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佩里·梅森正在給德拉·斯特里特打電話。
“德拉,我是梅森。”他說,“我現在正在克林頓·弗利家中,他就是卡特賴特指控的那條狗的主人。你有卡特賴特的消息嗎?”
“沒有,頭兒,”她說,“一個多小時來我每隔十分鐘給他打一次電話,但都沒有人接。”
“行啦,”他說,“我猜不會有人接電話了。弗利的夫人好像和我們的當事人一起跑了。”
“什麼?”她驚訝地喊道。
梅森告訴她說:“情況是這樣的,那個女人給弗利留了張條子,把情況都告訴了他。弗利大發雷霆,想把卡特賴特抓起來。他和彭伯頓已到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去了,他們想要下發一份逮捕狀。”
“他們以什麼理由下發逮捕狀?”斯特里特問道,“我認為他們只能進行民事訴訟。”
“他們可以把某些罪名強加在他頭上,”他說,“這些罪名肯定是站不往腳的,但可以挽回他們的面子。你明白,卡特賴特顯然是以那條狗為藉口把弗利引出家門。今天早上當弗利去地方檢察官辦公室時,卡特賴特便和弗利夫人悄悄出走了。地方檢察官辦公室自然不願出這樣的事,因為它可能成為一條報頭趣聞。”
“報社掌握這些情況了嗎?”她問。
“我不知道。眼下還不能告訴你更多的情況,但我準備調查這個案子。我打電話只是想告訴你不必再找卡特賴特了。”
“你馬上回辦公室嗎?”
“我不知道,可能得再過一會兒。”
“是去見地方檢察官嗎?”她追問道。
“不是,”他說,“除非我自己回去或給你打電話,否則你是找不到我的。但我要你做一件事,你給德雷克偵探所打個電話,讓德雷克放下手頭的一切事務到我辦公室去一趟,讓他在我的辦公室等著直到我回去。我想情況可能很嚴重,所以一定讓他把手上的事交給別人,自己親自去一趟。”
“我會照辦的,頭兒,還有什麼事?”
“沒啦,再見。”
當他放下電話,從打電話的密室裡走出來時,正巧遇上女管家充滿敵意的目光。
“弗利讓我領你出去。”她說。
“好吧,我這就出去,”他說,“不過,如果你想掙點零花錢的話,或許可以得到20美元。”
“我不想掙什麼零花錢,”她說,“主人給我的命令是領你出去。”
梅森說:“如果你能給我找來一張克林頓·弗利夫人的照片,你也許可以得到20美元,甚至25美元。”
她的表情毫無變化。
“主人命我領你出去。”她冷酷無情地說道。
“那麼,弗利回來後請你告訴他我為了得到一張他夫人的照片企圖賄賂你,行嗎?”
“主人命我領你出去。”她又說了一遍。
這時傳來刺耳的鈴聲。本頓小姐皺了皺眉,瞪了一眼梅森,突然撕破文雅的臉面,用女人發脾氣的口氣說:“請你出去好嗎?”
“當然可以,”梅森說,“我這就走。”
她帶他走到前門,當他們穿過大廳時,門鈴又響了兩聲。
“要我給你叫出租車嗎?”她問。
“不用,”梅森說,“不用擔心我。”
她突然轉身問:“你為什麼如此急於得到弗利夫人的照片?”
“只是想看看她長得什麼模樣。”梅森笑著回答說。
“不是,不是因為這個。你一定有其他原因。”
梅森正要回答,門鈴又響了。接著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年輕女人不耐煩地喊了一聲,然後急匆匆地走向門口。她剛打開門,三個男人就衝進了門廳。
“克林頓·弗利是不是住這兒?”其中一個人問道。
“是的。”本頓小姐說。
梅森退到門廳的陰暗處。
“你們雇了個中國廚師,他叫阿王,是嗎?”
“是。”
“好吧,叫他出來,我們要見他。”
“他在廚房。”
“到廚房把他找來,我們要見他。”
“你們是誰?”
“我們是移民局的官員。我們剛剛得到消息說他是一個非法入境者。去把他叫來。”
“我就去。”說著從梅森旁邊跑過去。
這三個人緊隨其後,他們都沒有註意到梅森。
過了一會兒,梅森轉身跟在他們後面穿過臥室、餐廳走進廚房,在餐具室聽到官員們說話的聲音便停下腳步。
其中一人說:“阿王,你的證件在哪兒?”
