微挑選。嚴微端過茶碗,看那茶葉,冷笑一聲,將茶碗放下,一揮衣袖,道:“聞人言,這醉花樓中有一玉鶯兒,可在?”那鴇母聞聽,乾笑幾聲,道:“公子爺果真是風月場中人。我家玉鶯姑娘可非同尋常姑娘,若非……”鴇母張開五指,瞇著雙眼,望著嚴微傻笑。嚴微知他要五兩銀子,淡然一笑,搖了搖頭,並不言語。 那鴇母不解其意,道:“公子之意是……”又乾笑道:“我醉花樓俊俏女子多的是,公子爺只管選來。”嚴微笑道:“莫非玉鶯兒姑娘不在?”那鴇母笑道:“只是公子爺……這銀兩……”嚴微笑道:“若可得美人一笑,何惜千金?這玉鶯兒姑娘,或是市井傳言,徒有虛名罷了。”那鴇母笑道:“非也。公子爺可知湖州城行首施青蘿?”嚴微一愣,故作不知,道:“施青蘿是何許人?”那鴇母一愣,道:“公子爺必非湖州人,若是湖州人,豈有不知湖州第一美人施青蘿者?”嚴微淡然一笑,道:“我與施青籮頗有交往,焉有不識之理?不過這施小姐已無端失踪,莫非在你這醉花樓中不成?”那鴇母笑道:“我家玉鶯兒姑娘比那施青籮,有過之而無不及。”嚴微笑道:“我卻不信,且請媽媽喚來玉鶯兒姑娘一見。”那鴇母為難道:“確如公子爺所言,玉鶯今日不在,待明日……” 未待鴇母言盡,卻見自樓口下來兩人,當先一人,頭戴皂紗轉角花巾,身著紫繡花袍,濃眉惡眼;其後一人,家丁裝扮,正低聲言語甚么。那鴇母見著來人,急忙捨了嚴微,迎上前去,笑道:“虎爺,怎的就走?”這廂嚴微聽得分明,不由細細打量來人,暗道:“想必此人便是震山虎蔣虎。”那蔣虎笑道:“且讓玉鶯兒將酒溫著,我去去便回。”言罷,與身旁那廝出了醉花樓。嚴微暗笑道:“他等行色如此匆忙,定是其嘍羅前來報信,欲尋我報仇。”待蔣虎出門,那鴇母急忙過來,笑道:“這位公子爺,玉鶯兒姑娘便在樓上。”急喚丫鬟引嚴微上樓。嚴微冷笑道:“方才蔣虎爺說的真切,他去去便回。你縱使借我十個膽子,我亦不敢妄為。”言罷,拂袖而去。 且言東方清琪入得茶坊,方飲得一盞茶,卻見嚴微出得醉花樓,急忙付了茶錢,出了茶坊。嚴微見著東方清琪,使個眼色。東方清琪會意,但見兩人正疾速前行,不時交頭言語。但見蔣虎走街過巷,非如嚴微所想,卻不知他往何處。嚴微暗自詫異。那蔣虎二人出了張公鎮,往北而去。嚴微、東方清琪恐其察覺,只得慢下步伐,遠遠跟隨。那蔣虎果然不時回頭張望,並無甚可疑。約莫行了三四里,蔣虎二人入得一處大宅院。嚴微、東方清琪遠遠止步,察看四下,皆是樹林,並無其他人家。那宅院圍有高牆,院內古木參天,又見那獸頭大門,石階下蹲著兩個大石獅子。嚴微疑道:“卻不知是哪家豪宅?”東方清琪道:“不如假作問道者,前往查探一番。”嚴微點頭。 二人近得宅門前,方才見著匾額,上有“思善堂”三字。東方清琪嘆道:“若人人心懷思善之心,天下豈非太平,百姓豈非和睦!”嚴微笑道:“那邪惡之徒、奸佞之輩,亦做些行善積德的表面文章,四處宣揚,唯恐天下百姓不知,只道是當世第一大善人。兀自可笑。”東方清琪上前叩門,不多時有一個家丁探出頭來,見著東方清琪,不覺一愣,俄而,那家丁道:“你等何人?來此做甚?”東方清琪笑道:“借問這位大哥,此處離張公鎮尚有多遠?”那家丁開了宅門,道:“你等且進來言語。”