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蘇東坡斷案傳奇·湖州篇

第28章 第二章為富不仁

且說李龍、雷千二人奉命查尋烏篤卓,只是此事無有頭緒,一時無從下手。李龍忽想起興隆莊,便與雷千來尋荀花間。伙計通報掌櫃,荀花間急忙出來,將李、雷二人迎進客堂。李龍道明來意。荀花間連連搖頭,道:“自那日之後,那烏篤卓便不曾再來。”李龍道:“那廝可曾付你定錢?”荀花間道:“有定銀二十兩。”李龍道:“那廝既付定錢,怎的不曾來謀貿易之事?” 荀花間喃喃道:“此正是荀某疑惑之處。荀某經商多年,如此付得二十兩定錢而失約者,從不曾遇得,便與幾家綢莊掌櫃商議過,他等皆茫然無解。”李龍道:“依荀掌櫃之見,此中究竟是何緣故?”荀花間蹙眉道:“荀某竊以為,這烏篤卓來勢異常,湖州城中大多綢莊付予了定錢,想必總數有數百上千兩。此等富商巨賈來湖州貿易,必定攜有大量銀兩。如若露財必招致災禍,故其行徑隱秘,亦是正常之舉。只是如此久久不曾露面,恐怕是……”

李龍猛然一震,見荀花間欲言忽止,忙追問道:“恐怕是甚麼?”荀花間道:“恐怕是已遭謀害了。”李龍思忖:荀花間所言有理。這烏篤卓身懷巨金,恐露財招災,故行徑隱秘。其遠道而來,即便被人殺害,若兇手隱其屍首,地方又如何知曉?李龍又一想:此廝既是富商,絕非一個人來湖州,必有相隨僕從。若久無消息,他的僕從或亦被害、或就是謀財真兇。 李龍喜道:“荀掌櫃高見。如此言來,荀掌櫃不曾自外進買綢緞,以求其利。”荀花間道:“我等莊號,本小利微,又怎的有如此多閒錢進買上等綢緞?依荀某所知,約一半莊號持觀望之態。餘下一半或多或少進得,其中以開泰莊最甚。”雷千疑惑,道:“這開泰莊掌櫃怎的如此膽大?”荀花間道:“開泰莊財大勢大,大量進買絲綢,亦無妨其買賣,不似我等小莊手頭甚緊。”李龍細細思量,道:“昔日湖州三大綢莊,今朱山月已死,其山月莊已七零八落。湖州大綢莊便只餘下於九之九陽綢莊、羊儀怙之開泰綢莊了。除此二者,可有第三家能與之爭雄?”荀花間搖頭道:“無有第三家。”李龍聞聽,沉思不語。

查探一日,無有發現,李龍無功而返,見著蘇公,如實禀報,又將心中所思所想道出。蘇公聽得,極為讚歎,遂令李龍加派人手,全城搜索,並擴至城外方圓十里。務必尋得線索,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但若發現命案,當速來報。 李龍領命,召集得三四十人,凡兩人一路,分作多路,往四面八方的各莊各村查探。且說雷千、賀萬一路,出得北城門,沿正北道打聽,乜些行得十餘里,無有發現,二人甚為沮喪。時近晌午,早已飢腸轆轆,雷千欲返,賀萬道:“前方四五里,便是我姑家。我已有大半年不曾見得,不如趁此機會探望一番,亦可省些酒飯錢。”雷千自然樂意,與賀萬又前行了四五里,入得一莊,喚作趙家莊。賀萬頭前引路,到得其姑家。姑家人見得賀萬,分外高興,遂殺雞烹魚,白飯青芻,好生盛情。

賀萬自與姑家人問長問短、說東道西,道個不完。雷千甚是無趣,獨自出得院門,在莊頭閒步,卻聞得一陣喧嘩,只見數十人奔出莊來,急急往莊東而去。雷千詫異,暗道:莫非出了甚事?急忙追將上去,詢問一名莊客。那莊客道:“有人見得前方河旁的樹林中有一具死屍!”雷千心中一驚:果真出事了。出得莊東約莫二里地,入得一片樹林中。一條小河自林中穿過,蜿蜒東去。一名莊客引眾人到得河邊,指道:“前方便是。”眾人心怯,遠遠而立,不敢上前。有七八個膽大者趨上前去,只見河邊水草叢中浮有一屍,其背向上。雷千見狀,上得前來,高聲道:“我乃湖州府衙公差。諸位暫且退後,休動了現場。”眾人將信將疑。正在此刻,賀萬趕來,其姑丈道明情形,眾莊客方才相信。

