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吠犬疑案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這天下午正如梅森斷言的那樣,克勞德·德魯姆一開始就請出了來自聖巴巴拉體育用品商店的職員。這位職員認定凶器是前年9月29日賣給被告的那支槍,他還出示了武器登記冊上登記的銷售時間以及貝西·福布斯的簽名。 德魯姆得意洋洋地向梅森做了個手勢,宣布:“你可以提問這名證人。” “我沒有問題。”梅森慢慢地說。當證人離開證人席時德魯姆不由地皺了皺眉頭,然後轉身朝審判室的觀眾興奮地喊道:“傳西爾馬·本頓出庭。” 西爾馬·本頓聲音深沉洪亮,在德魯姆的詢問下,她簡明扼要地勾勒出死者極具戲劇性的一生。從他在聖巴巴拉的生活到迷上波拉·卡特賴特而雙雙私奔;從買下米爾帕斯路那套房子與波拉非法同居到發現那個神秘的鄰居用望遠鏡監視他們;從發現那個鄰居就是受騙的丈夫到波拉·卡特賴特突然離家出走,最後講到這個謀殺案。

她陳述完後,德魯姆自鳴得意地宣布: “開始提問。” 梅森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說:“閣下,顯而易見,這位證人的口供極為重要。我知道在3點30分時,法庭按例要休庭5到10分鐘,現在的時間是3點10分,我先提問她一會兒,然後在正常休庭時間休庭,之後請允許我一直提問,不要再休庭。” 馬卡姆法官眉毛一豎,瞥了一眼德魯姆,問:“地方檢察官先生,對此你有無反對意見?” 德魯姆譏諷地說:“沒有。律師願意提問多久就提問多久。” “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梅森說,“我希望對她的提問要么推遲到明天早上,要么就在今天下午結束。這兩種安排對我都行。” “律師,開始提問。”馬卡姆法官說著敲了一下小木槌。

德魯姆做了一個彬彬有禮的動作,說:“如果你願意,問她一年都可以。” 馬卡姆法官又說了一遍:“開始提問。” 梅森再次成為人們注意的中心。他對待前面的審問十分草率,好像沒當一回事,而對這個證人的提問卻十分慎重。 “你與福布斯和卡特賴特夫人離開聖巴巴拉時,卡特賴特夫人知道你的身份嗎?”梅森問道。 “我不清楚。” “你不知道福布斯跟她是怎樣說的嗎?” “當然不知道。” “你曾經是福布斯的秘書嗎?” “是的。” “你是否不僅僅是一位秘書?” 德魯姆馬上站起來表示強烈反對。馬卡姆法官毫不遲疑地表示贊同。他說:“律師,繼續提問,但再不能問此類問題。” “好吧。”梅森說。

“本頓小姐,你們是坐汽車離開聖巴巴拉的嗎?” “是。” “汽車裡還有一條警犬嗎?” “有。” “警犬名叫王子?” “對。” “它就是謀殺案發生時被打死的那條狗嗎?” 西爾馬·本頓突然有力地說:“是的。它為了保護主人免遭暗殺,自己獻出了生命。” 梅森輕輕點了點頭,問:“它就是坐車和你們一起來的那條狗嗎?” “是。” “那條狗對波拉·卡特賴特忠心耿耿嗎?” “是的。我們離開聖巴巴拉時,它和她已非常友好,而且還非常愛她。” “那條狗以前一直在福布斯夫婦家中嗎?” “對。” “你在他們家看到過那條狗嗎?” “看到過。” “那條狗也十分喜歡福布斯夫人嗎?”