東方清琪遲疑道:“我等乃問路之人,不便入內。”那家丁詭異笑道:“二位若往張公鎮,尚有四五十里,我家老爺便是張公鎮有名的大善人,二位不如暫且住在本府,待明日與我家老爺一併往張公鎮,如何?” 嚴微心中冷笑不已,故作為難道:“如此甚為不妥。”那家丁笑道:“你等且看上面匾額,'思善堂',此三字乃我家老爺親手所書,他道:為人在世,當時時懷思善之心,方有行善之舉。又訓導我等:毋以惡小而為之,毋以善小而不為。”嚴微讚歎不已,道:“真善人也!敢問你家老爺怎生稱謂?”那家丁道:“若言及我家老爺,在安吉縣無人不知,哪個不曉。便是文思文老爺。”嚴微假意道:“原來是文大善人府第。”卻聞門後有人道:“文江,你與何人言語?”那家丁急忙回身,道:“回禀老爺,乃是投往張公鎮的兩位過往客人。”嚴微、東方清琪詫異間,卻見那老爺已近面前,嚴微看得分明,這廝正是方才跟隨的蔣虎。那喚作文江的家丁道:“二位,此便是我家文老爺。”嚴微心中暗笑,道:“原來是文大老爺,我等乃趕路之人,叩門問路,多有打攪。” 那蔣虎極力挽留笑道:“二位客人自遠道而來,既到得我思善堂,若不飲杯茶,豈非我文思之過?”嚴微假意思忖,猶豫道:“文老爺盛情難卻,我等恭敬不如從命。”蔣虎滿面笑容,引嚴微、東方清琪入得院來。嚴微留心察看四下。過一曲廊,來得一院內,但見一廳堂,其上有匾,上有三字“福壽門”。嚴微暗自詫異:莫非福壽門分壇便在此處?近得廳前,嚴微笑道:“好一個福壽門。”那蔣虎笑道:“人生在世,草木一春,無有他求,惟有福壽。錢財如糞土,名利如煙雲。只可惜世人多昏庸,不知福壽方是凡人所求。”嚴微笑道:“文老爺言之有理。只可惜世人多愚笨,緣木求魚,欲求長生不老;更甚者假造福添壽之名,騙人錢財,尤為可惡。”那蔣虎乾笑幾聲,引嚴微、東方清琪入得廳堂,賓主分坐,早有家人端上香茗。嚴微環視四下,望見蔣虎後側屏風隱著一身影,暗自冷笑,把眼望東方清琪。東方清琪會意,又見嚴微左手端茶碗,右手一指橫於碗側,暗道:原來如此。 那廂蔣虎眼巴巴望著嚴微、東方清琪,卻見二人端茶不飲,心中焦急,乾笑道:“此茶乃是茶中極品,採摘於莫干山,尤善生津解渴,二位且細細品來。”嚴微故作驚訝,道:“我便是莫干山山下人,怎的未見過此茶?”那蔣虎一愣,甚是尷尬。嚴微又驚訝道:“怎的這茶水中有一粒老鼠屎?”那蔣虎又一愣,把眼瞪那家人,那家人甚是惶恐。蔣虎滿面堆笑,道:“恕罪恕罪,下人手腳不淨。”遂令那家人去換一碗。嚴微端著茶碗,近得蔣虎,道:“在下往張公鎮,欲打聽一人。”那蔣虎問道:“不知是何人?”嚴微笑道:“此人姓蔣名虎,人送綽號震山貓。” 那廂東方清琪聽得,忍不住扑哧一笑。蔣虎聞聽,臉色頓變,面如鐵青,道:“你尋他何干?”嚴微笑道:“他乃是在下一遠房親戚。”那蔣虎一愣,不由細細打量嚴微,道:“他是你甚親戚?”嚴微笑道:“若論輩分,他乃是我孫子。”那蔣虎聞聽,氣得三尸神暴起,正待起身撲來,嚴微眼急手快,早將手中茶碗砸去。那蔣虎躲閃不及,茶碗正砸在鼻樑上,茶水燙得他哇哇大叫,未待反應過來,嚴微早飛起一腳,踹中其胸口。蔣虎連人帶椅後翻滾在地。一旁家人見狀,正欲上前相助,東方清琪早將手中茶碗砸過去,那家人一閃身,躲過茶碗,正暗自慶幸,不想一物正砸在額頭上,甚是疼痛,雙眼忽然模糊,早已血流滿面。