雷千、賀萬近得前去,細細查勘四周,並無異常痕跡,而後將那屍首拖將上來,翻轉一看,原來是一個男子,只是面目全非,遂喚眾莊客上前辨認,竟無一人識得。雷千細看屍首皮肉,估摸已死有三日。雷千問道:“近幾日莊中可有失踪者?”地保上前道:“不曾聞得。”眾人亦如是說。雷千又問道:“可有外出未歸者?”地保詢問眾人,莊中確有五六人外出未歸,或在城中買賣,或探親訪友。賀萬遂令地保喚各家來辨認屍首。約半個時辰,諸家趕來辨認,但一一否認。 雷千低聲道:“賀兄,你看此屍,身著錦袍,斷非尋常莊農。再看其體態、皮肉、手掌,亦非勞作之人,想必是富裕人家。”賀萬道:“雷兄所言極是。屍首面目全非,定是兇手故意為之。”雷千思忖,道:“兇手毀其容,目的就是恐事發後被人認出死者來。”

雷千猛然一震,暗道:莫非此人便是那失踪的烏篤卓不成?兇手將其謀害,拋尸城外二十里之河中,又毀其容,可謂狠毒之至。烏篤卓遠道而來,人生地疏,且容貌已毀,即便屍首被人發現,官府亦無從追查。 賀萬剝開屍首衣裳,但見那胸乳間有一塊黑斑,大如銅錢,屍首胸、腹、背、腿等部位皆有傷跡,分明是毒打致死。雷千低聲道:“莫非此人便是我等所尋之人?”賀萬搖頭,道:“非也。”雷千不解,問道:“賀兄何以知曉?”賀萬不語,反問地保道:“過河出得此林,是何去處?”地保道:“不遠處便是羊家堡。”賀萬道:“那羊家堡可有大戶人家?”地保點頭道:“約有七八戶。”賀萬不多言,令地保僱人暫且看護屍首,又令人快馬加鞭往府衙送信。

賀萬、雷千迴得姑丈家,琢磨案情。雷千問道:“賀兄怎知此人不是烏篤卓?”賀萬笑道:“我竊以為,此人是羊家堡人氏。”雷千、賀萬姑丈及家人皆不解,問他是否識得此人。賀萬笑道:“其面目全非,我怎知他是哪個?”說罷,自袖中抖落出一物,放置桌上。眾人齊望去,卻是一塊銅牌,半個巴掌大小,牌上有二字:“羊府”。眾人方才醒悟。賀萬道:“勘驗屍首之時,我摸其囊中,得到此物,恐外人察見,便收藏在身,不敢言語。”雷千笑道:“好個賀萬!好快手腳!我便在你身側,竟亦不曾見得。”其姑丈道:“如此說來,此案與羊家堡有乾系?”賀萬道:“此人乃羊家堡人氏,其面目定有人識得,故而兇手毀其容貌,恐被他人認出。只是一時大意,竟忘卻將他身上府牌取走,從而露了馬腳。”

姑丈嘆道:“此案非同小可。你等可知羊家堡情形?”賀萬疑道:“莫非其中有甚隱情?”姑丈道:“這羊家堡雖有大戶七八家,可稱作'羊府'者,卻只一家。”雷千問道:“哪一家?”姑丈嘆道:“便是羊儀怙羊大官人。”雷千道:“莫非便是那開泰綢莊的大東家?”姑丈點頭,道:“正是。”雷千道:“如此看來,這屍首與羊儀怙有乾系。”賀萬道:“既如此,待明日我等去羊家堡查探個究竟。” 姑丈忙道:“你等有所不知,那羊家堡可非同他處,雖不及龍潭虎穴,卻亦是豺狼之巢。”賀萬、雷千聞言,大為疑惑,道:“何出此言?”姑丈嘆道:“道來話長。那羊家堡本有二百餘戶人家,其中羊姓居多,約莫有七成,餘下六七十戶皆為雜姓。多年來,堡中人家也還和睦相處,不曾有本家與外姓之分。那羊儀怙亦是羊氏子孫,自幼喪父,家中貧窮,曾在湖州城一家綢莊做了個小伙計,後自家開了一家小店鋪。二十年後,不合竟發了跡,今日成了湖州商賈大戶。老夫與他同年,自小識得他,其外似忠厚老實,實則陰險狡詐,眼中只有那銀錠元寶,毫無仁義禮信。他欲掌管羊家堡,便先每月付發五兩銀子與族中眾長者,言為孝奉長輩。如此久之久之,籠絡了族中長者,待眾老一致推舉他為族主,族中之事,無論鉅細皆由他處置,而無需眾老商議。”雷千、賀萬望著姑丈,待他說下去。