“當然。” “那狗也喜歡你?” “是。它是一個感情豐富的動物。” “噢,我明白了。”梅森說,“那狗在今年10月15日連續嚎叫了幾乎整整一宿,是嗎?” “沒有。” “你聽見狗叫了嗎?” “沒有。” “本頓小姐,請問那條狗有沒有離開房間,站在正擴建的車庫旁邊悲哀地嚎叫?” “沒有。” 梅森突然轉變話題,問:“卡特賴特夫人決定和丈夫重歸於好時給弗利留了一封信,你看過了嗎?” “看過。” “她一直患流感閉門不出,對嗎?” “是的。” “而且身體正在恢復?” “是。” “當福布斯不在家時,她突然要了一輛出租汽車,是嗎?” 證人尖酸刻薄地說:“當地方檢察官還有你自己和阿瑟·卡特賴特對他提出控告,將他誘騙出家門時,這個女人又回到了卡特賴特身邊。她是偷偷摸摸跑的。”

“你的意思是她和自己的丈夫私奔啦?” “她拋棄了和她生活了一年的福布斯先生。”證人說。 “她走時留下了這封信嗎?” “是。” “你認為這封信是卡特賴特夫人親筆寫的嗎?” “是。” “卡特賴特夫人離開聖巴巴拉之前,你熟悉她的筆跡嗎?” “熟悉。” “聽著,”梅森說著拿出一張紙來,“我給你看一張據說是卡特賴特夫人親筆寫的字,請問它上面的筆跡與信上的筆跡是否相同?” “不,”證人慢慢地說,“不一樣。”她咬了下嘴唇,然後馬上又補充了一句:“我認為卡特賴特夫人在離開聖巴巴拉後為了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有意地改變了自己的筆跡。” “我明白啦。”梅森說,“現在我給你看一張聲稱是本案被告貝西·福布斯手蹟的紙,它與卡特賴特夫人走時留下的那封信上的筆跡也不一樣,是嗎?”

“當然。” “那麼請你在紙上寫點東西,讓我們將你的筆跡與那封信上的筆跡比較一下,好嗎?” 證人猶豫不決。 “閣下,這個要求不合適。”德魯姆站起來說。 梅森搖搖頭,說:“證人已鑑定了卡特賴特夫人的筆跡,我有權利通過讓她鑑別筆跡來審問她。” “正確。”馬卡姆法官說,“駁回反對意見。” 西爾馬·本頓拿起一張紙,迅速地寫了幾行字。 梅森審視了紙上的筆跡後點點頭,說: “我想我們兩個都會承認它與卡特賴特夫人的筆跡截然不同。” “這還用說?”證人用譏諷的口氣冷冰冰地說道。 這時,馬卡姆法官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他說:“好像到了下午正常休庭時間了。律師,你剛才是不是說過不反對休庭時間中斷審問?”

“是,閣下。” “好吧,休庭10分鐘。陪審團不要忘了本庭的警告,切勿彼此或與他人議論本案。” 法官站起來若有所思地瞥了梅森一眼,走進了辦公室。 梅森看了看手錶,對弗蘭克說:“到窗子跟前看一下街道拐角處的報童有什麼異常行動。” 這位助手走到審判室的窗子跟前俯視著下面的大街。 梅森毫不理會好奇的觀眾正注視著他,一下子倒在椅子上低頭沉思。他那堅強有力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椅子的扶手。 埃弗利轉身從窗子跟前朝辯護人席方向跑過來,說:“那邊人好像很激動,有輛卡車在發行報紙,好像是特刊,報童正在高聲叫賣。” 梅森看看手錶,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下去買兩份報紙上來。”說完朝福布斯夫人點點頭。

“對不起,福布斯夫人,讓你經受瞭如此嚴酷的考驗,但我想時間不會太長啦。” 她疑惑不解地看著他,說:“老實說,從我剛才偷聽到的議論看,這次審判對我極為不利。” 負責看管她的刑警稍稍往她身邊靠近了一些。一直在走廊裡抽煙的德魯姆這時帶著自命不凡的神情傲然闊步走回審判室,體面的衣著和高貴的身份使他在梅森面前有一種優越感。也難怪,他可以舒舒服服地享用政府準時發放給他的月薪,而梅森則必須靠審案維持生計。 埃弗利突然拿著兩份報紙衝進審判室,他眼睛睜得溜圓,張著嘴邊跑邊喊道:“他們已經發現了屍體!” 梅森拿過一份報紙舉起來,有意讓德魯姆看見標題。 報紙的頭版有行十分醒目的大寫標題:“百萬富翁宅邸是屠宰場。”在大標題下面還有一行字型稍微小一點的副標題:“在福布斯的車庫下面發現卡特賴特及其夫人的屍體。”

