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蘇東坡斷案傳奇·黃州篇

第50章 第七章但使荊棘除

那三人笑著出了屋,其中一人問道:“下一家是哪家?”提燈籠那廝道:“下一家是郝家。”一人疑惑道:“郝家?哪個郝家?”提燈籠那廝道:“便是打落了小霸王一顆牙的那個郝巾庵。”先前那人似乎想了起來,笑道:“便是後來被我等挑斷了腳筋手筋的那廝?”提燈籠那廝連連點頭,笑道:“正是這廝。”三人言語著出了高家門,馬踏月隱身暗處,見蘇仁、顏未跟了出來,快步上前,蘇仁低聲道:“打昏兩個,留下那打燈籠的。”馬踏月、顏未點頭,三人快速沖將過去,一對一,先將後面兩人打倒在地,打燈籠那廝聞聽得身後聲響,回頭來看,蘇仁早將鋼刀架在他脖子上,唬得那廝一驚,正待尖叫,被蘇仁摀住嘴巴,低聲喝道:“叫便死!”那廝驚恐萬分,連連點頭。

蘇仁忽聞得顏未急道:“且慢。”但聞得一聲悶響,蘇仁急忙回過頭來,卻見馬踏月猛然將刀刺入一人腹中,不覺一愣,低頭看去,另一人竟已經被馬踏月殺了!蘇仁驚訝道:“怎的將他們殺了?”馬踏月冷笑道:“此等歹徒作惡多端,不殺不足以解心頭之恨。”顏未遲疑道:“快且將屍首藏了,恐人發現。”馬踏月憤憤道:“便將屍首留在巷中,待明日他等發現,必然驚恐。”打燈籠那廝唬得雙股戰戰,臉色慘白,蘇仁鬆了手,低聲道:“你想死還是想活?”打燈籠那廝如雞啄米般點頭,驚恐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蘇仁冷笑道:“活命不難,我且問你,尚青鶴現在何處?”打燈籠那廝哆嗦道:“應在……在金迷閣,金迷閣乃是幫中重地。”蘇仁問道:“與何人在一起?”打燈籠那廝道:“小的不知何人,估摸是衙門的人。”蘇仁點點頭,道:“且引我等去金迷閣,到得時,便饒你性命。”打燈籠那廝連連點頭。

打燈籠那廝不敢怠慢,引蘇仁三個走街過巷,到得金迷閣前。蘇仁令顏未看押那廝,而後與馬踏月近得高牆邊,尋個趁手處,爬上了牆頭,察看院內,甚是寂靜。二人跳入院中,穿過花園,往那有光亮的廂房而去。至廊下,便聞得房內有笑語並杯觥聲。蘇仁近得窗格邊,用口水濕破了窗紙,自紙洞中窺望屋內:只見得屋中一張大桌,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蜜餞糕點,桌邊圍坐四人,正開懷暢飲。蘇仁藉著燭光,認出了尚青鶴、辛何與常砉,另一人身著黑袍,背對著窗格,不知其面目,手把酒壺,逐一斟酒。尚青鶴有了六七分醉意,哈哈笑道:“說來道去,還是你等膽小怕事,若依了我之意,著人潛入黃州府衙,殺了姓徐的那廝,一了百了。”常砉嘆道:“刺殺之事,說來容易做來難。尚爺也曾見識徐君猷手下,甚是厲害。”尚青鶴瞥了常砉一眼,冷笑道:“可將他等引到黃岡城來,到得黃岡,便是我青鶴幫的天下了。”那常砉搖搖頭,道:“徐君猷、蘇軾皆非等閒之輩,甚是厲害,要算計他等,談何容易?”辛何搖晃著站起身來,端著酒杯,道:“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尚爺還是到麻城暫避一時為上。”尚青鶴嘆了一口氣,道:“也好,多年不見去麻城看看師兄了,此去麻城,城中之事便拜託諸位了。”那辛何端著酒杯,笑道:“尚爺只管放心,待風聲過後,我等便親往麻城相迎。”那常砉亦端起了酒杯,笑道:“明日一早,我等便不送尚爺了。”那尚青鶴鄙夷道:“何須相送,你等小心謹慎些個。”辛何笑道:“來來來,且同飲一杯。”