姑丈喝了口水,又道:“這羊儀怙依仗財多勢大,僱得幾個槍棒教頭,又募得近百名精壯漢子,喚作莊丁。明言護莊防匪,以保羊家堡之安寧,實欲掌管羊家堡,令其成為羊儀怙之天下。凡羊家堡之外姓人家,皆被他藉機趕出堡去,但有不服者,無不遭其毒打,輕者致傷,重者致殘。故今堡中只有羊姓人家,無有外姓。”雷千疑道:“他對外姓人怎的如此憎恨?”姑丈嘆道:“非是外姓人如此,即便是同族人,亦無仁義可言,家家戶戶須交付所謂護堡錢。”雷千不解,道:“何謂護堡錢?”姑丈道:“羊家堡百餘名教頭莊丁,所需日費平攤各戶,幾乎每戶要供養一名莊丁。”雷千怒道:“此即為富不仁。” 姑丈嘆道:“羊儀怙依仗財勢,稱霸一方,跋扈自恣,為所欲為。四鄉都稱他為瘟疫虎。羊家堡人心惶惶,雞犬不寧,道路以目,敢怒而不敢言。約莫前年,聞得堡中燒餅攤羊四郎渾家被其窺見,這廝頓生歹念,將羊四郎渾家掠回府中,肆意姦淫。羊妻受辱,後自縊身亡。羊四郎聞訊趕回來,前往羊府尋妻,見著渾家屍首,便欲與之拼命。可憐羊四郎怎生是他等對手?反招致一頓毒打,雙腿皆斷。羊儀怙反藉機誣衊,將羊四郎趕出羊家堡,那羊四郎流落在外,不多日便死了。唉,好端端一對夫婦,竟自雙雙亡命。”

雷千聞聽,拍桌而起,怒道:“如此惡霸,端的該千刀萬剮,不足解恨。”賀萬嘆道:“昔日張睢張大人、今日蘇軾蘇大人,皆是為民主事的清官,怎的無人狀告這惡霸?”姑丈嘆道:“羊儀怙財大勢眾、耳目眾多。往往告狀之人尚未到得府衙,便被其手下截住,押解回堡,非死即殘。況且人人有妻兒老小,恐他報復,誰敢告他?” 姑丈說罷,雷千早已氣得咬牙切齒、磨拳擦掌。姑丈道:“今四方莊鄰亦遭害不淺,因其甚是霸道,凡如灌田之水、山林土地、口角糾紛等等爭執,無不以羊家堡勝而告終。幸我趙家莊多年太平,無有衝突。”雷千疑惑,道:“羊、趙兩莊毗鄰,羊家堡如此霸道,趙家莊怎的安然太平?”賀萬笑道:“雷兄有所不知,有趙老將軍在此,他羊儀怙怎敢妄為?”雷千方才醒悟,原來那鎮守邊關十餘年,立下赫赫戰功的鎮遠將軍趙車書便隱居在此。

時近黃昏,送信之人方才回來,只道蘇大人明日前來查勘。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雷千、賀萬早早到得莊頭路旁,守候蘇公。天方大亮,便遠遠見得蘇公一行,二人上前相迎。隨行之人乃蘇仁、李龍、吳江、仵作。雷千、賀萬道明原委,蘇公並不入莊,令雷千、賀萬引至案發之處。 入得樹林中,李龍眼尖,望見前方樹下躺著兩具屍首,詫異道:“昨日聞報死得一人,怎的有兩具屍首?”雷千、賀萬大驚,急忙看去,果真如此。蘇公細看,笑道:“你等且看仔細。”眾人再看,卻見那兩具屍首竟然坐立起來。原來地保令兩名膽大者守護屍首,二人卻尋得樹下,鋪些茅草,吃肉喝酒,不覺竟自睡去,此刻方才驚醒。 賀萬識得那二人,忙上前道聲辛苦,二人指引道:“那死鬼便在前方。”入林約莫二三百步,方才見著地上屍首。眾人望去,皆驚訝不已,那地上赫然擺著兩具屍首!雷千、賀萬驚詫萬分,流水過去,果真是多了一具屍首!怎的有這般事情?怎的會無端多出一具屍首來?細細一看,竟然是一具女屍。莫非這女人昨夜自此路過,猛一睹屍首,被活活嚇死不成?可夜半三更,一個女子為何在此僻靜路徑行走?莫非此女子與男子死者有何干系?被這男鬼索了命不成? 蘇公暗自驚訝,方才李龍無心之言,竟被言中。雷千急將兩名莊客喚上前來,詢問其情。二人見多了一具屍首,渾身醉意早已嚇跑,懵懵懂懂,哪裡說得清楚?蘇公上得前來,俯身察看女屍,約莫三十一二歲,頗有幾分姿色,只是頭髮散亂、臉色死白,這般死相甚是滲人。觀其膚色、衣裳,端是富家內眷。蘇公令仵作上前驗屍,仵作將男女屍首一一驗過,道:“男女屍首上皆有傷痕,乃是毆打致死,並無其它致命處。女屍手中兀自握著一把銅鑰匙,想必是重要物甚。” 蘇公令仵作取來鑰匙,細細察看一番,鑰匙甚新,道:“本府觀女屍身沾泥土,似曾埋在土中?”仵作道:“大人好眼力。此屍埋在土中約有三日。”蘇仁詫異道:“既然埋在土中已有幾日,怎的又爬將出來,現身在此?莫非是詐屍不成?”