德魯姆頓時目瞪口呆,直挺挺地站著。這時一名法警拿著一份報紙衝進審判室,急沖沖地進了法官辦公室。接著一名觀眾拿著一份打開的報紙興奮不已地走了進來,頃刻之間他的周圍圍滿了聽眾,人人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聽他喋喋不休的解說。 德魯姆急忙伸出手,問:“我能看一下報紙嗎?” “很高興讓你看。”梅森說著將第二份報紙交給他。 西爾馬·本頓匆忙地走到德魯姆身邊,說:“我必須見你。” 梅森大致瀏覽了一下報紙的內容,然後遞給埃弗利。 “好像是《編年史》搶先發表的獨家新聞,開始讀吧。” 梅森看看鐘錶,轉身伸伸懶腰,悠閒自在地走進法官辦公室。 法官正坐在桌子跟前瀏覽報紙,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疑惑不解的神情。

梅森說:“我本不想打擾你,但是我發現開庭時間已到,我很想在晚上休庭之前結束對這位證人的提問。其實我覺得我們很有可能今天就徹底了結此案。” 馬卡姆法官抬頭仰視著梅森,眼裡閃爍著狡黠的目光。 “我有些莫名其妙,你的用意是……”說到後面就沒聲了。 “是嗎?”梅森問道。 “是。” “法官,你莫名其妙什麼?” 馬卡姆法官皺起眉頭說:“我不知道該不該議論此事,但我還是要說,我真不明白你請求法庭同意你今天結束對證人的審問,用意何在。” 梅森聳聳肩沒有吱聲。 馬卡姆法官接著說:“我不知道你這個人究竟是運氣太好,還是腦瓜太機靈。” 梅森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馬卡姆法官站起來,說:“算了,不說這些了,你可以繼續提問。” 梅森重新回到審判室,馬卡姆法官緊隨其後。法警使勁敲著木槌要大家肅靜,但審判室裡還是一片混亂,有的嘰嘰喳喳,有的慷慨激昂,有的東溜西串,木槌敲了幾下才有人聽見。 審判室總算肅靜下來,陪審員們各就各位。梅森坐在椅子上,從表情上看,他對剛才幾分鐘裡發生的令人驚訝的事情好像無動於衷。 “請西爾馬·本頓站在證人席上接受提問。” 馬卡姆法官說。 德魯姆立刻站起來,說:“閣下,發生了一起意想不到的令人震驚的事件。我必須馬上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因此請求將本案的審訊推遲到明天早上。” 馬卡姆法官從眼鏡上面瞅著梅森問: “律師,你反對嗎?” “我反對。”梅森說著一下子站起來,“被告有權要求在本次開庭期間結束對這位證人的提問。剛才我就向法庭提出了這一要求,檢查官也表示理解。” “你說得對,”馬卡姆法官說,“法庭駁回延期審判的請求。” 德魯姆大聲嚷道:“但是,閣下必須理解……” “就這樣啦,駁回請求。”馬卡姆法官說,“梅森律師,開始問吧。” 梅森用譴責的目光死死盯著西爾馬·本頓。 她雙目下垂,面色蒼白,顯出不安的樣子。 梅森不慌不忙地說:“根據你的口供,波拉·卡特賴特是在10月17日早晨乘出租車離開米爾帕斯路住宅的。” “對。”她說。 “你看見她走的?” “是的。”她低聲說道。 “我是否可以這樣認為,今年10月17日早上你看見波拉·卡特賴特還活著?”梅森說話的聲音稍稍抬高了些。 證人咬著嘴唇,猶豫不決。 梅森溫文爾雅地說:“在記錄上寫明證人猶豫不決。” 德魯姆一跳而起,吵嚷道:“這顯然不公平,我反對被告律師提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已經問過了,這是一個容易引起爭論的問題,如此審問委實不妥。” “駁回反對意見。”馬卡姆法官說,“記錄中應記載證人在回答問題時明顯有些猶豫不決。” 