四人舉杯碰了,尚青鶴一飲而盡,醉眼朦朧,道:“來來來,你等亦飲了此杯。”辛何三人舉杯卻未飲,望著尚青鶴,臉上露出冷笑。不多時,尚青鶴猛覺腹中巨痛,嘴角滲出血來,憤怒的望著辛何,口中咕嚕著,欲言語甚麼。而後啪的一聲,伏在桌上,氣絕而亡。辛何冷笑一聲,拍著尚青鶴的頭顱,道:“黃岡城,不是你青鶴幫的天下,是我等的天下!”那著黑袍的人冷笑道:“我等必先在徐君猷行動之前清剿青鶴幫,其餘幾個知情堂主一個不留,幫中財物且先轉移隱藏。”辛何、常砉點點頭。 蘇仁在窗格外偷窺,看得緊張之時,忽聞得馬踏月低聲道:“有人。”蘇仁急忙回頭來看,卻見得七八個人自暗處冒了出來,手握鋼刀,厲聲喝道:“休要走了賊人。”那室內燭火頓時滅了。蘇仁急忙抽出刀來,與馬踏月合併一處。眾漢圍了上來,一人將鋼刀一指,喝道:“你等甚人?端的吃了豹子膽,敢闖到金迷閣來了。”蘇仁冷笑道:“你等可是青鶴幫的兄弟?”那人一愣,道:“是又怎的?你是何人?”蘇仁冷笑道:“我等乃是自麻城來接尚爺的,你等恁的愚蠢,尚爺在裡面被人害了,兀自不知。”那人一愣,道:“胡說,你等如此鬼鬼祟祟,焉能騙得過我。”蘇仁嘆道:“你等不信,便喚尚爺出來。”那人猶豫片刻,高聲道:“大哥,兄弟抓得兩名歹人。”屋內無人應答。蘇仁又道:“害死尚爺的是縣衙的辛捕頭、常押司。”那人疑道:“你怎知曉?”蘇仁嘆道:“他等現在屋內,你若不信,可著兩名兄弟進去一看。”那人頗有些猶豫,卻聞得屋內有人道:“諸位兄弟,尚爺酒醉不能回話,且殺了這兩廝。”

蘇仁哈哈笑道:“你等在酒中下毒,害死了尚爺,又要除去青鶴幫諸位堂主,霸占青鶴幫財物,恁的歹毒至極。今我揭穿你等陰謀,讓諸位兄弟知曉,煩勞諸位兄弟轉告諸位堂主,小心謹慎些個。”蘇仁一番話,令眾漢將信將疑,紛紛要求尚青鶴出來,但屋內悄然無聲。馬踏月慫恿道:“若再不出來,我等兄弟便殺了進去。”屋內依然無人言語,蘇仁詫異,問道:“諸位兄弟,此屋可有後門?”眾漢茫然,原來此屋是青鶴幫禁地,唯堂主方能進入,尋常兄弟即便進去過也不知其中構造。蘇仁急道:“他等定然逃脫了。”遂衝到門前,飛起一腳,將門踹開,揮刀衝了進去。馬踏月緊跟其後,眾漢子見得,紛紛跟了上去。 蘇仁仗刀在前,藉著微光,不見屋內有人,高聲道:“快且點火。”馬踏月也叫嚷著點火。眾漢子茫然,有人點了蠟燭,只見屋內零亂,尚青鶴倒在地上,面容猙獰,滿嘴污血。蘇仁厲聲道:“留四位兄弟救尚爺,其餘人等隨我去追兇手。”眾漢子已然相信蘇仁了。蘇仁提過一盞燈籠,與馬踏月衝進了後屋,三名漢子跟隨其後。里屋中一側堆有十餘個酒壇,另一側有一個兵器架,架上有十餘種兵器,正面擺有三把碩大的虎皮交椅,牆上懸掛了“仙鶴展翅圖”。馬踏月看那窗格,疑道:“莫不是跳窗逃了?”蘇仁搖搖頭,舉著燈籠,察看四下,近得交椅前,見得右邊一把交椅偏移幾分,急忙上得前去,移開那交椅,低頭一看,那交椅下乃是青磚鋪地,其中一塊青磚有些異樣,蘇仁用腳一踩,便聞得一陣響聲。馬踏月見得靠酒壇一角露出一個洞口來,忙道:“此處有密道。”