蘇公淡然道:“詐屍還魂,你等可信?仵作,可曾察看屍首口中?本府觀其臉嘴怪異,莫非口中有物?”仵作一查,果真有物,待將其取出,卻是一塊銀牌,正面有“羊府”二字,反面有“富貴千秋”四字。 雷千、賀萬驚道:“怎的又是羊府?”李龍似有所思道:“如此說來,此命案與那羊府有莫大干系。”除了府牌外,屍身上未曾發現其它隨身物甚。蘇公召鄉人前來辨認女屍,果有相識者,這女人非是別人,乃是羊儀怙第七房妾室。蘇公等聞聽,悟出個七八分來。 蘇公一行出了趙家莊,往羊家堡而去。行得三四里,遇得一干人眾,約莫十餘人,行色匆匆,其中有個老者,約莫六十餘歲,神色焦急。李龍上前問路,其中一年輕男子回身指了指,道:“羊家堡便在前方。”而後急急趕上同伴去了。蘇公捋鬚望著他等遠去,心中疑惑:“他等似是有緊急之事?”又前行二里路,見得路旁立有一處石坊,上刻三個大字:“羊家堡”。 方入得莊,卻見前方有四五名莊丁,攔住蘇公等人,喝道:“你等甚人?來我莊中何干?”李龍上得前去,道:“我家老爺乃是羊儀怙羊老爺至交,今日特來拜訪。煩勞諸位通禀一聲。”說罷,遞上名帖。那名帖龍飛鳳舞,眾莊丁竟無人識得,又恐怠慢來客,惹怒了老爺,只得急急去報。 約莫一盞茶時刻,只見自莊中擁出一幫人眾,為首一人正是羊儀怙,其後跟隨羊家堡眾鄉紳。羊儀怙年已六十,面頰削瘦,形神矍鑠,見著蘇公,遠遠施禮,道:“我等草民久仰蘇大人英名,如雷貫耳。今日大人大駕光臨,草民等惶恐不安,迎接來遲,萬望大人海涵。”蘇公回禮,少敘寒暄。羊儀怙引蘇公等入得羊家堡,蘇公留意左右,竟無一人旁觀,遠遠有三四個小童席地玩耍。 到得羊府門前,卻見百餘人夾道相迎,當中三人,乃是羊府總管羊幸言、羊家堡總教頭楊雷、羊府教頭楊霆。這楊雷、楊霆乃是兄弟,自幼練就一身武藝,刀槍棍棒,樣樣精通,人送綽號太湖雙龍,只是為人凶狠,自投靠羊儀怙,欺壓百姓,無惡不作。羊家堡人背地稱他二人並總管羊幸言為“羊府三犬”。 蘇公見此陣勢甚大,暗自冷笑。羊儀怙媚笑道:“蘇大人乃是當世翰林大學士,乃我湖州父母官。我等子民,蒙大人之蔽蔭,感恩戴德。今大人屈尊駕臨我羊家堡,我等草民受寵若驚。此實是我羊家堡人之幸也。”蘇公淡然一笑,並不多言,看那羊府,朱漆大門、九級台階,府前有石獅兩個,張牙舞爪,一副猖狂兇惡之狀。又看那楹聯,雲:“湖杭無雙地,吳中第一家”。蘇仁看得真切,冷笑一聲,嘀咕道:“蚊子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入得羊府前院,乃是偌大一個院落,皆是青石板鋪砌而成,院牆旁有兵刃架,上有刀槍棍棒般般兵刃,原來是一處習武場。前院又通側院、中院,入得中院,乃是一回形長廊,其上皆蓋琉璃瓦,廊柱、廊欄又有精雕細刻,如花鳥蟲魚。那迴廊之間,卻是偌大一個水池,池水中游魚群群,池中有一小山,用太湖石所疊砌,石山上有一樓閣,竟有三層,名為水閣。沿廊入得正院,方見一大廳,上懸一匾額,雲:“厚德堂”。廳正有一檀香桌,左右有八把檀香交椅。蘇公暗道:“這羊府峻宇彫牆,果然非同一般人家,即便是當朝宰相府亦有所不及。卻不知其後院、居室是何等一番景象?” 正思忖時,早有十二名女婢魚貫般捧出香茗饌點酒果。蘇公落得上座,問道:“羊爺春秋幾何?”羊儀怙道:“小人虛活六十。”蘇公道:“府上人丁幾何?”羊儀怙道:“內眷三十二人,家丁五十餘人,丫鬟女婢八十餘人,其餘雜傭約莫三十。”蘇公道:“近來羊掌櫃生意如何?”羊儀怙笑道:“託大人洪福,草民的開泰莊生意興隆。”蘇公端起茶碗,輕吹浮著的茶葉,喝了小口,問道:“本府近日聞得一樁蹊蹺事。道是說湖州城來了一個神秘綢商,欲高價採買上等絲綢,其需量甚多。不知羊爺可曾知曉此事?”羊儀怙點頭道:“傳言此人名喚烏篤卓,來自京城。” 