原來東方清琪先將茶碗砸出,後砸出碗蓋。那家人躲過茶碗,未曾料到碗蓋接踵而來。 那蔣虎翻滾在地,順勢滾出圈外,借勢翻躍起來,定身醒神,大喝道:“來人啦!與我將兩個賊人拿下。”此刻早有埋伏好的十餘名家丁各持刀劍棍棒,擁衝入廳堂來。嚴微暗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且擒了這蔣虎。嚴微早自腰間拔出短刃,撲將過去,一番左砍右削,眨眼間便傷了四五個家丁,餘下家丁驚恐萬分,紛紛後退。那蔣虎此刻已回過神來,順勢抓過一把椅子,如泰山壓頂般砸將過來。那嚴微卻不躲閃,飛起一腳,正踢中那椅子,蔣虎把握不住,椅子脫手而去,正砸中那屏風,屏風一倒,卻見屏風後站立一人,赫然戴著黑面巾,左手握一柄鋼刀。嚴微一愣,不知此人是何來歷。此刻,餘下家丁壯膽衝了過來,東方清琪揮劍迎鬥,傷了兩人大腿,餘下家丁驚慌後退。蔣虎倒退數步,近得那蒙面人身邊。那蒙面人將手中鋼刀遞給蔣虎,低聲道:“殺。”那蔣虎接過鋼刀,來戰嚴微。 嚴微暗自驚詫,遲疑間,蔣虎已亡命揮刀砍來,嚴微挺劍相迎。刀劍相撞,那鋼刀斷成兩截,那蔣虎唬得一驚,方知嚴微手中短劍竟是寶刃。兩名家丁趁勢自嚴微背後襲來,嚴微似後腦長眼一般,回身一劍,將兩名家丁手中長棍齊齊削斷,險些削斷手腕。兩名家丁大驚,撒了手中殘棍,急急後退,又有兩名家丁揮刀砍來。嚴微猛的大喝一聲,驚得兩名家丁竟收身退步。嚴微卻已飛身撲向那蒙面人,那蒙面人冷笑一聲,左手一揚,但見兩道寒光直射嚴微。嚴微暗叫不妙,知是那廝使暗器,頭一偏,躲過暗器,斜身一劍。那蒙面人始料未及,眼見嚴微寶劍削來,躲閃已遲,猛一把抓過蔣虎。那蔣虎兀自懵懂,待到醒悟,嚴微寶劍已削斷其左臂。斷手掉地,鮮血迸濺,蔣虎淒厲慘叫,頓時面如白紙,痛苦萬分。 眾家丁見狀,皆驚恐戰栗,紛紛後退。嚴微厲聲呵斥道:“你等人眾,但有不怕死者,只管過來!”那蔣虎回頭來望那蒙面人,痛苦道:“你……你……好……歹毒……虎……虎……”那蒙面人雖用蔣虎身軀擋住嚴微利刃,但其左肩仍被嚴位刃尖劃傷,頓時滲出血來。蒙面刃猛揮右手,自蔣虎脖頸處一抹,但見鮮血噴射,蔣虎脖頸竟被割斷,而後屍首砰然倒地。眾人驚詫遲疑間,那蒙面人忽又發出兩枚暗器,直射嚴微、東方清琪。趁二人躲閃之際,那猛面人抽身便逃,待嚴微回身追將過去,無奈那猛面人熟悉宅院情形,不多時便沒了踪影。 嚴微會了東方清琪,拾過暗器,置於掌心,卻是一隻鋼鏢,長約一寸,兩刃鋒利,甚是精巧。嚴微似有所思,收起暗器,與東方清琪回得廳堂,見眾家丁散了大半,餘下三四人正收拾蔣虎屍首,見嚴微、東方清琪回來,驚恐不已。嚴微道:“你等人眾,若不思悔改、幫虎吃食、助紂為虐,便如蔣虎一般下場!”眾人唯喏。嚴微問道:“那蒙面者是何人?”眾家丁皆搖頭,一名家丁道:“小的曾見過此人一次,一夜,小的恰經窗外,聞聽虎……虎爺與甚人言語,那人甚是兇惡,似是訓斥虎爺,小的一時好奇,不知何人竟使虎爺如此畏懼,小的斗膽沾些口水,破了窗紙,卻見虎爺與一個蒙面人言語,便是此人。”嚴微思忖道:“他等言語甚麼?”