蘇仁提著燈籠,近得密道口處,只見十餘級石階延伸下去。順著石階,進入密道,但見牆壁上插有火把,行了二三十步遠,卻見得左側一條道,約莫一丈遠,一道鐵門,鐵門上橫著大木閂。蘇仁衝著身後三人道:“你等且依道去追,看他等逃往何處?”三人應聲,急急追去了。蘇仁近得鐵門前,卸去了大木閂,推開了鐵門,聞得鐵門後有驚恐聲音。將燈籠找來一照,卻原來是一處密室,室內一角擠縮著四人,卻原來是四個年輕女子,衣衫襤褸,滿面驚恐。蘇仁驚訝不已,問道:“你等可是被青鶴幫擄來的女子?”眾女子惶恐的望著蘇仁,蘇仁低聲道:“我等乃是黃州知州徐君猷徐大人手下,特來營救你等。快且起來,隨我等逃出去。” 眾女子聞聽,戰戰兢兢站了起來,出了密室。蘇仁在前,眾女子緊緊跟隨,馬踏月殿後。依著密道前行,轉彎右拐,終於見得向上的石階,其上赫然一個洞口。蘇仁出了洞口,卻原來是一戶人家房中,但房中無人。眾人出了密道,又出了房間,至院中,卻見得一扇門開啟,蘇仁引眾人出了院門,卻原來是一條僻靜小巷,小巷一端深處傳來打鬥之聲。蘇仁指著小巷另一端,道:“煩勞馬將軍引他四人先行,暫且躲藏起來,而後速趕往黃州,禀報徐大人。”馬踏月道:“蘇爺小心則個。”蘇仁點頭,馬踏月遂引四位女子逃了。

蘇仁尋聲跑去,隱約見得有數人打鬥甚急,正是三名漢子追上了辛何,辛何揮舞鋼刀,邊鬥邊退。三名漢子緊緊相逼,蘇仁高聲道:“休走了兇手!”辛何聞得叫聲,只道又到追兵,心中驚恐,猛然反攻,砍傷兩名漢子,而後轉身便跑。待蘇仁趕到,兩名漢子正哇哇叫痛,另一人畏縮不前。蘇仁見狀,遂道:“你等且回去,速通告幫中諸位堂主,召集眾兄弟,定要生擒了辛何、常砉與另一同夥,為尚爺報仇。”三名漢子唯喏。蘇仁言罷,順著小巷追去了。 追出小巷,卻是個十字街口,蘇仁立在街中,察看三向,已然不見了辛何三人身影。蘇仁無奈,只得罷了,轉又想起顏未,辨認了金迷閣方位,順著街道右側跑去了,再拐了一道彎,便看見前面的金迷閣了,只見院內火光閃閃,人聲嘈雜。蘇仁環視四下,未見顏未,遂高聲喚道:“顏爺,顏爺。”卻見暗處傳來低低聲音:“蘇爺,我在此。”蘇仁尋聲走去,卻見得牆角根處一條黑影,低聲道:“蘇爺,出了甚事?”蘇仁聽得明白,正是顏未,遂道:“尚青鶴被辛何毒死了,青鶴幫已然亂作一團。”顏未詫異道:“辛何為何毒死尚青鶴?”蘇仁道:“青鶴幫勢力過大,辛何等有所顧慮,今徐大人插手黃岡,他等驚恐,故殺人滅口,除去心患、奪其財物,又可應付徐大人之追查。所有罪責皆可推在尚青鶴頭上。”顏未冷笑道:“好歹毒的計策。”又追問馬踏月何在,蘇仁如實告之。

顏未問道:“我等何往?”蘇仁瞥了牆角根下打燈籠那廝,道:“我等押著這廝,且尋個僻靜處,呆到天明,估摸徐大人等便會到來。”顏未點頭,一把抓過那廝,喝道:“且引我等到你家去。”那廝不敢不答應,引蘇仁、顏未走了三條街,入得一條小巷。蘇仁問道:“家中還有何人?”那廝答道:“小的爹娘早死,只一個姐姐,早嫁到黃陂縣去了,目今隻小人一個。”顏未問道:“你這廝喚做甚名?”那廝吱唔道:“小人姓尚,名小二。”蘇仁問道:“與尚青鶴可是同宗?”那尚小二吱唔道:“雖是同姓,卻非同一個祠堂。”言語間,到得一戶人家門前,尚小二指點道:“小的便住這裡。” 顏未推開門,蘇仁看看小巷兩頭,悄無一人。三人進得門去,顏未關閉了門。進得屋內,隱約聞得一股霉味,蘇仁問道:“你這廝有多日不曾回家來了?”那尚小二吱唔道:“已有月餘。”蘇仁冷笑一聲,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道:“今日虧得你命大,否則此刻已和那兩個短命的同夥一般,橫屍巷弄了。”尚小二不免後怕,惶恐道:“小的謝二位好漢爺不殺之恩。”蘇仁冷笑道:“上蒼有好生之德,今日留你性命,還望你好好做人,不可再為非作歹。”顏未笑道:“想那尚青鶴何等囂張,何等自以為是,今夜惡貫滿盈,終不免死在別人手中。何況你等小子?”尚小二連連點頭,道:“小的知罪了,往後定然好好做人。”