蘇公不動聲色道:“羊爺乃是湖州絲綢巨賈,深諳其道,不知作何想法?”羊儀怙道:“此人亦曾與我開泰莊商議買賣絲綢一事,且首付定金二百兩銀子。他所開綢價不合行市,明白人一眼便可看出其中有詐。只是利欲誘人,即便有詐,亦要試上一試。小人已交代犬子修竹:一者,先收得銀兩而後付貨,少一文不可;其二,須一一查看銀兩真偽,防其以假亂真。如此行事,即便那廝有所企圖,我亦無損。” 蘇公道:“羊爺所言有理。只是聞得這烏篤卓久不露面,不知他葫蘆裡賣的甚藥?”羊儀怙瞇了瞇眼,道:“據草民所知,這烏篤卓並非其真名實姓。”蘇公故作驚訝,道:“並非真名?莫非羊爺知曉此人名姓?”羊儀怙搖頭道:“非也。草民竊以為,所謂烏篤卓高價採買絲綢一事,實是一個圈套。”蘇公點點頭,道:“既是圈套,羊爺如何應付?”羊儀怙捋鬚笑道:“草民以為,此事干係重大。還須從草民府上道起。草民年已六十,老矣。前後三十年,艱辛立業,方有今日之家業。可惜草民犬子修竹,少不更事,只曉得風花雪月,恨不成材。試想他日,偌大一個家業,如何維持?草民深以為慮。草民府上總管乃是個精明之人,見草民整日憂思,諫道:父母難保百年春。整日放縱、百般寵愛,實則害之。老爺當及早將買賣交付與少爺,令他知其情、懂其道。玉不啄,不成器。今老爺事必躬親,求全責備,便如那諸葛亮一般,甚是不妥。” 蘇公聞聽,不覺一愣,問道:“此話怎講?”羊儀怙笑道:“初始,草民也不解其意,問之,他道:諸葛亮為蜀相,事必躬親,凡事不肯分派與他人,且用人察之密,待之嚴,無以自全而或見棄,即便加意收錄,而固不任之,至其身死五丈原,而蜀國後繼無人矣,又怎生與魏、吳抗爭?老爺切不可學那諸葛亮。”蘇公聞聽,大驚,心中暗道:“區區一個管家,竟有如此這般見解,端得少見。”遂令羊儀怙召此人上前一見。 一側羊幸言急忙出列,滿面堆笑,躬身施禮,拜見蘇公。蘇公見此人年約三十,道他精明,卻不如言他狡黠,心中暗道:“此人面相頑皮賴骨、油光水滑,羊儀怙斑斑惡行,想必多出自此人之口,真是個可惡的爪牙鷹犬。”蘇公心中不快,令羊幸言退下,道:“羊爺將家業傳與長子,令其自立,而後悄然隱居,實是明智之舉。”羊儀怙笑道:“謝大人美言。初,草民確曾憂慮,唯恐他有所差池,壞了生意。今見他將買賣料理得條脩葉貫、井井有條,草民方才安心。不想修竹立足方穩,便有人暗使陰謀,欲起風雲。” 蘇公詫異道:“甚麼陰謀?哪般風雲?”羊儀怙恨恨道:“大人知曉,我湖州絲綢,天下聞名。昔日朱、於、羊三家成鼎立之勢,如那魏、吳、蜀一般。今朱山月已死,山月綢莊人亡邦瘁,土崩魚爛。今湖州絲綢大戶只餘九陽莊與開泰莊,二者勢不共存。如若能擊潰一方,則另一方可雄霸湖州。”蘇公不動聲色,問道:“依羊爺之意,莫非那於九欲一統湖州?”羊儀怙冷笑一聲,低聲道:“此話只可私下言語,草民以為,那於九早有此野心,只是苦於無機可乘。今我開泰莊老少掌櫃更替,其間必定有隙,正是他下手之絕妙時機。” 蘇公捋鬚點頭,笑道:“羊爺既然看破對手招數,想必早有應對之策了。”羊儀怙道:“於九此招過於明顯,湖州綢商,個個精明,怎生會中他計?除非似那牛蠅,貪婪成性,不知死活。”蘇公笑道:“依羊爺之意,若想做那湖州龍頭,當如何行事?” 羊儀怙笑而不答,令人端過一壇酒來,開了泥封,將酒斟滿,道:“草民敬大人一杯。”蘇公端起酒盞,香氣襲人,品得一小口,果真香醇無比,嘆道:“此酒乃是陳年狀元紅。”羊儀怙點頭笑道:“此乃草民所藏的百年狀元紅,尋遍湖州,亦不過十壇。” 蘇公贊不絕口。羊儀怙將手一揮,令閒雜人等退下,只餘下其親信羊幸言、楊雷、楊霆三人。蘇公心中疑惑,但不言不語,靜觀其行。羊儀怙拱手,低聲道:“大人,草民有一事相求。”蘇公笑道:“羊爺富甲一方,要風有風、喚雨得雨,怎的還有事要求人?”羊儀怙心事重重長嘆一聲,苦笑道:“大人寒磣草民了。