“我聽不懂。”廚師說。
“不對,你聽得懂,你的身份證呢?快拿出來吧。”
“我聽不懂。你們翻譯一下吧。”中國廚師哀求道。
有一個人哈哈大笑起來,說:“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聽懂了。”
梅森聽女管家高聲抗議道:“你們難道不能等弗利先生回來嗎?我知道他能給阿王做一切事情。他很富,罰金、保釋金他都付得起。”
“沒有用,小姐,”其中一個說,“我們一直在找阿王,造幣廠也沒有那麼多錢把這樣的人留下。他是個勞工,是被別人從墨西哥偷偷帶過來的。我們立刻就要把他遣送回中國,快點,阿王,把你的東西打點好。”
梅森轉身,踮著腳小心翼翼地沿原路折回,從前門出來後下了台階,沿人行道箭步如飛地來到北面那套房子,這就是卡特賴特的住處。沿著精心維護的草坪間那條曲曲折折的水泥路他跑上台階,來到前門,按了按門上的按鈕。他能聽到裡面的門鈴聲,但聽不到其他動靜。他又用手敲了敲木門,裡面仍然沒有人答應。他沿著門廊來到一扇窗子前,想通過窗子往裡看,可窗簾是拉下來的。他又走到門前按響了門鈴。
屋里傳來輕微的響動和緩慢的腳步聲,接著門中間一個圓形窗口的窗簾被拉開,露出一張消瘦、疲憊的臉,臉上那雙困倦的眼睛正毫無表情地註視著他。
過了一會兒,門閂“咔嗒”響了一聲,門開了。
站在梅森面前的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婦人,年齡有55歲,頭髮花白,目光黯淡,尖嘴猴腮,鼻子又高又挺。
“你找誰?”她用耳聾人單調的語氣問道。
“我找卡特賴特先生。”梅森大聲回答。
“我聽不見。你得大聲點。”
“我找卡特賴特先生,阿瑟·卡特賴特先生。”梅森大聲喊道。
“他不在。”
“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
梅森朝她走近一步,嘴巴對著她的耳朵說:“聽著,我是卡特賴特先生的律師,我必須馬上見到他。”
她後退一步,用她那雙疲倦的、黯然失色的眼睛審視著他。然後慢慢搖搖頭,說:“我聽他說到過你,我知道他有個律師。他昨晚給你寫了封信,然後就走了。他把信交給我讓我發出去,你收到信了嗎?”
梅森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佩里·梅森。”他大聲喊叫著回答。
“這就對了,”她說,“信封上寫的就是這個名字。”
她臉上還是那樣平靜,沒有流露出絲毫表情,聲音依然是那樣單調。
梅森又一次走近她,將嘴巴靠近她的耳朵大聲喊叫道:“卡特賴特先生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昨天晚上,大約10點半。”
“之後他回來過沒有?”
“沒有。”
“他走時帶手提箱了嗎?”
“沒有。”
“他有沒有收拾他的東西?”
“沒有。他只燒了一些信。”
“他有沒有準備離開這兒到別處去的樣子?”
“我只知道他燒了信和文件。”
“他出去時說過去哪兒嗎?”
“沒有。”
“他有車嗎?”
“沒有。”
“他叫出租車了嗎?”
“沒有,他是走路出去的。”
“你沒看見他去哪兒?”
“沒有,因為天很黑。”
“我可以進來嗎?”
“你進來也沒用,卡特賴特先生不在家。”
“我進去等他回來,行嗎?”
“他一夜都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
“他給你說過他不回來了嗎?”
“沒有。”
“他付給你工錢了沒有?”
“這不管你的事。”
“我是他的律師。”
“那也不管你的事。”
“你難道不知道他昨晚讓你給我寄的那封信裡是什麼嗎?”
“不知道。因為那不關我的事。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別管。”
“聽著,”梅森說,“這事很重要。我想讓你在屋裡檢查一下,看是否能找到任何線索幫助我。我必須找到阿瑟·卡特賴特,就是他出去了,我也得弄清楚他去哪兒了。你必須找到一些能提供我線索的東西。我想知道他是乘火車、汽車還是坐飛機走的。他一定訂過票或做過某些事情。”
“我不知道,”那女人說,“那不關我的事。我的事就是替他打掃房間,我是個聾子,聽不見屋裡發生的事。”
“你叫什麼名字?”
“伊麗莎白·沃克。”
“認識卡特賴特先生多久了?”
“兩個月。”
“你知道他朋友的情況嗎?知道他家的情況嗎?”
“除了料理家務,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以後還留在這兒嗎?”
“當然留這兒。因為人家給我付了錢。”
“如果卡特賴特先生不回來,你將在這兒住多久?”
“住到時間到期為止。”
“什麼時候到期?”
“這是我自己的事,律師先生,再見。”她用力地關上了門。
梅森似笑非笑地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門廊走下台階。當他踏上人行道時,後腦勺突然有一種刺痛的感覺,他迅速轉過身往後看,正好看見克林頓·弗利屋裡的厚窗簾滑下來遮住了窗戶,但他沒能看清楚剛才在窗子上一直注視著他的那張臉。