蘇仁問道:“青鶴幫與縣衙勾結,除卻辛何、常砉之外,還有何人?”尚小二思索道:“還有其他公差衙役捕快等二三十人。”顏未冷笑道:“端的是蛇鼠一窩。”蘇仁問道:“我問的是縣衙官員大人。”尚小二搖搖頭,道:“小的只知尚爺常與辛捕頭、常押司來往,不曾聽說得有其他大人。”蘇仁點點頭,問道:“青鶴幫有幾個堂主?”尚小二道:“有三個堂主。”蘇仁問道:“他等喚做甚名?”尚小二道:“乃是天鶴堂堂主祖甲、地鶴堂堂主武義、人鶴堂堂主符氣。”蘇仁問道:“今夜金迷閣中,怎的不見他三人?”尚小二搖搖頭,道:“小的不知。”蘇仁問道:“你是哪個堂的?”尚小二道:“小的乃是人鶴堂的。”蘇仁問道:“青鶴幫總計有多少人?”尚小二思索道:“遮莫一百三四十人吧。”

蘇仁又問起了青鶴幫所作所為,青鶴幫與官府差吏串通勾結,橫行霸道,強搶強賣,欺男霸女,殺人放火,無所不為,以致黃岡百姓人人自危,敢怒而不敢言。青鶴幫與官府差吏的種種罪行,尚小二足足說了三四個時辰,真可謂擢發難數、罄竹難書,直聽得蘇仁、顏未髮指眥裂、握拳透爪。 不知不覺,東方漸曉。蘇仁、顏未押著尚小二趕往西城門,方出了小巷到得街口,卻見一隊公差過來,厲聲喝道:“你等甚人?可是青鶴幫的?”蘇仁站住,笑道:“我等不是青鶴幫的。”那隊公差圍攏過來,為首公差冷笑道:“你等為何隨身攜帶腰刀?”顏未淡然一笑,道:“差爺要找青鶴幫的,自去找尚青鶴便是。”那公差冷笑道:“那尚青鶴已經死了,我上哪裡去找他?”蘇仁故作驚訝,道:“卻不知他得了甚病?”那公差冷笑道:“這廝自知罪孽深重,已經服毒自盡。”蘇仁驚詫道:“罪孽深重?公爺何出此言?”那公差冷笑道:“青鶴幫在我黃岡為非作歹,今已天怒民怨,我黃岡縣令老爺著我等緝拿青鶴幫一夥歹人,不可放過一人。”言罷,至尚小二面前,打量一番,冷笑道:“你這廝有些面熟,是不是青鶴幫歹徒?”尚小二驚恐不已。顏未見狀,近得那為首公差,摸出腰牌,示與他看,那為首公差見得,驚訝不已。顏未淡然一笑,道:“休要多言。”那為首公差連連點頭,引眾公差去了。