草民早聞大人清正廉直、斷案如神,初來湖州,便破得好幾樁奇案……”蘇公揮手道:“羊爺有何事?且說來聽聽。”羊儀怙嘆道:“不瞞大人,近日府中無端失竊黃金五百兩。草民竭力追查,卻無有絲毫影踪。今幸逢大人光臨寒舍,懇請大人為草民做主。”李龍等人聞得,大驚失色:五百兩黃金被竊,可謂湖州第一大案,如此推想那盜賊必非尋常之輩。 蘇公捋了捋鬍鬚,淡然道:“其中情形,羊爺且細細道來。”羊儀怙連連點頭,道:“草民的錢庫便在草民居所逍遙軒的西側,高牆深宅,日夜有人輪番把守,每四個時辰一輪,每日三輪,每輪兩人。若想入得錢庫,須過兩道門,開兩把大鎖,且外室中有凶犬兩條。內室過道設有機簧,甚為巧妙,若貿然闖入,非死即傷。草民自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曾料想,前日草民入庫清點銀兩時,卻發現無端少了五百兩黃金。草民甚是驚愕,只當是清點有誤,復又細細點了三遍,確確實實少了五百兩。草民記得清楚,上個月清點時,無有差錯。草民心中很是疑惑,便細細察看了錢庫,並無掘洞痕跡。草民便猜想,那盜賊必定是開得門鎖而入的。草民又猜想,此人要到得這錢庫裡面來,首先當避開守衛家丁,又要有鑰匙,開得兩道門鎖,又可令外室兇犬平靜,又不觸發過道機關,如此盜賊,定是我府中之人。” 蘇公點點頭,道:“羊爺推斷甚為有理,卻不知羊爺可曾察看房頂?”羊儀怙搖頭道:“大人有所不知,草民這錢庫並非尋常房屋,卻是在地下,只有一條暗道入得,並無門窗、房頂。”蘇公皺著眉頭,問道:“羊爺前番清點至此次清點,約莫有多少時日?”羊儀怙思忖道:“約莫有二十五六日。”蘇公道:“如此說來,黃金便是在這二十五六日中失盜,究竟何時,卻不曾知曉。”羊儀怙嘆道:“正是。草民早將那把守家丁一一拘來逼問,卻無一人招認。”蘇公道:“那兩道門鎖鑰匙由何人掌管?”羊儀怙道:“外室之鎖,草民及犬子、管家、兩位楊教頭並當值家丁皆可開得。只是那內室之鎖,卻只草民與犬子掌握,過道機關機簧,也只有草民與犬子知曉。” 蘇公蹙眉道:“既如此,那盜賊怎的入得庫內?你父子可曾失卻過鑰匙?”羊儀怙道:“草民亦曾疑心,細細回想,似從未有這等事情。”蘇公喃喃道:“如此說來,那盜賊莫非有土遁之術?羊爺若不介意,可否引本府前往庫房一看,如何?”羊儀怙連連點頭,遂起身引蘇公等人出得客堂,來到後院。 這羊府後院又分東、南、西、北四院,羊儀怙逍遙軒乃在東院。蘇公等人入得東院,卻見滿院花草樹木,皆是名貴希罕之物,又有數十種雀鳥,囚於籠中,唧唧喳喳。入得逍遙軒,有一道院門通錢庫,四方高牆,牆頭有鐵蒺藜,錢庫便在當中。入得外室,有守值二人,手提鋼刀,又有兩條惡犬。開得外室,入得內室,室內卻是供奉的羊氏先祖牌位。 蘇公環視四壁,並無窗格,果然壁壘森嚴。盜賊若想入得內室,只有兩處:門或屋頂。但室內供奉的是牌位,錢庫密門又在何處呢?蘇公目尋四方。 羊儀怙挪開桌案前的蒲團,道:“大人且看,這錢庫密道便在這蒲團下面。”蘇公看去,卻見得一塊三尺見方的石板,石板稍顯凹凸,原來雕有山水亭閣圖,水中有一葉扁舟。羊儀怙將手置於那扁舟上,往左邊挪動,竟然現出一塊三寸見方的平板,顏色黝黑。蘇公看得清楚,原來是鑲嵌的鐵板。那鐵板上有一處小眼,如此看來,這小眼便是鎖洞了。果然,羊儀怙自懷中取出一把鑰匙,正待插入。 蘇公忙道:“且慢。”羊儀怙不解。蘇公指著他手中鑰匙,道:“羊爺可否將此與本府一看。”羊儀怙將鑰匙交與蘇公。李龍、雷千等人見著,不覺驚訝。蘇公細細察看一番,而後將鑰匙還與羊儀怙。蘇公問道:“此鎖頗為奇特,卻不知是何人所製?”羊儀怙道:“這錢庫非尋常之處,請人制鎖,怎的放心?不瞞大人,此鎖並鑰匙乃是小人親手所製。”蘇公稱讚道:“不想羊爺竟還有這般手藝。只是其中有一處瑕疵,不知羊爺可曾察覺?”