那家丁顫栗道:“小的不曾聽清,又恐虎爺發覺叱責,便速速離開了。小的以為,定是為了那些姑娘。”嚴微道:“我等非是過客,實為被你等搶擄的眾女子而來,他等現囚禁何處?”那家丁吱唔道:“小的不知。”嚴微冷笑一聲,將利刃架於其脖頸上,道:“你欲活命否?”那家丁幾近哭出,忙道:“但凡女子抓來,先關在此,後便不知虎爺轉移至何處了。前日抓來三個女子,長得甚是俊俏。虎爺甚是高興,吩咐我等好生伺候他等。不想先前去送飯,卻發覺他等竟撬窗逃跑了。故而匆匆去醉花樓將虎爺喚回來,虎爺聞聽這事,大為惱怒。正在此刻,你等來叩門,他等見了與大爺隨行的這位姑娘長得俊美,故而動了歹念。”東方清琪冷笑一聲,道:“好一個思善堂!好一個福壽門!卻是暗藏污垢之處,卻不如一把火燒了,落得個乾乾淨淨。” 嚴微思忖半晌,道:“那蔣虎將眾女子移往他處,其中斷然不只他一人,定還有他人相隨?”那家丁道:“此事甚是詭秘,其中情形,我等下人甚少知曉。”嚴微怒視眾家丁,道:“可有知情者?”一名家丁怯道:“宅後有一條道,小的曾見過有馬車痕跡,故而猜想那些女子或是在夜間被馬車接走的。”嚴微道:“那條道通往何處?”先前那家丁道:“那條道前行一二里便分岔成兩道,一條道往莫干山,一條道往安吉縣城。”嚴微微皺眉頭,暗自思忖:方才蔣虎臨死之言頗為蹊蹺,……你好歹毒……虎……,“虎”是甚意?是指兇手之名?還是他意?莫非那兇手才是真正的虎爺?蔣虎不過是一傀儡罷了? 嚴微疑道:“你家文思老爺何在?”那家丁道:“文老爺不在此住,乃住在安吉縣城。”嚴微道:“蔣虎與你家文老爺是甚干係?”那家丁道:“乃是朋友,我家老爺託他看護宅院。”嚴微暗自冷笑:如此言來,這文思難脫干係,莫非蔣虎將眾女子轉移至安吉城,那文思在城中接應?嚴微又問道:“那蔣虎平日與甚人來往密切?”那家丁遲疑半晌,道:“皆是些市井朋友,若言最好者莫過於文三郎、蔡三兩人。但凡機密之事,多託付他二人辦理。”嚴微道:“他二人住在何處?”那家丁道:“那文三郎在安吉城中,多日未見他回來了。那蔡三一大早便出去了,小的不知他在何處。”嚴微瞪著那家丁,摸出刀來,冷笑道:“除此二人,還有何人?”那家丁見得利刃,惶恐道:“還有福壽門的無塵大師、吉安城的崔風虎爺。”嚴微思忖半晌,道:“你等可邀地保前往衙門報官,言說今日之事,官府自會追查那蒙面兇身。”眾家丁唯喏。嚴微、東方清琪遂出了思善堂,趕回張公鎮。 一路上,二人商議,當先見著蘇公,禀明疑情,而後去尋那文三郎、蔡三,或有發現。言及被擄女子,嚴微以為可詢問沿途居戶百姓,馬車夜行,必留下軌跡,或有聞其聲者,或有親眼見者;言及那蒙面兇手,嚴微摸出鋼鏢來,只道追查兇身自鋼鏢著手,此鏢之用材、製作之手法,皆非尋常鐵匠可為,想必安吉城中此等行家屈指可數。東方清琪思量道,此廝既身懷武技,可自綠林江湖著手,或有知情者。嚴微點頭。待嚴、東方二人回得客棧,天色漸暗,卻未見蘇公、蘇仁回來,亦未在意,自去飲酒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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