西爾馬·本頓抬起頭來,那雙明亮的眼睛因恐懼過度而黯然失色。她說:“我不能說自己親眼看見了她。我聽見從她臥室下來的腳步聲,看見一輛出租汽車停在住宅前面,還看見一個女人上了出租車,然後出租車就開走啦。我便理所當然地認為那個女人就是卡特賴特夫人。” “這麼說,你並沒有看見她?”梅森追問道。 “是。”她低聲說,“我沒有看見她。” “你已經鑑定出這封信是卡特賴特夫人寫的,對嗎?” “對,先生。” 梅森拿出從米德威克發出的那份電報的影印件,說:“那麼請你鑑定一下這份電報的影印件是否也是波拉·卡特賴特的筆跡,好嗎?” 證人看著電報,咬著嘴唇猶豫不決。 “這兩份文件的筆跡到底是一樣還是不一樣?” “一樣。我猜它們是一個人的筆跡。”她回答的聲音小得幾乎都聽不到了。 “你該不會忘記,剛才你毫不猶豫地認定那封信是波拉·卡特賴特的親筆,那麼這份電報呢?它是不是波拉·卡特賴特的親筆呢?” “是,是卡特賴特夫人的筆跡。”她說話的聲音讓人幾乎都聽不到了。 “這麼說,這份電報是卡特賴特夫人在10月17日早上從米德威克發來的?” “我猜是吧。”證人低聲說道。 馬卡姆法官用小木糙使勁地敲著講壇,說:“本頓小姐,你應該大聲說,讓陪審團能夠聽清楚你說的話,請大聲說。” 她抬頭看著法官,身子輕微地搖晃了一下。 德魯姆檢察官站起來說:“閣下,證人好像身體不舒服,顯然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出於對她的公正,本人再次請求審訊延期。” 馬卡姆法官搖頭說道: “我認為提問應該繼續進行下去。” “如果明天審理本案,訴訟也許會被撤銷。”德魯姆沮喪地說。 梅森猛然轉身,堅定地站著,雙腳稍微叉開,頭向前伸,擺出一副挑戰的姿勢慷慨陳詞,聲音如雷貫耳,在審判室裡迴盪:“那正是我想避免出現的情況。本案是由檢查當局起訴的,即使撒銷訴訟,被告的名聲也會留下污點。因此,她有權要求陪審團審判她無罪。” 馬卡姆法官說:“再次駁回檢查官請求,審判繼續進行。”與梅森雄辨有力的聲音相比,他的聲音顯得低沉而平淡。 梅森說:“你明知波拉·卡特賴特於今年10月16日晚被害,她怎麼可能在10月17日上午寫信發電報呢?請你對此做出解釋。” 德魯姆站起來說:“我反對對方假設一個毫無證據的情節審問證人並讓證人做出結論。” 馬卡姆法官遲疑了片刻,他盯著證人蒼白而沮喪的面孔,說:“我同意你的反對意見。” 梅森拿出那封被認定為是卡特賴特夫人親筆寫的信,放在證人前面的桌子上,用拳頭在上面猛地一擊。問:“難道這封信不是你寫的嗎?” “不是!”她勃然大怒地說道。 “上面的筆跡難道不是你的?” “你知道不是。那筆跡一點也不像我的。” “10月17日你右手纏著繃帶,是嗎?” “是。” “你被狗咬啦?” “是。王子中了毒,我試著給它餵催吐劑,它卻突然咬了我的手。” “說得不錯。你10月17日右手纏上了繃帶,之後的幾天你仍一直纏著繃帶,這是不是事實?” “是。” “你的那隻手不能握筆?” 證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說:“是。這表明你指控我寫了那封信和那封電報是毫無根據的。當時我的手已受傷,根本就不可能握筆。” “今年的10月17日,你在米德威克嗎?”梅森怒氣沖沖地問道。 證人猶豫不決。 不等證人回答,梅森接著問:“你有沒有在今年10月17日訂機票飛到米德威克?” “有。”證人說,“我當時想也許在米德威克可以找到卡特賴特夫人,所以就乘飛機去了。” “這份電報是不是你在那兒的郵局發的?”梅森問道。 “不是的。我已告訴過你我無法寫電報。” “好吧,我們再來談談你這只受傷的手。你右手傷得很重以致於無法握筆,是嗎?” “是。” “今年10月17日你的手是這樣嗎?” “是。” “10月18日也是這樣?” “是。” “19日也是這樣?” “是。” “那麼,我來問你,在我提到的這段時間裡你一直都在寫日記,是不是?” “是。”