羊儀怙疑惑不解,忙道:“請大人點撥。” 蘇公笑而不語,自袖中取出一物,插入鎖孔,輕的一轉,猛聽得隆隆一陣響,卻見得那案桌下露出一個大洞口來,有石階向下,分明便是錢庫入口。羊儀怙見狀,望著手中鑰匙,目瞪口呆:“蘇大人何來鑰匙?”蘇公淡然一笑,道:“其中緣由,本府還不甚清楚,待入得庫內仔細察看,或有發現。本府何來鑰匙,到時自然告知羊爺。”羊儀怙滿臉疑雲,遂令羊幸言、楊雷、楊霆留下,自引蘇公入得暗道。 蘇公令眾人留下,只喚李龍一人跟隨。下得十餘級石階,便是一條平坦密道,壁上兀自亮著清油燈。羊儀怙在前,尋得機簧,將機關關閉,道:“此機簧連著逍遙軒內一口銅鐘,一經觸動,便會使得銅鐘撞響。前方又有一處,乃是石閘。若誤動之,則前後石閘皆合上,截了前後道,那賊閉於當中,插翅亦難飛。若再動彈,則有飛箭四射。”蘇公疑惑道:“既然防守這般嚴密,庫內黃金被盜,此機簧怎的無有動靜?”羊儀怙嘆道:“那盜賊定是知曉機簧所在。草民竊以為,此賊定是草民身旁親近之人。”蘇公然之。 到得密道盡端,羊儀怙開啟石門機簧,引蘇公、李龍入得庫內。卻見室中整齊擺放著八口木箱,每箱皆有封條,其上標有紙簽,註明物名、數目、存放月日。蘇公環視四壁,牆角處各有一盞萬年燈,四壁完好。蘇公問羊儀怙當時入庫情形。羊儀怙道:“那日,草民開得庫門,猛然見得那廂一個箱蓋居然開啟著,急忙上前來看,那箱內早已空空如也。五百兩金子竟然不翼而飛了!” 蘇公令羊儀怙指認那口箱子,羊儀怙引蘇公、李龍來看。卻是靠牆角里一口黑漆木箱,約莫三尺長,兩尺寬,連著箱蓋兩尺高。蘇公俯身下去,細看那箱蓋表面,問道:“事發之後,除了羊爺之外,可曾有他人入室?”羊儀怙道:“小人曾喚得羊管家進來。”蘇公又問道:“那羊管家進來後,可曾動過這口箱子?”羊儀怙搖頭道:“草民只引他進來看,他站在那廂未動任何物甚。”蘇公點點頭,道:“如此言來,這箱蓋是你合上的?”羊儀怙點頭道:“正是。”蘇公令李龍取下一盞燈,立在箱旁,側目斜視,又換得方位察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令羊儀怙伸出左右手來,端詳一番,弄得羊儀怙莫名其妙。蘇公在庫室內查看一番之後,經密道回得內室。羊儀怙合上機簧,閉了庫室暗門。內室眾人看著蘇公,不知他有何發現。 蘇公不語,回得客廳。眾人跟著回來,蘇公悠然品飲了香茶。一旁羊儀怙眼巴巴望著,欲言又止。蘇公飲罷,捋著鬍鬚,笑道:“本府已知盜賊何人了。”羊儀怙聞聽,甚是興奮,道:“請大人言來。”蘇公瞥了羊儀怙一眼,笑道:“羊爺心中早知此人,又何須本府道出?”羊儀怙一愣,不解道:“草民不知何人?”蘇公瞇了瞇眼,幽然道:“羊爺心知肚明,何必遮掩?”羊儀怙眨巴雙眼,愣乎乎的問道:“蘇大人何出此言?草民的確不知。”蘇公環視眾人,低聲道:“那盜賊便是……” 眾人個個盯著蘇公,注目傾聽,表情不一。蘇公又逐一看過眾人,卻不言出盜賊名姓來。羊儀怙心急,再三追問。蘇公慢吞吞道:“非是他人,正是你羊儀怙羊爺自己所為!” 眾人皆驚。羊儀怙表情古怪,好一番時刻,苦笑道:“大人說笑了。”蘇公冷笑一聲,道:“庫房守衛森嚴,機關重重,尋常盜賊怎生入得?竟然連蛛絲馬跡也不曾留下,何人能過得守衛,避開惡犬?何人知曉錢庫入口且掌握鑰匙?何人省得密道機簧將之關閉?何人能輕鬆拿走五百兩黃金?如此推想,羊府之內,惟有羊爺。任他其誰也不會疑心,羊爺怎會偷盜自己的金子?”羊儀怙冷冷看著蘇公,反問道:“草民自己偷自己金子,有甚用處?” 蘇公淡然一笑,道:“羊爺之意,欲藉機生事,嫁禍於人。”羊儀怙聞聽,面有慍色,道:“大人此言何意?草民為何要做這等事呢?”蘇公站起身來,道:“本府察看了庫房被盜的那口木箱,漆面蒙有灰塵,其上留有五六隻手印,雖有重疊,卻甚為清晰。