早起的市井百姓三五成堆,議論紛紛。尚小二謝過顏未,疑惑道:“今日有何不對頭。”蘇仁冷笑道:“牆倒眾人推,這便是青鶴幫的下場。”蘇仁三人到得西城門,卻見城門口站有甚多弓手,正盤問出城百姓,高處站有一人,虎視眈眈,觀其裝束,乃是縣尉。蘇仁三人近得城門口,那縣尉看得清楚,喝道:“你三人,且報上名來?”蘇仁見縣尉手中拿著一卷,猜想是青鶴幫名冊,笑道:“縣尉大人手中拿的可是青鶴幫名冊?”那縣尉聞聽,面有慍色,喝道:“你等何人?莫不是青鶴幫歹徒?”蘇仁笑道:“縣尉大人端的有趣,怎的見人便是青鶴幫的?青鶴幫的人,平日作惡多端,市井百姓人人識得。縣尉大人若要捉拿青鶴幫歹人,著黃岡眾多受害的百姓來辨認便可。” 那縣尉頓時語塞,臉色通紅,喝道:“你這廝定是青鶴幫的!來人,且與我拿下。”蘇仁哈哈大笑,道:“縣尉大人言我是青鶴幫歹人,有何證據?”那縣尉冷笑道:“看你這廝鬼鬼祟祟,定非善輩。且拿回縣衙,嚴加審問。”蘇仁笑道:“青鶴幫在黃岡為非作歹數年,往日卻不曾見得你等這麼盛氣凌人,今日怎的這般神氣?”那縣尉氣急,遂抽出腰刀,喝道:“且拿下青鶴幫歹人!”頓時,眾弓手舉刀揮棒圍了過來,街巷的市井百姓遠遠圍觀。顏未見狀,急忙上前,高舉腰牌,道:“縣尉大人,我等乃是黃州府公差。”那縣尉見得腰牌,不由一愣,遂拱手笑道:“原來如此,多有冒犯。” 正言語間,卻見城門外一騎趕來,高舉令箭,道:“知州大人到,閒雜人等閃開。”縣尉驚訝,急忙令弓手閃在兩旁。不多時,大隊人馬趕到,當先一人,正是黃州兵馬統制馬踏月,其後是徐君猷、蘇公等,後有軍兵三百人。那縣尉識得馬踏月,急忙上前,拱手施禮。馬踏月望見得蘇仁、顏未,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拱手道:“蘇爺、顏捕頭,不知我等是否來遲?”蘇仁笑道:“馬將軍來得正好,縣尉大人險些將我認作青鶴幫歹人捉了。”那縣尉臉色通紅,吱唔道:“都怪卑職有眼無珠。”馬踏月瞪了那縣尉一眼,問道:“你等在此捉拿青鶴幫歹人?”那縣尉道:“卑職奉縣令大人之令,緝拿青鶴幫餘孽。”遂後,將名冊呈與馬踏月。 馬踏月看那名冊,多數姓名畫了圈,顯然是已被捉住,餘下還有三四十人。馬踏月遂將名冊呈與徐君猷,徐君猷問明情形,遂吩咐三百軍兵駐紮城外,聽候調遣,親率少數隨從進城。一行人方入得黃岡城,早有三四十名百姓齊齊跪倒在前,高呼冤枉。徐君猷翻身下馬,攙扶起為首的一位老者,甚是歉意道:“我徐大受有愧于黃岡百姓。”遂令隨從收了狀紙,道:“諸位鄉親,且隨我到黃岡縣衙。”徐君猷遂棄了馬,走在頭前,眾百姓跟隨其後,吵吵嚷嚷,引得愈來愈多的人加入其中,浩浩蕩盪。 徐君猷領數百之眾到得黃岡縣衙前,縣令舒牧、縣丞尹塘正在堂中議事,聞知門吏來報,急忙出得衙來,惶恐上前,跪倒在地,道:“黃岡縣令舒牧飯囊衣架、昏昏默默、目花耳塞、不辨忠奸,以致地方百姓生靈塗炭、饔飧不飽、怨聲載道、苦不堪言,卑職汗流至踵,慚愧之至,甘願大人處治。”徐君猷冷笑一聲,道:“你等且起來。”舒牧、尹塘惶恐而起,低頭垂手。徐君猷道:“舒大人,青鶴幫幫主尚青鶴可曾緝拿歸案?”舒牧忙道:“回禀大人,尚青鶴已經畏罪自盡?”徐君猷冷笑一聲,道:“舒大人怎知尚青鶴是畏罪自盡?”舒牧一愣,吱唔道:“回禀大人,有青鶴幫嘍羅招認道,乃是同黨辛何、常砉毒殺了尚青鶴,但尚未抓獲此二人,無以對質,況且嘍羅之言亦不可全信,故而言其自盡。”徐君猷淡然一笑,問道:“縣衙辛捕頭、常押司亦是其同黨?”舒牧面有愧色,自袖中摸出一折,呈與徐君猷,嘆道:“今查,縣衙差吏之中,與青鶴幫勾結為惡者共三十三人,此卑職之失職也。” 