她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突然倒吸了一口氣,咬著嘴唇改口說:“不是。” 梅森問:“到底是還是不是?” “不是。” 梅森突然從口袋裡拿出一頁撕下來的紙,說:“這是不是你10月18日記的日記?” 證人兩眼直愣愣地盯著那頁撕下來的紙,無話可說。 梅森說:“你兩隻手都可以寫字,那段時間你一直在寫日記,不過用的是左手。這是不是事實?你一直可以用左手寫字,而且當你想隱瞞自己的筆跡時就用左手寫,這是不是事實?這是從你的日記中撕下來的一頁,上面的筆跡和聲稱是波拉·卡特賴特寫的那封信和電報上的筆跡完全相同。這是不是事實?” 證人站起身來目光呆滯地看了一眼馬卡姆法官,又看了看陪審團,然後張開鐵青的雙唇尖叫了一聲。 審判室里頓時一片喧嘩。法警使勁地敲著木槌要求大家肅靜,助理檢察官慌忙地跑向證人。 德魯姆站起來發狂似地喊叫著請求休庭,而他的聲音卻被一片喧鬧聲淹沒了。 梅森回到辯護席上坐下來。 助理檢察官走到西爾馬·本頓身邊,抓住她的胳膊帶她離開證人席。突然她向前摔了一跤,一下子昏倒在地。 在一片嘈雜聲中德魯姆扯著嗓門大聲喊叫道:“閣下,出於一般的禮節,出於仁慈,我要求推遲審理本案,等這位證人情緒穩定下來,身體恢復之後再進一步提問。她顯然病得很重,在這個時候對她繼續進行無情的提問有失禮節和仁慈!” 馬卡姆法官瞇著眼思索了一會幾,然後將目光投向梅森。 觀眾們為了聽到梅森的聲音,終於停止了喧嘩。梅森用平靜的聲音說:“請問檢察官,這是你請求延期審判的惟一理由嗎?” “當然。”德魯姆說。 “鑑於你請求延期審判,還請問一下你是否還有證人,換句話說,這是不是你最後一位證人?” 德魯姆說:“這是我最後一位證人。我同意你對她提問,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查清本案的真相。” “但是,我不能同意對這位精神顯然極度緊張的女人繼續提問。” 馬卡姆法官說:“律師,我認為這個請求完全可以接受,至少可以稍微推遲一些。” 梅森面帶微笑,彬彬有禮地說: “閣下,沒有必要請求延期了。我很榮幸地宣布,鑑於證人目前的精神狀態,本人又希望了結此案,因此提問就到此為止。” 他說完後坐下來。 德魯姆站在椅子旁邊用懷疑的目光注視著梅森,問:“你提問完了?” “是。” 德魯姆說:“你讓我大吃一驚。閣下,我希望將本案延遲到明天早上。” “為什麼?”馬卡姆法官問道。 “我想把案情整理一下,以便確定下一步訴訟程序。”德魯姆說。 “但在回答辯護人提出的問題時,你已申明這是你最後一名證人。”馬卡姆法官指出。 梅森向法官和陪審團鞠了一躬,說:“被告方也停止提出證據。” “什麼?你什麼證據都不提了?” 梅森嚴肅地說:“被告停止提出證據。” 馬卡姆法官慎重地問道: “你們兩位先生想對本案進行辯論嗎?” “我願意。”梅森說。 “那麼,你呢?”法官問德魯姆。 “閣下,眼下我不能對本案進行辯論,我需要做些準備。因此我再一次請求休庭……” 法官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再次駁回請求。我認為法庭應該考慮本案被告的權利。往下辯論吧,德魯姆先生。” 德魯姆說:“閣下,我想請求法庭撤銷本案。” 法官點了點頭,說:“好吧,如果……” 梅森站起來說:“閣下,我反對這一請求。我事先已申明了我的態度。本案中的被告有權利要求洗清自己的名聲,而撤銷本案並不能洗清她的名聲。” 馬卡姆法官眯縫著眼睛審慎地註視著梅森,就像一隻貓密切注視著一個老鼠洞一樣。 “律師,你反對檢察當局撤銷訴訟嗎?” “是的。” “那麼請陪審員審理本案,由地方檢察官辯護吧。” 德魯姆站起來走到陪審席跟前,說:“陪審團的先生們,由於本案出現了一個人們意想不到的情況,我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審理本案。