本府細辨,皆是六指手印。又觀羊爺左右手,羊爺右手為六指。可見此箱分明是羊爺所開啟。” 羊儀怙張手來看,吱唔道:“或是草民關合箱子時留下的手印。那時刻,草民不曾留心箱蓋上的手印。”蘇公又道:“羊爺方才言及,你入得庫房時,一眼便望見那口箱子開啟著?”羊儀怙點頭,道:“正是。後來,草民喚管家進來,他亦曾見到。” 蘇公淡然一笑,道:“本府以為,此乃羊爺有意為之。試想,若果真係盜賊所為,此賊手法如此巧妙,神不知鬼不覺,居然到了密室內,足見這賊甚有心計。他得手之後,定會將那口木箱合上,重上封條,魚目混珠。羊爺即便入得庫房,眾箱子皆是閉合著,如此便一時半刻難以察覺。平日里,這庫房重地唯只你父子可入,你又怎的會將管家喚入?實欲藉其口,傳言金子真的被盜了。”管家羊幸言目瞪口呆,疑惑道:“小人入得庫房時,確曾見得那口箱子開著蓋,裡面空空如也。小人亦曾詢問過眾守衛,無有一人見得老爺取過重物出來。這多金子如何出去呢?” 蘇公擺擺手,笑道:“此乃瞞天過海之計也。那五百兩金子並不曾出得庫房。”羊幸言益發不解,道:“不曾出得庫房?那金子在何處呢?”蘇公道:“實分散於其餘七口箱中。”羊儀怙臉色難看,憤憤道:“每口箱子草民都有標記,數額多少,大人可一一算之,看看可有多餘?”蘇公笑道:“羊爺乃湖州巨賈,庫房之中究竟有多少金銀?除了羊爺,誰人知曉?只任羊爺言多言少,那標記的數額也只任羊爺寫便是。”羊儀怙慍怒道:“大人認定此事系草民所為,端的可笑之至!莫非草民瘋癲不成?否則,何必多此手腳?” 蘇公擺擺手,道:“羊爺此舉自有深意,本府且問你,近日府上可有失踪者否?”羊儀怙搖頭道:“不曾有。”蘇公笑道:“貴府這多人,偶爾一人不見了,或許一時半會羊爺還不甚清楚吧?”羊儀怙頓時語塞。羊幸言忙道:“府中雜事,皆是小人張羅。眾人出入,亦當告知小人。休道一人不見,即便是一人偷懶,小人亦知曉。”蘇公瞥了羊幸言一眼,冷笑道:“羊爺內眷所做所為,亦要告知你羊管家否?”羊幸言啞然。 蘇公問道:“羊爺妻妾幾人?”羊儀怙慌道:“止十二人。”蘇公盯著羊儀怙,咄咄逼人道:“可盡在府中否?”羊儀怙不敢望蘇公,低下頭來,惶然道:“皆在。”蘇公冷笑一聲,道:“未必吧。”羊幸言見狀,忙道:“聞得七娘省親探母。”羊儀怙吱唔道:“正是正是。七娘尚未歸府,故而不在。”蘇公捋了捋鬍鬚,問道:“這七娘省親,可有相隨者?”羊幸言道:“有丫鬟二人。”蘇公道:“這兩個丫鬟喚作甚名?”羊幸言道:“一人喚作竹香,一人喚作蘭香。”蘇公冷笑道:“羊爺,羊管家所言可是如此?”羊儀怙忸怩不安道:“不敢有半點虛言。” 蘇公看得清楚,淡然一笑,道:“本府聞得,貴府之人,隨身配有腰牌,憑腰牌出入,可是如此?”羊儀怙點頭道:“府中人雜,出入多有不便,人手一牌,牌分鐵、銅、銀三種,觀其牌便知其身份。護衛家丁佩帶鐵牌,家僕丫鬟佩帶銅牌、內眷管事佩帶銀牌。”蘇公自袖內摸出一牌,卻是一塊銀牌,道:“此牌可是貴府之牌?” 羊儀怙接過來一看,疑惑道:“此牌乃是內眷所用之牌,不知何以到得大人手中?”蘇公不答,反問道:“此牌何用?”羊儀怙道:“有此牌,可出入府中任意之處,除了錢庫,夜間也可通行無阻。”蘇公道:“可曾有人失牌?”羊儀怙目視羊幸言,羊幸言甚是詫異,吱唔道:“小人未曾查過,不過未曾聽說何人失落了腰牌。”蘇公淡然笑道:“如此說來,此牌莫非自天上掉下不成?”羊幸言低頭無語。 蘇公又自袖中摸出一把銅鑰匙,道:“適才庫房之中,羊爺甚是疑惑,本府怎會有你庫房鑰匙,羊爺可知本府手中鑰匙何來?”羊儀怙驚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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