徐君猷翻開折子,見得眾差吏名冊,憤憤道:“黃岡縣衙竟如此腐敗,你等官員卻無有絲毫察覺,反為其美言,道是甚麼善人,分明是袒護包庇,致有今日之禍。”舒牧臉色蒼白,嘆道:“卑職願領罪。”縣丞尹塘吱唔道:“大人息怒,且容卑職細禀,我縣事務繁雜,然官少吏多,但凡各種公文賬籍、徵丁賦稅、糾紛獄訴等等,多由差吏處理,而後報呈縣令,不想他等差吏暗藏私心,從中做了手腳,使得縣令蒙蔽其中……”徐君猷不待尹塘言完,將折子一摔,怒道:“事到如今,爾等不知悔改,兀自百般狡賴、推脫罪責!你二人在黃岡三年,竟妄言甚麼蒙蔽其中?恁的可笑至極!”舒牧側眼望了尹塘一眼,嘆道:“卑職知罪。” 徐君猷厲聲道:“你等行徑,本府自會上奏朝廷。當務之急,必先清剿餘孽、懲治罪惡,平冤昭雪,安撫民心。”舒牧唯喏。徐君猷回過身來,環視數百之眾,高聲道:“青鶴幫賊人勾結某些公吏,為虎作倀,橫行黃岡,禍害數年之久,造成幾多冤案,此乃是縣令失職、知州失職。今日,我等便要剷除兇惡之幫,肅清奸邪之徒。”眾鄉親聞聽得,齊聲高呼。徐君猷竟忍不住熱淚盈眶,蘇公捋著鬍鬚,露出一絲愜意的笑容。 接連三日,徐君猷、舒牧坐審案子,共接得狀紙一百八十八張,所有訴訟案子與青鶴幫與縣衙公吏相關,其中凡如高鶯鶯姦殺案、郝巾庵致殘案等人命案四十八起;又有燒毀、搶奪、霸占他人家財、地產、商舖案共計一百餘起;又有姦污、搶占、擄淫婦人女子案數十起。凡如金迷閣地下密室中的女子便是失踪的五名年輕女子,其中一人半年前已死去,後經青鶴幫嘍羅指認,挖掘出屍骨。 第三日,有公差來報,在一處隱蔽的宅院房中發現五具屍體,經辨認,乃是三具屍體是青鶴幫堂主祖甲、武義、符氣,又有兩具屍體是押司常砉、田家莊里正田器。徐君猷、蘇公、馬踏月、舒牧、尹塘趕到命案現場,此是一處幽雅別緻的宅院,經查,此宅院本是黃岡一商賈宅院,後因得罪青鶴幫,只得離開黃岡,此宅院便歸捕頭辛何擁有。眾人站立門口,見得室內一張桌子,倒翻的椅子,打碎的酒壺酒杯,地上倒著五具屍體,屍體間兀自散落了甚多銀子與珠寶。其中常砉、田器倒在牆焦,是中箭身亡;祖甲、武義手握弓弩,雙目圓睜,痛苦猙獰;符氣手握著鋼刀刀柄,可惜刀尚未出鞘。仵作勘驗,祖甲、武義、符氣皆係中毒身亡。 徐君猷喃喃道:“他五人死於非命,唯獨不見了辛何這廝。”馬踏月嘆道:“那夜,辛何三人毒殺了尚青鶴,不想陰謀敗露,倉皇而逃,躲藏在此。今大勢已去,辛何頓起私心,使計殺了青鶴幫三個堂主並常砉、田器,而後卷財潛逃。”蘇公點點頭,彎腰拾起一錠十兩銀子,喃喃道:“定是辛何先假意與常砉、田器合謀,以利誘之,下毒害了三個堂主性命,然後辛何又用弓弩射殺了常砉、田器。”徐君猷憤憤道:“今當速下海捕文書,通緝辛何。”那廂,舒牧唯喏。 徐君猷令人抬出屍首、財寶,而後封了宅院。回縣衙途中,路經“膚豢閣”酒樓,但見那大門早已上得官府封條,那黃州名士題寫的匾額已取下焚毀,丟棄一旁,只餘下一個“膚”字。沿街百姓見得徐君猷,紛紛上前敬酒獻茶。徐君猷一一謝過。蘇公欣慰不已,心中嘆道:“懲兇治惡,保一方平安,黎民百姓安居樂業,本是為官者之本職。如今這世道,卻似是個反的。” 蘇公苦笑一聲,擠出人群,見得遠處牆根下站著兩人: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老婦人與一個面有菜色的小女孩。那老婦人拄著一根木棍,一臉茫然,形如木雕。蘇公一愣,心中詫異:“這兩人似曾在哪裡見過?”稍加回想,便思想起來,正是那日討飯的祖孫二人。蘇公不免哀嘆,又恨自己有心無力,急忙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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