然而,事實表明,本案中的被告在謀殺案發生時去過發案現場,她有強烈的作案動機,凶器就是她買的那支槍。鑑於上述情況,我認為她不能被宣判無罪。坦率地說,我認為也不應該對她處以死刑。案情突然發生了變化,對此我一時也難以說清,所以本人覺得這些情況應由你們予以考慮。本人不想多說什麼。”說完便昂然闊步地走到辯護席上就座。 梅森走近陪審團,嘲弄地註視著他們,說:“先生們,我們有幸識破了當局提供的主要證人,因而可以避免使一名無辜的女人蒙冤受屈,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 “本案證據純屬環境證據。檢查當局和被告雙方均可以根據本案的環境做出自己的推斷。” “因此,請允許我根據本案的環境先向你們推斷被告作案的不可能性,然後再推斷他人作案的可能性。” “證據表明,殺死克林頓·福布斯的兇手不是用一把萬能鑰匙就是用房門鑰匙進入那套房子的。證據表明這個人進屋時福布斯正在刮臉,福布斯穿過臥室走到書房,想看看進來的人是誰,他突然警覺起來,跑回浴室放出了栓在那裡的警犬。當時的情況顯然應當是,他聽見有人進了書房,便一邊朝書房走,一邊用毛巾擦臉上的刮臉液,看見闖入者後,他跑回浴室用雙手解開狗鏈,這時毛巾掉在了浴缸邊上,這也正是在當時環境下它應當掉下的位置。狗張牙舞爪地向闖入者撲去,正如檢察官及其證人描述的那樣,它奮不顧身地救護主人的生命,兇手在近距離開槍打死了狗。被火藥燒焦的狗毛表明,狗正向兇手襲擊時兇手開了槍。” “放了一陣槍後,闖入者與克林頓·福布斯扭打起來。誰也說不清究竟是闖入者先撲向福布斯還是福布斯先撲向闖入者,但是打死福布斯的子彈是從近處發射的。” “先生們,檢察當局爭論說是本案的被告開槍打死了他們。” “我對這一推論表示反對。如果闖入者是本案的被告,那麼警犬根本就不會撲向她,被告也不必開槍打死那條狗。那條狗認識被告並深深地愛著她,在當時的情況下根本就不會襲擊被告,反而會喜不自禁地張嘴狂吠,高聲歡呼它所愛的兩個主人重新團聚在一起。” “先生們,這可以駁回檢察當局的起訴。 “根據與環境證據有關的法律,辯護人必須對環境做出合理的無可辯駁的解釋,陪審團方可做出裁決。” “現在請允許我指出一些能證明他人作案的重要事實: “本案有這樣一個事實,阿瑟·卡特賴特控告說10月15日夜晚,有一條狗在克林頓·福布斯的住宅嚎叫,它叫了整整一夜。叫聲是從房後車庫正在擴建部分附近傳來的。” “先生們,讓我們設想一下,波拉·卡特賴特與克林頓·福布斯發生了爭吵,在爭吵過程中克林頓·福布斯無情地殺死了波拉·卡特賴特。設想福布斯和西爾馬·本頓一起在將要澆注水泥的車庫擴建部分地面下挖了一個淺墓。根據西爾馬·本頓隨後寫的聲稱是波拉·卡特賴特親筆的那張條子,我們還可以設想這場爭吵是由於波拉·卡特賴特發現了福布斯與西爾馬·本頓之間的隱私而引起的。” “卡特賴特夫人為了與克林頓·福布斯私奔,放棄了自己的社會地位,放棄了自己尊貴的身份。她一直生活在與往日親朋好友徹底隔絕而又沒有新朋友的環境中,她生怕被人發現,終日惶恐不安。這時,她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犧牲全是徒勞無益的;自己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獲得的愛情其實純屬子虛烏有。克林頓·福布斯對她早已變了心,她的遭遇和那位被他拋棄在聖巴巴拉的妻子一樣。” “波拉·卡特賴特拼命地與福布斯爭吵,因此那兩名兇手便對她下了毒手,讓她永遠閉上了嘴巴,並且秘密地掩埋了她的屍體。當時那位中國廚師已酣然入睡,只有夜空中的星星和那一對挖著淺墓喪盡天良的兇手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知道這件事的還有一位,這就是那條忠實的警犬。它嗅出了那具死屍,知道它就在淺墓之中,因此忠實地守候在墓旁,悲痛地嚎叫著。” “阿瑟·卡特賴特一直監視著弗利的家。開始他並沒有意識到那狗連續不斷地嚎叫意味著什麼,但叫聲確實搞得他心煩意亂,神經緊張,而且在他的腦海裡蒙生了一種古怪的想法,因此決定採取措施讓它不要再叫。但是,就在第二天晚上的某個時刻,他開始明白狗叫意味著發生了什麼事情。無休無止的嚎叫突然使他想到那條狗可能是在哀悼一位死去的親人,於是便疑心滿腹,開始著手調查。” “克林頓與他那位偽裝的女管家幹下了謀殺的勾當後,遭到了意想不到的譴責。卡特賴特這個幾乎喪失了理智的男人強烈要求見到波拉·卡特賴特,他想親眼看一看她是否還好好活著。” “先生們,”梅森壓低嗓門用感人肺腑的聲音說道,“為了保守秘密,這兩個同謀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再乾一次恐怖的勾當,永遠堵上那個譴責他們的人的嘴,否則他很快會向當局提出指控,引起官方的調查。他們向他發起了進攻,像殺死他妻子那樣殘醋地殺死了阿瑟·卡特賴特。然後將他的屍體埋在他妻子旁邊,因為他們知道,第二天水泥工就會在淺墓上面澆注水泥,他們卑鄙罪行的可怕的證據將被永遠地封埋在地下。” “這時,兩名罪犯面臨的問題就是必須能夠解釋阿瑟·卡特賴特及其夫人同時失踪的原因。他們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讓人們認為他們夫妻兩個重歸於好,雙雙私奔了。西爾馬·本頓的兩隻手都可以寫字,這一點克林頓·福布斯是知道的。他還知道不可能有人有波拉·卡特賴特的手跡,因為她是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女人,一個與過去徹底中斷了聯繫的女人,她既沒有可以寫信的朋友,也沒有人能拿出她筆蹟的樣品,所以又一次破釜沉舟偽造了那封信,並在上面簽了名,幹下了欺騙的勾當。” “先生們,這兩個謀殺犯的結合純粹是一種罪惡的結合——從不顧羞恥發展到欺騙作假直至最後行凶殺人。這種結合的最終結局你們也就可想而知了。雙方都知道對方完全有能力借助法律的巨手對自己進行報復,於是,西爾馬·本頓就先下手為強了。” “她6點鍾離開福布斯住宅去跟一個男人約會。她跟他說了些什麼我們沒有必要問,我們只關心發生的事。注意,我在這裡並不是起訴西爾馬·本頓和她的同謀,我只是根據證據進行合理的推測,向你們指出可能發生的情況。西爾馬·本頓和她的同謀回到弗利的住宅,這位女管家用手中的鑰匙打開了門。他們進屋後悄悄地靠近他們的獵物,就像走進叢林中的野獸一樣。可是那條耳朵靈敏的狗即刻將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主人。聽到狗的叫聲後克林頓·福布斯從浴室走出,看見他的管家站在那裡,便一邊跟她說話一邊擦去臉上的刮臉液。而當他看見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後,立刻明白了她此次造訪的目的,於是便驚慌失措地沖向浴室放出了那條狗。當狗向那個闖入的男人撲過去時,這個男人開了槍。狗被打死在地。福布斯與那個女人扭打在一起,結果又被從近處打了兩槍——然後是一片寂靜。” 梅森戛然而止。他莊嚴地看著陪審團,用低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先生們,我的辯護到此為止。”然後轉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德魯姆猶豫不決地看了看陪審團,又看了看法官,然後看了看審判室裡那些充滿敵意的面孔,最後聳聳肩,說:“無可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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